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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驯养指南   作者:3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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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沉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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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驯养指南


我在床上睁开眼,心情很烂,屁股很痛。

在睁眼后的几秒钟里我试图骂人,嗓子干得冒烟,想爬起来倒杯水,动了一下,感觉不到自己的腰。我大惊,伸手摸了摸,腰还在,并且知觉在缓慢地归拢,松了口气的同时怒上心头,奋力摸到床头的手机,点开置顶聊天框打下一行字,大意是刘沉香你个没良心的,差点给你舅干瘫痪。

字打到一半我才想起来,我们刚经历了第十六次分手,是以昨晚我遭遇了分手炮,第十六次。

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分手炮,是分手导弹,分手核潜艇。

我把字一个一个删掉,看着沉香的小豆泥头像发呆。卡通暹罗猫也看着我,小黑脸臭臭的,扁扁的,有点像生气的沉香。

六年前我找到沉香,把他接来和我一起住。那时候的沉香年轻得过分,甚至尚属于年幼的范畴,但也仅限年龄。十二岁,别家小孩还在备战小升初,最叛逆的事是逃掉周末的辅导班。十二岁的沉香已经在社会上杀个七进七出,生存技能点满,街头斗殴经验丰富,在一间gay吧做侍应生,兼职保镖。我找过去时是晚上,一舞池花红柳绿的男人群魔乱舞,像加了红绿丝的五仁月饼馅。我两眼一黑,深恐尚未谋面的小外甥也在这坨馅料里,胡乱揪了个人一问。Aquilaria?打扮得神似麻辣鸡的男人打量我一眼,露出奇怪的神色,我还没细想,对方下巴朝吧台一点,那儿呢。

连洋名儿都有了。我挤开舞池里一片兵荒马乱,所幸没看到麻辣鸡也没看到卡戴珊。沉香靠在吧台后面,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夹克,小脸上干干净净,鼻梁横过一道疤,头发有点乱,透出张狂的浮躁,长手长脚的像只豹崽。我有点忐忑地走过去,正要掏出肚子里打好的草稿,你好沉香我是你舅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会你只有这么点大,就听见身后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沉香一撑桌面从吧台里翻出来,袖管卷上去扣在肘弯,直奔乱处去,给了闹事的一个结结实实的背摔,动作之利落,救火都不需要隔壁les吧的铁t。

沉香把人倒垃圾一样铲出去,女明星们纷纷朝他飞吻,涂美甲的手去掐他脸蛋子,喊他长快点,阿姨们等得起。沉香熟练地避开,被麻辣鸡叫住朝这边指指点点地说了什么。沉香瞥了我一眼,把夹克往肩上一搭,走过来说你恋童癖?

小婵,救救哥。

我努力维持慈祥的笑容,说你放心,我是直男。

直男?沉香警惕道,直男来gay吧,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我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鬼,心说可不就是找了个硬茬。

我把沉香拎回家并扭送去上学,体感像捡了只恶猫。沉香时时炸毛,朝我亮出猫爪和尖牙,拒绝叫我舅舅,每天早出晚不一定归,三四天见不到人是常事。我的日常从上班、开会、出差变成了在上班、开会、出差时接到老师电话,聆听沉香在学校的丰功伟绩:抽烟、逃学、打架、打架、打架。很快只剩抽烟和逃学,他揍趴学校里所有刺头,成了区服老大。我又一次接到老师电话从隔壁市赶来,正撞见沉香叼着根没点着的烟,溜溜哒哒从学校后门晃出来,校服外套照旧搭在肩上,看到我的时候一咧嘴:杨总,这么闲?

我看着他和他身后跟着的一帮小弟,有些高年级的比他还高壮,幻视一小团黑煤球滚在前面,冲我哈气。

行吧。我安慰自己,虽然抽烟逃学打架,但至少没早恋。

这种鸡飞狗跳的磨合持续了一年有余,猫是很持之以恒的生物,永远乐于把你的水杯扫落桌面,在你工作时跳上键盘,毫无理由地给你一拳。我只养过狗,和猫的相处经验约等于0,实在不得要领,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终于后知后觉去请教旁人。老姚老康都有孩子,一听我的诉求,摩拳擦掌,摆开阵势,最后演变成两个人的心得交流大会,第二天塞给我一本书,叫《智慧父母:4步走进孩子内心》。

我问怎么没有智慧舅舅,是不是搞歧视,老康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翻开拜读,书上说对孩子要有耐心,要讲道理,要换位思考。我点点头,觉得有理,接着往下看,说讲道理也不能太枯燥,可以借助别的载体,比如睡前故事。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合上书,看到标题下一行小字:适用年龄二至六岁。

数了数,沉香超龄七岁,也不算太多,小婵去世时他刚满月,刘彦昌没几天又把他搞丢了,睡前故事想必是没听过的。这么想着,再看沉香横着一道疤的小脸,多少有点可怜兮兮。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本厚重的一千零一夜,很旧,大概是我或者小婵小时候的东西,搬家这么多次居然也稀里糊涂地带着。我蹲守到沉香回家,带着书闯入他的卧室,沉香不可思议地瞪着我,大概在想杨戬到底为什么这么烦这么蠢。我等着他骂人,然而他瞪了我一会,居然点了头。

我捧着一千零一夜坐在床边,说实话有点紧张,感觉自己不像给外甥讲故事,更像准备学术答辩,干巴巴地读,这本书叫一千零一夜,有个国王每天娶一个老婆,第二天早上杀掉,一直到他娶了一个女孩,名字叫山鲁佐德……

讲到一半,我偷偷观察听众状态,谁知正对上沉香的目光,噎了一下。沉香一双猫眼一眨,说真的有一千零一个故事?我说大概有吧。

每天一个,就是一千零一天。沉香说,你要讲完吗?

我琢磨着他的意思,说,你愿意听的话。

我听你就能讲完?我不信。

倔倔的。

我尽可能推掉需要出差的工作,会议能线上就线上,每天开车接送沉香上下学。作用不大,他还可以翻墙,而我不可能全天候盯梢,但野猫变家养本来就需要时间适应,可以理解。唯独抽烟不行,我为了养孩子都戒了,这小子凭什么能……我是说,对身体不好。我耳提面命,每次接他都要强人锁男,名为增进亲情,实则趁机进行一个烟味的闻,用这种原始手段确认好外甥是否吸烟。沉香每每像所有被强吸的猫,喵喵大叫,奋力挣扎,说杨戬你是不是有病!你果然是恋童癖!

有一次接他放学,远远看到沉香嘴里叼着根白色小棍,心说你小子可被我逮着了,当即拉下脸,很有家长威严地走到他面前一伸手。沉香看一眼我的手,很坦然地抽出嘴里的可乐味棒棒糖,问我要吃吗?毫不掩饰眼里得逞的愉悦。这时候再要缩回手未免丢人,我硬着头皮说要,沉香就把棒棒糖噙回口中,掏了掏兜,将一支柠檬味的棒棒糖拍在我掌心。我接过那支糖,他笑起来,雪亮的牙尖嘎嘣嘎嘣,把糖块在嘴里咬碎。

我每晚给沉香讲故事,一开始是和沉香那句“我不信”较劲,后来变成习惯,我们不仅讲一千零一夜,还讲女孩和她的红舞鞋,讲爱丽丝的wonderland,讲在沙丘周围。书上说要给小孩讲睡前故事,要定期带小孩出去玩,要和小孩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我尝试着给沉香准备早饭,带他去游乐园,把他按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努力扮演成熟可靠的长辈,但总是事与愿违。我把鸡蛋煎成黑色不明物质,在游乐园买冷饮时迷路,错挑了伪装成恐怖电影的三级片,在女鬼狞笑着露出裸体时和沉香尴尬对视,到最后只有吃开心乐园餐不出差错。沉香永远不耐烦,垮着小猫批脸,说好烦,好蠢,好无聊,但也永远不真正拒绝我,半被迫地和便宜舅舅一起犯蠢。

等到一千零一夜都过去了四分之三,沉香虽成绩吊车尾,好歹不再逃学,我也没有再从他身上闻到烟味。一直到沉香升上高一,过十六岁生日。当天我在外地有个必须出席的活动,凌晨坐红眼航班飞过去,下午再坐一班赶回来,原本预计晚上七点半到,刚好带着下晚自习的沉香去吃饭。剧情进行到这里大家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而我又一向比较倒霉。飞机晚点了三个小时,还遇上气流颠簸,我七荤八素地出了机场,直奔订好的饭店。沉香和一桌早就冷掉的菜坐在包厢里,抬头看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数出十六根蜡烛插在蛋糕上,说陪我许愿吧。

我想先解释迟到的原因,但沉香拿他那双圆溜溜的猫眼看着我,你知道人类总是很难拒绝小猫。沉香点了蜡烛,坐在我对面,不闭眼睛也不看蜡烛,直直盯着我说,我想谈个恋爱。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安慰自己,行呗,虽然早恋,但至少不抽烟不逃学不打架。

然后沉香说,杨戬,我想和你谈恋爱。

那一刻我从宇宙大爆炸想到物种灭绝,从山鲁佐德想到小豆泥,然后我起身,冲进卫生间大吐特吐。沉香打车送我去医院急诊,一半是晕机,一半是中午宴会上空腹喝了几杯,急性胃炎,拉去打吊瓶。沉香来来回回地取药缴费,我躺在病床上陷入沉思,设身处地地想象了一下,自己在告白时对方吐出来是什么体验。沉香拎着一袋胃药,端了杯热水过来,和我大眼瞪小眼。在我脚趾开始施工前沉香开口,说你真是直男啊?

我默了默:直不直倒在其次,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你舅舅。

沉香眉毛一竖,说我知道啊。他还想说点什么,又泄气一般闭了嘴,摆摆手叫我快睡,液体输完了他叫护士。

大半夜,医院里人影寥寥,急诊输液室的灯光调暗,沉香趴在床头,脸颊肉被胳膊挤出来一块,睫毛长长,在眼下投出一小圈阴影,看起来有点沮丧。我感觉自己像踢了小猫一脚的恶人,思来想去说,其实也不是不行。

沉香猛抬头:真的?

先说好了,我答应你,但得等你成年。我斟酌着说,而且你还小,有可能……受到之前环境的影响,你要是将来后悔了,我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你的意思是,我会喜欢你是因为在gay吧待过?沉香似乎是觉得好笑,说舅舅,那我们走着瞧。

我犟不过他,闭眼装死,小孩玩心大,说不定没几天就忘了。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沉香第一次叫我舅舅。

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小猫的执着,高估了自己对猫的抵抗力。仅仅一年后,沉香十七岁生日那天,我们滚到了床上——准确一点,我被沉香按在了床上。沉香凑过来亲我,又不太会,连啃带舔,我可以反抗的,但我没有,毕竟人类总是很难拒绝小猫。沉香边操边凑到我耳朵边上说批话,舅舅你鸡巴怎么这么硬,还滴水,舅舅你屁股好湿,奶子好软,这就是直男吗?完蛋玩意儿,平时杨戬杨戬地叫,床上了装一嘴乖乖外甥,臊谁呢,况且直男怎么了,直男也有前列腺。我嘴角抽搐,任由沉香在身上胡作非为,挣扎着纠正那不是奶子是胸肌。沉香很不是东西地扇我屁股,说反正都是要给他吃的,叫什么他说了算。我肚子里杵着沉香发育过于良好的东西,大怒,操归操,打长辈算怎么回事。我有心把他踹下去,奈何腿软,只好象征性地蹬了两下作罢。

我做了一晚上被压在山底的噩梦,第二天睁眼,一颗毛脑袋枕在胸口。沉香五官像小婵,是秀气那挂,平时受后天气质影响显得凶巴巴,睡着的时候就很乖。我点了点他的鼻尖,沉香迷迷糊糊地蹭过来,在我胸前拱来拱去,昨晚捅过我的那玩意儿也醒了,威胁地抵在腿根,乖是真乖,凶也是真凶。我闭眼装睡,沉香啃我脸,实在装不下去,只好睁眼看着他。沉香倒下巴一抬,说你看什么?

好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我笑了,用指节蹭他的下巴,被他一口叼住,磨了磨牙尖,留下两个浅浅的牙印。

看你可爱。我说,小猫。

他瞪着圆眼睛,满脸写着沉香.exe无响应。我新鲜地看着他,操都操了,还经不起逗,还是小孩。

的确还是小孩。

人类总是摸不清一只猫的心思,更何况是沉香这样的青春期妙龄小猫。我的亲外甥兼新晋小男友沉香,和猫一样多疑,比猫暴躁许多。我常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因为一些匪夷所思的理由惹怒他,可能是连续两天没有晚安吻,可能是带他出席晚宴时礼节性地挽了哪位女士的手,也可能是把他赶回自己房间睡觉。关于最后一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沉香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就会触发被动技能:操舅舅。一个高中生每周有六天需要早上六点起床,而他如果开始这项睡前活动,最早也得到一点才能睡下,搞不懂他哪来那么大精神。沉香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讲究一个动手不动口,他生气也不说,而我如果没及时发现,那就大事不好。猫生气了会折腾铲屎官,沉香生气了会折腾我。我语重心长地劝沉香分床睡,给小沉香和舅舅的老屁股都放个假,下场是被沉香青着脸在床上变本加厉地折腾,问我是不是觉得他不行。

这种情况发展得更严重些,沉香的怒气槽点满,就会触发分手事件。通常是沉香先摁着我捅一顿,名曰分手炮,然后单方面拒接电话不回消息,收拾小包袱离家出走,走也走不远,婉罗,孙悟空,李云祥,随机挑选一名幸运观众去他家。等到他第五次离家出走,我们几个拉了个群,随时汇报沉香动向,不得不说十分快捷。

这是第十六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一个月前,刘彦昌回国,他这些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衣锦还乡准备认亲。结果还没正式找上门就在一次商会上遇见了,很巧又很不巧,那天沉香下晚自习跑来找我,刘彦昌跟着我到场外的走廊,正正好撞见我们接吻。要是亲的是别的地方还能理解为舅慈甥孝,但我舌头还被沉香咬着,总不能说在治疗口腔溃疡。刘彦昌脸色黑红黑红,手指颤颤巍巍点着我们两个,憋了半天,决定把火力对准我,说杨戬,你个****。

国外待了十几年,归来依旧是国骂,也算是一种不忘初心。刘彦昌显然对沉香的杀伤力一无所知,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我无暇顾及,死命拽着沉香往停车场撤退,期间沉香不断试图挣脱我和他爹battle,让整个过程的难度大幅提升。我艰难地把他塞进车后座,一脚油门逃离现场,沉香抱臂坐在后边,面色前所未有地臭,说你拉我干什么,我他妈把他脑袋拧下来。我心想所以才拉你啊傻子,伦理问题没必要升级为法治问题。

估计是觉得晦气,沉香回去之后阴了好几天,没再提这事。直到昨天沉香放寒假,我一进门就被他揪着衣领怼在墙上,一张纸和一本护照啪一声拍在我胸口。

护照是沉香的,纸是刘彦昌公司送来的一个项目合同。

你他妈的。沉香的目光要烧起来,把我卖了?杨戬,真有你的。

他逼得很近,胸膛滚烫地贴着我,里面那颗年轻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砸得我肋骨疼。我眼皮跳了一下,听见自己说,沉香,我们总要分开的,你现在不走,将来上了大学,谈了恋爱,也不走吗?

沉香安静下来,手上却半点没松劲,指骨抵在我胸口,压得我几乎有点喘不过气。什么意思,什么叫将来谈了恋爱?他看着我,眼睛黑白分明,说你根本就没觉得我们在谈恋爱,对吗?

我被沉香掐着脖子往床上带,他从前生气也折腾我,这次折腾得尤其过分,可我却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或者说比起生气,更偏向于另一种我不愿深想的情绪。最后我实在睁不开眼,手软脚软地陷在被子里,依稀有温热的液体砸在我脸上,可能是汗。

之前刘彦昌联系我,要带走沉香,说杨戬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离沉香远点,别仗着他年纪小祸害他。完了还送来一份合同,我确实没想到这种“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说实话不太合适,毕竟我不缺这点钱。

但我在害他吗?

我自问还算有点良心,虽然不多,反正沉香开心就行。不过有一点姓刘的没说错,沉香还小,小孩玩心重,他现在开心了,将来呢,我们真的应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吗?他是小孩,我可不是。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点开群聊“老杨家的落跑甜心”,里面安安静静,还停留在上次分手沉香跑去婉罗家,我把他领回来后婉罗发的表情包“好走不送”。我知道沉香没去任何一个人家里,但闲着也是闲着,遂打电话挨个骚扰。婉罗听完了前因后果,说杨戬你一定要答应我,万一你将来决定出道,千万不要去恋综,很担心观众的血压。李云祥委婉地说二哥,虽然我没带过孩子,也没谈过恋爱,但咱们能不能不要贷款焦虑。我不明白,这怎么就贷款焦虑了?这叫未雨绸缪。孙悟空就比较不客气,直接骂我,说沉香不乐意,你也不乐意,只有刘彦昌他娘的没养过一天,白捡一个十八岁的好大儿。你们谈个恋爱是犯了天条怎么的,就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他骂完我骂刘彦昌,当年把儿子搞丢了案都没报就润,十八年来问都没问过一句,早干什么去了,精子质量下降生不出来了?我听得耳朵疼,挂了电话,半身不遂地爬起来,在家里大概逛了一圈。沉香除了身份证和护照什么都没带,想来也是,他不想看见我,自然也不想看见我买的东西,反正从此就不再回来了,也好。

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觉得我太纵容沉香,每次都哄着他,容忍他无理取闹,可我自己知道,其实是沉香在纵容我。否则他不会偏偏待在我能轻易找到的地方,而他不想叫我找到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干净利落地消失。

外面下起雨,主卧很大,采光良好,空旷得叫人烦躁。我做贼一样溜去沉香的房间,从衣柜里薅了几件他常穿的衣服,被子遮过脑袋,拽掉睡裤,揪着一件t恤开始自慰。可能是昨晚折腾太过,总到不了,我只得把手往后探,有点难堪,觉得虚空里有只猫注视着我,发出很大声的嘲笑。

别笑了,我知道很好笑,但别笑了。我咬着嘴唇,在情欲和些微的恼怒中起起落落,被子蒙得我有些缺氧,昏沉中想到讲过的那些睡前故事。童话真好,所有结局都理直气壮地美满着,深究其合理性的都是不解风情的大人。

我是不解风情的混账大人。

我驯养了一只小猫,为防他有一天离开,企图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先发制人,把他赶走。可弃养也并不轻松,不像丢了一只猫,倒像在拔我的骨头。我弄脏了那件t恤,又逃去梦里,看到一只小黑猫炸着毛,抬起爪子咣咣咣扇我脑壳。我毕竟理亏,老老实实地任小猫撒气,它没有半点要放过我的意思,扇得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被震得掀开被子,发觉真的有人在咣咣咣地砸门。

我梦游一般打开门,沉香淋了雨,湿漉漉地站在门外,像梦里那只小猫一样对我怒目而视。我恍惚一瞬,以为还在做梦,下一秒看到沉香额角肿着一处淤青,陡然清醒,下意识地伸手,被沉香躲开。

你这里……怎么了?我太阳穴一跳一跳,气得舌头打结。养了很久的猫送人结果被打了,脏兮兮地跑回来,任谁都上火。我顾不上担心沉香卧室里那一床的罪证,转身要去拿手机。刘彦昌打了沉香?他想死吗?

沉香一把拉住我,把什么东西强硬地塞进我手里,薄薄的,很硬,硌得掌心有点疼。我低头一看,是沉香的身份证,但不是他带出去的那张,上面的名字从刘沉香变成了杨沉香……杨沉香?

是我先揍了刘彦昌和他雇的保镖。沉香一双眼雨水氤氲得黑沉沉,说现在我和姓刘的没关系了,你当初敢领我回来就别他妈想甩掉我。

一个恶狠狠的誓言。

我看着那张身份证,说不出话。沉香的表情渐渐从凶狠变得慌张,说卧槽,你哭什么。

他手忙脚乱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雨水,自己还像只落汤猫,就来给我擦眼泪,结结巴巴:不是……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对不起啊。

你看,明明是我的错,却还要沉香来道歉,真是差劲的长辈,恶劣的铲屎官。我不合时宜地想着,早知道眼泪这么有用,之前就该声泪俱下地劝你戒烟。

我说,对不起。

沉香愣了愣,说没关系,我爱你嘛。

这次我反应过来,哑着嗓子笑:你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说。

你喜欢听的话,以后我每天都说一遍。

这话有点耳熟,我摸摸他的脸蛋,打趣他,你也要讲一千零一遍吗?沉香一歪脑袋把下巴搁在我掌心,认真地想了想,说不止,讲到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遍。

六年前我捡到了沉香,其实沉香也捡到了我。此前我没爱过什么人,此后大概也不会,但我做了沉香的舅舅,于是摸摸索索、磕磕绊绊地学着爱他,并在学会之前先得到了沉香的爱。他把最好最完整的爱塞进我怀里,沉甸甸,亮堂堂。猫是很持之以恒的生物,永远乐于把你的水杯扫落桌面,在你工作时跳上键盘,毫无理由地给你一拳,说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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