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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   作者:Lore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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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星短篇合集
标签: 震星 司空震 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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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五

上邪·五·天地合

再一次见到叔父的面容,是在十年后白虎大街的朱门前,一辆沾满尘土的马车上。

他此次回府,已大不相同,全府上下列迎府前,盖因他如今是武帝新诏入京的功臣能将、是位极人臣的虞衡司大司空。
甫一下车,小国公便笑着上前去,寒暄道:“震弟,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可他的头发却尽数白了,唯余两鬓乌黑;他的眼睛已蒙上阴翳,两腮利如刀削,眉间沟壑愈深。
李震微微颔首,道:“劳烦英国公。”
他自朔城跋涉千里,山高路远。国公府早已布好筵席,一定要为他接风洗尘。
李震没有推辞。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已到后半夜,小国公召来戏子咿呀弹唱,李震坐在高处,兴致缺缺。
小国公醺醺然道:“李家出了个能臣,定能重振门楣、克昌厥后!”
李震没有回答,只是将杯中的酒饮尽。
片刻过后,他朝一旁小厮吩咐道:“英国公醉了,服侍他回房休息。”
小国公还欲说些什么,然而口齿囫囵,很快烂泥似的被扶了下去。
李震不耐地揉揉颞侧,抬手将席上众人屏退。
明月高悬,寒蝉凄切,冷浸浸的夜风四合而来。
方才在他面前摆盘上桌的,是流水似的繁华,如今他却坐在残羹冷炙之间,唯有杯中玉液尚陪伴着他。
灯火摇曳,烛光三三两两地吹熄了。这时候,夜里响起一道徐缓的脚步声,堂前月光流泻依旧,月光下却正走来一位芳泽无加的少年。
李震捏着酒杯,看他止步于身前七尺处。
弈星仰起头,恰巧触到了他的目光,忽然又垂下眼睫。
少顷,弈星开口道:“大人可还记得我?”
李震不假辞色,直直盯了半晌,忽然走下宾座,逼近他身前。
弈星瑟缩了一下,却抬眼与之对视。
李震出手捏住他下巴,迫使其扬起脸蛋,供人端详。
弈星的神情变得很古怪,他挣扎起来,被放开时,细白的脸颊上赫然浮现出两根红痕。
李震收回手,蜷握成拳,默默背在身后。
弈星眼里闪着泪光,像只被逮住的小鸟,胸口大起大落地起伏。
他勉强笑了笑,道:“大人醉了,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他失落地走出几步,脚步浮浮沉沉,忽听身后传来李震的声音:
“……弈星。”
弈星倏地回头,眼睛睁得很大。
李震淡淡道:“你该叫我叔父。”
月光落在弈星的脸上,李震这才发现他眼里蓄满了泪水。
弈星深吸口气,乖巧道:“叔父。”
李震垂眼看着他,忽然道:“你变了好多。”
弈星轻轻道:“叔父也是。”
李震踟蹰了片刻,问道:“你这些年……还好吗?”
弈星点点头道:“我与家君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这些年也不曾受人苛待。”
李震舒了口气。
弈星知道,李震走前上下打点过,也知道正是得此,他的日子还过得不算太差。
早些年间,朔城常有书信传来,信中无非是些关心的日常言语,间或讲讲近日来的趣事,弈星却将这些琐碎视若珍宝。
他将信纸一遍遍地铺展开,在心里一遍遍地吟诵,又唯恐折旧了它。
弈星道:“叔父这些年……”
他的话没有说完,却不忍再问下去。
朔城传来长安的信,停滞在了十四岁那年、黄沙漫天的古道上。
那一年魔种入侵,黄沙百战,大唐蜿蜒的国境线上,从此再无朔城。
他的牵挂也似断了线的风筝,从此再无音讯。
李震沉默片刻,仿佛也在回忆。半晌,他道:“已经过去了。”
弈星知道,李震这般的男人,是一定不愿袒露自己的痼痕的。
弈星闭上嘴,他从不愿意揭开旁人的疤痕,刺痛那个人的心。
夜好安静,季秋的鸣蝉声嘶力竭地鸣唱。
他们之间是不是已无话可说?
过去分歧得太远,未来又无可交汇。
他是胸怀天下的大司空,又岂会将目光投向一介布衣蚁民?
弈星低下头,忽听李震道:“你会不会研墨?”
弈星道:“自然会的。”
李震道:“我初到长安,英国公大摆筵席,盛情难却,便搁置了些要务处理。”
弈星道:“倘若叔父不嫌弃小院的书房,那里倒是个清净地。”
李震道:“那便叨扰了。”
弈星领着他走在石板小路上,月光下,道旁竹柏影影绰绰,弈星绊了一下,被人扶住小臂。
李震道:“跟在我后头便是。”
弈星奇怪道:“叔父还记得路?”
李震道:“忘不掉。”
弈星半晌没说话,忽然道:“可叔父都忘记我模样了……”
李震无奈地解释:“你从前又瘦又小,个子同我腰际一般高,我总得辨认一番……”
弈星道:“倒成了我误会叔父了。”
李震挑眉,不接他话茬。
他停下脚步,弈星差点撞到他背上。
“叔父?”弈星歪着头看他。
李震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认真道:“看来你这些年没有好好吃饭,如今竟也才及我胸口。”
弈星听不得这话,毕竟他年年都去庙里祈福,愿望也只有两个:一是叔父平安顺遂,二是自己再长高一点。
李震又道:“星儿这样其实最好。”
“当真?”
“当真。”李震认真道,“星儿的模样……比我梦里见的还要标致。”
梦是泥沼之中通往天堂的阶梯。
李震的梦中,有黄沙里的朔城,华灯不灭的长安,还有那小小一方庭院,和画卷似的少年。
如今他就坐在小院里,他心念的少年正在一旁伺候笔墨。
灯芯燃到后半夜,李震伏在桌上,昏昏睡去。肩上一沉,一件披风覆在背上。
朦胧间,有人在耳边轻声呢喃: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日子渐渐安定下来。
李震多了个新习惯,便是每晚到小院里处理公务。
说是办公,可他白日里已在虞衡司操劳整天,更何况他自己有个更大的书房。
弈星一大早出去棋坊下棋,时常沉醉此间,不知时日。
他往往天全黑了才回到小院,便见窗前点着灯,李震已坐在案前了。
弈星走过去,虚虚倚靠在他肩头,与他同看一本书。
有时候李震却忽然顿住,好长时间不翻页,弈星转过头,却见对方正垂眸注视着自己。
弈星徐徐眨眼。
李震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翻开下一页。
弈星忽然觉得脸上烫得很,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冬春,孟夏草木长,处处闻蝉响。
恰值李震修沐,两人寻了一处湖心画舫,对坐手谈,一局终了,才发觉天已黑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李震支起一扇窗,只见水面上雨点细密如针,岸边有几名船夫披着蓑衣,候在栓船柱旁。
李震道:“这会儿雨下得大,不妨先在船里避会儿。”
弈星道:“也好。”
棋盘上残留着纵横的棋子,两人一块儿把棋子拾起来收好。
李震一面收拾一面道:“日前云中使者进贡了一副琉璃棋子,我向陛下讨要了来。东西还在虞衡司,你看得上眼的话,便拿去吧。”
“是。”
李震又道:“陛下向我问起你的近况,你先前击败琉球使者的事,她还印象深刻。”
弈星道:“那叔父怎么说的?”
李震道:“我说家侄棋艺愈发精进,每回都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两人都笑了,半晌,弈星轻声问道:“叔父回回都输,为什么还总喜欢和我下棋?”
李震的动作停住,他抬眼,只见弈星正含睇望着他。
弈星仍笑着,那笑容却仿佛哭一样勉强。
这不是世俗可以容忍的爱。
孤舟夜雨,织成一座禁断的囹圄。
弈星的身体颤抖不止。
“不冷了,”李震从背后抱住他,“很快就不冷了。”
他的皮肤的肌理,指腹的老茧,还有口舌的温暖,落在弈星的身上,从脊背到小腹,沦肌浃髓,弥久不消。
雨彻今宵,一室旖旎。画舫在风波中摇摇晃晃,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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