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作者:绿绿不绝      更新:2023-07-20 16:12      字数:58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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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龙馥最近身子养好了几分,脸颊不再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水灵得如同清晨枝叶上托着的露水,嫩生生的。他天天往门口跑等李旻浩回家,日复一日反倒成了锻炼,将他脆弱的骨架稍稍加固。从主楼到门口的这一长段距离在一开始的时候李龙馥跑过来还需要走走停停,现在一口气跑到门口也不过是大喘气得厉害。
于李旻浩而言每天打开家门的瞬间像拆开礼物盒上的丝带,他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但一定是合乎心意的。他不知道李龙馥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头发怎样翘起来,脸蛋怎样红扑扑,但他知道如同礼物盒的家门里一定有雀跃飞扑而来的龙馥。
李龙馥穿越花丛跑过来的时候泛红的脸蛋颜色漂亮得不逊于周遭围绕着的仿佛为他而生的玫瑰,潋滟得天真而美丽。他飞扑的身影交叠成为在李旻浩脑海中定格的画片,健康又热烈如同朝阳里映着的蓬勃飞鸟。
李龙馥长得也快,十几岁的少年人疯似的往上抽节,如同节节攀升的竹。即使每个季度就有专人来为他量身裁衣,但常穿的那几件衣服还是跟不上他长高的速度。
他在这些方面有些别样的固执,旧物总舍不得扔,总要堆到房间乱七八糟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丢掉两件。他对这些东西有独一份的留恋,总觉得扔掉了,这件东西承载的回忆也就丢掉了。记忆是会模糊的但是记忆留下的证据全都在这些东西上只要他好好保存就不会丢掉。所以几件家居服即使已经小了点他还是固执地穿在身上。尤其印小黄鸡的那件,他怎么也不肯换。毕竟自从李旻浩的床对他开放了使用权,他可是一直穿的这件吭吭哧哧地蹭过去的!每个小黄鸡的眼睛都看见他哥哥是怎样亲吻他了。
他们对坐在饭厅吃饭的时候,李成奎一般不在,这张桌子很少会迎来李成奎的到访。只有姜时叙立在一旁低眉顺眼,时不时应上两句。李龙馥毫不懂得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他吃饭的时候饭也堵不上他开合的嘴,话又多又密一张小嘴叭叭不停,两片嘴唇上下翻飞,讲的也无非是一些零碎的话。
早饭讲今天要做什么,晚饭讲今天做了什么,他哥哥整天上班忙得要命,也只有吃饭的时候会放下手中的工作耐心听他汇报关于李龙馥的一天。
但他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差得很,讲话的时候总爱手脚并用地比划,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不消停。脚明明早已能触到地却非要延续以前的习惯,两条细腿在桌下快乐地晃来晃去。
脚尖用的力度不大,堪堪够到李旻浩的小腿上蜻蜓点水般停留又溜走。收回脚的瞬间脚尖轻勾到李旻浩的裤脚带起一阵只有他本人能感受到的飓风。
这阵风绕着他的脚踝打转,带得小腿一阵酥麻,再顺着皮肤逆流而上渗入四肢百骸,烧得他喉咙一片发干。
他刚醒没多久身体还处在最亢奋的时间段,只是一点火星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让烈火燎原。
这是青春期最正常的反应,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李龙馥太过烦人,李旻浩早就知道他是最烦人的小孩子了。李旻浩和他妈在出租屋生活的时候见过太多烦人的小孩子了,他们恶劣地尖叫或是躺在地上打滚撒泼,是人类中最讨人厌的群体之一。
李龙馥不是这种烦人的小孩,他身上永远整洁干净,凑近他闻到的也只有沐浴露或者是房间的香薰味。他的烦人也只是在李旻浩起反应的清晨不停拿脚尖轻撞他哥的腿并且浑然不知地瞪大无辜的眼睛。
李旻浩被他闹得食不知味,饭也吃不好只能不停拿水杯灌水,喉咙滚动的时候冰凉的水缓流下去才让他不至于觉得烈火烧心。偏偏他这时候低头放水杯,在那个瞬间他交叠的腿放下来掀起一小片蕾丝桌布,恰好撞见李龙馥伸过来的一截腿。
李龙馥的家居服太过不合身,站直了如蚌的脚踝也在外面坦荡露着更何况他现在坐在凳子上,裤脚随着坐姿往上提了一大截形成一个倒v形的边,露出白净的一截脚踝和往上连着的小腿。他常年圈在屋子里养着不怎么见日光,浑身上下阳光只在脸上留下些雀斑以示眷顾过,除此之外全是不健康的白,如同上好的玉料雕琢而成的塑像。
只是这一眼李旻浩就暗叫不妙。李龙馥的那截小腿在桌下昏暗的角落有种泛光的莹白,暗藏在只有他看到的地方如同一个只有李旻浩知晓的秘密,大摇大摆地送到他面前,连当事人李龙馥都毫不知情自己暴露了一个多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李旻浩来不及细看他突出的、消瘦的踝关节就收回目光,他的眼睛只是被那道白匆匆晃了一眼,便如同电影里的闪回泛白转场,留下的四周有暗角的画面只剩下那天光裸的龙馥的下身,桌下那条细直的腿曾蜷在他怀里被他握住硌手的脚踝不住打颤。
而李龙馥还在喋喋不休,水红的唇瓣触碰又分离,乐此不疲。
李旻浩头疼得要命,长腿一伸将李龙馥不安分的脚绊住。
“哥哥?”
李龙馥试着往外抽但挣扎了半天脚踝还是被李旻浩的力道压得结结实实。
“干嘛呀。”
他扁扁嘴还没来得及挤出点眼泪装可怜就听见他哥冰冷无情地要把他的衣服全扔掉。
“姜管家。”李旻浩抬起眼看对面给李龙馥端上牛奶杯的姜时叙。
这些日子随着他在外界露脸的次数越来越多,姜时叙的态度也越来越巧妙,虽然对他还是垮着脸但好歹没在李龙馥面前在说些暗自挑拨两人关系的话,那天的一脚和质问都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不再提及的事。
“是,您有什么事。”
“今天把龙馥的衣服全换了吧,尤其他的家居服,他要是喜欢这个样式的就照着这个做,但是裤子一定要盖过脚面别把他脚踝露出来。”最好是全盖住,一点都别露。
姜时叙应了一声就要通知下去,李旻浩又叫住他:“算了,叫人过来家里吧,重新给他量下身体,也该更新下身材数据了。我看他长高了不少,这些天也稍胖了点。”
“是。”
姜时叙走后李旻浩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吩咐期间小烦人精过于安静了,竟然一声没吭。
他察觉不对,转过身就看见一双瞪得极大的眼,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
“怎么了。”李旻浩揉揉他头发。
“哥哥——”他尾音拖得绵长,脸颊涨得鼓鼓示意给李旻浩看:“我真的觉得,是因为我嘴巴总这样你才会觉得我胖了。”他把嘴巴里蓄起来的气全都吐出来又给李旻浩展示他尖俏的一张小脸,下巴冲他哥昂昂:“这样呢,这样是不是就没有哥哥说的稍胖了点。”
李旻浩哽了一瞬才开始无力辩解,他倒是忘了李龙馥也到了小孩子最敏感的年纪:“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龙馥打断:“哥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胖了啊,好像确实腰粗了一点哦……”
李龙馥的上衣被他贴在身上往后箍,多余的衣料都攥在手里显露出腰部到胯的曲线,极完美的一段,腰腹从侧面看过去薄得像片纸。他眉头皱成一团,看上去颇为苦恼。
李旻浩觉得他刚强按下去的反应因为这一下又要起来。
“哪里胖,我随口说的没有真的说你胖,只是你最近长高了一点。”李旻浩上前去把他衣服从手里扯出来,看着那截腰被衣服掩盖得无影无踪才长舒一口气,连带着那股邪火也被吐出来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多吃。”
“我就说嘛。”李龙馥听到他哥的保证才快乐地瘫在一旁小海豹似地掀起衣服拍肚皮,啪啪作响。
李旻浩忍无可忍把他衣服拽下来,在他叽里咕噜不知道反驳什么的时候把上衣衣摆给他扎到裤腰里不让他再乱动一下。
动作间李龙馥碰到腰最痒的地方,当即大笑出声,在李旻浩手底下扭来扭去地乱动像条毛毛虫。
李旻浩掐他腰上的软肉:“不许乱动了。”
“我痒嘛。”他咯咯笑着环上李旻浩的腰,手在腰腹处摸来摸去:“那我也看看哥哥胖了没有!”
李龙馥的手没个分寸,探来探去的时候总能碰到他小腹。眼看着手有再往下的趋势,他呼吸一滞,把李龙馥双手捉过来箍在身前:“不许动。”
李龙馥拿头撞撞他,笑嘻嘻地:“我不是犯人呀。”
“你就是。”

“我出门了龙馥。”李旻浩高声喊。
“等下哥哥!”焦急的声音从二楼传过来,然后就是一阵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李旻浩彼时正撑着墙壁穿鞋子,听见呼声回头就看见李龙馥跑得又急又快,一下跨两个台阶往下跑。李旻浩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摔了,只穿着一只鞋就匆匆往地毯上踩冲过去抱住他。
“跑这么快干嘛。”
“我刚刚忘记说了!”李龙馥好整以暇地挂在他身上,两条腿也钳在他腰上晃荡,祈求他:“我的衣服不要扔掉,我放在哥哥房间好久才和你有一样的味道的。”
李旻浩把他稍长的刘海往旁边拨开露出白净的额头,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被李龙馥不停浇水以至于心间一片泥泞:“那到时候新衣服我拿我房间的熏香一件件帮你熏好不好。”
李龙馥想了两秒咕哝了句这还差不多,然后往李旻浩的方向扬了扬脸,雀斑看得分明:“哥哥亲我一下再走。”
李旻浩回头看了看门口不停抬手看腕表的人:“有人看着,我该走了龙馥。”
“他们看不见的!”李龙馥的鼻尖耸耸,圆翘得如同婴儿的饱嗝,他扒着李旻浩的肩膀往上凑:“就一下,很快的!”
李旻浩永远争不过他,只好抱着他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将李龙馥整个圈在自己怀里避过旁人的目光。他拿手遮住李龙馥的眼睛。
李龙馥眼前的阳光尽数被手掌收尽,一片漆黑,听觉和触觉嗅觉被无限放大。
他闻见哥哥身上的香味渐近,他哥哥叹了口气的声音清晰,而后额头迎来一个温热的吻。
李龙馥这才满意,他环着李旻浩脖子的手紧了紧声音小小地贴近李旻浩耳朵:“哥哥再见!你今天也早点回来呀。”

他那天没能如愿等到李旻浩回来。
李旻浩到公司的时候李成奎的秘书助理已经在楼底下等着了,远远地透过车窗就看见他在那里焦急打转。助理叫裴仁俊,一路打拼着爬上来的。他不同于李成奎一手提拔上来的秘书孙承佑那样事事以李成奎为尊。裴仁俊这人墙头草得很,说好听点是懂得审时度势,两边都不得罪,时常给李旻浩递点消息以示忠心。
“您终于来了。”车还没停稳裴仁俊就迎上来了,弯下腰为他打开车门。
“怎么了。”裴仁俊脸上的焦急掩都掩不住,李旻浩脑子过了一遍最近公司的事问他:“青山那边?”
“是。”裴仁俊暗道一声跟对主了。他们一同快步进到电梯裴仁俊才环顾了一圈快速说:“那块地韩氏中标了,李总大动肝火,已经把底下的人训了一通了。”
“他少见地那么生气,听小安说在办公室砸了一通。”
“知道了。”李旻浩不动声色压下顶到喉咙的一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裴仁俊先一步帮他把电梯打开了:“总之您小心。”
“好。”

办公室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看不出这里曾承载过雷霆震怒,李成奎发怒的痕迹只能通过孙承佑垂着的头显露几分。
“父亲。”李旻浩掩上门。
“青山那块地没了你知道么。”李成奎的声音徒然炸响,劈头盖脸的一通训问。
李旻浩咽了咽口水,喉咙咕咚一声。一片死寂里只有手指在办公桌上不耐的敲打声如同雨点和他的心跳相和。
“来的时候听说了。”他答。
“为什么呢旻浩,你觉得我们为什么没能中标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李成奎的声音不能再温和了,仿若只是会议后闲聊。
李旻浩抬头,李成奎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除了一点,都说人上了年纪面相会随着性格变得刻薄或仁善,李成奎虽保养得当,但眼皮却是垂下来遮住一点瞳孔,黑色的眼珠越发深沉,显得人冷厉又狠辣。
李旻浩被那样的眼盯着,后背霎时起了一层薄汗,黏在衣料与皮肤之间让他觉得闷热。他静了静神,才观察着李成奎的神色开口:“父亲,我们这次胜算本来就不大,青山也不是我们接下来的首要选择……”
“我不是要听你这些的。”李成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高昂脑袋的毒蛇下一秒就能一击致命:“我要听的是你的认错。”
气氛顷刻凝固,空气聚积成胶质在周围缓慢流动,悄无声息地缠绕到李旻浩手腕上扼住他的脉搏。
青山的地本来就不是他们计划的首要考虑目标,虽然它后续带来的经济效益是不错,但青山充其量只是一份消遣投资,对李氏来说有则有无则无,即使韩氏争到了也不会给李氏造成多大的损失或是重创。因为当前要争的是政府接下来要放出的那块地,任谁都知道争到那块地就是争到政府的支持,随着相关政策的实行,那块地带来的收益不可小觑,足够李氏更上一层楼。李成奎不会不知道,他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没必要为了小小的一块青山大发雷霆。
李旻浩抿着唇没回应。
李成奎叩桌的声音缓下来,一下一下反而如同齿轮转动的喀喇声。他的声音也不疾不徐:“旻浩,你不该同韩家那孩子见面的。”
李旻浩心脏骤停一拍。
他是聪明人。
李成奎怪的不是他同韩知城见面,而是他没有得到李成奎的首肯。
李成奎这人生性多疑,睚眦必报,什么事都要握在自己手中,事情必须要按他所想的发展。从他掌控李龙馥,将李龙馥蒙蔽成天真得甚至有些愚蠢的性子就能看出来。
他绝不会允许李旻浩横生不为他所知的枝节。
他要他们兄弟二人从头到尾都在他面前赤裸裸,一丝不挂地袒露所有,不存在秘密一词。而他需要的也不是一个聪慧独立的继承人而是他指令的传话筒、他精神的肉体延续、他的提线木偶。
李旻浩太过引人注目,甫一进公司被李成奎就安上了继承人的身份,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而李成奎也盼着他出错好让他能够在精神打压中唯自己是从。但他反而极有天分,经手的事挑不出什么错处,左右逢源,公司已经有不少人隐隐倒向他急切表忠心。
只怕裴仁俊的一举一动也早已在李成奎眼皮子底下了。
李旻浩闲时读过不少野史。皇帝早早定了太子的人选却又看不得东宫声名鹊起。他们看见如烈日一般健康优秀的年轻人,骄傲其被自己教导得如此出色却又被这样耀眼的太阳灼目。东宫的才能在他们的衰老和迟暮面前就成了足以引起怒火的罪过。
李成奎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成奎费尽心思去和韩家竞没必要的标,放任他同韩知城见面,兜兜转转就只是为了在最后给李旻浩猛然一击,告诉他太过锋芒毕露了。
李旻浩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才没让身体在李成奎面前颤抖:“是我愚钝,一时糊涂才和他见面,下次不会犯同样的错。”
他的嘴唇几乎要被他咬破皮,扫了一眼李成奎的神色,斟酌道:“我还太年轻,需要父亲多教导。”
他表了态度,李成奎这才满意,拊掌大笑:“旻浩果然是个聪明孩子。”
李旻浩闭了闭眼:“全亏您的教导。”
“啊对了,”李成奎像是才想起来一般,对他开口:“承佑这两天去英国谈项目,你将功补过,正好同他一起去。”
李旻浩的脸刹那刷白:“龙馥呢?和我一起去吗。”
“他不去。旻浩,他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在你来之前他一直这样活着的,你对他太上心了。虽然这是好事……”
他话没说完李旻浩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李旻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那我回去收拾行李。”
“不用了。”李成奎慈父口吻地开口:“我已经差人帮你收拾好了,一会直接和承佑走就行。”
“啊。”李成奎抬手看了看腕表,颇有些遗憾地开口:“我本来还想留你多说点话,但现在已经九点了。你们十点的飞机,现在该出发了。”
他笑得灿烂,李旻浩却遍体生寒。
李成奎早就设计好了。
从他踏进电梯那刻就已经踏入李成奎一手编织的圈套,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成奎促成的。李成奎就要让他和李龙馥分离,甚至来不及道一声别。李旻浩的软肋太过明显,他对李龙馥的重视掩藏不了,而李成奎作为他们的生理学父亲,几乎是把这条软肋攥在手上。
他不是去将功补过的,他是去受罚的。


其实有点想让糯去发配到国外留学,菲跟着一起,在受肤色歧视的环境里,菲对糯的依赖会更加恐怖。还蛮想看那种相依为命的桥段和糯对菲潜移默化甚至自己也不知的pua,但是就拉得太长了……有机会写成短篇……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受够大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