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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黛   作者:鹿言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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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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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γ-羟基丁酸(GHB),又名听话水、迷情剂,是一种受国家严格管控的中枢神经抑制剂。正常人服用后会产生精神放松、乏力、嗜睡、短期健忘甚至出现幻觉等症状,从而形成一种“任人摆布”的状态。


这是金道英第二次在金黛身上使用这种药物了。上一次用量没有控制好,金黛直接昏睡了过去,一整晚都像个没有生命的漂亮布娃娃任他观赏着,却没有把玩的乐趣。


但这次显然不同。


金道英果然是个有经验的医生,有了一次教训,这次用量就把控地刚刚好。眼前主动索吻的娇软美人达到了他预想的最佳状态,双目迷蒙、软香温玉地投怀送抱,被他抱着去床上的一路上还着急地解他衬衣的扣子,葱白细指撩人地在他胸膛上轻轻划过,


激起万分情动。


也无需金黛过分撩拨了,忍了这半年,金道英早就急不可耐了。


他像是在拆一件保存了许久的精美礼物,颇为优雅而又极富仪式感地褪去身下人的衣衫。记忆碎片就在这一美妙过程中忽地闪现。


金道英想到了第一眼见到金黛时的惊艳,他并没有期待会来一位多么优秀的大龄剩女,他会去相亲也只是为了让他那强势的父母闭嘴,好换取一段时间的胡作非为。


太顺利了,一切都在金道英做完整形手术后就变得顺利起来。


那个曾经丑陋、自卑的胖小子,那个哪怕父亲是本市高官、自身学历能力都不错但却依旧没有女生愿意施舍一点偏爱的可怜人,换了一张符合大众审美的精致脸庞后,就变成了让女人争相追逐的优质男。


金道英只觉得愤怒,这本就是他早就应该拥有的!


于是报复性地玩了很多女人,尤其是,他作为整形医生所接触到的那些病人。


——那些自卑、敏感、易于操控的女人,那些只要他稍微运用点心理学就能哄得为他无怨无悔接受他所有性癖的玩物。


然而,劣质糖吃多了是会腻的,粘人的宠物迟早是要被丢掉的。


他想要更好的东西了。


上帝终于对他不薄,把这么一朵天然又华丽的罂粟送到他面前,并让她此时赤裸地在他身下呻吟、情动……


金道英将衬衣脱下,往下俯身观赏起这朵罂粟花的花芯,湿润的粉嫩的在他的眼前,像会呼吸般发出致命邀请。


真是美丽啊。完全看不出曾经流过产的痕迹。


所以金道英才觉得金黛是完美的。相貌、家庭、性格没有一个不是他所期待的,而流过产的过往又可以作为一个隐形的筹码,以后稍有技巧地提及几次,就可以成功打压住这位柔弱女记者那仅存的自满和优越,让她温顺而乖巧地做好她完美妻子的本分。


为了这绝顶的猎物,金道英耐心地周旋了大半年,以为就要能收网了,结果却被他窃听到那样一个不利的消息。


前女友的告发?呵。


果然是妒忌心强的贱人,玩玩而已却穷追不舍起来,已经给了那个人体面的分手借口了,却要来坏我的好事吗?


金道英一手往上覆在金黛雪乳上紧握,一手则摁住她不断扭动的大腿根,埋首舔舐直捣花心。


她也许曾经有过别的男人吧,但现在她浑身每个细胞尖叫咆哮着想要的是我,明天早上意识清醒后回忆起的意乱情迷忠于本能时呼唤的是我,最终与之签下终身契约便再也逃不掉的对象也只能是我。


金黛发出舒服的轻吟,腰也不住地拱起扭动似在送迎。金道英撑起身子来将她置于自己的阴影下,单手解皮带将胯下欲望放出,急于进入的时候很有仪式感地停下动作,俯身直视着金黛迷蒙一片的眼神。


他要确保,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是她自己亲口说过要委身于他的话。


金道英修长的手指温柔拂过金黛的额间濡湿的碎发,轻声蛊惑着:“黛黛,你很爱我,所以很想要跟我做对不对?”


金黛慢慢地眨了下眼,微微颔首。


“说出来”,金道英的手指转而在穴口刮蹭,将进未进引得金黛不满地皱眉,但他却乐食她的痛苦,不依不饶:“说出来你想跟我做爱,我是你最好的未婚夫,我一定会好好奖励你。”


“我……”金黛虚弱地发声,身下还在难受地蠕动,用力力气般嗫嚅:“我想跟你做……爱……我好想……”


金道英勾起满意的笑,重重压下去抱住她,探着那炙热预备下一个动作,金黛气若游丝的气息却在此时深刻地打在他耳边。


“帝……帝努”



//



金黛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天晚上她明明是要去找金道英分手的,转天却孤身在金道英卧室裸着醒来,脑子里还装满了破碎且不堪的回忆。


她应该没和金道英进行到云雨最后一步,身体的感觉很清楚。但她却回忆起了一些比做了更加恐怖的片段。虽然不知为何那晚她会突然情欲勃勃,但她好像依稀记得自己在缠绵中想了或者唤了一个不该说的名字。


金道英之后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走进卧室给金黛递干净衣服的时候,语气冰冷地问了一句:


“帝努是谁?”


成年人之间的交流,无需过多言语便已达意。金黛并不想伪装和辩解,只轻声回了句:


“对不起,是我不应该……”


“你们还有可能吗?”金道英忽而问,语气没有半分恼怒了,反而显得很温柔,“如果你们还可能和好的话,我愿意祝福你们,你知道我永远都希望你幸福。”


金黛裹着床单绷紧了身子坐在他面前,忽而觉得自己从外到里都脆弱地不堪一击,强烈的情绪在涌动,而当时,最浓烈的是愧疚。


她低着头再次抱歉:“对不起,我不应该……但我和他确实不可能在一起了。”


那双笑眼和那眼底的泪痣在金黛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去看金道英,看到他眼底漆黑无尽的温柔。


他问:“那你还愿意跟我结婚吗?愿意为了我把那个人忘得干干净净的吗?”


其实忘记李帝努和嫁给金道英从来都是两件事,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但是在那一刻,金黛近似半裸着坐在金道英的床上,看着他悲伤而真诚的眸,羞愧而心慌,想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对这个她伤害了的人说否定,就像她之前想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完美未婚夫金道英一样。


她像是站在悬崖上马上就要掉下去了,这个时候向她伸手的只有金道英,看起来,只有这一条生路可以选。


所以,金黛点了头。


婚礼定在了十月初国庆假期的时候,方便更多亲朋好友参加。


金廷祐担忧地问过金黛数次:“姐,你不是因为道英哥瞒着你整容的事儿要跟他分手吗?怎么突然又答应结婚了?”


往往这个时候金黛心里就会涌起强烈的愧疚和心虚。


因为在床笫之欢的时候当着金道英的面叫了前男友的名字,觉得对不起金道英对我的那些好,想补偿他。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金黛只能骗金廷祐说自己爱金道英,同时在心底劝自己早点接受这个连她的精神出轨都可以原谅的善良未婚夫。


他那么好,我迟早会爱上他的。先婚后爱的范例也很多,我也一定可以的吧……



//



很快,金黛对金道英的忠诚受到了一次严峻的挑战。


6月的某一天,那件事过去一个月之后,金黛跟组长说了自己要退出驻外记者选拔的决定。


组长当然是一万个不理解和劝阻,他不理解为什么好不容易开窍的缩头乌龟又把伸出去一半即将看到世界全貌的头又紧紧缩了回去,他只能不停地劝:


“金黛,这真的是一条好路,最适合你的路!我理解,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想新婚燕尔就异国分居,但你得把目光放长远了,忍过这一两年,你的职业发展就开阔了,唉……你对象难道不支持你吗?要不要师父帮你跟他说说?”


金黛垂着头局促地站在组长面前,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金道英从来没有阻拦过她要当驻外记者的决定,事实上,他还非常支持,支持到会跟他那着急抱孙子的父母争辩,然后温柔地承诺他永远都会支持她做她想做的。


所以金黛更不能去南境国驻外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报名。


她明明知道南境国有谁。


“组长”,金黛终于开口,“您不用劝了,我已经想好了,这是我跟我先生共同的决定,谢谢您一直这么操心我的职业发展,只不过……”金黛似乎是叹了口气,“只不过我现在也必须对我的家庭负责了。”


组长最终没说什么,但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


这倔脾气的中年男人,竟托自己在台里多年的关系,给金黛争取到了一个9月前赴南境国报道当地新年的特派实习驻外记者的机会。


甚至,为了不让这次特派显得太像是给金黛一个人开的绿色通道,组长给组里的文珊也申请到了同样的机会。


9月初,机场外是一派秋风送爽落叶萧瑟,而机场内却是模糊了季节的行色匆匆百态图。


金道英贴心地帮金黛拉了一路行李箱,值机托运的时候还大方地给金黛和同行的文珊都办理了升舱。


文珊在一旁感激不迭,金道英说了几句得体的客套话,转而旁若无人地表演起了自己对金黛的深情款款。


他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捧起金黛的脸,温声嘱咐道:“黛黛,到了马上给我打电话,每天都给我报个平安知道吗?”


金黛讷讷地点点头。


金道英浅笑,将她一搂入怀,力度大到像是想把她融进身体里:“你就去一个星期,但我却舍不得到好像这辈子都要看不到你一样,黛黛,你会回来的对吗?”


金黛听到一旁文珊压抑的尖叫声,对金道英这份腻歪越发感到不适,只能机械式地应承着:


“嗯,我肯定会好好回来的。”


金道英解开她,转而握起她的左手,将她无名指上那枚订婚戒指举到嘴边,俯首吻了上去。


他再抬头的时候,眼里闪过有些凌厉的光:“那我等你回来我们结婚”,他咧起笑,“然后永远也不分开了。”



//



“咦~”金黛和文珊到达贵宾厅休息室的时候,文珊怪声打趣道:“你家金医生就这么舍不得你啊~我这一大早没吃早饭,倒是被你们俩狗粮喂饱了哈哈。”


金黛脊背绷直地坐在皮质按摩椅上,紧张地确认机票上的登机时间,明明知道时间还充裕,明明知道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她们登机,她还是止不住心里的起伏。


毕竟,也有快十一年没去南境国了,金黛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上那片给她留下惨痛回忆的土地。


文珊也很紧张,但她的紧张完全是出于第一次去南境国的兴奋。平时本来就很活跃的她现在更是一刻不停跟金黛聊天。


“黛黛,你说你运气怎么那么好呢,第一次相亲就能遇到这么好的对象,人又帅、家庭又好、职业也体面,还赚钱,最重要的是——”文珊瞪大了眼,撇了撇金黛手指上的钻戒,“还对你这么好!”文珊又举着手里头等舱的机票加以佐证:“好到连我都沾了光!我真是迫不及待接你的捧花,真希望也沾沾你的喜气!”


金黛礼貌地笑了笑,平静地回了句:“那捧花一定给你。”


“不过,哎……”文珊欲言又止起来,但显然一张嘴闲不住还是说了:“不过你有那样的前男友,对比下来,那么完美的金医生都有点黯然失色了。”


金黛知道文珊在说李帝努。约一年前他们组给李帝努做人物访谈时,李帝努曾毫不避嫌地在金黛同事面前表现出了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


领国王室成员兼外交公使竟然是同组同事的前男友,这样的冲击一年后都没在大家心中有半分消减。


但金黛显然很避讳这个话题,她冷冷地转了话头:“还有15分钟就要登机了,我们一会儿别落什么东西。”


“哦。”文珊装模作样看了看手里的小包,很懂的没继续说下去。


金黛则望着远处几个看起来有点焦急的机场地勤人员,弄得她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黛黛”,文珊语气变得真挚起来,金黛收起视线看向她,“你是真的要放弃去南境国当驻外记者的机会吗?11月底的考核真的不参加了?”


金黛很坚定:“嗯,你不是知道嘛,我最近都在忙着筹办婚礼,根本就没有在备考了。”


文珊舒了一口气,坦荡地说:“那谢谢你了黛黛,坦白说我还挺开心你不参加了,我之前一直把你当最大竞争者来看的,毕竟咱俩工作年限资历也差不多,但你却有实打实的南境国留学经历,我本来觉得有你在,我肯定会落选的。”


金黛浅笑,文珊又说:“那我多问一句,你之前好多年都不肯参加选拔,一直说南境国危险不适合女孩子去什么的,是真的吗?南境就那么女性不友好吗?这几年我看新闻觉得还行啊……”


金黛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垂眸淡然道:“反正我去的那几年,风气很差,女生不能穿暴露的衣服上街,晚上没有男人陪同还在街上走的话,很危险……”


“这么严重吗?那我们过去工作的地方都是富人区,会不会好一些?”


金黛摇摇头:“南境是个贫富差距极大的国家,富人区和贫民窟有时候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城区规划错综复杂,有些路,你绕不过的。”


话音刚落,休息室广播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播报了金黛这趟航班将会延误20分钟的消息。


“哎?今天天气挺好的啊?我看前序航班也已经到了很久了,怎么突然延误啊?”文珊惊呼,随后招来了一旁侍立的工作人员。


那位满脸微笑的女士讳莫如深地告诉了她们航班延误是因为几位重要人物尚未到达机场,让她们见谅等待片刻。


等那工作人员又走了,文珊毫不掩饰地小声说:“那肯定是什么大领导!不到一定级别的领导还真没让飞机延误的本事。”


金黛赞同地点头。因为记者工作性质的关系,她偶尔也会接触到一些高级领导和社会名流人士,但那都是在工作场合,她都很明确自己的职责,并且每次都是有备而去的,不会觉得太紧张。


但一想到一会儿可能要跟几个大领导一起入座头等舱,金黛开始深深觉得自己不配起来。


这头等舱,不会拘束得还不如经济舱吧……


金黛暂时还体会不到一会儿会有多拘束,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延误时间由原来的20分钟延长至30分钟,到最后都快45分钟了休息室才响起登机广播的时候,金黛确认了,这一波人绝对来头不小。


她和文珊不约而同地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不动,想跟在后面看清楚传说中大领导的庐山真面目之后再登机,别到时候先坐进去后被杀个措手不及。


终于,漫长的等待之后,金黛左侧的贵宾厅休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从机场的嘈杂和冷白的光束中走进来四位深色大衣、身材高挑、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


远远的,金黛和文珊都看不真切,但从他们的气质和装扮上就看得出这几位应该是南境国的人。


金黛忽而有股不祥的预感,因为那几人当中个子最高、看起来最年轻、戴着墨镜的那个人让她有一种窒息的熟悉感。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


金黛不觉捏皱了手里的机票,指节都渗着白。她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看到他去到检票处,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摘下了墨镜。


其实那男人一直是背对着金黛的,但检票时,他侧过脸跟同伴一脸严肃地说着什么。


以宏大宽广的机场全景落地窗为背景,窗外是天地一线的耀目日出,金灿灿的阳光斜斜地搭在停机坪上那几架巨大的客机上,也照耀了那男子雕塑般的侧颜。


一片金光中,某种红得透血的晶体在他耳廓处向外散发璀璨的光。


那,是一枚红宝石。



//



金黛真的有逃的想法。


她有想过这次去南境国,出席当地使馆举办的新年晚宴活动中,她或许有可能会碰到身为外交官的李帝努。对于那种情况她也想好怎么办了,她又不是什么正式驻外记者,该推诿的工作、该躲的场面到时候机灵点避一避就过去了。


但金黛真的没想到,她会在刚踏上去南境国飞机的时候,就遇到他。


最离谱的是,两人的位置还是同一排的邻座。


还好国际航班头等舱的位置都是一个个隔开的,两人的座椅中间还隔着相当宽的距离,而且座位的隐私性设计非常好,只要坐下去了,稍微往座位里缩一缩,就根本不会被隔壁的人看到。


比较让人担心的就是走进座椅的那段路。


为了不让自己被已经入座的李帝努认出来,金黛全程低着头,压着声音跟坐在另一排的文珊道别。结果这副奇怪的样子就被服务过于到位的空姐注意到了。


“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金黛在自己的座位前被这位漂亮空姐拦下了,她急忙支吾地答没关系,甚至是有些粗鲁地把那个空姐推开,兀自坐下,缩在挡板后对空姐连忙道歉了几句才终于把人支开了。


还算顺利,刚刚一路上都没有跟李帝努眼神接触,他那边也没传来什么动静。


金黛暗暗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座椅里,决定了接下来6个小时她都不会起身去卫生间。


但卫生间可以不去,饭却不可以不吃。


尤其是在这个航空公司推出了号称三星米其林的飞机餐的情况下。从巨好喝的欢迎饮料,金黛就开始期待正餐菜色了,拿到菜单一看,发现开胃餐和甜点都无功无过,倒是正餐选择里有一个南境国酒香紫云英香米饭让金黛很动心。这个紫云英她没吃过也没听说过,兴许是第一次坐头等舱,金黛心生一股想尝试新事物的冲动。


金黛不愿意承认,但当空姐为旁边李帝努点餐的时候,她明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ipad里的动画电影画面,耳朵还是竖起来听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低沉暗哑,可能是因为也快三十岁的缘故,声线更加稳重了。


李帝努的开胃餐选的是他喜欢的沙拉,甜点跟金黛选得也不一样。金黛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股沉下去的感觉是否是因为飞机颠簸,她只是努力地把耳机用力地往耳朵里塞,想隔绝他的声音,却听到一句清晰的:


“还有,我想请问一下这个紫云英是不是豆科植物?”


金黛瞬间愣住了,把耳机取了下来,听到空姐温柔且略显谄媚的声音:“是的呢,李先生,您真是多见广识。”


顿了片刻,李帝努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那我就不要这个了,怕过敏,我就要个……”


怕……过敏……


金黛的脑子里忽而像放了电一般滋滋作响,心跳不明缘由地加速。


金黛不仅是对牛奶过敏,大部分奶制品,豆类等高蛋白食物都会让她产生皮肤瘙痒的反应。这让她错失了很多美食,她也因此常抱怨自己是没口福的少数人。


但李帝努,显然不属于这少数人……


难道,他知道了?知道是她坐在旁边?


心跳还在加速,金黛尽力克制着言语中的颤抖,唤来空姐将她的那份正餐又换成了别的。等空姐走了,她便紧张地瑟缩在靠椅上,既期待又害怕,就总觉得,李帝努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但是没有。


客机在平流层中平稳地飞行,往舷窗外望能看到底下层层叠叠的云海。壮阔的风景下,金黛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也是,是她让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将近一年了,他遵守了他的诺言,再没有来打扰她的生活,只活在属于他的瑰丽世界,活在镜头和关注下,再不可能活在她的世界里。


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金黛在心里苦笑,摩挲着指间的戒指,疲惫地降下椅背平躺了下去。


闭上眼,万物归于宁静。


就当这一切都只是梦,尘封已久、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



但有些事就是不能放过她。


短暂的入梦,她的孩子却又哭着来找她了。


还是在那个如地狱般的昏暗屠场,泥泞地上散落的肮脏血骨在她面前一块块地拼接成一个畸形但却长有硕大圆眼的婴儿模样。


宝宝的瞳孔漆黑如夜,黑珠子异常地圆且大,几乎没有眼白的部分,诡异地瞠视着她。他的身体还那么小那么瘦弱,虚虚浮浮立在血污中,浑身都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似乎没有脚,像是蝌蚪一般朝她缓慢游移,离得越近,他喉咙里那近似猫叫声的啼哭就越大声。


宝宝没有再喊:“妈妈,我痛……”了。他张着没有牙齿但通红一片的咽喉,嘶声裂肺地在她面前哭,每一声都像是有锋利的刀片划拉她的心脏,像是要将她所有的血泪留在那里。


他转而哭喊:“我恨……爸爸……我恨……”


然后扑了上来,用没有牙齿的嘴,刺痛地吞噬着她。


……


“啊……”


在睁眼之前,金黛就意识到刚刚自己叫出了声,伴随着这个认知的,是脸上冰凉的感觉。


她大概是又在梦里哭了。


这还是在飞机上呢,金黛暗自思忖机器的轰鸣声会不会掩盖住她短暂的失态,在不确定中缓缓睁开眼,还在逐步适应新的光线的时候,在一片迷蒙中,用视线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型。


金黛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侧躺着的,她正朝向李帝努的方向。


视觉在缓缓恢复,在她眼里有如水洗照片般渐渐显形的,无疑,是对面侧躺着看她的李帝努的脸庞。


当你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你总是会很容易去关注他的眼睛,因为那里面藏着他的灵魂。


而此时,映在金黛泪蒙蒙的双眸里的,是李帝努眉心微蹙、眼睫微眯的细长眼,在他黑如点墨的亮瞳里,


盈满了深情。



//



“黛黛,那个……你看到他了吧?我看你们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等待行李的时候,文珊试探性地问金黛关于她和李帝努明明邻座却全程零互动的事情。


金黛的表情是很明确的冷漠。文珊抿抿唇,颇感无趣地住了声。


对于这位高冷美女同事总是这么冷淡的神情,文珊渐渐厌烦了,有些置气地也不说话了,两个人拿到行李后沉默地走去停车场,去与电视台派来的人接头。


但她们一出关口,就被眼前这副万人空巷的盛况彻底惊到了。


她们第一反应是什么碰到什么偶像明星接机了,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女生举着灯牌横幅什么的齐声尖叫。


金黛倒是很意外,因为她看到站在应援队列前排那些女生都穿着前卫、打扮时髦,完全不是她记忆中保守传统的南境国女性形象。


但还来不及惊讶,发生了让金黛更意想不到的事情。


“黛黛!”文珊也难掩惊讶,用力地扯金黛的衣摆,瞪大了眼指着离她们不远处一个灯牌:“你看!那都是欢迎……”


文珊还没说完,金黛看清楚那上面的字了


【欢迎我们的英雄李帝努!】


……


作为国际新闻媒体工作者,就算金黛有意忽略有关李帝努的消息,她还是对这位目前在南境国女性群体中最火的话题人物的事迹略知一二。


李帝努常年来为南境国妇女儿童权益奔走,参与了许多权益保护法以及慈善基金会的呼吁活动。但最近半年多来却一转攻势,利用自己的公众影响力,通过个人社交媒体账号等方式发表了许多他支持在南境国提高强奸罪量刑、呼吁提高妇女地位的言论。


并有传闻说,李帝努成功说服了他国会议员的哥哥,在南境国最新刑法修正案中为在强奸罪增加死刑这一处罚的提案中投出了关键性的赞成票。


一时,轰动了南境国境内。


金黛她们台里对于李帝努的爆火做了案例分析,很有意思的结论就是:在女性地位低下的压抑社会中,一位出生高贵且相貌才华俱佳的单身男性,一个本应站在万众底层女性对立面的既得利益者,却有如救世主般突然出现,不仅深刻共情这些女性所遭受的不公,还竭尽全力为沉默的大多数发声。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因此才被大多数南境女性视为拯救她们的“白马王子”。


有些事,如果只是道听途说,还难以让人感受到真切的震撼力。


但现在,金黛和文珊是切切实实站在了李帝努的崇拜者、拥护者面前,眼见这些向往自由的女性在她们面前鲜活地笑着喊着,耳听一个个活生生的呼唤汇聚成具有强大力量的呐喊。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们这些女性曾受到过多少不公的待遇,以及李帝努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多么有意义。


基于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本能,金黛和文珊不约而同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记录着这一切,记录着9月初的某一天,成百上千的自由女性挣脱了世代习俗强加在她们身上的锁链,穿她们想穿的、说她们想说的、爱她们所爱的,在这现代化的首都国际机场,做尽情的表达。


金黛和文珊很容易地就融入到这只浩浩汤汤的队伍里去了。事实上,不论国籍,大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们也跟着大部队一起随着被安保人员护送的那几个外交官尤其是李帝努往机场外涌去。


金黛混在人群中,终于堂堂正正地、不顾一切地看向李帝努了。


她这才深刻地意识到,什么都变了,时间、地点、人物、他与她……


心潮澎湃,就像是看了一部热血电影,金黛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希望。那个总是在她眼里逆着光隐在暗处走来的人,竟然早就成为了更多人的光。


很多话堵在胸口,她也跟身边的朋友们那样喊出他的名字,也想把很多话经由这种微乎其微的方式向他传达,但最终还是忍着了,言语化为泪水,从眼里汩汩流出。


真的,这还要她怎样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从她的光源移开。


除非是——


“砰!”


一声类似于什么东西爆炸的响动之后,金黛眼前的人群瞬时骚乱起来。更大更惊恐的叫声从前排传来,恐惧和混乱像是极速传播的病毒,在刹那间感染了整个群体。金黛和文珊险些被人撞倒,她们身前的人在一个劲儿地往后推,状似惊恐推着她们不得不往后跑去。


金黛在一片慌乱中紧紧握着手机,同时不住回身看人群的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屡次回头都只攫取到残影,终于在最后一瞥,她清晰地在那骚乱之中看到一个粗壮的、面容可怖的男子,他举着银色管状的什么东西,朝着阵型已经被打散的李帝努那群人——


扣动了手指上的扳机。


——砰!


“啊——杀人啦——”尖叫声几乎震碎了金黛的耳膜。


但她的世界早在看到那个行凶者开枪的一刻,便死寂一片了。


她看到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应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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