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w，一发完，搭配bgm《白鸽》食用效果更佳
　　*闷骚深情学霸信×开朗全能偶像白
　　*校园｜双强｜双向奔赴｜看似小虐实际高甜~
　　 
　　文◎月华故里
　　 
　　—1—
　　入夜后的街道灯光如幕。耀眼的电子屏上，闪动的海报正是近日最火爆的银幕情侣。
　　李白身着羽衣，银白的假发衬得他清冷出尘，仿佛九天之外的仙神。他与顶流偶像歌手王昭君并肩而立，气场全开，光华夺目。
　　原本在网络音乐圈颇有名气但并不算正式出道的李白，因为这场十分出色的演出以及王昭君自带的超高人气，瞬间爆红。
　　 
　　新晋男神，实力偶像。
　　俊男靓女，相得益彰。
　　 
　　韩信立在灯光后的一片阴影里，仰头望着，用手背掩住了脸颊。
　　 
　　—2—
　　他不关注娱乐新闻。但因着李白的关系，多少能听到些热点话题。
　　刚知道与李白相关的绯闻出现且热度不断飙升的时候，韩信只是稍有愣怔，并没有当真。
　　他知道李白的工作如此，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不至于轻易就被媒体的运作带偏。
　　李白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这几个月东奔西跑都不在学校。两人见不着面，李白也就发了条消息，告诉他别多想。
　　可是就在刚才，只是突然想回去拿点东西的他推开公寓的大门，在那个平日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偶尔歇脚的住处，却看到了此时本应该身在外地的李白。
　　 
　　就像初见时一样，那个少年面庞干净，气质清澈。
　　却也与初见时很不一样。他褪去了许多年前的稚嫩，如名剑出鞘，锋芒毕露。
　　他正与鼎鼎大名的偶像歌手王昭君靠坐在沙发上相依而眠。
　　 
　　韩信手指发颤，心尖发凉。那一刹那他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他只知道，若非十分熟稔，无论是王昭君还是李白，都没办法这样枕肩相偎。
　　 
　　—3—
　　骤然亮起的灯光令李白皱起眉眼，可随后，连成片的闪光灯夹杂着快门声更加清晰地响起。
　　愈加嘈杂的声音把震骇在原地的韩信唤醒。眼看着李白伸手揉着眉心就要醒转，韩信猛地回身拨开身后那些不知何时聚集的狗仔，仓惶夺路而逃。
　　可他没忘记拦住那些想要夺门而入的人，及时将房门重重紧闭。
　　韩信苦涩又自嘲地牵动嘴角。即便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也会下意识地回护李白。
　　 
　　他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站在这电子屏下，那些平时掩映无声的细节与情绪，才在这一瞬间汹涌而出。
　　 
　　而李白，没有追出来。
　　 
　　—4—
　　他和李白在一起三年，相识六年。可是早在九年前，他就已经认识李白了。
　　初一的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少年还略显稚嫩，就已经能站在话筒面前谈吐从容，笑容明净璀璨。
　　那天不仅是韩信，学校大多数人都记住了那个少年。
　　他叫李白，入学选拔考试的最高分，钢琴十级，声乐八级，参加过市级书法比赛……
　　由于李白从那个时候起就太受欢迎，即便韩信甚少闲谈，也被动了解到关于他的许多信息。
　　而后来，韩信的名字也偶尔会与李白一同被提起。因为他很快就不声不响地在年级考试里抢走了李白的第一名。
　　许是不服气，从那以后，每次考试，李白就像是在暗暗与他劲。年级第一的宝座自此轮流改换，但都没逃出他二人的掌控范围。
　　当然，韩信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多才多艺的李白在丰富多彩的校园活动中很好地平衡着学习与才艺，并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位不同班且除了成绩以外平平无奇的韩信到底是谁。
　　但他却常常能看到李白的身影。在演讲比赛上，在歌手大赛上，在文艺汇演上，在运动会上。在学校各种各样的活动和舞台上。李白都是年级的门面与担当。
　　直到他们一同升入高中。
　　这一次，因为成绩非常接近，他们被分在同一个班，还做了同桌。
　　虽然一直对李白颇为欣赏，但真人一下子坐到了面前，韩信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向来话不多，索性继续做自己的事。只是当他翻开学校刚发的辅导册准备做题时，李白往他桌上瞄了眼。看到书本上的姓名，李白颇有兴趣的侧过身。
　　“你是韩信？”
　　少年大大咧咧地侧坐着，嘴边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草叶。他一手撑着下颌，挠有兴趣地看着韩信，眼睛笑得弯弯，然后冲韩信伸出了手掌。阳光恰如其分地照进来，显得他的白衬衣分外耀眼。
　　唱歌好听的嗓音说起话来也清澈动听。他说：“我叫李白。久仰大名。”
　　 
　　—5—
　　因为家庭原因，韩信早有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在很多事上，他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认知与坚定的规划。
　　例如学习。
　　又例如，在李白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他知道自己与大多数人的不同。
　　他喜欢男人。
　　他喜欢李白。
　　 
　　—6—
　　李白人缘极好。不仅因为他名满校园，更因为他开朗随和好相处。
　　因此，虽然和李白成了同桌，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关系，韩信也偶尔能与李白搭上几句话，但大多数时候，李白身边总有热闹的一大群人，与韩信那半边桌子形成动静鲜明的分水岭。
　　这时候，韩信通常静默地坐在位置上解题。
　　但要不怎么说和李白相处很舒服呢？李白不会让身边的人感受到冷落。在这边聊得畅怀的时候，他会用膝盖碰碰韩信的腿，将话题主动抛过来：“你说是不是，韩大学霸？”
　　在被朋友们叫出去运动玩耍的时候，也会在起身时向韩信发出邀约：“韩信，一起去？”
　　李白有意搭桥，韩信有意结交，自然而然他们就变得熟络起来。
　　秉承着初中的优良传统，二人依旧相继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只不过从前不见其人的比试如今放到了明面上，而李白从不掩饰对这项活动的兴趣。
　　说到成绩，李白是一个让文科老师热泪盈眶的存在。语文次次稳定在140以上，政治也打破了该学科难拿高分的定律，这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而韩信的数理化几乎科科满分，在总成绩上与李白平分秋色。
　　他们常在一起探讨学科知识，偶逢闲暇便会谈笑。通常是李白在说，韩信偶尔应声，倒也十分融洽。分明一动一静，却莫名相性相合，慢慢地就成了校园闻名的“X班那对关系很好的帅哥学霸。”
　　 
　　关于帅哥这个词，韩信向来不否认它属于李白，可被冠在自己头上还是头一遭。
　　不过，这倒让他有些欣慰，说明他的努力卓有成效。
　　初中之前他从未注意过外表，可当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常常不自觉追随李白的时候，他就默默在改变。
　　他开始学习李白的穿搭、衣品——即便外套都是校服，可是从没人能穿出李白那样的效果。偶尔能接触到网络，他还会搜集护肤相关的各种知识。
　　中考结束后，他用打暑期工攒的钱破天荒地偷偷买了些“不实用”的东西。洗面奶，护肤水。在他这个连存活下来都需要靠低保的家庭，这真是太过奢侈的花销。
　　他本不该太在意这些——在这个年龄阶段，这些分明都是小女生们才会做的事。可他冥冥中冒出个想法，如果有一天能结识李白，他希望自己这平平无奇的长相，起码不要灰头土脸，能够看起来体面。
　　起码，站在李白面前时，不会在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就觉得无地自容。
　　 
　　如今确实足够体面。
　　他二人的书桌上时不时就出现一堆情书。
　　大多数是送给李白的，偶尔也夹杂着几封给韩信的。
　　每次李白将它们分出来，便会用修长的手指夹着在韩信面前晃动，勾着韩信肩膀眼带促狭地玩笑：“人气很高嘛，韩大学霸？”
　　韩信不知道这位人才怎么能调侃别人人气高，但是习惯了回应李白的不正经，他很淡定地回击：“彼此彼此。”
　　之后二人便相视笑倒。
　　收到的每封情书李白都会拆开看看。但看了又仿佛没看，颇有一目十行的味道。有次瞥着李白整理信纸的修长手指，韩信终于没忍住停下笔问：“这就读完了？”
　　李白偏头看他一眼，挑了挑眉，“读完了啊，”他将信纸摞成一沓叠放整齐，嘴上却意味深长地叹着：“可惜……”
　　可惜什么？
　　却没等来下文，李白拿着信纸起身向韩信伸出手：“你的都放那几天了，还拆不拆，需要我帮你一起处理掉吗？”
　　 
　　—7—
　　令人望尘莫及的语文成绩昭示了李白远超常人的文学储备。
　　他常常会即兴发挥，在书页或草稿纸上作诗，水平让老师们集体叹为观止，“勒令”他端端正正整理好拿去投稿。
　　韩信有幸成为李白那些大作产出的头号见证者。他以做题为掩饰偷偷瞄着李白在纸页上龙飞凤舞的手腕，不自觉就跟着下了笔。时而李白有所察觉，回过头来挑眉问他在做什么，他便不动声色地移了移手臂以做遮挡。
　　但他遮不住那力透纸背的万丈豪情。
　　李白的才力永远令他心惊。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韩信常常会想。
　　怎么会有，让他这么这么喜欢的人呢。
　　 
　　—8—
　　有时学累了，李白会撑在桌子上小憩。他的睡容柔和干净，让从题堆中抬起头的韩信不经意瞥见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韩信没有想过表白。
　　或许是成长经历使然，他拥有的美好太少，便不愿意冒着将它打碎的风险去奢求更多。
　　他已经站到了离李白最近的地方。比其他任何人都近。
　　他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
　　只是他仍不由得有些遗憾。照这情况，明年选科后他便不大可能和李白同班了。
　　 
　　—7—
　　韩信预想的没错，分科之后他与李白不可避免地从同桌变成了校友。
　　只是李白的选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选文科，也没选理科。
　　选了艺术。
　　 
　　学期结束的那天只用上半天课，领完成绩报告单就放假回家。因为下学期许多人都不会再同班，平时和他俩玩得好的同学们提议聚一餐，为了方便，地点就选在了食堂。
　　学校大多数都是走读生，吃食堂只是个机动性的行为，因此许多人过完了这学年也还对食堂抱有着一定的新奇感，加上伙食也还不错，并无人拒绝。
　　韩信这个本就要吃食堂的住宿生自然也没有异议。
　　也算是告别饭了，不免要怀念过去，畅想未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落到李白韩信身上来：“唉白哥就要去学艺术了，以后我们理科班可没人能跟信哥争第一了。”
　　“哈哈哈哈还有些遗憾？学校名场面要少一个了。”
　　“什么名场面？”
　　“二龙争先啊，哈哈哈哈哈。”
　　李白放下饮料跟着笑，本以为韩信不会接话，却听他来了句：“确实遗憾。”
　　众人继续笑，李白挑了挑眉：“哦？那你是不是要挽留挽留我？”
　　韩信还没开口，大家倒是对这个话题兴致颇高。
　　“白哥你怎么去学艺术啊？你成绩那么好！”
　　“是啊，文科稳坐第一就不用说了那语文成绩，啧啧。就是选理科也还是顶尖的水平啊。”
　　“还真别说，理科平时咱都仰望信哥去了，毕竟是数理化满分选手，但是白哥数学也有130，英语130，物化没下过80，生物没下过90，加上那逆天的语文，嘶……”
　　“你们都选理科的话，第一的宝座是谁坐还真难定论，还能继续争两年呢，那才叫精彩。”
　　“哈哈放白哥去文科也行啊，那白哥信哥稳坐文理第一，到时候逢人就说这俩状元都是我们班出去的，都是我好哥们，哈哈哈哈多牛。”
　　“唉我要有这成绩，我爸妈做梦都得笑醒。”
　　“国家文坛不能没有你啊白哥！”
　　“所以白哥去选艺术不是暴殄天物吗？快回归我们理科男的怀抱。”
　　大家越聊越欢，氛围实在太好也太团结，李白笑着做掩耳状：“得了得了你们放过我吧，各科老师加班主任都轮番上阵说n回了，你们还来？”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老班怎么会放过你……”
　　……
　　 
　　午餐结束得很欢乐，吃完大家回教室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毕竟不是毕业，放假的喜悦把别情冲得很淡，李白回到座位上一边整理书本一边带着笑，问同样在收拣物品的韩信：“他们都劝我，你怎么不劝？”
　　韩信也笑：“你可是李白，你决定好了的事还劝什么。”
　　“哈哈！”李白笑得开怀，熟稔地搭上韩信的肩：“还得是你懂我。那你想不想听听我怎么想？”
　　方才大家说了很久，李白也只是巧妙地讨了个饶转移了话题，并没有正面接话。他自知多说无益，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想把那分明可以打圆场跳过去的想法说给韩信听。
　　韩信低低“嗯”了一声，示意李白继续，李白收敛了玩笑神色，难得正经地和人讨论心声：“人活一世，自然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做想做的事。成绩再好，不是为了别人一句夸赞，也不是为了别人口中一句‘不浪费’。如果因为世俗赋予成绩的价值便偏移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多可悲。那样，优秀便不是筹码，而成了枷锁。
　　我想专心做音乐，我也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我想站在更高的阶梯上，把我的思想我的情感唱给更多人听。既然路摆在我面前，我也都够资格走上去，那我就该走自己想走的路，对不对？
　　“韩信，你怎么想？”
　　在他眼里韩信也同样是个目标很明晰且有执行力的人。他多少想听听韩信的回答。
　　已经收拾好了书包，韩信站起了身，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斟酌了一会儿，他看向李白说：“你有选择的权力，也有选择的资本。”
　　然后他向李白伸出手，就像高一开学的第一天李白对他做的那样，又像是这个学年最后一天的告别。
　　他说：“李白，我相信你会梦想成真。”
　　 
　　—8—
　　其实，对于李白的想法，韩信能理解，也赞成。
　　人的价值不该由世俗眼光决定。只要有选择的资本，那么走向自己心之所向，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才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但并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资本。
　　对于韩信这样的家庭来说，那些理想化的道路从来就是行不通的。
　　说直白一点，他的家庭破落不堪，负担不起任何需要耗费财力的未来。
　　他也没有多余的梦想可言。他需要让自己足够优秀，让自己的能力尽量变现。他要先确保自己活下来，且不只是活下来。
　　他想要靠自己独立于世间，不需要祈求任何人，有尊严地活下来。
　　他是羡慕李白的。
　　即便李白只字不提，人人也能看得出他是在怎样幸福又资源丰富的家庭中长大。
　　他多才多艺，他性格健全。
　　因为他不需要直面生存的威胁，能在年幼时不受打扰地学习很多技能。
　　因为他的父母既通明事理、能做榜样，又懂得如何传递道理、引导教育。
　　这些条件韩信一个都没有。
　　但他也是敬佩李白的。
　　他并不觉得世间能有几个人在同样条件下会比李白做得更好。
　　他甚至觉得，就算李白生来就光芒万丈，那也是李白应得的。
　　世间总要有这样一个人的。
　　这样的人可以成为照亮无数人的光。
　　也会成为他的光。
　　 
　　—9—
　　高二不再同班，学业繁忙的他们再难有多少往来。
　　韩信本就是圈子小的人，一个人做题也能坐上半天。而李白身边朋友很多，主攻艺术后活动更多，根本不至于要跨越大半个校园找谁闲聊。
　　除了偶尔在校园里遇到了打个招呼，他们就只会在看到对方QQ动态时互动，再就是逢年过节短信问候几句——韩信的手机还是自己打工攒钱买的，充话费就送的按键版，很划算。
　　这倒也能算得上是没断了联系。
　　只不过韩信也不愁不知道李白的动态。毕竟关于李白的消息在校园里的传播速度堪比光速。
　　听说他文化成绩仍然可以排文科第一。听说他创作了不少原创歌曲，在网上都已小有名气。听说他参加了各种各样的文艺比赛，拿下了许多奖项为校争光。听说他下星期会参演学校的迎新晚会，节目排在第几个……
　　破天荒地，韩信也去看了那场迎新晚会。
　　学校所有的演出既不安排观看，也不禁止观看，向来是公告时间地点，有兴趣者自愿前往。
　　感兴趣的人不少，但觉得与自己无关的人更多。像韩信这样埋头学习的人，通常都不会想去。
　　韩信也没有去得太早，他是算好时间去的，只在嘈杂的环境里看了两道选择题就等到了李白出场。
　　等李白唱完，谢了幕退了场再看不到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将粘在李白身上的视线转回习题册。刚才那道题只做到一半，他提起笔，准备写完就回教室。
　　就这么一耽搁，从后台下来的李白就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10—
　　这远远超出了韩信的预期。
　　相见太过突如其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坐在一起。韩信神情平静，却用尽全力掩饰着心脏的狂跳。
　　李白撑着下颌微微朝舞台方向示意了一下，笑道：“站上去就看到你了。学霸也来看迎新晚会？”
　　韩信顿了顿，“嗯”了一声，程序化地夸赞了一句：“刚才唱得很好听。”
　　程序化并非不是真心话。只是他觉得李白唱得好听这件事众所皆知，李白自己更清楚，压根不需要他来肯定，即便是真心话也点评不出什么实际内容，倒显得多余。
　　可他就是想说点什么。
　　李白失笑：“多谢，倒是没想到你有空来听。”
　　韩信跟着笑了笑。强行找话题太过刻意，他只得移开眼睛重新拾起笔。刷刷的书写声响在指尖，就好似过往无数个有李白坐在身边并肩做题的日夜。
　　李白还在身边坐着，这样就很好了。
　　李白看着表演，韩信做着题，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什么时候起李白就没了声息。韩信转过头，看见他身体放松靠椅背上，就那么睡着了。
　　舞台上的音乐、舞台下的喝彩，在那段时间里都与他们无关。
　　韩信没有再移开眼睛。
　　 
　　那天晚上李白没走，韩信就没舍得走。
　　直到演出完全落幕。
　　 
　　—11—
　　韩信对时间的掌控力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什么时间到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刷哪些题，吃饭用几分钟，睡觉睡到几点。
　　他随手带着袖珍的日程表。他的执行力相当强，对自己也相当狠。
　　长期习惯的养成下，不需要看表，他对时间的感知力都已经很准确，可以凭感觉估计时间已经流动了几分钟。
　　他目标清晰明确，时间尽数都分配在熟悉考点和假期的零工上。他耐得住寂寞，婉言拒绝大部分无意义的社交和邀约。
　　超出常人的坚定使他很难被什么诱惑而偏离计划。
　　唯有李白令他屡屡犯禁。
　　他以为自己可以足够理性，不会被感情轻易影响，偶尔出现偏移也足以弥补——就像突然决定去看迎新晚会，突然推迟了离场，他也完成了当晚刷题的既定目标。
　　可是当他听说李白有喜欢的人时才发现，情感这东西，翻涌起来，他根本掌控不住。
　　那时候已经是高三，作为艺术生的李白也已经外出集训。
　　听到消息的时候，韩信的大脑就像宕机了一样。
　　其实往常关于李白的情感话题，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总有很多。常常有女生去找李白表白，更有甚者开玩笑以李白的女友自居。但是韩信通常不会当真。
　　或许是他自认了解李白，能大体判断一下他的审美水平，总觉得事情还在安全范围。
　　可是这次的消息来自李白本人。而传话的女生们都已经反复求证过，不少还伤心欲绝哭成了泪人。
　　应该是到了高考冲刺的紧要关头，李白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给自己和身边人再生干扰，他坦白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校内的女生。”
　　 
　　李白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的人该是什么样子？
　　认识多久了？是在集训认识的？
　　已经在一起了吗？
　　听说他最近写了很多原创歌都是情歌，是因为在恋爱吗？
　　没想到这么多幼稚的问题有一天也会不断从韩信的脑子里翻滚冒出，将他做题的思路多次打断，以至于越想越多，久久不能集中。
　　到最后，他握笔的手都在抖。
　　恐慌逐渐弥漫开，他自暴自弃地蒙住了脸。
　　因为近日的刷题规划迟迟没有进展，因为李白与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他发现，靠着自控力艰难撑起全部世界的自己，这么轻易就脱离了掌控。
　　这样一来，他本就残破不堪的世界就将摇摇欲坠。
　　 
　　韩信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个星期，他终于强行将自己拉回了正轨。
　　他知道自己既不能去打扰，也不能让自己被干扰。他决定慢慢淡忘李白。
　　或许人唯有无欲无求，才能足够理智。
　　可他还是没忍住给李白发了句：“恭喜。”
　　而李白回了句：“谢谢。”
　　 
　　—12—
　　持续到高考，他们当真就没再有过联系——学校里再没碰上，韩信连手机也没再拿起。
　　本以为他们之间就会这样平淡地结束，高考之后像所有其他同学那样各奔天涯，那个在他生命中闪耀过的少年就将这么无声息地远去，但他忘记了，他们的缘分向来都是从不相上下的成绩开始，高考之后也没有例外。
　　韩信稳坐着理科班的神话宝座，如众人所料毫无悬念选了国内最顶尖的学校。
　　李白即便在后期将重心放到了艺术专业上，文化总分不再是文科第一，但因为那高居不下的语文成绩，他在艺考生中仍然一骑绝尘。
　　他们进了同一所大学。
　　 
　　开学前一个星期，韩信收到李白的短信。
　　说司机会开车送他去X市，既然同校不如同行，以后同在外地，老朋友还要相互照应。
　　韩信没道理拒绝。
　　 
　　—13—
　　虽然一直明确知道自己对李白的感觉，可是韩信总是压抑着情感，保持着界限。
　　和李白关系密切的时候，他不敢奢求更多。
　　和李白渐渐疏远的时候，他说服自己去接受。
　　并不是因为感情不够强烈才不去争取。恰恰相反，他用尽全力压抑着那些如野草般疯涨的欲望，才能平稳端握住那些与李白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美好。
　　直到高三那时突如其来无法掌控的情感迸发，让他在近乎窒息的崩溃里，再次狠下心冰封一切。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或许这些时间里真的强迫自己放下了，淡忘了。
　　可是在见到李白的那一刻，他自以为沉寂的心脏在奔涌狂跳。
　　 
　　喜欢李白这件事，他根本控制不住。
　　 
　　—14—
　　或许卸下了高考的重担，空气都会轻盈几分。也或许是美好的前程让人充满希望。总之同去X市的路上，他俩之间的气氛十分愉快。好像时光从未往前走过，也不曾将人分离，他们还是高一那对颇有默契的同桌。
　　到了学校他们也没有再淡了联系。相反，因为脱离了原本的舒适圈，又是陌生环境里唯一熟稔的老朋友，他们的关系愈加密切。
　　高考后政府和学校发的那几笔丰厚的奖金真正让韩信喘了口气，经济不再那么拮据。如今安排完学习和打工，他也能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与李白相处。他不打算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他也想为自己争取。
　　就像是为了成全他的靠近，韩信常常会收到李白的邀约。出游、参加活动、看电影。这个先进城市给大学生们带来的或经典或新奇的一切，在大一初期还没有交上要好新朋友的时间段里，他们俩相约着看了个遍。
　　 
　　这段时间的进展顺利而愉快。韩信不由得开始想，李白会不会也喜欢自己。
　　他们的聊天框会频繁亮起。消息只要发过去，立马就有回应。
　　李白会给他分享许多有趣的瞬间。初雪，暖阳，一片落叶。或者是一些链接，还有自己唱的歌。
　　很多时候韩信看着看着就会弯起嘴角，然后被室友打趣：“在和女朋友聊天？”
　　 
　　他也不知道他们这算是什么关系。
　　好像确实比一般的朋友聊得多些，说只是好朋友也无不可。
　　没有什么过界的明示暗示，就是些零散琐碎又自然的日常。
　　韩信觉得，李白的朋友是很多的，与人相处也很有章法。他可以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觉得与他结交很舒服，自己很被重视。所以自己不见得是很特别的那个。
　　但某些时刻韩信又觉得，李白对自己多少有些不一样的。
　　 
　　可是他多喜欢李白啊。他知道自己有多容易过度解读，反而不敢真正往那方面想。
　　他不想冒进试错，他不愿意冒任何失去李白的风险。他想，先保持着这个紧密又彼此欢喜的距离，循序渐进就好。
　　只是他没想到李白会让循序渐进的过程直接终止。
　　 
　　—15—
　　大一的寒假，和去学校时一样，韩信是坐李白家的车一同回来的。
　　恰巧韩信家里没什么人也没什么事，快过年了寒假工也并不急着找，所以在李白邀请他回家玩并小住几天时，他没法拒绝。
　　 
　　只是进门时发生了点小插曲。
　　那时候韩信刚问候了李白家中长辈，就听见李白搭着他的肩膀笑说：“妈，这是我男朋友。”
　　韩信正和李白母亲四目相对，闻言当场僵在原地。
　　还好李白马上笑着改了口：“开个玩笑。是韩信，妈，我跟你提过的。”
　　 
　　他知道李白向来不会让人难堪。
　　许是家庭开明，许是心情轻松，许是觉得这样一句打趣自己并不会当回事，许是久未归家，于是便和母亲亲近玩笑一番。
　　可他却被这一两句话牵动着心思大起大落，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16—
　　因为李白和妈妈都没当真，韩信便也收起了那些不自在，免得显得不合时宜。
　　李白的家庭氛围十分融洽，韩信作为客人，在餐桌上更是受到了十足的关照和重视。他稳重地回应着长辈的问话，也没机会太过纠结。
　　偶尔视线瞟向李白，看见李白冲他笑得眉眼弯弯，他也只能无奈作罢。
　　 
　　吃完饭李白先去冲了澡，韩信坐在李白房间，却独自开始出神。原本一带而过的许多细节在独处的时候又跃上心头，韩信听着哗啦水声，想着那句玩笑话，竟又隐隐升起些期盼。
　　他为什么开那样的玩笑。他有那方面的意思吗？
　　他思索着李白的动机，又担虑于李白的不甚在意，以至于李白出来叫他去洗漱时，他就那么思虑重重地进去了，胡乱淋了一通才发现他连衣物也没拿。
　　门外的李白正打着游戏，时不时传来三杀四杀的播报，许是听见水声停了，他很适时地提醒了韩信：“里面有一套新的浴袍。”
　　韩信的心情可谓复杂。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走出洗漱间就看见李白拿着“victory”的画面冲自己晃：“来打两把？”
　　他心乱如麻，但拒绝不了那样漂亮的眼睛。
　　 
　　李白就靠在他旁边，刚沐浴过的清香萦绕鼻尖，韩信心神不宁，几把下来发挥都不好，好在李白把把带飞，战绩还不至于太过惨烈。
　　李白挑眉挪耶道：“怎么了？这不是你的水平啊。”
　　韩信是不常玩游戏的，但李白偶尔会叫他玩，他便也去研究过玩法。索性领悟能力还不错，偶尔空闲了陪李白玩一下也不会拉胯。
　　只是现在不是玩游戏的好时机。韩信心里很乱。他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想着李白一直以来的态度，他想不出一个结果。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问一问，就像李白入门时开玩笑那样。可是他应该怎么开口？
　　每次走到和李白进一步确定关系的抉择路口，他都这样卑微而谨慎。他太怕了。怕到从来不敢去幻想他们能终成眷属。他怕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
　　他一直抱着二人不错的情感基础走得如履薄冰，每次都在渴望触碰又小心翼翼中来回往复。他觉得他都快把自己的心揉碎了。
　　他闭上眼，觉得自己今天多少有些失态：“抱歉，今天状态不好。”
　　放下手机，他正想说先不打了，却突然被李白翻身拽倒。
　　李白双手撑在韩信身侧，低下头靠得极近。他的眸子晶亮，有让人没法忽视的光，他就那样近距离看着韩信的眼睛问：“你喜欢我吧？韩信。”
　　韩信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他动了动唇，心跳震天动地，一时间竟没法发出声音。
　　李白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重复。这次不是问句，是陈述句，他说：“你喜欢我。韩信。”
　　韩信喉头滚动，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应道：“嗯。”
　　然后李白笑了。他弯着眉眼，搂着韩信抵上他的鼻尖，声音轻轻的，尾音上扬着，问：“喜欢我，怎么不表白？”
　　韩信出神地望着李白的眼睛。这双眼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此时此刻韩信甚至在想这是不是梦境。是不是也会和往常一样在他以为夙愿得偿时醒来，发现不过是一枕黄粱。
　　他只觉得眼眶发热。他觉得自己嘴笨的很，此时根本无从说起。毕竟他连呼吸都快不会了。
　　 
　　李白没等到这个闷葫芦说出什么，似笑似叹地吐了口气，轻声道：“等你好久了。”
　　那叹息勾得人心颤，然后他就低头吻下来。
　　 
　　—17—
　　韩信终于在李白唇舌的探入下反应过来。他猛地翻了身，扣紧李白的后脑。蓬勃的爱意再不用压制，他反客为主地攻城掠地。那些胀满胸腔的情感他不会说，但都化在了紧密交缠的唇舌里。
　　李白在韩信突如其来的攻势中愣了一瞬，随后便笑弯了眼。他被吻得舌根发麻，却对韩信难得赤诚的主动十分受用，以至于，即便没有想过是这个情形，但被进入的时候也没舍得拒绝，就这么眯着眼放松了身体，敞开怀抱迎接韩信的热烈。
　　直到他连脚趾都发软。
　　浪潮已过了几次，李白已然有些迷糊，他在喘息中嗓音黏连，轻轻叫了声：“信哥。”
　　韩信心头重重一跳，终于没把持住，尽数给了他。
　　 
　　美梦成真的后劲儿有些大，第二日清醒之后，韩信懵了好一会儿。
　　他还拥着身边的人，鼻尖就是李白发梢特有的清香，身||下的被|褥|泥|泞而凌|乱。是压抑多年的情感终得一夕倾泻，他情难自禁，昨夜未免太过疯狂。想到这还是在李白家里，韩信沉默着红了耳根。
　　他望向李白不设防备的睡颜。那面容分明和从前在教室看到的一样柔和而干净，现在却只一眼就令他心头缱绻缠绵，昨夜那些细微的声音和神情就如浪潮一般灌进脑海里。
　　韩信没惊动李白，逃也似的进了洗漱间。
　　现在怎么办呢。热水哗啦啦淋着，韩信捂住了半边脸。
　　他竟然有些怕看到李白那双明亮的眼睛。
　　 
　　韩信做事向来果断利落，这个澡却磨磨蹭蹭冲了很久，出来时李白已经醒了。
　　韩信的视线习惯了追随李白，倏忽间对上了那双眼睛，反应过来后才开始躲闪。他别开脸轻咳两声，低声问李白：“去洗漱吗？我来清理床铺。”
　　李白轻笑出声。他还躺在床上没动，只是伸手捉住床边的韩信。也没使什么劲，但是韩信就不由自主地顺着他，被拉得俯下身来。李白就着这个姿势把胳膊架到韩信的肩膀上，迫使韩信与他对望。他眼睛里笑意盈盈，原本澄澈的嗓音微有些哑，还带着些懒散。
　　他一脸无辜地轻叹着：“信哥……我起不来。”
　　 
　　韩信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在烧。红色从耳朵根蔓延到了耳朵尖。他抿唇看着李白，又难以为继地躲开了眼，伴随着李白低低的笑声，他稀里糊涂地想：
　　真是要命。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意料之外又顺理成章。
　　 
　　—18—
　　那些与李白有关的过往，每一帧他都清晰地记得。那是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美好回忆。他如数家珍地追索回想，然后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怅然若失。
　　 
　　公寓里李白与王昭君相依偎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许久，韩信压制住指尖的颤抖掏出手机。
　　 
　　或许是他反应有些大了，或许是他看错了，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他想李白总会解释。
　　 
　　但是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他翻看了短信和微信，检查了网络通信状态，确定李白没有发来消息。
　　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些，他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去拨李白的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
　　都是忙音。
　　 
　　他的作息向来准时，极少熬夜，这天却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也无法入眠。
　　打开微信仍然没有李白的消息，他迷茫地盯着屏幕，然后点开了聊天记录。微信记录从高中毕业后加上好友开始。从客套问候，到分享心情。从偶尔邀约到频繁回复。那一段段承接紧密的文字在眼中一页页翻过，让他惊觉现在的他们感情是多么贫瘠。他们的回复间隔越变越长，对话内容越来越短。电话总是有时差，没有几个能接得上。
　　 
　　“抱歉信哥，错过你生日了。等我回来补偿你。”
　　手指停在两个月前李白发的这条消息上，韩信心头发酸地闭上眼。
　　 
　　这句承诺也还没兑现呢……李白。
　　 
　　—19—
　　大一寒假在一起之后就是他们最为亲密的时光。扫除了所有的不确定，迈过了若有若无的距离，他们眼里，肢|体|里，每一句声息里，都是浓烈的爱意。
　　李白除了专业以外会参加社团活动，韩信除了学业以外也安排着零工，虽然各有各的忙，但整体还算清闲。他们常常一起去吃饭，一起去自习。假期但凡排出时间就会相邀出行。
　　李白在学校附近租了一栋公寓，说自己需要一个安静的录歌环境，宿舍有时不方便。钥匙给了韩信一把，说屋子太空，韩信如果有需要就找个房间随便住。
　　不过日常上课终归是学校里方便，这栋房子便成了他们偶尔约会出行后的落脚点。那个时候半天的户外约会便会在室内延续到半夜。
　　 
　　可是升入大三，韩信的母亲就病倒了。
　　原本家庭已经走过了最困难的时候。高考那笔来自各方的奖励填补了最后的欠款窟窿。大学期间的助学金、贫困生补助，加上韩信依旧优异的成绩申请下来的国奖，以及在大城市带着时薪可观的家教，他的学费与母亲的生活费已经不成问题，他的大学休闲生活，在适度范围内也没什么负担。可是母亲这一病，一切又好像回到原点。
　　每月的住院费，高昂的诊疗费，让韩信重新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经济压力。他不得不把时间排得密密麻麻，就连吃饭的时间都变得匆忙。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所有美好悄然消逝。
　　他们开始频繁约不上用餐和自习的时间。他有许多次应不了李白的邀约。
　　他不想将这些困难说给李白听。李白是他所有美好的代名词。他不想将天上的云也拉进泥地里，看自己打滚挣扎。
　　他不愿因为家里的难处打扰到喜欢的人。只要给他时间，他依然能够自己解决，就像以前一样。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连续很长时间都排不出空档与李白见面时，他很难不心慌。他怕看到李白失望的眼睛，怕听到他失落的叹息。
　　到李白生日的时候，他们有很久都没正式约过会了。那天李白兴致很高，和韩信约好去看一部期待已久的电影。韩信提前空开了这一晚的时间，却在电影播到一半时睡着了。
　　被李白叫醒时电影已经散场，他从疲累中清醒，慌忙去看李白的眼睛，却见李白笑了笑，说：“没事，我也睡着了，这电影不好看。”
　　那一刻韩信无比沮丧。
　　他知道李白的面面俱到，那只是在安慰他，免得他难堪罢了。
　　他知道李白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唯独不会是这样勉强的样子。
　　 
　　自那以后，李白约他的次数显著减少。或许是因为韩信总没时间，也或许是觉得，约会没有被认真对待。
　　 
　　这么多年，韩信从未怨天尤人。即便相比其他人的境遇，这世界对他也算是诸多刁难，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争取，总能挺过来。
　　常有名言说，历得苦难方得真经。他一直也坚信如此。刚上大学那会儿，他甚至对以往的经历生出些感谢，感谢那些困苦将他磨练成才。
　　因为在他最初懵懂不知事却隐约感觉到家庭经济压力的时候，督促自己认真学习考第一名的初衷非常朴实无华，就是为了拿奖学金。
　　可是此时此刻，在他深感无力地发觉李白在渐渐远离自己的时刻，他突然就难以抑制地对这命运生了怨。
　　他事事自律，步步自省，拼命努力才终于走到这一步，才终于握住手里唯一一抹美好。
　　他不愿意再被这无情的世道干扰，以至于影响到他和李白的感情。
　　 
　　等到母亲的病情稳定下来，韩信稍微得以喘息，便想尽量补偿与李白相处的时间。
　　只是那时已步入大三下学期，李白也开始真正忙碌起来，不再有时间赴约。他开始组建自己的工作室。
　　而韩信也需要尽快决定一年后是升学还是就业。以他的成绩可以保研，但他也没放过寻找实习的机会。
　　那时候他们虽然能够彼此理解，但韩信心头总归有些不安。不过他又觉得情况还没那么糟。因为李白时常发消息问他：“信哥，帮我带午饭好吗？”
　　从前李白要么直呼全名，要么调侃叫他学霸，在一起之后也只有两人私下相处时才叫他“信哥”。每当他这么叫时，就有一丝独属于他们二人亲昵的意味。
　　韩信不用想就应了好。于是韩信包揽了这份活，李白干脆把饭卡放在了韩信这里。
　　他们现在仍然很难对上用餐时间，但带个饭只是多拐一栋楼的事。午餐带过来以后若是李白寝室没人就放门口，有人在便会拿到桌上，李白本人在时还会眉眼弯弯地向韩信讨个吻。
　　每次看到李白闪着光的眼睛，一切不安就会烟消云散。
　　 
　　只是后来李白需要频繁去往外地，就连在学校的时间都很少了。
　　 
　　—20—
　　几天后他终于收到李白的消息，约他次日下午四点在南桥下的沙滩见，有话要说。
　　 
　　这地方他们从前来过。那时候李白不厌其烦地纠正着韩信的姿势，让他站在蓝天白云下，和着海浪当背景，手机拍个不停，笑得开怀。
　　 
　　韩信是提前二十分钟到的。他站在路旁看了看时间，望着下面的沙滩出了会儿神，并没有直接下去。
　　 
　　过了会儿，李白也到了，只是他从副驾驶位下来的同时，一位冰冷又绝艳的美人从驾驶座走出。本打算过去迎人的韩信登时僵在原地。
　　 
　　那正是李白的绯闻女友，人气居高不下、实力与形象俱佳的顶流偶像歌手王昭君。是那天在公寓和李白相依相偎的王昭君。
　　 
　　他看到王昭君伸手拨开李白的额发。他看到李白递上背后纯白的捧花。他看到二人有说有笑，直到李白拿出戒指盒，单膝跪地。
　　 
　　他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或许应该感谢城市建设多年的良好的绿化带，还算粗壮的树木遮挡着他们的视线，所以没人会看到韩信泪流满面。
　　 
　　他无声无息地退场，失魂落魄地拦了车，然后关掉了手机。
　　 
　　他知道李白要跟他说什么了。可他不想听。
　　 
　　—21—
　　是不是每段关系里，李白都是游刃有余的？
　　对高中喜欢的女生，他情深意浓地唱着情歌，到了大学，却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李白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勾动了手指，便把自己牢牢地攥在了手心。李白稍微一有动静，便让自己魂牵梦萦，心甘情愿被摆布。
　　那是不是对他来说，自己也并没有多特别？当他厌了，倦了，那些甜蜜与情谊，便也照样可以随便送给别人。
　　或许现在，自己就该退场了。
　　 
　　那年闯进他心底的耀眼的少年与他生来就天差地别。可是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终于也够资格站在他身边，在对方主动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他也以为自己梦想成真。
　　可事到如今他才知晓，原来他们始终不能属于同一个世界。
　　他拼尽全力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自力更生地活下来，可是闪着光的少年只会越来越耀眼。
　　他们越来越远。他好像已经抓不住了。
　　 
　　韩信回护自己卑微感情最后的方式，就是不让李白把最决绝的决定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像个无赖，即是此时此刻已被告知不属于他的珍宝该被回收，他也不想撒手。
　　他还想多抱一会儿。
　　他在床上痛苦地蜷缩着，剜心刻骨地颤抖着，然后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白……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别这么快让我听到你的宣判。
　　 
　　—22—
　　他关了手机。也没回学校。
　　大四已经没什么课，实习公司前两周也已经联系好。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李白，如今却恰好成了他的安全港。
　　正式的实习下个月才开始，公司提前带他看过寝室办过饭卡，因为床位一直有许多空余，允许实习生提前过来收拾入住。
　　除了去食堂吃饭，韩信就在这里拉上窗帘不见天日地躺了三天。
　　熬过了最初崩溃的时光，他逐渐从失神变得冷静。他前前后后反复思索整理，推敲着事情的各种可能性。他在寻找蛛丝马迹，证明他们之间还没有走到终结。当然，他也在想，如果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他要怎样再次抓住李白，令他回心转意。
　　是的，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即便李白对他没了情谊，他也不想放弃。
　　他已经拥有过李白了。他已经拥抱到了他生命中最为璀璨美好的存在。他不可能再放手了。
　　 
　　暂时的逃避换得了思考的时间，想明白后，韩信开了机。
　　那一刻韩信是紧张的。他既怕出现李白的消息，怕得到他残忍的告知，又怕完全没有李白的消息，怕他不屑于问津。
　　失联三天，消息有很多。李白的消息停留在约见那天。
　　下午四点，“信哥，到哪啦？”
　　下午四点9分，未接通话。
　　下午四点13分，“信哥，你过来了吗，出什么事了吗？”
　　下午四点33分，未接通话。
　　下午六点01分，未接通话。
　　韩信绷紧的手指放松了些，跟着轻轻吐出一口气。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他们还有转机。
　　然后他看到了室友的消息：
　　“你的大明星朋友来宿舍找了你两天”
　　“他说联系不上你”
　　“说实话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他是李白吧，这也太憔悴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要不要问问”
　　由于大一大二那会儿时不时与李白在公寓休息，早和室友打过招呼晚上十点前不回来就可以直接锁门，室友对他夜不归宿没什么太大反应。
　　韩信的心却猛地一紧。
　　他很憔悴？他在找我……
　　事情刚撞上心头时，他太过害怕失去李白，才会自乱阵脚。可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么多年李白与自己的感情真真切切，加上室友说的话，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事其中另有隐情。即便前因后果还未理清，可韩信已经条件反射般地心疼起来。他瞬间没了那些犹豫和猜想，退出微信界面就要给李白拨电话。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那是一个清透中带着成熟的女声，常常听歌的人对这个声音会感到有些熟悉，她说：“你好，是小白的男朋友韩信吗？”
　　小白的男朋友……不知为什么，突然听到这样的形容，韩信还是会觉得耳根发热。但他知道只有李白家中长辈才会叫他小白。韩信愣愣地应了是，听到对方继续说：“我是小白的表姐，想见你一面，现在有时间吗？
　　“我姓王，你可以跟小白一样叫我姐，或者昭君姐。”
　　 
　　—23—
　　小白的表姐……王……昭君……
　　韩信凝滞在原地，有些恍惚。即便并不是所有迷雾都豁然开朗，比如李白为何对表姐只字不提，但在回应王昭君的时候，韩信已经抑制不住开始上扬的嘴角。他有些尴尬，但又觉得心情愉快轻松。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有些傻气。
　　王昭君给的地址在隔壁区。坐地铁过去的路上，韩信更加担心起李白的状况，连着给李白拨了好几个电话，却都没法接通。
　　他盯着那天的微信记录看了好一会儿，愧疚逐渐漫上来，密集地缠满心头。
　　他已经明白，李白不曾改变心意，这些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误会……可他怎么能误会李白呢……甚至爽了李白的约……还躲了李白好些天……
　　 
　　韩信被工作人员引进去的时候，王昭君正在化妆。她跟身边的化妆师和助理说了几句，工作人员们便都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她和韩信。
　　分明是眉目清冷的气场型美女，但是面对韩信，她的态度可称温和有礼：“常听姨妈说起你，总想见见。可惜小白带你回家的时间和我总是错开。抱歉，麻烦要你跑过来，我今天的行程比较满，又是临时决定见你，不能耽误大家工作。改天我请你和小白吃饭作为补偿。”
　　总归是李白的长辈，韩信多少有些紧张：“客气了昭君姐。小白……他现在怎么样？”
　　他其实想过李白会不会在这里，视线已经暗自搜寻了几圈，但并没有收获。
　　王昭君虽然对他客气，但也少不了一番暗自打量，见韩信对李白确实上心，便有了几分笑意，话语却直接：“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韩信张了张嘴，有些尴尬。他总不能当着表姐的面说误会她和李白在一起。
　　昭君见他有所顾忌，便换了话题：“告诉你我和他的关系以及见你，都是我自作主张，小白如果知道了会不高兴。”
　　韩信一愣：“为什么？”
　　王昭君换了坐姿，细长的手优雅抬起轻托下颌，她挠有兴趣地看着韩信：“本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肯接我的合作邀请。”
　　说到这件事王昭君就来气。
　　王昭君是当今歌坛融流行和国风为一体的第一人。她的超高人气，除了来自于实打实的唱功、十分有特点的清透音色，还来自于她自作词曲背后丰富的传统底蕴。
　　既足够流行，一下就能抓住年轻人的耳朵，又有真切动人的情感与一定深度的内涵。她甫一出道就确立了她的地位，绝不是那些花拳绣腿、无病呻吟、哗众取宠、靠颜值、靠几段洗脑旋律圈粉的所谓歌星可比的。
　　她的新作品凤凰系列曲目灵感来自于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凤凰，一雄一雌，分别命名为《凤求凰》、《凤凰于飞》，前者取于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后者取自《诗经·大雅》。
　　她对演唱雄凤的人选十分挑剔，在前来谈合作的歌手中挑了一圈都没看中气质相符的人。嗯……圈子里极个别的演员倒是有这个气质，但是唱功又撑不起门面。
　　结果回家休假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李白。
　　她这个表弟也走了艺术路线，声线清澈澄净，唱功十分不错，无论是声音还是外形条件都完美符合她的预设。
　　既然也走了这条路，顺便带他出道简直一举三得。
　　可是李白居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说和她合作太麻烦。
　　太、麻、烦！
　　可她王昭君为了打磨一个作品什么时候怕过麻烦？她还就摁下了这个作品，锲而不舍地给李白发合作邀请，内容细则一次比一次更详细。
　　“其实我也明白他的顾虑。超高的流量对于新人来说是把双刃剑，之后他需要为此承担很多考验。绯闻也好，家境也罢，毕竟这个没法澄清，我确实是她表姐。”
　　虽然对于王昭君来说，她的作品永远是第一位，邀请小白只是因为他的实力完全符合自己作品的要求，否则就算是亲弟弟也休想收到她的合作。可是旁人并不会这么想。
　　在世人眼里，只要这层身份被挖出来，李白自己的努力与实力就会直接大打折扣。而事实向来是经不住掩盖的东西，所以他们若是合作了，也不会花功夫去掩饰这层亲戚关系，或主动或被动地公之于众是迟早的事。
　　最后还是王昭君亲自飞过来把词曲拍到他脸上，一字一句和他解说歌曲表达的内容，他才认真把这歌看完。
　　他确实被这份创作的内容本身深深打动了，终于没再拒绝。
　　说完自己说服李白的过程，王昭君顺了一下垂落的发丝：“不过前天晚上我才知道，除了这些原因，还有你。”
　　韩信怔了怔，“我？”
　　“那天你没来，他心情不好说了很多胡话。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可能是害怕你会看不起他吧。”
　　韩信呆了半晌：“……我……看不起他？”
　　王昭君点了点头：“他常常和姨妈说，如果自己和你成长在同样的环境里，根本做不到像你一样优秀。所以他很感激父母。也很崇拜你。
　　“他不想借助我们的力量，他希望只靠自己做出一番成绩。”
　　说到这，王昭君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出了声：“你可能不知道，小白上大学以后不允许姨妈姨父给他打生活费，就连学费都不让给，”她眨了眨眼，“他说他要自己挣。”
　　 
　　—24—
　　韩信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怎么可能看不起李白呢……那可是天边的月亮……
　　家世确实令李白如虎添翼，可无论如何，李白的实力都足以令人倾倒。
　　他也不怀疑李白的赚钱能力，毕竟高中时候李白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可是艺术生的学费和花销和他这样的理科生根本不是一个层级。
　　 
　　傻瓜……可以享福你就好好享啊……韩信听得鼻头发酸。
　　就算李白天生贵胄又如何？那就是李白该得的福气。
　　他一点都不希望李白过得像他这样辛苦。
　　 
　　—25—
　　那天在公寓小憩，李白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醒。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训练，睡眠也不太充足，他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感冒了。
　　醒来的时候有些不舒服，他揉了揉眉心，还未清晰的视线中仿佛出现了韩信的身影，然后是“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紧闭。
　　他清醒了不少，表姐也被这动静惊醒。他甚至还没分清楚刚才出现的韩信身影是梦境还是真实，就听到外面人声沸腾又嘈杂。
　　王昭君皱了皱眉：“你的公寓外面有人蹲着。”
　　李白按了按眉心，打电话安排工作室准备公关预案。又打了电话通知保安过来驱散人群。
　　 
　　即便凤凰系列的曲目演出是他们最近工作的重头，但无论是李白还是王昭君都同时安排着其他活动和工作，他们都需要赶场。
　　今天事发突然，表演行程临时有了更改，他和表姐才会在自己的公寓落脚。司机过半小时就会到。他实在有些累了，才趁这个空档靠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
　　 
　　交代完工作室，保安来开道，司机也到了。李白坐上车，想起刚才似乎出现的韩信身影，拿出手机点开韩信的微信，输入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了？
　　说你来公寓了吗？
　　李白晃了晃头，感冒的症状好像变严重了，他感觉脑子转起来有些迟钝。
　　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要是做梦的话……信哥会觉得很莫名其妙吗……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忙…………刚才是谁开的门…………
　　还没想出个结果，李白便昏昏沉沉地继续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行程依旧很满，好在凤凰系列曲目的相关工作也即将进入尾声，很快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最后几场演出十分重要，李白提紧心弦养着身体和嗓子的状态，将隐约有些冒头的感冒压了下去。他可不能在这时候病倒。
　　直到所有演出都顺利结束，他总算松了口气。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手机都直接丢给了助理。他这时才拿回来。
　　明天好不容易休息，如果韩信有时间，他想约他见面。
　　他有东西想给他，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想到这个，李白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打开手机发现有三个韩信的未接来电，都是几天前的。他正想回拨过去，就听到助理喊：“白哥你好了吗？昭君姐叫我们去吃庆功宴，在催了！”
　　他笑着叹了口气，心想，那也不急在这一时，明天见面慢慢说吧。
　　他一边应声，一边给韩信发了条短信。
　　“信哥，明天下午你有空吗，四点南桥下沙滩见，我有话想和你说。”
　　 
　　—26—
　　庆功宴吃得好玩得嗨，就是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因为身体原因李白没喝很多，但架不住他好这一口，多少还是喝了点。开车不方便，王昭君干脆把他拉到了自己公寓。
　　一觉醒来，可能是卸下了压力，那些隐隐约约的症状反倒一下子猛烈了起来。李白直接发起了低烧，一上午都没爬起来，直到中午才有些力气，起来吃了几口饭。
　　这个状态去见信哥……李白咬着筷子叹了口气，但是韩信的时间耽搁不起，既然约好了那就别再改了，李白想着。再说，他们确实也很久没见了。他很想见他。
　　王昭君看他都这样了还要去，简直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无奈翻了一堆感冒药出来看着他灌下去。下午李白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些，总算是没有继续烧起来，不过出于既担心又好奇的心理，王昭君不介意用今天的假期为他当一回司机。
　　到地方后王昭君合上车门摘下墨镜，忍不住赞叹：“你还真会选地方。”
　　她是真心在夸风景，不过结合李白这个感冒的情况，江边风这么大，待会儿人都该吹傻了，这话听起来就有点阴阳怪气。王昭君反应过来后也觉得有点乐，但是没事，自家表弟嘛，不介意。
　　她伸手探了探李白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提醒道：“下面风大你吹久了受不了。现在时间还没到，你就站这等会儿。”
　　 
　　他们都没想到韩信那天一直没有出现。
　　四点整李白下到沙滩上，给韩信发了条信息，便捧着花一边四望一边等。
　　可是江风吹了他半小时，直到王昭君把他拽回路边，也没看到韩信的人影，同样没收到韩信的消息。
　　表姐劝他先回去，他却执拗地觉得韩信是有事耽搁了。他从来不会爽他的约。
　　毕竟就连那时候……
　　李白眸光暗了暗，小声说：“姐你先回去吧，我在路边再等等。”
　　王昭君气不打一处来：“我回去？我回去谁管你。”她只能抱着手靠在栏杆上陪着等。
　　李白着实固执，让他进车里坐着等也不愿意，说怕韩信看不到他在车里。
　　一直等到六点，夕阳隐没，除了时而带过来的江风，气温也更加冻人，李白终于撑不住，再次发起了烧。
　　他感觉头重脚轻，没走两步就要栽倒。王昭君及时扶住他，肩上传来的滚烫让人心惊。她听到向来春风得意的表弟隐隐有了哭腔。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姐……他为什么不来？”
　　 
　　—27—
　　当天晚上王昭君直接把高烧的李白送到医院打吊瓶，折腾完又带回了自己公寓。交待司机和助理明天继续送人去医院，又通知了李白工作室一声，第二天她就自己忙工作去了。
　　最开始李白还算配合，在医院吊了一个白天，晚上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躺着，非要去学校找韩信。电话打不通，消息不回复。从前韩信再忙也不会一直不回复的。他总觉得是出什么事了。
　　那天没找到韩信，他就留在学校寝室睡了一宿，再待了一个白天，一天去韩信寝室敲了几次门。
　　连着两天都没见着人，连室友都不知道他在哪，李白终于发觉韩信在躲着他。
　　室友表示：“大一大二的时候他经常这样啊，没跟我们说，应该是跟女朋友约会去了，别担心没事。哎你找他啥事？回来了帮你转告。”
　　李白心情低沉，没再多说，回了自己公寓，连助理和司机都没放进来。
　　 
　　—28—
　　王昭君决定今天见韩信，其实是想劝他去看看李白烧退了没，还要不要送医院。
　　生病又心情不好的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总叫人不放心。她这边日程很满走不开身。更重要的是，除了韩信，再没有第三个人有那公寓的钥匙。
　　原本不知道他们闹到什么程度，还担心韩信不想去见，但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还没说完韩信便已经明显坐不住。能按耐着焦急听到现在，想来既是出于对事情全貌的疑惑，也是出于对李白家长辈的礼貌。
　　省下了劝说的口舌，王昭君也放下了心，她看了看表，预计半个小时的时间如今恰到好处，她示意韩信可以告辞离开。
　　韩信向她道了别，匆匆起身，却在触到门把手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来看向王昭君，似是想确认心中所想，声音却隐隐压抑着颤抖。
　　他艰涩地开口：“昭君姐……那天，他是打算……求婚吗？”
　　王昭君愣了愣，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是啊，小白可紧张了，还让我帮他熟练流程。”笑意融化了清冷的眉眼，她看着韩信温声说：“小白虽然相处起来性格很好，其实心气很高。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家这么骄傲的小孩，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好。”
　　 
　　是不是再骄傲的人面对喜欢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
　　 
　　韩信眼圈逐渐泛红。他知道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他偏开一点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样，吸了口气，却还是藏不住声音的哽咽。他垂眸说：“姐，对不起……我会对他好。”
　　王昭君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韩信。我只是想代表我的家人对你说，无论今后你和小白能走到哪一步，我们都感谢你。你让他成长了很多。
　　“当然，我们更希望你们终成眷属。姨妈很喜欢你，有空常来家里坐坐吧。”
　　 
　　—29—
　　韩信赶到的时候，公寓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气，他心中一跳，匆忙上楼推开李白的房门。
　　一刹那，极度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满地散落的酒瓶和昏睡不醒的人落入韩信眼里，他瞳孔微缩。
　　被子一半散落在地上。李白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泪痕，身上冷汗涔涔，脸庞透着不正常的红，明显是在发着烧。
　　他哭过了，在发烧，还喝了酒……喝了很多酒……
　　韩信踉跄靠近，手指开始抖。
　　这可是李白啊……是从容不迫、才气纵横、澄澈优雅、笑意盈盈的李白……是那个不似凡间人、只像云中月的李白。是他的李白……
　　他的李白总是闪着光的、带着笑的，是风光无限的，怎么会哭呢……
　　李白怎么能憔悴成这个样子……他要怎么不心疼啊！
　　韩信眼眶红得厉害，压抑着突然涌上喉间的悲咽，他扑上前紧紧抱住床上的人。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他心焦又颤抖地轻唤：“李白……”
　　“醒醒……李白，醒醒，我们去医院……”喉头哽咽，他不敢再耽搁，拿出手机打了车，就要捞起李白。
　　李白却当真醒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目光在茫然中游移，身子忽地一震，哑声道：“……信哥？”
　　他突然有了意识，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挣扎着起身伸手抓向他。可是脑袋在宿醉和发烧的双重作用下混沌不清，稍微动一下就猛地眩晕。他浑身发虚，手上也没有半点力气，好不容易抬起手握住韩信的手腕，却根本攀不住力，很快就滑落下去。
　　这个结果刺激到了他，让他愈加拼命挣扎，仿佛生了执念，却越想用力越无能为力。他像是个永远达不成目标的孩子，霎时间崩溃地哭出声。
　　“信哥…信哥，信哥……”
　　他绝望又慌张，虚弱又嘶哑，一声又一声，声声如重击。韩信哪禁得住这么喊。他本就揪疼不已的心脏仿佛又被凿去了一块，淅淅沥沥沁着血。他慌乱地俯下身，用力抱紧不停挣扎的李白，五指寻到那不断伸向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扣入。他心肝俱裂地哄着：“我在，我在，抱歉，抱歉……抱歉……”
　　李白身子不停地颤抖，啜泣声越来越明显。他窝在韩信怀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泪将韩信的肩膀全部打湿。
　　“李白……李白，”韩信越看越难过，搂着人的手臂不自觉收紧，颤着声轻轻道：“别哭……别哭了……”
　　“信哥……”李白浑身上下都难受，也不知自己是梦是醒，他泪流满面，颓丧地喃喃道：“我怎么抓不住你了……”
　　眼前又弥漫起了雾，韩信心头一酸，艰难地平复了喉间的滚动，他涩声道：“没关系，我抓着你呢。”
　　过了一会儿，李白好似重新陷入沉睡，没了声音。韩信小心地横抱起他。像是在承诺，又像在自言自语，他轻声补充道：“我不会放开的。”
　　 
　　—30—
　　强调过李白喝了很多酒，医护人员都皱起了眉头。
　　李白烧得这么厉害，见效快的药都不能与酒精混合使用，会出现不良反应。
　　现在暂时也只能物理降温，给他挂上营养液，等酒精代谢后再做打算。
　　李白一直在昏睡，韩信全程作陪，紧紧扣着那只手没有松开。
　　年轻护士来换吊瓶的时候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两人颜值都挺高，边上那男人眼睛就没离开过病人，心疼也都写在脸上，那神情……啧，一瞬间她就羡慕住了。似在赞美又似在自艾，她叹息一声说：“你们感情真好。”
　　 
　　—31—
　　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九点左右李白的烧总算退了下来，他难得清醒地睁了眼。
　　韩信靠在一旁闭眼休息，李白感受到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看向韩信时眼角就蕴上了些笑意。他看了会儿许久未见的人，重新闭上眼，轻轻靠在了韩信肩膀上。
　　韩信却没睡熟，感觉到李白的动作便睁了眼，紧张又小声地问：“醒了吗？”
　　此时李白靠在他肩上，他只要往一侧低头，下巴就会抵上李白柔软的棕色短发。他也这么做了，低下头将吻印上李白的发梢。
　　李白轻轻应声，回头看向韩信。他脸色还苍白着，眼神却不再像昏沉时那样迷茫无光。他眼中的光亮像个漩涡，韩信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就吻了上去。从眼眉轻啄到嘴|角，却在唇边停下没有深|入。韩信将额头抵在李白肩颈，真正松了口气，叹道：“你吓死我了。”
　　他一只手环上李白的脖颈，扣住李白的发梢，将人往自己额头上揽，而后紧紧相贴。
　　他涩声道：“都生病了，怎么喝那么多酒？”
　　韩信紧张的鼻息贴着李白的肌肤，这样显而易见的在意让李白那两天遍寻不见的恐慌早就消散了。
　　李白轻轻笑着，染着虚弱，却眉眼弯弯。他说：“我很想你。”
　　 
　　—32—
　　“我很想你。”
　　韩信鼻尖发酸地闭了眼。他永远都没办法不喜欢李白。
　　没有质问，没有埋怨，他清醒的第一句话是：“我很想你。”
　　这就是李白。是他的修养，也是他的浪漫。
　　 
　　—33—
　　拔了针管量过体温，烧暂时退了，医生说明天再过来。
　　李白的房间酒味实在太浓，不适合病人居住，韩信打开窗通风，另外收拾了一间房。
　　见李白精神还不是太好，韩信帮他擦过身子，把人抱上床掖好被角，自己迅速冲洗了一下，钻进被窝把人搂在怀里。
　　李白也没睡着，手上勾着韩信的长发，鼻尖萦绕着韩信的气息，让他很心安。
　　韩信的声音响在发顶：“你不问我吗？”
　　李白愣了愣：“什么？”
　　“问我为什么不来。”
　　李白眼睛弯了弯，语气上扬，貌似很配合地问：“为什么不来？”
　　韩信有些无奈，调整了下姿势，对视着李白的眼睛。他听懂了那语气中的有恃无恐。想到这问题的答案还是他吃了表姐的醋，他确实不太想回答，干脆用吻堵住李白的嘴。
　　李白被亲得有些招架不住，终于找到空隙避开他，边喘边笑：“你看你。”
　　韩信懂他的意思：你看你非要让我问，自己又不想说，就知道你不想说。
　　韩信的鼻尖抵着李白脸庞，亲昵地啄着蹭着，灼热的鼻息喷洒着，他有些后怕地搂紧李白，嗓音郑重又低沉：“小白，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李白挑了挑眉。
　　韩信这个人看起来不好说话，也不爱吭声，其实脸皮却很薄。在他耳边叫一声信哥，他就会脸红半天。像“小白”这种亲昵的称呼，他当面也总是忸忸怩怩叫不出来。平时对着自己都是叫名字，平静的，高兴的，缱绻的，不同情绪的，都是叫李白。
　　李白听得懂韩信呼唤里的珍重，所以并不在意他具体叫什么字。
　　今天怎么突然能叫顺口了？
　　 
　　至于……原委也好，道歉也罢，其实在看到韩信后，李白就不计较这些了。
　　因为只要看到韩信，他就知道韩信有多喜欢自己。
　　韩信的情感虽然很内敛，可是透过那双沉默的眼睛，李白永远能感受到他压抑的炽烈。
　　他喜欢自己，很喜欢自己。
　　就像高三那次，韩信没有给他回应，他却一直都很清楚也很坚信，韩信明明就很喜欢自己。
　　只要他知道韩信仍然那么喜欢自己，无论什么原因，他都很安心。
　　 
　　“那天约在南桥下，你要和我说什么？”韩信眸色深沉，他知道自己明知故问，于是欲盖弥彰地去咬李白的耳朵。
　　李白觉得痒，轻吟了一声，眼里分明带着笑，却故意轻哼：“错过了就听不到了。”
　　不是不愿说，只是那是很郑重的话，李白希望更有些仪式感。他想给心爱的人留下最难忘的印象，不想现在轻飘飘地说。
　　当然，还能顺便逗弄逗弄这个爽约的家伙，权做惩罚。
　　韩信却急了，手臂收紧，翻身直接把人压在身下，喘着气说：“不行。”
　　李白挑眉：“为什么不行，你自己不来的。”
　　韩信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无措。他更加用力抱紧李白，将脸埋进李白颈|窝里，声音闷闷地，却振动在李白胸膛上：“不行，你要和我说的……”那声音带了颤，还染着一丝委屈：“等你好了……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
　　李白看他这样，心里软得不行，便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拍了拍韩信的背，哄小孩似的，轻声在他耳边道：“好好，是你的，跑不了。”
　　 
　　“不过……今天先给你个别的，就当是之前生日礼物延迟的补偿吧。”李白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他从哪拿出来的，分明抱他上床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他直接塞进了韩信手里。
　　韩信没去看也知道，那触感是张银行卡。
　　韩信的指尖颤了颤，扣住李白的手不让逃，把东西塞回去，另一只手在他唇角轻抚，眼神半迷惑半清明地盯着李白，等他说话。
　　李白叹了口气，就知道没有那么好塞，他主动去吻唇边的手指，似在讨好它，要它别拒绝，然后笑着说：“我的工资卡，都是我自己赚的，厉害吧。”
　　韩信也叹了口气，用力塞回去，鼻头却发酸：“干什么你……要养我啊？”
　　李白眨了眨眼：“推回来干什么，我花钱太大手大脚了，还是信哥比较会理财，你帮我管管。”
　　这借口找得也太蹩脚了，韩信吸了吸鼻子：“有钱多花点怎么了，你赚的钱怎么花都可以，你开心最重要。”
　　李白的笑容瞬间更灿烂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花都行，我开心最重要。我就想这么花，你想不想让我开心？”
　　“……”韩信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不留神卡被推过来，李白的手却跑掉了。
　　李白还在笑：“信哥，这卡我已经送出去了，以后随你放哪，你就是扔了也没关系。”他的手臂架上韩信的后颈，拉着人凑近自己：“不过我以后可还得靠着你吃饭呢，你不忍心让我喝西北风吧。”
　　……韩信叹了口气。
　　李白上辈子肯定是属狐狸的。
　　 
　　——韩信视角正文完——
　　——李白视角分割线——
　　 
　　—34—
　　对于高中同桌是韩信这件事，李白也很意外。
　　这个名字他十分熟悉。初中这人和他争了三年的年级第一，不可否认，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李白向来欣赏强者，所以对结交韩信这件事很感兴趣。
　　相处下来李白发现，无论是执行力还是逻辑能力，韩信确实让人叹为观止。虽然他这个人比较闷，不太爱和人打交道，实在要说话也只说只言片语。但他做事专注，非常有目标性，身上还有一种同龄人少有的成熟感。这让李白感受到了他身上特殊的魅力。
　　 
　　他那时对韩信非常有好感，但还没有生出“喜欢”这种念头。
　　可李白的直觉向来比旁人要敏锐。虽然韩信一直隐而不发，但整整一个学期过去，李白已经十分确定，韩信喜欢自己。
　　他对恋爱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经验，又生性怕麻烦，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现在相处很愉快。
　　只不过，只要思绪往“喜欢”两个字上面转过了，人就会不知不觉地去考虑这样做的可能性。
　　更何况，他当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一点都不排斥韩信的喜欢。
　　 
　　如果说李白让人喜欢是只需一眼就足够热烈，那么韩信让人喜欢是如醇酒般逐渐浸润，然后不能脱身。
　　很不巧，李白在这醇酒边浸润了许久，在他反应过来前，已成了那个不能脱身的人。
　　 
　　—35—
　　高二李白在帮老师整理资料时，恰巧经手了贫困生补助信息。
　　长期以来，只要有韩信或者韩信班级相关的信息，李白都会下意识留意。
　　那次也是习惯性的往韩信班级的文件夹里多看了一眼，就正好看到了韩信的名字。
　　当时他只是有点意外，脱口而出：“韩信是特困户？”
　　资料室的老师却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是啊，可怜这么优秀的孩子，听说过得挺苦的。爸爸治病欠了很多钱，又没治好，还是去世了。妈妈也没正式工作。听说他假期都在打工赚钱。这种情况下成绩还这么好，真是太懂事了。唉，我儿子要是能这么懂事我就省心咯。”
　　 
　　如果说韩信的成熟来自生活经历，那么李白的成熟大多来自书籍。
　　古今中外，史事文集，李白足不出户，养尊处优，但依靠浩瀚的书海，他也培养出了超出同龄人的思维深度与广度，体悟到很多生活与处世的道理。
　　为什么他总能让人如沐春风，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招人喜欢？
　　除了良好的家教交出来的性格，也有这些体悟带给他的思维。同时，他也比旁人更能共情。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很多事。
　　他想到自己曾经开玩笑问韩信为什么这么拼命和自己争第一，韩信也开玩笑答说为了拿奖学金，而他根本没当真。
　　他想到分科那时他一本正经在韩信面前谈理想，韩信说，那很好啊，你有选择的资本。
　　……选择的资本。
　　李白向来遵从万事随心，做事从来没有后悔二字，这一刻却心生悔意。
　　他不应该在韩信面前说那样一番话的。
　　 
　　原来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所谓的理想而义无反顾。
　　他们需要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谈理想。
　　 
　　—36—
　　迎新晚会的观众席上，李白在韩信身边睡着了。半梦半醒，他仿佛听到韩信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低问他：“很累？”
　　很累吗？
　　李白笑了笑。很累啊。认真做好艺术活动也需要很多投入，继续维持文化课的第一，他真的觉得累了。可是他舍不得啊。舍不得和韩信这点牵绊，就像个契约似的。
　　他想要小小地再和韩信呼应一下。想要他们俩的名字再多点机会被并排提起。
　　还想在韩信面前优秀得持久一点。
　　仅此而已。
　　 
　　韩信把他叫醒的时候演出都散场了。就像高一拆信封的时候一样，这时候李白也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但他只是收拾好东西对自己说：“回去睡吧。”
　　 
　　—37—
　　他早就看清了韩信的心意，后来也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只是不明白韩信为什么只字不提。
　　但是没关系，他并不在意这个。韩信不提，不代表他不会提。
　　那一年他写了很多情歌，都是写给韩信的。
　　他怕韩信不接触网络，没地方下载，没设备装载。
　　他自己买了一个mp3，是那年的最新款，他把这些歌全都导了进去。
　　他当时已经在外地集训，可是想赶上韩信的生日，于是只能托人把mp3带回去。
　　他知道韩信听完一定能懂他的心意。
　　只是韩信没有回应。
　　 
　　—38—
　　李白的迷妹千千万，但十分不巧，李白的同桌却是韩信的迷妹。
　　在李白因为没得到回应而感到迷茫的时候，同桌却好死不死地要向韩信表白。
　　表白就算了，还非要和李白汇报进度。
　　意料之中地，表白被拒了。
　　李白似笑非笑：“那他怎么说？”
　　迷妹欲哭无泪：“他说他要专心学习，现阶段不想其他。”
　　李白知道这明显是托辞，但很有韩信的风格，他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39—
　　李白其实也想过，韩信是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不回应自己。
　　但他也确实感受到了高考的压力。
　　他不再刻意去维持文化成绩，不再刻意与韩信保持联系。
　　可就在李白以为高考前韩信都不会再主动联系自己时，却收到了韩信的短信。
　　短短两字，一句恭喜。
　　李白愣了愣。恭喜什么？两个星期前的奖项？是不是过了有点久。
　　但是想了想，学霸现在可能不怎么看手机了，李白又觉得释然。
　　他很快就回了句：“谢谢。”
　　李白也不再迷茫，他决定成全韩信和自己。既然现在确实不是好时间，那就等努力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大学再相见。
　　全国最顶尖的学府绝大多数集中在X市，不出意外的话，相见并不是太难的事。
　　 
　　—40—
　　大一寒假，嫌韩信这个闷葫芦进度太慢，李白把他带回了家。
　　一进门就语出惊人，他把韩信和妈妈都下了一跳。
　　不过妈妈反应很快，配合得也很好，只是在韩信没注意的时候睨了李白一眼，让他下次这种情况最好提前打个招呼，这么久还没搞定，别再把人吓跑了。
　　李白笑弯了眼，说今天一定搞定，不用再等下次。
　　 
　　—41—
　　他大三生日那天，韩信在电影院睡着了。
　　他知道韩信最近很忙，应该是家里出了事，但具体什么情况韩信总不愿多说。他便也相当配合地没有多问，只聊些有趣的话题活跃氛围。
　　碰到好玩的活动他总是第一个就想到韩信，不过既然没时间，那也没有办法，他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没想到韩信会累成这样。
　　韩信的睡容十分疲倦，眉心还紧紧皱着，李白看得皱眉，心思也渐渐不在电影上了。
　　他想让韩信多睡会儿。
　　他低头脱外套，想给韩信盖一盖，却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本小本子。高中的时候李白就见过类似的本子，是韩信的计划本。想来是从口袋掉出来了。
　　李白弯腰捡起来，并没有打算看，却因为抓取姿势的原因，页面自动翻开了。
　　就一眼，他看到了上面的大额账单。他登时顾不上其他，翻开本子，一页页看过去。
　　他发现韩信过得比他想象中还要拮据，他发现韩信的时间排得一点空隙都没有，他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紧迫，却把难得空闲的时间全都给了自己……
　　李白合上本子，猛然转头看向韩信，心绪凌乱翻涌，结成心疼。
　　为什么要让他的信哥这么辛苦？
　　 
　　他一瞬间又想到了许多事。
　　每次出来玩，虽然自己不在意花两人份的钱，但韩信并不会次次都让自己负责花销。他总会不动声色地找机会请他吃喝玩乐，总体上还是持平。
　　而每一次玩乐的花销，说大不大，可是对于急需用钱的人来说并不算小。
　　可是韩信除非实在排不出时间，却从不会拒绝他的邀约，也从未提过这方面的事。
　　 
　　李白眼眶泛了红，他把本子轻轻放回韩信外衣口袋，心中却觉得，某种程度上，是自己加重了韩信的负担。
　　 
　　—42—
　　李白的理想向来与金钱无关。黄白之物俗不可耐，清风明月不染尘埃。
　　可他看着韩信却能理解，那只是未经苦处之人眼高于顶的不屑一顾。当这黄白之物稀缺到不足以支撑一个人活下去时，他还能做到两袖清风，才是真正的傲骨。
　　 
　　—43—
　　李白不再频繁打扰韩信。他不想再分散韩信的精力和时间。
　　他也该尽快把自己的理想与工作落实，这样才能更好地帮韩信缓解经济压力。
　　他借着需要带饭的名义，把饭卡给了韩信。
　　他说自己充饭卡的时候不小心多点了个0，韩信得帮他多吃一点。
　　 
　　—44—
　　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能坚定地辨别韩信的喜欢，所以即便长久不见，除了有些想念，李白并不会患得患失。
　　可是唯有那一次，韩信竟未赴他的约，连着消失三天。
　　意识到韩信躲着自己的时候，李白才知道自己有多慌张。
　　他一个人待在宿舍，那些他原本豁达的心胸中并不太在意的事，却在沉重的脑袋中迷茫乱撞。
　　他在想高一的时候韩信为什么不给点表示，明明占尽了天时地利。
　　他在想高三的时候韩信为什么不回应自己，明明他们都说东西送到了。
　　他在想大一的时候韩信为什么不再进一步，明明他们相处得堪称暧昧。
　　他在想这一次，韩信是不是已经用尽了全部精力，不想再分给自己。
　　你为什么不回应？为什么不主动？为什么呢，明明你也喜欢我……
　　 
　　—45—
　　李白身体完全好了之后，两人恢复了各自的轨迹，感情更甚从前。
　　让李白觉得欣慰的是，韩信好像突然开窍了，凡事都比从前主动了许多，他的眼神更直白，嘴巴也不再那么笨。
　　好像，这个和浪漫因子绝缘的人，也开始有了点天份。
　　当他终于有时间去整理归纳前阵子工作的时候，才在公关部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的视角是公寓大门口，照片里自己和表姐相依而眠。说实话，如果不是当事人，他自己看了都觉得他们是情侣。
　　李白愣了愣，突然把前前后后的事全都串了起来。
　　李白向来聪明，如果不是当时被感冒拖累一直昏昏沉沉，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想明白前因后果。
　　那天打开公寓门的是韩信，他看见自己和表姐在一起，却没想到狗仔就潜伏在附近，顺势拍下了这组照片。韩信当天打了三个电话自己都没接，后来自己也一直没向他解释，他怕是误会大发了，这才爽了自己的约。
　　难怪他后来支支吾吾的也不说为什么。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他在吃表姐的醋。
　　李白轻轻笑出了声。晚上拿这事逗逗他，他又该脸红了。
　　 
　　只是我没有告诉他表姐的身份，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一个可能。
　　李白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无论怎样，他都觉得很高兴。
　　因为韩信一直一直都那么那么地喜欢他，这一点从未改变。
　　 
　　—46—
　　韩信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生日礼物。
　　只是在李白拿出戒指盒时，他却握住了盒子，抢先在李白面前单膝跪地。
　　李白笑他借花献佛，韩信却很固执。
　　他觉得李白就应该那样夺目出尘地立着，他不想让李白跪着。
　　正是落日十分，晚霞给天空铺上烂漫的粉紫色，江风阵阵吹来，却多了几分温柔。
　　他们戴上戒指，十指相扣。
　　他们相视而笑，相拥而吻。
　　 
　　——正文完结——
　　 
　　番外：关于白哥的表白
　　—1—
　　这日休假，电话响起的时间是九点半，韩信看了眼床上的人，迅速摁灭铃声，放下牛奶杯走到窗边。
　　“刘邦？”
　　高中的时候刘邦和李白玩得挺好，后来也曾请韩信给自己做家教，算是韩信为数不多较为熟悉的同学。但是大学后也很久没联系了，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来电话。
　　“信哥，哈哈，最近怎么样？”
　　刘邦五大三粗，比较豪放。听到他的问题，韩信的眼神不由自主往床上瞟，而后勾起嘴角应道：“挺好的。怎么了？”
　　“也没事。前阵子白哥问我有没有跟你联系过，我突然想起来，就给你打个电话聊聊，确实很久没联系了。他当时好像找你有事，现在应该解决了吧。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也比较忙，现在才想起来。”
　　韩信知道他说的应该是自己失联那会儿的事，想来是李白找不到自己的时候联系过刘邦，他应道：“嗯，解决了。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在实习了。对了，你和白哥现在关系还挺好的吧，毕竟还在一个大学，唉，不像我，当时刚到学校这边孤家寡人，一个老兄弟都没有。不过学校我还是很喜欢的，说起来，当年高考还要多谢信哥给我补习啊。不然我可考不到这个分数。啊，那还要谢谢白哥，不是他我还没想到要找你呢。”
　　韩信不太擅长聊天，都是刘邦叽里呱啦说一堆，他简短地应几声，再偶尔回问。不过说到李白，韩信就明显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我本来要在校外找家教的，白哥一听我要找家教，把我一顿训，说学校里有个数学考150的你不找他教，你找那家教老师数学能考150不？我一听，还挺有道理，这才来问你。哦对了，当时白哥还警告我不能克扣你工资，不能低于这个数。嘿，把哥给气的啊，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韩信愣了愣。
　　其实直到现在，他大部分经济来源都是家教。他打过许多暑假工，知道零工时薪的低廉，尤其像他这样未成年的劳动力，更是赚不到几个钱。可自从校内有同学开始请他辅导功课后就不一样了。周末、假期，在保证自己完成功课的前提下，他接受了一些校内同学的补课请求，而他们甚至开出了与市面上专职家教老师同等的时薪，这让韩信十分受宠若惊。
　　虽然他的讲解细致耐心，确实能给同龄人带来很大的帮助，但给一个高中生这样的信任，他还是有些诧异的。
　　但不管怎么样，高中的经历给他开了个好头。升了大学之后在家教辅导这块他经验丰富，更是得心应手，他的实力与信心稳固支撑着现今在X市带的高时薪家教，在最困难的时候支撑着他的经济运转。
　　现在想想，当年那些同学一个个家世殷实，也多多少少都和李白有点点交情……
　　韩信的眸光几经波动，视线固定在了李白身上。
　　“这么一说，我发现白哥对你的事还真挺上心的，高三那会儿还送你mp3。”
　　“mp3？”韩信皱眉。
　　刘邦也一愣：“是啊，这反应，你不会没收到吧？一个白色边的，好像还有点蓝色条纹。当时觉得可贵气了，我叫白哥送我一个，他就白了我一眼。哦对了，当时白哥还没回来，是托我送到你们班的，当时你不在，叫你们班一个脾气火爆的小妞给你的，她当时吹着泡泡糖我印象还蛮深刻的。她给你了吧？后来我碰到她还问了，她说她给你了啊。哦对了信哥你不知道吧，她和我们班的刘备上了一个大学，后面在一起了……”
　　刘邦连珠带串说了很多，韩信的思绪却只停留在那个mp3上，他愣了很久，时而皱眉，时而恍然，时而眸光黯淡。然后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我收到了……”
　　他看李白已经翻了个身，应该差不多要醒，后面的话也没心思再听，和刘邦说两句就挂了电话。
　　 
　　—2—
　　当年那个mp3，他其实是收到了的。
　　刘邦请孙尚香把这个给韩信，孙尚香也没多想，看了眼那位置没人，就直接放到了韩信桌上。
　　他们位置隔得远，也不太熟，加上上课前都没有碰上面，孙尚香也就没太关注这事。
　　而韩信那天回到座位上，看到桌上多了一个mp3。瓷白的外壳，设计很精致，点缀的蓝宝石适当地增添了贵气，让他一眼就觉得，这是李白会喜欢的东西。
　　他看了看，叹了口气，把它移到了同桌的书桌上。
　　他现在的同桌是个女孩子，头发很长，编了两个精致的麻花直垂到腰际，身材修长高挑，性格温婉水灵，是理科班出名的美女，也是学校排的上号的校花。
　　追求她的男生实在太多，桌上经常都堆满了礼物，不过偶尔有人放错，也会放到韩信桌上来。
　　只不过大乔回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睛，拿起来看了看，却问：“是谁送的？给我的吗？”
　　她在问韩信，韩信摇摇头。
　　这时候刚好打铃了，他们也没再多说。而韩信没有关心那mp3后续的去向。
　　 
　　他现在才知道，那竟然是李白给他的。
　　 
　　—3—
　　他翻开手机在微信里搜索大乔，找到以后松了口气，还好是加过微信的。他没有多想，直接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却听到有个男声嘟囔道：“谁啊。”韩信一时间有点尴尬。
　　还好大乔清脆的声音马上响起来：“韩信？有什么事？”
　　她也有点懵。学霸一直挺高冷的，虽然是同桌他们说的话也不多，大学更是没有交集，找她做什么。
　　韩信不擅长寒暄，现在避免尴尬也没有寒暄的必要，他直接表明来意：“你记得高三的时候有人送了你一个mp3吗，白底蓝纹的。”
　　大乔倒是反应很快：“记得。”
　　她知道那款，是个限量版，价格很高昂，所以收到的时候印象还挺深刻。不过她不知道韩信突然提这个做什么，总不至于这个时候突然跟自己说：你记得那个mp3吗？那是我送给你的……吧。大乔脸上三条黑线，把自己写网文的脑回路晃出去。
　　韩信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现在还在你那里吗？”
　　大乔声音清脆利落：“我没收啊。”
　　她补充道：“那款我认识的，太贵了，问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我肯定不能收的。”
　　也许是网文作者固有的天赋吧，大乔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个该不会，其实是送给你的吧。”
　　毕竟，韩信的颜值也是很OK的，虽然人气没有那么火爆，但暗恋他这款的人，其实也不在少数。
　　韩信没有否认，只是有点沮丧。
　　向来寡言少语的学霸流露出这种情绪，大乔实在觉得稀奇，八卦之魂突然熊熊燃烧，作者的精准性再次出现：“女朋友送的？很重要？要找回来？吵架了？”
　　韩信愣了愣：“没有吵架。”
　　大乔憋笑，看来前面三个都说对了，她好心给学霸指了条明路：“我当时放在讲台的失物招领箱了。那箱子里当年就还有挺多往届学长学姐的东西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们的东西会不会也还在里面。”
　　 
　　—4—
　　韩信隐隐觉得，这个东西很重要。
　　当然，李白给他的东西，每一样对他来说都很重要。只是他觉得这一件或许还承载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或许是他错过的关键一环。
　　他暗自叹着气，没发现李白已经醒了。
　　 
　　李白基本上听完了他和大乔的电话，冷不丁来了句：“你没收到？”
　　韩信心中一跳，视线看向他，又黯淡地垂下去，嘴唇张了张，好半天只吐出两个字：“抱歉……”
　　李白觉得好笑：“为什么你要说抱歉？刘邦真是不靠谱，我千叮咛万嘱咐，他还信誓旦旦跟我说确实送到了。”
　　李白想坐起来，却腰酸得紧，牵动着眉头微蹙。韩信急忙两步跨过来要扶他，等他堪堪坐直就一把抱住，闷闷的声音响在他耳侧：“他也确实送到了……我不知道是你给我的，我……没拿到，抱歉。”
　　李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拍了拍韩信的后背，轻声说：“信哥，没关系啊，你不用说抱歉。”
　　韩信向来坚强独立，也有些太过独立，以至于李白常常想帮他，钱和东西却难得能送出去，送出去了也担心他要换种方式还回来——这反而会增加韩信的负担。可现在这样的人这么委屈地趴在自己肩头，让李白有些爱不释手，下意识又搂紧了些。
　　想到什么，他愉快地笑了两声，悠悠轻叹：“原来你没收到啊，我说呢。”
　　“什么？”李白话里有话，韩信越来越觉得，他确实错过了很不一般的东西。
　　“没什么，”李白侧过脸啄了他几下，眼睛又亮又弯：“有些开心。”
　　他就知道，韩信那么喜欢他，当年若收到了东西，怎么会故意不回应？
　　李白眉眼弯弯：“寒假一起回母校看看？”
　　韩信吻了吻他的唇角，轻声道：“好。”
　　 
　　—5—
　　走进当年的教学楼，韩信就开始紧张起来。他害怕教室上了锁根本进不去，害怕失物招领箱早就换掉了，害怕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扔掉或拿走。
　　毕竟都已经过了快四年了。
　　但是还好，教室前门锁了，后门却留着缝。失物招领箱也还在，只是变成了粉笔盒。
　　韩信紧张地翻找着粉笔头下的杂物，然后如获至宝地捧出一个沾满白灰的mp3，眼巴巴地看向李白，好像一个期待奖励的孩子。
　　李白接过来，用湿巾把表面的灰尘抹去，又用纸巾擦拭干净，拿出他特地带来的同型号充电线递给韩信：“打开看看？”
　　韩信插上电，手指抚上开关键，仍然有些紧张：“里面有什么？”
　　李白眉眼弯弯：“你看了就知道了。”
　　摁住开关键，真的还能开机。
　　韩信翻着翻着，手指就顿住了。
　　里面每一首都是李白的原创歌曲。准确一点，都是李白写的情歌。
　　那些歌名他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因为李白所有的歌他都关注过，大部分的歌也都听过。可他唯独不听这些情歌。
　　那是李白高中的时候写给喜欢的人的。他不想听李白写给别人的情歌。
　　可是现在，韩信看着李白本来想在高三送给他的mp3，意识到事情好像不是那样的。
　　他怔怔道：“那时候，你不是说有喜欢的女生吗？”
　　李白愣了愣，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女生了？你把原话复述一遍？”
　　韩信有些茫然：“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校内的……”
　　韩信顿住了。
　　不是校内的女生。不是女生……
　　歌是写给他的，喜欢的人也是他。原来李白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一直都是他。
　　韩信手指颤抖着，点了播放键。
　　舒缓的旋律流淌，清澈的嗓音响起，那一句一句，一首一首，是李白写给他最真诚而又最浪漫的告白。
　　轻轻地，身边也响起了与mp3中如出一辙的温柔歌声。李白站在韩信身边，和着旋律哼唱着。尽管已经过了很多年，但那些词曲他都还记得。因为那些都是写给韩信的，在发出来之前，他已在心底打磨过千千万万遍。
　　韩信听着听着，沉默着伸手抱住李白，莫名有些难过。
　　李白想的没错，只要他收到了，打开看了听了，就一定会明白李白的心意。
　　可是他推开了李白的mp3，错过了李白的表白。到了大学还犹犹豫豫，后来还怀疑过李白的感情。
　　他恨死自己了，他恨自己为什么就那么不敢想，为什么要那样小心翼翼，为什么就不敢向李白伸出手。他本来应该把所有美好都捧给李白，可是却因为他那些无谓的自卑望而却步。
　　明明李白才是该被宠爱的那一个，可是每一次都是李白主动朝自己迈步。自己就像个姿态很高放不下身段的混蛋，故作矜持，非要等李白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惊觉自己竟是如此地吝啬于付出。在那些年里，他自己一个人唱着患得患失的戏码，却什么都没给过李白。
　　他用所谓的深情陶醉着自己，唯独忘了掏出真心，去捧给他深爱的人。
　　李白看他又埋在自己身上闷声不语，眉眼弯弯地笑：“怎么了信哥，感动得想哭呀？”
　　“嗯……”
　　李白愣了愣，因为韩信难得坦诚地没有否认。他听到韩信闷闷地说：“李白……我给你的太少了……”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李白忙道：“不是这样算的信哥。”
　　不是这样算的。
　　在那些为了最基本的生存疲于奔命的日子里，韩信一言不发，把所有的耐心温柔和本就紧缺的时间和金钱都花在了他这里。那已经是韩信全部的气力。
　　而他，无论是金钱也好，时间也罢，大多时候都是富余的，挥霍起来的时候也毫不在意。
　　李白觉得，相比于自己和朋友相处起来也很大方的社交，自己给韩信的就显得没那么特别。所以他时不时就想变些花样，花些精力。他想给韩信最好最特殊的，仅此而已。
　　否则怎么能抵得上韩信的万分之一？
　　李白有时候会想，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好像这世界给了自己太多垂爱，可是却总是对韩信十分吝啬。老天是不开眼的，让他这么好的韩信吃了这么多苦。
　　但是以后不会了。有他在呢。他会把他多拿到的那些，都替老天补偿给韩信。
　　“你给的从来都不少，不能这么算的。”李白想要安慰怀里的人，却突然想到什么，轻笑了两声。他的语气染上暧昧意味：“真的不少，再多受不住的……腰疼。”
　　韩信突然噎住。他的脸还埋在李白颈窝里，耳朵却开始发红，一时有些气闷：“你……你怎么……”
　　李白低低笑着，越笑越开心。韩信被他笑得有些恼，隔着棉袄轻轻掐了掐他的腰，“那你就是这样算的？”
　　李白吸着气轻喘一声，身子失了力，软软靠在韩信颈侧。而后两人都轻轻笑出声来。
　　教室里的气氛美妙愉快，寒冬中两人的心都融融地发着暖。
　　嗯，没关系，怎样算都好。反正他们现在亲密无间。
　　 
　　 
　　——
　　*碎碎念：
　　终于把我想表达的内容都表达出来了，好爽，呜呜呜，好开心，写的过程中把自己给甜晕好几次，还有好多次我以为我快写完了结果写着写着他们就又发生了很多小故事。这种看着人物行走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我爱同人文！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