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为何
作者:19301571020      更新:2023-01-27 21:14      字数:12602
《所爱为何》

沉香十七岁的时候过得兵荒马乱,学习、考试、申请出国,各个都要了他半条命。杨婵的工作性质特殊,用手机都得申请。不能陪在他身边,沉香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遇到杨戬。彼时杨戬去西部支教,刚刚被调动回城市。
杨戬站在讲台上,头一眼就望见了沉香。支教生活非但没有使他憔悴,反而赋予他沉淀在时光里的气质,从容不迫,亲和又威严。
讲台下,沉香停笔抬头望他,杨戬的眼睛里头有野风,有骏马,有触手可及的山川与草原。沉香盯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突然之间感到时间都滞涩缓慢。他回想起母亲昨晚迅速又简洁的一通电话:
“沉香,你舅舅支教回来了,要去你在的班级教书。”
沉香分不清杨戬的年龄,他看杨戬的眼睛,熟悉又陌生。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合该长得像。可事实是,他不见母亲已经太久,久到几乎已经要忘了母亲的长相。
但沉香不在乎,他有自己规划。而此刻,亲人这个选项则被排除在外。
讲台上杨戬看向这个外甥,他面前的书垒得像座山,课本、练习册、五三,一摞一摞沉甸甸的压在这孩子的肩上。校服干净,衣领整齐。杨戬曾经见过雪山,但他觉得在那一霎时,他又再一次见到了。
沉香的眼睛像料峭的崖风,掀一掀眼睫便刮得他猝不及防。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名字,说很高兴认识大家,说他们以后会彼此了解,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沉香觉得这些都是场面话,每个老师都会说。他没接着听杨戬说了什么,他转笔,沙沙的在卷子上写字。中性笔在他指尖旋出了残影,转成一朵盛开的花。
沉香指尖上有各种各样的茧,有转笔转的也有握笔握的。他的写字姿势不对,是小时候的习惯,爹不疼爱娘不在家,没人纠正他;他写字时小拇指指甲抵在掌根,握笔握的很紧。于是久而久之,掌根也有了一点点的茧;右手小拇指关节的外侧也有一层薄茧,是被各种各样的纸磨蹭出来的。久而久之,那层薄薄的皮甚至变得光滑与柔韧,太过于离谱。
后来杨戬无数次的握这双手,想要纠正他写字的姿势。杨戬带着他写两个人的名字,他一直记得杨戬掌心的触感,干燥的、温暖的、像山、像水,包容又坚定。
一个礼拜后的大课间时,沉香被杨戬叫到了办公室。
外头跑操的声音喧嚣,运动员进行曲伴随着每个班的口号声,堪称当代校园的经典风景。办公室里沉香坐在杨戬旁边,杨戬说要和他“谈谈心”。
沉香懵了,他没想到杨戬说的“彼此了解”是来真的,他真一个个的把学生叫到办公室聊天。他们面面相觑,是杨戬先开启的话题,他说换了新的班主任,感觉还适应吗?
沉香不清楚他是不是对班里的每个学生都这么问过一遍,其实他感觉无所谓,只要杨戬不提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就不会主动上去攀谈。
他别扭着不太愿意。
聊天比想象中结束的要早,除了杨戬末尾的那句“放学后请稍等我一下。”
沉香确定以及肯定,杨戬绝不会对别的学生说这句话。
说不准在哪儿等,于是沉香打算干脆一直待在教室。可他真没想到杨戬会来看晚自习。
杨老师夹着教案带着电脑,坐在讲台旁的课桌前。桌子对他来说有些太小,一双长腿屈在桌下,显得特别委屈。
沉香看着他,有点想笑。他觉得杨戬是怕他跑了,但其实杨戬只是想多看看他,看看妹妹的孩子,看看自己的亲人。
放学时沉香推山地车回家,杨戬陪他。猝不及防的,杨戬开口:“现在一个人住吗?”
“邻居偶尔会来看看我。”
“邻居?”
“一个养猫酗酒的老头儿,我偶尔帮他买点猫粮什么的。”
杨戬还想问,但沉香定住了,推着车望他。天太黑了,路灯昏暗。杨戬看不清沉香眼里的情绪,他把邀请同住的话语咽进肚子里,他觉得太突兀,他想拍拍沉香的肩膀,但甫一抬手却又放下了。
他心里想着,沉香。
沉香仿佛听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于是抬起头来看他。他看见杨戬纠结,又想起来妈妈昨晚的电话,于是先发制人,却递给了杨戬一个温和的台阶: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
“舅舅。”
杨戬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他顺理成章的拍了拍沉香的肩膀,语调称得上温柔:“去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沉香回到家匆匆做了一碗面,香菇炖鸡。他前几天吃红烧牛肉吃到要吐,于是今天打算换换口味。
面刚一泡好门就被敲响,是他养猫的邻居,沉香知道他叫申公豹。申公豹一手抱猫一手提着下酒菜,醉醺醺往屋里闯。他一边踉跄一边高呼:
“沉香,拿酒来!”
沉香只能先把泡面放一边,迎上去接过他提着的卤菜。袋子里什么都有,什么猪耳朵猪尾巴猪头肉花生米杂七杂八,还有哄孩子用的几颗糖。
申公豹其实不太挑酒,羊栏山三锅头统统来者不拒。前一阵子江大白的营销做的好,他赶时髦喝了两瓶。对此评价是口感一般,随即他怂恿沉香用剩下来的酒兑雪碧喝。沉香没睬他,沉香不喝酒。申公豹就笑,没硬要求他,一杯一杯的又下了大半瓶去,然后就这么靠在沉香家的沙发上,带着酒气打着鼾睡了。
但这次来拜访时倒是真没喝高。沉香吃着泡面,配着申公豹带来的下酒菜。面饼泡了两块,沉香肚子吃的溜圆。申公豹诗兴大发,抱着猫非要吟诗三百首。沉香自顾坐在书桌前,耳朵里塞了耳机,开始听英语听力。
一般学习结束时申公豹的诗兴也就发完了,斜斜倚靠在沙发上,呼噜里头带着酒气,和他心爱的猫一起呼出一首二重奏交响曲,细听甚至还能分出高低音部。
而和沉香家里不同,杨戬的家里几乎算得上是冷清。他家里什么都有,但又似乎什么都用不上。做饭时一个菜嫌单调,两个菜又嫌多。
泡面到是方便快捷,可他今天既不想吃红烧牛肉,也不想吃香菇炖鸡。他盯着置物架许久,闭着眼睛点兵点将随便摸了一包。睁眼一看,好家伙,这次是番茄炒蛋。
杨戬烧水,煮面。要是愿意对自己再好一点,那就切两片午餐肉再打个鸡蛋——今天老天爷赏脸,竟然还是双黄的。他一般在锅里吃,因为不用洗碗。
杨戬就着夜色吃完一份面,长叹了声气。
窗外的夜静的出奇,家里也安静的可怕。杨戬原本不是害怕寂寞的人,可他现在却无端希望屋子里出现一些什么声响。他起身打开电视,新闻联播。调个频道,天气预报。
沙发是死的,日历是死的,桌椅板凳是死的。寂静的,沉默的。在这栋房子里,只有杨戬自己是活的。
杨戬的手指放在手机的拨号键上,他反复纠结到底要不要拨出这通电话。出于什么立场呢?是班主任,或是任课老师,还是说刚认识不久的舅舅。
沉香的手机忽然响了。

沉香“喂”了一声,等对面答复后迅速的报出选择题的答案,接着是完形填空,再到阅读理解。他写作业很快,偶尔也帮外校的学生写。理所当然是要收费的,他用这个赚一点外快。
杨戬打了一个电话没打通,机械的女声向他播报: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杨戬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他其实有点紧张,不知道面对沉香时该说些什么。时光遥遥山路迢迢,他们之间隔了太远,缺席的不仅仅是十七年岁月。
到底还是和沉香通了电话。是沉香回拨过去的。彼时他正给申公豹盖被子,他猜杨戬虽然隔着手机,但一定也能听到他申叔饱含了诗意的睡鼾。
电话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仅仅靠着微弱的一线相连。稍许的沉默后才是分享,杨戬有意拉近关系,故而大多是杨戬说,沉香听。听杨戬说走过的草原,看过的蓝天;听杨戬说牵着烈马,周围簇拥的孩童、或是羊群。沉香听杨戬慢慢的补上,用语言描绘他们未曾相见的十七年。
这是沉香未曾见过的世界。
而后通电话成了常态,甚至沉香遇到不会的题会在电话里直接问杨戬。杨戬夸沉香聪明,一点就通。他们在学校里假意陌生,维持着众人眼中的普通师生关系,而下课后的手机里则像寻常的家人。杨戬阅历丰富,开明豁达。偶尔在通电话时沉香会产生一种,他原本就家庭幸福美满的错觉感。
沉香平时还是不爱说话,但起码会臭着脸了。小孩儿二五八万拽的一批,看人都睨着眼。胆子大的敢去请教问题,沉香就写了公式教,再遇到教不会的笨比就发信息给杨戬,意思是你教的学生你得负责。
杨戬失笑,上课把这类题型再讲一遍。沉香就转着笔盯着杨戬。杨戬不和他对视,心说总算有点这个年纪的样儿了。
高中生不比社会官场上的成年人满是心眼儿,今天你问一题明天他问一题,知道沉香好相与后上赶着讨论,课间一大群人簇拥着,氛围和谐的一批。没人教过沉香怎么社交,可他却无师自通的融入了班级这个集体。
带给他变化的正是杨戬,沉香心知肚明。

有天晚上沉香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他梦到金鸟冲破漆黑的天,灰白的道袍,破烂的蓝白翻领衣衫,红的大氅,深绿的破烂围脖,周遭空气烧灼又粘稠。有巨斧银刃,他看到杨戬身上的血。金色与蓝色缠斗,紫气萦绕在周遭。恍惚间他看见妈妈的脸,虚虚的抚一抚他的脸颊。他想大喊,却张不开嘴,竭尽全力也发不出声音。他在石块中翻找寻觅,指甲劈开血流了满掌,他伸手去够母亲消散的指尖。
母亲,母亲,母亲。
可杨婵还是被夜色拥藏入怀。
半夜里沉香惊出一身冷汗,他倏而睁开双眼。胸口起伏,他定定的望着漆黑的天。沉香起身走出房间,申公豹又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搂着他的猫,在进行艺术家式二重奏,诗情豪放冲九霄。沉香的手脚汗津津湿漉漉,一阵冷风刮过去,他在这个凉夜里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他好想打电话给杨戬。
杨戬到的很快,似乎早有准备。沉香没告诉他地址,却下意识觉得杨戬一定能找到。
果不其然,门被叩响了。
申公豹的猫只警惕了一瞬间,但看到来人后反常的安静下来。它打个呵欠,又舔了舔爪子。拱进毯子,又钻进申公豹的臂弯。杨戬看见猫,又看见夜色里打鼾的申公豹,觉得沉香当时那句“酗酒的老头”真的精准又贴切。
许是沉香最近的压力太大,模拟考他的成绩掉了两名。杨戬曾经问他为什么那么拼命,沉香想了一会儿,说为了更靠近妈妈。
于是杨戬就不再继续问了。
翌日当两人一同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难得的把申叔的宿醉都吓醒了三分。他揉着眼睛端详了会儿杨戬,然后对着沉香语不惊人死不休:
“沉香,我知道你年轻人火气旺盛,可你怎么搞到你舅舅身上去了?”
杨戬沉默着剥了一颗整蛋塞进申公豹嘴里,意思是吃的总该能好好堵住你的嘴。申公豹一边嚼一边嘟嘟囔囔,又仔细剥出来一枚蛋黄,掰开了喂给他的猫。
沉香庆幸杨戬没有煮溏心蛋的习惯。
上学路上杨戬向沉香道歉,学校统计学生的家庭住址时他看到了沉香的,这是杨戬的有意而为之。沉香不打算跟他生气,他早上吃了杨戬买的早饭,还有热腾腾的豆浆;书包里放着保温杯,里面泡了点金桔柠檬。他明明十七岁,在这一刻却觉得自己是七岁,正跟着家长背着书包上学。
可他确确实实的已经十七岁了,他已经感受到了爱,可这份迟到且有些过分亲密的感情弥补不了他曾在亲情上的缺失。反而扭曲成了性,成了另一份饱含着欲望的爱。
申公豹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沉香觉得有必要把这老头儿给揍一顿。他坐在车里,看着杨戬的侧脸,他的喉结和胸。不合时宜的,他起了反应。
沉香只希望杨戬看不见,他要求在离校门两百米远的地方下车。理由是为了“避嫌”。杨戬答应他,先一步开进了校门。沉香边走边想,他对杨戬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他是个行动前会预先构想好所有的人,他幻想和杨戬做爱,幻想他们接吻。他用杨戬类比他的母亲,如果同样是亲情,为什么他会幻想同杨戬接吻和性交而非别人,可难道这份夹杂着性欲的亲情,在情感关系里就能称之为爱吗?

杨戬在上课时,目光总会长久的停留在沉香身上。看他的眉眼,和小婵实在像。可杨戬透过沉香的眼睛,看到的又不仅是妹妹。想来爱一个人的原因有很多,也许因为他聪明,或是漂亮。可当你遇见同样聪明又漂亮的人后,就会发现,这些让你一开始爱上他的特性在他本人面前不值一提。故爱人即是爱人,沉香即是沉香。
下班时杨戬坐在车里,摁掉了几个电话。他会抽烟,但很少抽。有人在网上说这是男人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杨戬觉得这样的言论二逼。压力是每个人都有的,具体要看怎么去调节。他没急着回家,他在思考自己和沉香。理所应当他知道自己是沉香的舅舅,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一名教师,是整个班级的班主任。如果说在初遇时叫每个学生去办公室谈心,是向沉香欲盖弥彰的靠近。那么现在的特殊关照则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他是可以用自己是沉香的舅舅来自我欺骗,但这份好超出了一定的范畴。他看见沉香硬了,他讶异于自己竟觉得“理所应当”。他反问自己是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沉香,是舅舅,还是别的。
杨戬痛苦的挣扎着。
于公他觉得这样有悖于师德。他理所应当要平等对待每个孩子,可他却情不自禁的偏爱沉香。他违背了自己的道德,背叛了当初迈入教育行业时握拳立下的誓言,他现在做不到一视同仁的对待每个孩子了。
他偏爱沉香。
于私,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狡猾,他在利用沉香,利用沉香的年轻。他年长于沉香,社会阅历丰富于沉香,为人处世更加周到,人脉更宽广,他的深度,他的广度。他不确定到底是哪一点吸引沉香,他担心的不是名为亲情的羁绊,而是沉香究竟是爱他,还是依恋他。
年幼者太容易被温和的长者所吸引,是一种“雏鸟情节”。
杨戬明深知痛苦的来源,可他却拒绝掐断。不仅仅因为外甥沉香,更因为他的私心。所以他忍耐,纠结,且痛苦。
他觉得自己近乎自私与贪婪,并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他占有了沉香的这两年,他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可他控制不住。
对不起。他心想。对不起。
在车里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沉香打来的,手机里面传来呼吸声,等了许久沉香才开口:“杨戬,你今晚还过来吗。”
杨戬没理由拒绝。
沉香说不想做梦,于是晚上又跟杨戬睡在了一起。沉香有私心,他想确认自己对杨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们同床共枕,却各有心思。杨戬早已想好怎么打发沉香:晨勃是夜勃的延续,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一晚数次,无关乎性欲,是医学上也在探究的问题。
沉香假意听从,事实是他晚上还做了春梦。梦里的对象就是杨戬。
沉香试着从背后拥了舅舅,杨戬没拒绝。身下躺的床似乎在此刻就已经不是床了,是温暖的海洋,柔和的,细致的包裹着他们两。
杨戬睡意朦胧,声音里带了点困倦。对沉香说:“晚安。”

从夏天到夏天,季节轮回更替,时间却不会倒流。沉香十八,又窜高一截,去年的裤子已经盖不住脚脖,其他孩子的校服长裤穿在沉香身上像是九分。杨戬看着沉香白杨似的招展,心里头觉得特高兴。
从很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再被所谓的“辈分”束缚。沉香有天牵他的手,十指交握,下车后沉默着走到家,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周遭静悄悄。月亮不出声,树也安静,晚风捂住夏蝉的嘴,要它稍稍歇歇。沉香一开始牵得松,方便杨戬能随时挣开,但杨戬没有,他默许。沉香差一点就牵着杨戬在小区一圈一圈的走,那一刻他希望回家这条路再多一点漫长。
杨戬感受到了,他语调轻松,说沉香,以后的牵手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
沉香心如擂鼓,拳头大的心脏里仿佛装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撞得他脸红心热。杨戬知道他的意思,杨戬同意和他牵手。
青春期的男高中生对于性的幻想那么多,可真真切切上手时却又那么惊慌失措。杨戬温和的引导,从牵手,到拥抱。沉香肥着胆子接吻,杨戬没拒绝,但有时只愿意唇吻相贴。他看沉香的目光不仅仅是在看恋人,也是看他的孩子,他的亲人。
沉香分不清这份爱,他已经溺死在了杨戬的眼眸里。

情侣之间是会约会的,沉香知道。他还知道杨戬这老贼在下班的时候会去学校周边的甜品店蹲点。守株待兔式的随即抓取一对小情侣,甭管是哪个班。
被逮到的小情侣惊慌失措,仿佛落入陷阱的一对笼中鸟,瞪着惊恐的眼睛,等着“猎手”的盘问。可要么说杨戬贼,他问清楚这对鸳鸯的班级姓名,翻出了手机里的月考排行表。杨戬笑眯眯找到两人的名字,看了看名次,中等,还算不错,于是他说:
“你俩在一起也行,我能帮你俩保密。”
这对比翼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求神拜佛说今天碰到了贵人,这老狐狸就又开口:
“前提条件是下次月考必须进步。甭管进步几名,往前头走就好。”
说完杨戬扬一扬手机里头存的情侣合照:“我可记住你俩了哈,进步了再来找我删照片。删完不备份,下次再被我逮到另算。”
沉香看到了就气的牙痒痒。杨戬手机里那些情侣的合照比他们俩的要多太多,野鸳鸯的照片没有几百也有大几十,他巴不得钻进屏幕把照片上的脑袋p成他俩的,可转念一想太委屈杨戬。
杨戬的身材实在太好,漂亮脑袋放在白斩鸡身材上过于违和,沉香看不上。
放学的路上新开了家花店,卖的是一种青春萌动的氛围感,店面挺大,还附带各种饮品和甜点的售卖。沉香课间的时候支一支耳朵就听见了,女同学在讨论着东西的价格,听起来不算太贵。
于是放学时他总有意无意的看一眼店里,从外头看起来设计的还挺中性,让大部分男高有着陪女朋友推门而入的胆子,内里倒是欲说还休的看不太清。沉香觉得他现在缺点推门的勇气,不是推不开那扇门,而是因为杨戬没有在他身边。可花店氛围太好,三天班里的情侣成了俩。他终于挡不住诱惑,决定自己先去店里探探门路。
他好想给杨戬送花。
送什么花,不确定。玫瑰百合康乃馨,栀子雏菊满天星,杨戬不是适合美人花的性子,可实在又没有花能衬得上他。他遐想了半晌,知道的花都过了一遍。天堂鸟向日葵,铃兰花风信子,太多太纠结,他拿不出去,说不出口。
但沉香觉得自己早该想到。
他有点崩溃。
沉香觉得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杨戬会逮情侣,可他忘了杨戬肯定不会放过三天成俩的新开花店。沉香一放学就收拾好了书包,给杨戬一通简讯,叫他舅舅别再等他。杨戬有时几乎是对沉香百依百顺的,顺理成章的答应后。沉香就自顾紧张、徘徊、做心理斗争。杨戬给他发消息,说迟点回家,他没应,他鼓足勇气,做足了心理建设,他视死如归,他推门一看。
“杨…杨老师。”
沉香无比佩服自己,就算这种时候脑子都转的飞快。他既没有喊舅舅也没有喊杨戬,给了两人一份完整的体面。
杨戬的表情似笑非笑,他望着沉香,语调轻快:“在等人呀?”
沉香一刹那连话都不会讲,忽然之间就感受到了一种莫须有的捉奸现场。明明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可当他看向杨戬的眼睛时,总莫名觉得心虚。
该怎么说?说我来这里先踩点,是为了方便后续和你约会吗?
沉香张口结舌,你我他了半天,却又半点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当一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就过来看看。”
“就过来看看?”杨戬带着点笑意重复沉香的话。他起身给沉香点了杯果汁,问他:“你作业写怎么样了?”
沉香不说话,沉香卸下书包,沉香摊开试卷,成了青春萌动氛围里的一道靓丽风景线。先写数学,再写物理,从五三写到小题狂做。他一边写一边偷瞄杨戬,看见他和其他小情侣谈心,看见店员有意无意从他们这桌路过八十八次。沉香在心里怒吼:看什么呢!这是我的!有本事你自己也去找!
抓耳挠腮的店员终于在一对鸳鸯嗫嚅出“杨老师”后,找到了搭讪的契机。她问:“你是老师吗,长得好帅啊。”
杨戬笑眯眯的应,还没等店员再度张口,他指了指沉香:“这是我儿子。”
...?
沉香半杯果汁洒到身上,店员讪笑并不着痕迹的后退:“这么年轻啊看不出来。”
沉香瞪着眼盯杨戬,手里的中性笔都快要被他掰断。杨戬此刻深得他申叔的真传,一套胡说八道的功法运用的炉火纯青。杨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原来不当人会这么爽。
沉香摔了笔开始收拾书包,杨戬一边诶诶叫一边手忙脚乱的哄。半杯果汁洒在身上,杨戬觉得沉香现在像某种毫无攻击性,但勃然大怒的刺球小动物,带着一身的小甜香气鼓鼓的往外走。他猜沉香现在肯定特烦他,但奈何一身果汁味太有损刺头气质。
杨戬忍不住嘎嘎乐,一路春花灿烂笑到车上,任凭他外甥七荤八素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沉香气得七窍生烟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奈何杨戬笑的没心没肺。他怒发冲冠,书包咣的甩到后座。车都摇了三摇。杨戬在驾驶座甫一落座,他就揪着杨戬的领子把他扯到身前。
杨戬看着沉香的眼睛。
哦豁,杨戬心想,玩脱了。
男高的吻来的猝不及防而又毫无章法,沉香没有经验,只叼着杨戬的嘴唇反复啃咬。杨戬的唇被咬红,呜呜咽咽说不出话。他虚虚掐着沉香的后颈,教他这种时候要伸舌头。要宣示主权,表示占有,这种时候要进攻,要侵犯,要占据对方的口腔。
沉香依旧是他的学生,只不过和在课堂时汲取的知识不一样。杨戬教他怎么侵略城池,怎么占领自己。沉香从唇吻咬到脖颈,留圆圆的牙印。他遵从本能、听从教诲,他掐着杨戬的肩头,低头咬他的胸口。
沉香想,爱啊,爱。这未曾宣之于口的爱。

学校里统计高考志愿的时候,沉香一向说是在准备出国。可临近提交申请的日子他却又踌躇犹豫,杨戬给他造成太多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曾经一颗飘忽不定的心好像被这个家栓住。爱欲与亲情交织起来的复杂感情像是一条绳,他牵着不愿意松手,可是近在咫尺的彼岸却要放手才能够得到。
这段时间他一直情绪不高,他不想离开杨戬,甚至想更改填报本地大学的志愿,他缺失了太久的爱,以至于骤然得到时不愿意松手。他不确定杨戬对他的态度,但他不想再冒险。
沉香上课时常常恍惚,他盯着杨戬愣神,一双眼睛追着他舅舅。杨戬实在不想重复“看书看我看黑板”的无聊三部曲,只临近放学的时候叮嘱了沉香一句,放学后留一下。
沉香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决定和杨戬坦白,他想留在这里。
课上的留一下是场面话,事实上只是杨戬在告诉他下课后一起回家。车里的氛围称得上严肃,可杨戬的眼睛实在温和。沉香心想,这时候有花会不会好一点。好可惜,还没挑好。
他揪着自己的衣角,向杨戬试探。他说他想填报国内的志愿,他不想申请国外的大学。杨戬一边开车一边问他,说为什么呢,你不是已经努力那么久了吗?不是想离妈妈更近一点吗?
沉香不说话,他要怎么笨拙的表达他的爱意。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吗。太阳是太阳,东升西落,可什么是爱意,是陪伴是习惯是依赖吗。
他有点想吻杨戬。
可沉香反问自己,他对杨戬,到底是什么样的爱。他太想试探。
杨戬不清楚沉香是不是能认清自己的情感,但他知道,他的陪伴已经影响到了沉香对未来的规划和抉择。沉香原本可以出去走走,看见更高远的天,遇见更多的人,见识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望见雪山,登上高塔,去看极光,去追流星,在更远的地方用不同的语言,对相识的朋友说出“新年快乐”。
杨戬不能把他囿在身边,他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沉香出去走走。
而在另一个环境里,沉香会不会觉得他的舅舅杨戬也是个“一般般”的人,甚至于“不过如此”。
杨戬不敢确定,但他要沉香先更多的见识过这个世界,然后再认清对他的情感,又或者对他的爱。
杨戬摸了摸沉香的发顶,十成十打发小孩儿的动作。沉香的心凉了半截,但他轴,他不信,他头昏脑涨,冲劲儿上头,扯着杨戬进了卧室,他追着杨戬的唇吻。
杨戬不拒绝,但也不配合,他捧捧起沉香的脸颊,亲昵的鼻尖顶一顶鼻尖。
沉香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有些事情仿佛脱离了他的掌控,和既定的目标不一样。他想质问杨戬,为什么要擅自打乱他的生活,又为什么要擅自抽身。
沉香分不清爱与爱,可他又无比清晰的知道他爱着杨戬。亲情和爱欲纠缠在一起,他掀翻杨戬,覆身去咬他的唇。
杨戬闷哼一声,伸手要推开沉香。可他低估了一个十八岁男高的力气,也低估了他的愤怒。一枚渗着血渍的牙印留在了杨戬的脖颈上,沉香近乎疯狂的扯开杨戬的衣领,埋首在他的颈窝做标记。
犬牙尖尖齿痕明显,沉香吃到血腥味还不满足,他像发了疯的小兽在杨戬身上撕咬。杨戬的痛哼闷进肚子,他强忍着没有安抚沉香。
他太想抱一抱这个孩子,宽掌揉一揉他毛绒绒的后脑;他也太想吻一吻沉香,尝尝他经年独身一人的苦楚。他想把沉香揉进怀里,抱进身子里,融进骨血里,可是他不能。
他此时此刻可以是舅舅,可以是老师,可以是前辈,是引路人,园丁,年长者。
但他这时候不能当沉香的爱人。
他宁愿做金色麦田里的狐狸,指引沉香教会沉香,他做好了失去这个孩子的准备,因为他要对爱人负责。
也许对于他来说,爱也可以是放手。
沉香一滴一滴眼泪砸进了杨戬的颈窝。
小小的水滴啊仿佛有千斤万两,跟着把杨戬的一颗心都砸碎。
沉香呜呜咽咽,泣不成声的喊他:
“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杨戬默不作声,心如刀绞。只能在心里答应他千遍万遍,说嗳,哎,唉,爱。

沉香向国外的大学发送了申请,学校是和杨戬一起挑的,杨婵当年也在这座学校进修过。
沉香觉得有点恍惚,他质疑自己,这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从前和杨戬牵手拥抱接吻仿佛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和杨戬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杨戬脖颈上结了小小的一块痂。是他发了疯时咬的。
杨戬对他依旧很好,接他放学,辅导作业,早上准备早餐。但是他不会再留宿了,他会看着沉香睡着了再悄悄离开。
沉香的脑袋蒙进被子里,他很少再哭了,只时常第二天醒来时,枕巾上莫名多了点的泪痕。
有一天杨戬的电脑忽然收到了一封邮件,上面说沉香的申请已经通过了,请准备好行李去学校进行报道。
杨戬等了这天太久太久。
暑假杨戬带着沉香去曾经支教的地方。这群孩子竟然还认得他,一个个簇拥在他身边,兴高采烈的叫他“杨老师”。杨戬点头答应,摸摸这群小羊们的脑袋,挨个分带来的糖。
沉香跟在后面,他看着杨戬的一双笑眼。
天太蓝了,澄澈又通透,高远的要命;湖面无风不动,映着山色与天相接,分不清万物是否倒转。犬吠夹杂着羊群熙攘,他隐隐约约听到铃音,和虔诚吟唱,甚至于山的呼唤,他听到杨戬在风里低低的喊他的名字,叫他沉香。
沉香回头,杨戬正冲他招手。
天还是那片天。
天还是那片天,可是在不同人眼里的景色却不尽相同。沉香差一点点就囿在了一口井里,他望杨戬,看向杨戬的身后。只一霎时,他终于决定还是出去走走,也许就能看到杨戬曾经所望见过的天空。

行李已经托运,沉香背着双肩包在机场和杨戬道别。他将要去大洋彼岸,从一个白天到另一个白天。十二小时的时差,他掀开被子时杨戬也许刚打算合眼,他吃早饭时也许杨戬已然进入了梦乡。
沉香沉默的跟着杨戬,他牵着杨戬,死死的攥住他的手。杨戬吃痛,但他不说,只徒劳的用另一只手不断安抚着沉香。
如果说一般外出进修的国人是离群之鸟,那沉香则是断雁孤鸿。杨戬不太担心沉香的经济问题,杨婵和他每月都会往沉香的账户上汇款,他更担心的是沉香是否能在他乡自立。
杨戬太想说服自己放心,以宽慰这即将到来的别离。他宽慰自己沉香终将要有自己的生活,宽慰自己沉香会经历新的事认识新的人。他不由自主怔在了机场,已经开始提前构想起了沉香以后的生活。杨戬心想,到底他占有了沉香的两年时光,他应该知足。
沉香不说话,其实他在认识杨戬前也是不爱说话的。距离登机的时间越近他越紧张,那是他见不到杨戬的地方,却也是在另一种意义上,能更加靠近杨戬的地方。他在心里默念杨戬的名字,手心都出了汗。闸门打开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抬手扯过杨戬的衣领。
他们在离别前接吻,以广播里的登机播报为伴奏。
杨戬在心里默念,他说希望这大洋彼岸的生活啊,请一定要对他的沉香温和一点。他蹒跚着步伐才刚刚懵懂了爱,却要经历一段漫长的分离。
杨戬自觉是沉香生命里宛若尘埃般的过客,也许旖旎模糊,但终将渐行渐远。他只希望他的沉香在以后的日子里,要照顾好自己,也要喜乐平安。
沉香登机的时候没有回头,杨戬看着他,默默的在心里说了声再见。

杨戬留在了支教的地方。
他看原野,看山棱,看料峭的崖风。他在给那群孩子上课时总能看到沉香的影子,这个公式是哪道题的基础,那个实验他手把手的带着沉香做过。他偶尔出出试卷挣点外快,辛苦,但是来钱很多很快。挑灯夜战时他又想起来,沉香这时候应该在上课吧?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屋里的灯光暖黄,温柔描摹出杨戬的脸庞。杨戬面对笔记本,边出边猜沉香看到题目后会用什么样的解法,写完会不会看他的眼睛,等一句夸奖作为奖励。
而彼时大洋彼岸的沉香刚完成了小组作业,他作为发言人上台总结演讲。教授夸奖别组作业优秀,但点名沉香的成果更为出挑。沉香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得意。他想着到底自己是杨戬的门生,最最优秀合该理所当然。
周围的同学都夸他沉稳可靠,遇到事情下意识的就要向他求助。沉香统领全组,帮忙查漏补缺,纠正组员粗心犯下的错误。他下意识的模仿杨戬,思考舅舅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他温和的带领同学,久而久之淬出一身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质。
大洋彼岸不存在什么华夏式内敛,例如“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洋人大多直接告白,一记直球威力堪称核弹,就算被拒绝后也要讨个拥抱,单刀直入的叫沉香脸红。沉香面对过异性也拒绝过同性,他看着金发碧眼的同学,想着当时要是也跟杨戬直球那该多好。
在异国他乡的大学里头,反而写情书的很少,可沉香不是没收到过。那封山茶花香的情书用漂亮的信封包装着,用词缱绻又含蓄,暗藏了女孩儿家的心事。异乡漂泊伶仃孤独,换做别的男孩儿说不定会怜爱心动,可沉香见到了只是想着杨戬。真孤独,杨戬在就好了。他不计较杨戬开玩笑喊他儿子的事了,他好想舅舅。
要是在以前这封信他一定置之不理,可现下他只回了谢谢便还送回这女孩儿的书包。慰藉取暖去找别人依偎吧,沉香想,他想依偎的人远在国内呢。他太想拍下照片发给杨戬了,也太想问问杨戬是不是真的能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
杨戬其实不能,偶尔经过一架飞机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抬头望天,以假想“沉香在里面”来聊以慰藉。尾迹云拖得长长,他和沉香的距离也长长。杨戬叼了草根躺在山坡上,周围睡了满坡的野花,站着咩咩叫的羊。哮天尽心尽责,把羊群聚拢到一处,给杨戬留一方胡思乱想的天地。
想多了杨戬就开始执笔胡乱写点什么,他随性洒脱,写完了一字不改的投稿。一家退回来就换另一家接着寄。他笔名乱七八糟,什么清源木二梅山老大,打一枪换个地方。狡兔三窟杨戬九窟,问就是他比兔子聪明,智商得是兔子的平方。有时候退回来的稿件隔着围墙被扔到院内地上,他既不生气,也不急着捡。他咂么着二两小酒笑,想着沉香啊沉香。
杨戬在他的稿子里从来不写沉香,可字字句句里头全都是沉香。
沉香。
杨戬把这两个字卷在舌尖念了千遍,名字上的棱角都被柔软的舌面磨平。

沉香又做梦,梦到和杨戬做爱。口交完之后是后入,性器湿润着进入,杨戬十指死死的绞着床单,红着眼尾压低声了喘。他攥着杨戬的腰,一下下整根往他舅舅穴里夯。操得狠了憋不住叫,杨戬就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喘声带着钩儿,一下一下勾着沉香的心跑。他骂杨戬骚货欠干,说操死他。杨戬不吱声,操得深了他忽然痉挛,跪都跪不住,颤抖着塌腰喷了满床,爽的控制不住的抖。沉香感觉性器一紧,醒来才发现射了一裤子。
春梦了无痕,到嘴的杨戬飞了。早知道正面上了,还能边操边接吻。
沉香悻悻,他现下一个人住,本科毕业后一路硕博连读。零零碎碎和杨戬通过电话,算起来次数竟然还没有同他母亲杨婵多。
他旁敲侧击的问妈妈,说舅舅是不是单身,杨婵想了一会儿,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说接受婚恋自由,让沉香别唧唧歪歪的碎嘴人家结婚或是不结婚。
沉香挨了呲噔,心里却安生下来。他决定毕业后就回国。杨戬愿意就顺理成章在一起,杨戬不愿意就操到他和自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开玩笑。
沉香想,现在他想清楚自己了。他对自己负责,也对人生负责。不是雏鸟情节,也不是玩玩而已。他一定要和杨戬在一起。
别他妈天天天的哈特痛痛了,确定关系后就让他亲爱的舅舅后门儿痛痛。
前两天母亲和他联系,说研究院现在有一个名额,问沉香要不要来面试,她可以介绍担保。
沉香拒绝了,他打算回国后去找杨戬。
异国他乡,他终于见到杨戬曾经见过的那片天空了。
沉香托运了行李,登上飞机。他看见风,听见云。这些杨戬曾经见过的景象,现在通通奔他而来,他给杨戬发了信息,说要回国,打定主意一见面就接吻。
……
杨戬这个王八蛋怎么没来接机啊!

落地后没看见杨戬,杨戬回的信息坐标是当地一家酒馆。
没人接机,沉香只能拉着箱子骂骂咧咧的打算刺头儿生气。他回国时就仿佛回到了杨戬的羽翼之下,回到了十八岁的高中,回到了花店那个没来得及送花的傍晚。
沉香推门时就看见杨戬坐在灯下,眉眼舒展着朝他笑。
沉香吞了口口水,这时候感官都异常敏感。他盯着杨戬,耳朵里听见台上乐队刚好唱到:
如果在十八,我没能送你花。
等到二十八,我请你喝酒吧。

于是沉香放好行李,走上吧台点了两杯酒。
那未宣之于口的爱啊,举目对视之间,就融在相碰时的酒杯里了。他们奔赴了好多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