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酌与夏花      更新:2020-12-13 12:43      字数:2719


  行至姑苏地界,魏无羡强烈央求走水路---乘船。

  正值枇杷上市的时节,码头往来货船皆载着一筐筐沉甸甸的金黄枇杷。蓝忘机在租船时顺便买了一筐。

​  乌篷船晃晃悠悠,船上人兴致勃勃。

  魏无羡赤脚坐在船头,裤脚高高挽起,露出紧致白皙的小腿。途径水流平缓处,船行的速度不快,他便将双腿伸进水里,不时抬脚拍打水面,水花四溅,湿了衣襟,兀自笑的欢快。

  蓝忘机坐的比较靠里面,​正垂眸认真剥枇杷,他剥的仔细,就连里面的果核也一一剔除。旁边的矮桌上,青花瓷盘里盛满了剥好的果肉,黄澄澄的枇杷饱满多汁,泛着诱人的香甜。蓝忘机将盘子递到魏无羡面前,魏无羡咧嘴一笑接过,抱着盘子边玩水边吃。

   一盘子枇杷被他三两口解决,回头将盘子还了回去。见蓝忘机只顾着剥,连忙道:“忘机兄,这枇杷很甜的,你也吃呀~”​

  蓝忘机“嗯”了一声,继续剥了放盘里,一口没动。

‌  魏无羡索性连水都不玩了,矮身进了船舱挤到桌子的另一侧坐下,伸手从筐里摸了颗枇杷,飞快剥皮取核,递到蓝忘机嘴边,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含光君,请你吃枇杷!”



‌  蓝忘机怔怔的看着他,陷入了回忆。曾几何时,这人也是这般嬉笑着站在另一艘船上,朝他扬手抛了一颗枇杷。



‌  “蓝湛,请你吃枇杷!”



‌  那时生有异心对他避之不及,即使想要也故作冷漠的抛还回去。

‌  却不想这一抛,竟抛掉十几年的韶光。



‌  记忆深处的恣意笑颜逐渐和眼前的笑脸重叠,魏无羡依旧举着手,饱满的果肉泛着香甜,金黄色的果汁顺着莹白圆润的指尖滑落,看上去诱人至极。



‌   “真的很甜的,你尝一个嘛!”



‌   蓦然眼眶一酸,隐隐有种落泪的冲动。蓝忘机垂下眼睑,掩盖住微红的眼,张口咬住那颗枇杷,细细品着这口迟来的甜。



‌  魏无羡一脸期待:“怎么样?甜不甜?”



‌  蓝忘机点头,许是觉得点头过于敷衍,又补了一句:“很甜。”

‌  至于甜的是枇杷,还是心意,亦或者二者皆有,此中有深意,囿于不可说。



‌  魏无羡乐的见牙不见眼,低着头和筐里的枇杷奋斗,不知不觉剥了一盘,还是蓝忘机已吃不完浪费为由制止,他才停手。



‌  将盛着满满一盘的枇杷全数推到他面前,魏无羡努了努嘴:“诺,你可不许浪费喔含光君!”

‌  蓝忘机轻笑了一下,从怀里掏了张手帕拉过他的手仔细擦净其上的果渍。

‌  魏无羡又惊又喜,惊的是蓝忘机居然会笑,而且笑起来这么好看;喜的是此刻的蓝忘机眉眼太过温柔,不过是给他擦个手,那认真轻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捧了个稀世珍宝。

‌  ---嗯,本公子这般俊俏,堪比珍宝也不为过吧?

‌  魏无羡极其自恋的想。



‌  坐船所看美景,除了天就是水,且水天一色澄净如蓝,虽然好看,但看久了也乏味。



‌  魏无羡素来恣意,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乌篷船不大,堪堪容纳两人还略显逼仄,枇杷筐和矮桌一撤,总算让他有了躺的地方。

‌  两条长腿大喇喇的伸出船舱,裤脚还挽着,光洁的小腿和赤脚明晃晃的搭在甲板上,惹得其他擦舷而过的船只上的行人频频回望。魏无羡毫无察觉,枕着胳膊阖眼睡去。



‌  蓝忘机眉心跳了跳,不悦之色尽显。悄然起身出了船舱,捡起被魏无羡扔在甲板上的鞋袜,蹲下身,将他撩起的裤脚放了下来,一一替他穿好鞋袜,这才满意的回舱。



‌  船身偶有晃动,魏无羡蹙着眉头睡得并不安分,双手不时的挥来挥去,似乎想抓什么,又因没抓到而不安。蓝忘机坐在他旁边,犹豫片刻,伸出手捉住他乱动的手,许是手中不再空落落的,魏无羡两手紧紧抱着他的手不放,只是脑袋不时偏来偏去。

‌  蓝忘机想起当年玄武洞里他发烧昏迷时也是这般,总是嚷着咯的难受,要枕他腿上。当时他言辞拒绝,趁他睡着后悄悄让他如愿以偿,只不过在他将醒之际又悄然远离。

‌  当年满腔旖旎心思不敢袒露分毫。



‌  至今仍然不敢。



‌  蓝忘机轻轻抬起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垂眸凝视着那张睡颜,目光几近痴迷和贪恋。



‌  船只飘摇于山水之间,四下静谧无声,蓝忘机俯首,吻上了那张曾被他无数个午夜梦回轻薄过的红唇。

‌  轻轻浅浅的触碰,如落英不经意的摇曳,掠过刹那间的温软,一触即退,不敢贪恋。



‌  魏婴,山水相遥,你我终于相逢。





   魏无羡醒来时已过碧灵湖,船只逐渐靠近彩衣镇,喧闹声逐渐传来,一片吴侬软语,便是沿街吆喝声叫卖声都是嗲嗲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一睁眼就看见自己抱着人不撒手,且那个被他抱着的人还是蓝忘机,魏无羡吓得立即松手坐起,并很有觉悟的迅速挪到离他三步远的距离。

  悻悻的屈指刮着鼻梁,道歉:“抱歉,含光君,不是故意碰你的!”

  蓝忘机有瞬间失落,不过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镇定道:“无妨。”

  诶???

  魏无羡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人以前不都是冷冰冰的时常把那句“不与旁人触碰”挂在嘴边吗?难不成十几年过去了,他修为变高的同时连忌讳也放松了?

  不过他不追究,那再好不过。

  想到此,魏无羡不再搭话,脑袋探出舱外欣赏着过往船只和行人。彩衣镇一如既往的热闹,就连这些商贩船民除了年纪大了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十几年的恍惚,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魏无羡看了几眼便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紧致的衣服勒得他浑身难受,伸手扯了两下衣领,奈何腰带缠的紧,他居然没扯动。

  每次都裹得这么严实,也不嫌勒得难受。

  不耐的抬起双手,迅速解了腕带随手一丢,又低头开始解腰带,在他扔腰带之际,蓝忘机及时伸手一把按住了他,问道:“魏婴,你做什么?”

  魏无羡眉毛一挑,淡然道:“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我在脱衣服啊!含光君要不要回避一下?”

  蓝忘机被他的冷淡堵的慌,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收回手,转身出了舱,顺手放下挂在船顶蓬的草帘以作遮挡。

  魏无羡撇了撇嘴,迅速换回舒适的宽衣广袖,就连发带也被他取下,一头墨发简单束起,只斜斜插了一支质朴无华的桃木簪。

  红衣如火,衣领半敞,眸光清冷,笑意疏离。

 看他信步而出,看他负手而立,举手投足分明熟悉,又陌生至极。

  蓝忘机心中苦涩愈浓,满眼疼惜。

  两人俱是风华绝代之貌,此时并肩站在船头,引得岸边无数芳心颤动,欢呼声和尖叫声随着鲜花手帕砸下来,魏无羡神色如常不为所动,甚至还礼貌的冲岸边的姑娘们点头。蓝忘机周身气场瞬间冷了下来,整个人如霜寒笼罩,冰冷刺骨。

    “把衣服穿好。”

    魏无羡仿若未闻,没理他。

   “魏婴,把衣服穿好。”蓝忘机这次点名提姓,魏无羡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蓝忘机的声音软了下来,几乎是哄道:“你把衣服穿好,我给你买酒。”

   魏无羡更加诧异不解,没想到啊没想到,蓝忘机居然会主动买酒了?以前因为他喝酒犯禁罚了他多少回?现在他居然也有主动犯禁的一天。

  啧啧!!!

   魏无羡内心唏嘘不已,表面仍旧波澜不惊:“我要天子笑!”

   “可以。”

    “……”

    魏无羡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自我安慰,他纯粹是看在天子笑的份上,绝不是因为听蓝忘机的话。

  蓝忘机眸光柔和,闪着细碎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