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欣/ABO】夏夜纳凉故事会
作者:反派甜心      更新:2023-03-09 00:07      字数:2512
*乡土文学
*孕期甜蜜日常
*可以配合《新年快乐》看/但是时间线是乱的






“爸睡了吗?”

安欣在竹席上翻了个身,从被捂热的这边换到另一边,丝丝缕缕的凉意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睡下了,你还没睡着啊。”李响压低声音回答他,他刚正蹑手蹑脚撩开蚊帐往床上爬,见安欣回头还吓了一跳。

“嗯,睡不着。”安欣上半身穿了一条很宽松的白短袖——李响的,下半身只穿了短裤和袜子——本来不想穿,但是李响说脚不好着凉的。

李响也躺下来,空气里荡开一阵沐浴后的清香,让安欣烦躁的心情微妙地好了一些。

但李响没意识到。

他碰碰安欣红彤彤的脸,眉间每条皱纹都在诉说他的担心:“是不是太热了,要不我带你去旅馆开个房间睡一晚上。”

其实是这么回事,这几天李响和安欣放假,就商量着来莽村住几天,陪陪老人。没成想今晚李响房里的空调坏了,这可苦了安欣,本来就体质不好,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的,现在又怀着孕,在李响眼里,安欣可太遭罪了。

李山原本要把自己房间让给他俩睡,安欣坚决不同意——怎么好让老人受热,受不了的呀。他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干刑警的,哪有那么娇弱。

自从查出怀孕,李响对他更小心了,就差拿个桌子把他供起来。为此安欣没少受张彪的阴阳怪气。于是乎,眼下他驴脾气上来,说什么今晚都要睡这里。

好吧。李响知道他性子,只能妥协。大手一伸拿起一旁的大蒲扇给安欣扇风,哄他快点睡觉。

其实也没有那么热,房里有立式电风扇,兢兢业业地转着头;身侧还有一个傻乎乎的老公,兢兢业业地扇扇子。夏夜温柔,月光透过窗纱轻轻泼洒在地板上,伴着外头隐隐约约的蝉鸣蛙声,平和安逸。

但安欣就是睡不着,肚子里那块肉教他心神不宁。他对着紧闭双眼的李响做口型:都怪你!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腹肌,硬邦邦。

李响本来都要睡着了,手里还一直晃着扇子,这下被他捏醒:“啊,怎么了。”

安欣可怜巴巴:“响,睡不着,给我讲个故事吧。”

安欣眼睛亮亮的样子像翻着肚皮的小土狗,李响忍不住笑了:“你小孩子啊?”还听故事。

“你崽子说要听。”安欣摸摸肚皮,挟天子以令诸侯。才三个月不到,本来是不会显怀的,但他太瘦了,所以能看到一个微小的突起的弧度,住着他和李响的孩子。

李响向来拿他没办法,但有一个更加严峻的现实问题:“可是我不会讲故事啊。”我只会审犯人,他腹诽。

“哎呀没事,我们不会嫌你的。你就讲一个,嗯,最恐怖的经历好了,据说听鬼故事会凉快点!”安欣呱唧呱唧,完全不像有睡意的样子。

李响无奈,被安欣期待的眼神盯着,见惯了大场面的京海刑警队长居然感到一些紧张。他摸摸鼻子:“那我,那我就讲讲我小时候有次走夜路的经历吧。”

那是发生在李响十岁左右的事情——

李响很早就失去了母亲,小小的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可父子俩生活的重担全压在李山身上,对李响的关心自然不够。而李响又生性要强,当同龄的孩子还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的时候,李响已经过早地负责起了自己的生活。

平日里,他白天上学,放学后自个儿走到李山打工的工地,李山盒饭的三分之一就是他的晚饭。吃完了,他借着工地上的大照明灯在石墩子上写完作业。等到工地收工,就和李山一起走回家。

虽然李山不会拉他的手,更不会抱他,但这仍不妨碍李响把这段回家的路当作他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

但今晚工地需要赶工,李山回不去了。他也是心大,竟然让年幼的李响独自回家。

李响小大人惯了,如果李山要送他回去,他反倒会不好意思。于是小小的人儿背着小小的书包,迈开小小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进那沉沉的黑夜。

回家需要穿过一条土路。李响曾经无意间听到村里的人闲聊,这条路底下埋着一个被打死的人贩子,因此,即使是莽村最皮的小孩子也不敢独自走这条路。

平时跟着李山,李响并不觉得什么。但今天…李响吞了口口水,站在路的最边缘,张望——

白天望过去都是黑魆魆的泥路,在没有月亮的今晚显得更加恐怖。

李响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不害怕。但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咚咚,咚咚。是他的心跳声吧。

哒哒,哒哒。是他的脚步声吧。

后颈的凉意应该是风吧,耳边忽远忽近的细细簌簌是田间的昆虫吧。

他咬住舌尖,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下意识动作,恍惚之间,在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

他逼迫自己发软的腿继续向前走。

可是,可是,越走就越心慌。终于,李响忍不住哭了,因为不敢太大声,压抑着喉间呜咽。脚下的泥路仿佛有了生命,它在窃窃私语,不怀好意地窥探这个胆大包天的独行者。

泪水模糊了双眼,眼前朦胧一片,那条泥路绵延着,直直通入不详的黑夜深处。李响只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完。

事实上他自己也已经忘了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等他跌跌撞撞回到家,才发现泪水把胸前的T恤打湿了一大块,裤子撕坏了,膝盖也摔破了。他一进门就跌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打水洗漱。

第二天一大早,李响就被李山叫起来狠狠骂了一顿,为了那条撕破的裤子——那对他们家来说实在是一条很好的裤子。

“是不是不太恐怖?其实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或许只是我太胆小了。”李响看着安欣,自嘲地笑笑,脸上浮现出一点没让人满意的羞赧来。

他没有说的是,这个夜晚在他的噩梦里滞留了很久很久。那条小路在梦里永远都没有尽头,他先是走,然后变成跑,跑到双腿发软,跑到心脏震颤,跑到喉咙泛起血味,但他仍在路上。最后,黑色的泥路化作一条腐臭的肠道,他坠落的时候甚至叫不出声,然后黑暗吞没了他,撕碎了他。

数不清多少次,他满脸汗水泪水的醒来,却无处诉说,李山还在工地上,家里静悄悄的。

李响只好裹紧被子,独自在难眠的长夜里捱啊捱,直到长大。

故事讲完了,但两人都没有动作,只有轻浅的呼吸声交缠。

许久,安欣梦呓般地叹息一声,“响。”李响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一片温暖。

脑袋被安欣按在怀里,居然有一股奶香。是安欣睡前喝的牛奶的味道。李响有点想笑,是不是怀孕的omega都特别有母性光辉呀。他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

于是李响小心地环住安欣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肚皮上,喃喃:“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傻,崽要嘲笑我了。”

“怎么会,”安欣说,“你一点都不胆小,你是最勇敢的。”

李响了然:“安子,你就知道哄我。”

“我没哄你,李队,李响。”安欣放开他,盯住那双来不及藏起悲伤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

“你有多勇敢,我们都知道。”

李响看着他泪光点点的眼,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二十多年前的月光,这一刻终于照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