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
作者:铜雀锁金钗      更新:2024-05-03 20:56      字数:23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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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铺天的情网收束那一刻,袁绍数十年匍匐苟且在污泥里的的人生骤然摊成了薄薄的一张纸,横亘渴望和怨愤之间,烧作扑簌簌几捧烟灰,融进血脉,刻进骨髓里的,是他不信命,偏要从这万人之下里走出一条扶摇直上的青云道。

 

他的道成功也不成功。

 

滔天的荣华,无上的权势,就在跟前了,伸一伸手便能得到。可袁术只是回头,隔着他们错过的多年的流水似的光阴望一望他,唇边藏着灿若春花的笑,那命运咬合紧密的齿轮就停摆了,他也就幡然地明悟了。

 

从来不是袁术被囚住,而是他自己甘愿困于这狭小的方圆之地,变成一座爱与恨的围城,一道只有他俩并肩同行才能通过的窄门。

 

他早就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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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区102号房!安静!所有人立刻出来排队,准备接受例行检查。”

 

尖锐刺耳的口哨声轰然炸开,冷硬而慎人的灰色调走廊出现蓝白相间的警服。随着急促而迅疾的脚步声,那成人手腕粗细的警棍狠狠敲击在铁栅栏上,发出让人咋舌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因为过度使用而磨损的警棍头部还沾着干透的红褐色不知名液体,牵连着几块粉白的人体组织。

 

冷峻的白炽灯光照在那几副阴沉又凶狠的满脸横肉的狱警脸上,如同临刑前刽子手犹带血腥的注目,刚才还吵闹不堪的牢房立刻噤了声响,一行人稀稀拉拉排好了队伍。

 

领头的狱警数了一遍人数,深深皱起眉,语气不耐:“啧,怎么还差一个,人去哪了?”他从名单的最上方往下数,视线突然凝固在一个姓氏极熟悉的名字旁,心脏都骤然停了一瞬。

 

袁术。袁家人。

 

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下子从他脑海里跳出来,森冷地反着光,深深如潭水,连带着挖出深埋灰色底带的一连串不可说的回忆。锃亮的皮鞋尖踩碎腕骨,绷紧的英俊到有些邪气的侧脸,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糊满了粘稠的血,被那位嫌恶地慢条斯理擦去,徒留地上一摊模糊的人状物。

 

他着实不愿再回想那过于年轻的喜怒无常的独裁者,分明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偏偏刀子滚过沸油再刮肉一样的漠然冷酷,用见血的雷霆手段把这座庞大监狱运行得仿若一个封建王朝,谁人都只能惶恐跪下顶礼膜拜于身处最高位的暴君。

 

狱警只是稍微想到那些活阎王似的手段就仿佛自己也小死了一次,活像是遭了魇一样,脸色极为难看,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警服之下的小腿肚子不住地发着软。

 

“怎么了老李?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谁还没来,我去教训教训他……”身后的好友探过头,拿走了他手上的名单,轻松而调笑的语气在看到袁术名字旁的照片后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声音沙哑。

 

“妈的,真漂亮……有钱人家就是会享受,连进了监狱都要送个细皮嫩肉的禁脔来暖床。”

 

被称作老李的狱警闻言眉心一跳,立刻抽了满嘴胡话的好友一下,压低声音,即使知道那位主子远在A区的最高层,他还是下意识地畏惧:“你知道这是谁吗?看看他的姓!你想去见……”

 

那两个字他几乎要心惊胆战到说不出口,嘴唇蠕动两下,最后也只是做了个口型,用气声含含糊糊地念了个绍先生便作罢。

 

那被欲念迷了魂的狱警立刻回过神,露出后怕的神色,作势要合拢那薄薄的点名册,目光却依旧恋恋不舍地停在那张照片上,心里仍是喟叹。

 

他先前那话不假。袁术生得五官有些女相,小时候还能夸一句玉雪可爱,这些年逐渐长开抽枝就越发显得那秀丽里透出一股隐约的柔媚。他眼型狭长又尾部上翘,像对俏生生的小钩,顾盼生辉,流转间似乎能说话,徒然乱了人心志。

 

袁小少爷拍入狱照时全然没当回事,穿着一身的名牌高定,神情轻松,唇角还勾着轻慢到几近天真的笑意——他还以为得了父亲的话,这趟监狱行不过是换个地方避风头,再继续享乐消遣。

 

黑色的薄西装散了几枚扣子,掐尖了一截本就细窄的腰身,松开的衣领里露出了雪白而深凹的锁骨,叫人总很想往里盛放些过分的欲望。袁术托着写了姓名的告示牌,扬着下巴看镜头,那与生俱来的骄矜模样,不像是来当犯人,倒像是——举着牌子在高价拍卖自己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术想的不错,只是被消遣的对象从别人换成了他自己而已。那些因为他是袁家小少爷所以收敛起来的过分露骨的目光从来没有转移或消失,而是按捺不动,意图在这阶级分明地位颠倒的监狱里,伺机将袁家这颗不谙世事的掌上明珠变成自己的掌中之物。

 

排成一列的犯人们看着莫名陷入沉默的狱警面面相觑,胆大的已经开始躁动,直到已经关上的铁门再次被推开,最后一位姗姗来迟。

 

袁术脸色不是很好看,因为缺少睡眠而蹙着的秀气的眉头拧起,抿着唇瓣走到狱警跟前,眼里有些怒意。他皮肤薄,嫩生生新雪堆成的一样,又白得莹润如晚香玉,透着淡粉的色泽,眼下浅浅的乌青就显得格外明显。

 

“你们这是什么床?硬死了,晚上睡起来又冷又臭,快点给我安排个单人间,准备洗漱用品。”

 

说话还带着鼻音的小少爷,连生气都没有什么威力,倒像是哪来的娇生惯养的家猫在讨食,矜持着神色要别人双手捧上一样理直气壮。

 

两名狱警对视一眼,在没有得到那位的指令前,哪怕知道眼前的小少爷同姓袁,看样子也是极受宠的类型,他们依旧不敢直接放行,但也不能轻慢冲撞,只好先暂且陪着笑,点头连声应允袁术的抱怨,又留了个心眼没把话说绝。

 

袁术根本没看懂狱警心里嘴里的弯弯绕绕,还以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这样恭敬,不耐烦地拉了拉滑落的过于宽松的狱服,露出粉白脖颈上被粗糙布料磨出的浅浅的红痕,抹了脂粉似的嫩生生的艳,好像咬一口就会泵出淋漓鲜甜的汁水。

 

“你,去A区顶层,问问绍先生的想法。”

 

狱警用胳膊肘了肘同事,小声吩咐道,一边快步向前用指纹打开了E区通往监狱中心的大门,袁术就站在他身边,抱着臂,等着他开路,一副习惯了被娇纵宠爱的模样。

 

最后一道铁门被打开,陡然照进的日光刺痛了眼睛,袁术眯着眼,试图观察这鸟不拉屎的监狱的方位。他被带过来的路上一直戴着眼罩,此时就像置身孤岛,完全不知道怎么离开。

 

眼前的庞然建筑比起通常意义上的监狱,更像是一个产生于古罗马时期的充斥血腥与杀戮的斗兽场,饲养着成千上万的凶兽作为玩物聊以解闷。只是陶瓷瓦砾被更为冷硬的钢筋水泥替代,营造出了一种肃穆压抑的气氛。

 

那穹顶中空露天,四周呈现包围的圆环状,大致有五层,最高的那层被黑绒布完全遮盖,难以窥见全貌,像片凝滞不动的死海,平静表面下却暗藏着无法触及的波涛汹涌。或许是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其他几层楼的犯人陆陆续续从囚室里出来,把目光投向他们——主要是袁术身上。

 

袁术这辈子被许多人用各种各样的眼神看过,喜欢的,迷恋的,怜惜的,艳羡的,讨好的……他实在是太不缺那些轻盈而漂亮的浪漫的小东西了——爱,像柔且韧的云一样,团团堆积簇拥着金枝玉叶的小少爷长大,多得他腻烦,以至于太世俗太平庸的恋慕全然进不了眼。

 

但他被娇惯着,哄着长大,唯独没有被这样淫邪而下流的目光如此密集地注视过。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的,紧密宽大的黑沉沉的网,争先恐后拢住他困住他一样,密匝匝地,像猎场围堵最后一头濒死的小鹿一样,狂热地撕开他的衣服,意图品茗那剥去壳后内里柔白细腻的果。

 

袁术甚至能听到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语,粗壮而高大的看不清面容的低劣的陌生男人,居高临下地点评着他的穿着、容貌、身材,低一句高一句地在耳边响起,好像自己是待价而沽的华美花瓶,被座下看客争先恐后地叫卖着。那些垂涎的津液像是快要浸湿衣衫,恶心得他几欲犯呕,又急又恼,转头便冲着狱警发火。

 

“喂,我不想待在这里,你们快点去找你们领头的,谁,谁都行!总之让我换个地方待着!”袁术面上还维持着小公子的高傲架势,只是鼻尖抹上了一层曼丽的羞愤的潮红,低垂下来的尾音都有些发颤,又怯又蛮横地使唤着狱警。

 

那狱警此时又换了副嘴脸,方才恭敬的样子全然没了,只皮笑肉不笑地:“袁小少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您都进来了,自然没有随便出去的道理,我们这儿就长这样,没有别的地方收纳您了。”

 

袁术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怒火就烧上那漂亮俏丽的眉眼,正欲开口斥骂,就被身后的狱警反锁住了手,动弹不得。他瞳仁黑亮亮的,盈盈着湿润的光,是很圆润讨喜的轮廓,瞪大时像只浑身毛都炸起的猫儿,柔软的耳都耸起。

 

狱警又想了想方才同伴传话的神情,一副诡异又古怪的样子,吞吞吐吐的,怕不是被绍先生吓破了胆?这袁术倒是可怜,细皮嫩肉的,但既然绍先生有意挫挫他的锐气,那这苦也不得不受了。

 

“绍先生说……让你一切照常。”

 

想到这,狱警定了定心神,让同事把犯人的手通通反剪拷上银铐子,准备带到入狱前检查身体的医护区。袁术自然是不肯的,像尾滑腻的鱼,拼了全力挣扎,最后也无济于事,细细一对白腕子拷上了锁,倒是惹得自己力竭,松开唇瓣小口喘息着,隐隐露出一些雪白的编贝样的齿。

 

“你敢,你敢这样对本少爷?”

 

袁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些低贱的狱警敢做出冒犯他的事,甚至觉得自己被哄骗了,漂亮又生动的眼睛漫上恼怒和受辱的神色,粉白柔嫩的手腕很快被磨出鲜艳的红痕。

 

“滚!你们都等着!等本少爷出去,要把你们通通都关起来折磨死!唔唔……”

 

叫嚣着以为多牙尖嘴利的模样,倒是像新生的小猫一样,处处都柔软可欺着,尾音被捂上来的白布闷住,只留下一点细细的喘息。

 

“小少爷还是安分点吧,不然我也不好交差您说是不是?走吧,去医护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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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区顶层办公室。

 

“绍先生,他们到中心了。”

 

一支银色的钢笔被轻轻合拢笔盖,握住它的人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手背上青筋微微突起,像盘亘在俊秀骨架上的几条幽暗小蛇,游动在阴冷的深潭里,深谙蛰伏伺机的谋略。

 

那张极英俊的轮廓锋利的脸,倒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这座庞大的钢铁监狱的掌权人——原因无他,这端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神情也是温和平淡的,只是略显薄情的唇略微勾起一点嘲弄的笑意,眼底却冰冷得似要凝结出数九寒冬的霜气。

 

他指节轻叩着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坚硬质地相撞的声响,一下接着一下,叩在这身居高位稀薄而无情的风里,仿佛一时间想了很多。

 

袁绍心里并没有泛出多少浪,反而隐隐跃动着些许暴戾的火花,这种熟悉的,恶心的,厌弃的,自他离开袁家起,踩着尸骨血肉一步步往上爬就如骨附疽一样跟随在身边的浓稠的恨终于露出点痕迹,像是湖心荡开层涟漪,深达根基。

 

要他照顾袁术?

 

接到袁老先生居高临下的要求时,袁绍实在是错愕地想发笑,一双总蒙着温和的皮的眼睛说不清滋味地弯起,眼底却铺着厚实一层坚冰。那老不死的东西还想,还敢让自己帮忙照顾袁家的种?

 

但袁绍早就惯于忍耐。讥笑,嘲讽,冷遇,通通是塑在他脚下的泥土,簇拥着把他堆成一座不倒的神像,谦卑恭顺的面下掩着恶鬼狰狞的嘴脸。

 

他敛去了这副过于激烈的姿态,连声点头应是,像个再正常不过的,被丢弃后仍诚惶诚恐对家族忠心的棋子,发着誓要好好照顾小少爷。没人知道,那低垂的俊逸面目下嘲弄轻蔑的笑意,那紧攥的拳头里,修剪得当的指甲掐进肉里,挖出深深的渗出血的圆弧状伤口,淤积着他十几年无人问津生死的仇恨与怨愤。

 

尚未扎稳的根基拉扯着袁绍的理智,铁锈味的血咽进喉腔还发着涩,提醒着这一步走得有多来之不易。他要忍,像条蛰伏已久的冷血的蟒,不介意再多垂首片刻,直至某天功成,通通,要一并绞死,吞下再粉碎成烟尘。

 

“袁术还小,你做哥哥的,要多照顾着他点。”镜头里老态龙钟的白发人目光意味深长地投来,多次提及的袁术倒像是把回忆的钥匙,一下子打开了幼年的匣子,翻涌出许多画面。

 

他离开袁家时,袁术确实还小,大概才不过几岁的模样,也不会叫哥哥,成天啊啊呀呀地说着小孩子常重复的废话,穿着柔软干净的新衣,被家佣小心牵着手腕学走路,每天有收不完的礼物与赞美,像是颗被千捧万宠护着的宝珠。

 

而袁绍就小心翼翼地躲在客厅的角落,借着比杂物室明亮的灯光温习功课,偶尔看他两眼都觉得从骨肉里泛起酸涩和苦楚,比起私生子这样低劣的身份,倒更像是不受小主人宠的陪同的佣人。

 

明明他同袁术流着一模一样的血,却穿着截然不同的衣服,过着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妒忌和仇恨几乎要融了他的心肝,可又能如何?

 

袁绍至今仍然记得,那双伸过来的粉白柔嫩的小手,好像飘过来的一片云,却轻轻攥着他的衣角摇晃。他低头对上袁术好奇又纯净的目光,黑润且童真的眼仁,好像比赤裸地站在聚光灯下还难堪,仿佛一切卑鄙的想法和恶意都一览无余,包括他和陈年旧衣一样打满补丁的廉价的自尊。

 

“你在干什么呢?”

 

袁术的声音和他在贫民窟里听过的婴孩因为饥饿而凄厉沙哑的尖叫哭泣完全不一样,语调又软又温吞,像个太过不真实的幻想,连接着他所向往的光鲜亮丽的世界。但那双湿润润的黑眼睛却是真实存在的,懵懂的幼鹿一样,睁大了看他,只看他,那里面雾蒙蒙,雨霖霖,分明没有落水,袁绍却快被陡然升起的惶恐给溺亡了。

 

袁术动作间,那股带着进口奶糖昂贵而甜腻味道的香风轻轻拂过袁绍的面颊,却更像是一记柔软又足够响亮的巴掌,提醒着他这刻在骨髓里的差别,本来就是一个走在云端,一个跪在泥土。

 

在那种锦衣玉食才能养出来的天真烂漫里,他从贫民窟里摸爬滚打染上的凶狠就显得格外鄙陋低贱,哪怕披紧了一身温顺的皮也透着另类异样的味道,是玉雕脸上的泥点子,白雪地里的鸦羽,滥竽充数的伪造品。袁绍几乎是落荒而逃,提着一颗敏感多疑的少年心脏,慌乱地关闭了心门,遁入茫茫的人间红尘里。

 

他这一退缩,两人之间也因着天差地别的身份悬殊而更不曾亲近,此时乍一提起,袁绍甚至不能在冷冰冰的记忆里摸索出一张清晰的脸,只记得那些堆叠成山的小孩子的衣服,用料珍贵柔软,金枝玉叶织成的小少爷,那些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被爱护被珍视的感觉。

 

这样不懂疾苦的小少爷,到头来竟然进了他掌权的监狱当阶下囚。实在是……叫人心头畅快。

 

那不动怒时总显得柔情俊朗的眼睛里虚虚地浮着层浅浅的笑意,唇角却没有丝毫弧度,语气平淡里隐含着疾风骤雨来临:“那就去看看吧,我这同父异母的胞弟,到底长成了什么个模样。”

 

等到袁绍入场的时候,这出愚弄受害者的戏正上演到高潮。纯白又可怜的羊羔,泛着新生的温热细弱,在一众屠夫虎视眈眈的目光里,明明瑟缩着发抖,却还装出一副高傲平静的模样,颤颤的花苞里装着蜜一样的怯。

 

“嘿,漂亮的东方男孩,想要尝尝外国货的滋味吗?”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人吹了声下流的口哨,靠在B区栏杆上,朝他挥了挥手,还没等袁术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就很有性暗示意味地顶了顶胯,紧绷的裤子瞬间勾勒出勃起的形状,周遭立即响起乱蓬蓬的心知肚明的哄笑声。

 

袁术怔愣了片刻,一张雪白秀丽的面孔上瞬间漫出羞愤的潮红,像被催开的海棠,花叶颤颤地吐露着芬芳。从小在金玉堆里长大的袁小少爷哪里尝过这种低贱的滋味,被轻视和猥亵,当作什么可以解闷的玩意一样看待。

 

向来只有袁术对别人呼来喝去的份,乍一改变,从上位跌落下来,巨大的落差感把玩着敏感的自尊心,薄薄的眼圈泛上阵阵发酸的委屈,压上一层浅浅的红晕。她那活泼的赤金色的脸和胳膊,在轻纱掩映中,像玻璃杯里滟滟的琥珀酒。

 

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我这弟弟倒是长得不错。”

 

袁绍像个再温和不过的正常哥哥一样用宽厚的视线描摹着自己的幼弟,心里却暗自发笑,居高临下地观望着袁术走投无路的茫然与无助,饶有兴味地啄食着这青涩而懵懂的反应。

 

骨节分明的手里把玩的青玉串被摩得出油,发着润润的盈光,那修长的食指与拇指捏着最是圆润饱满的一粒珠,来回抚弄着,时而收拢,时而按压,倒像是掌心握了只娇贵的金丝的雀儿,柔弱的羽翼正颤颤地依偎着他,那点叫人齿根发痒的烫,悄然拨动着心尖。

 

袁术急得没法,像是终于明白自己进了狼窝,不仅没有庇护,还可能被吃得连骨头残渣都不剩,这才目光茫然地四处张望,试图寻觅一点帮助。

 

那晃动的,轻颤的,黑白相间的眼睛,含着薄薄一层水光,无措地望过来,分明也不是故意,只是轻轻一对上,袁绍却呼吸一滞,感觉浑身的血似乎都霎时沸腾了起来,这滴柔柔的水滚进滔天沸油,很凶猛地席卷他的神志,他的三魂六魄。

 

“铮——”

 

扑棱棱的一声脆响,玉珠碰撞,摩擦时生涩而艰难,像两枚角力的蚌,争着要碎掉谁的壳。

 

袁术是完好的。那这结局便很分明了。

 

同袁绍高悬半空的心弦一样,那珠串子被拨得松了,乱了,散了,绿珠喘息着颤动,里头埋着的金线发出嘶哑的鸣声,极轻易就破了他的假清净与虚清高,叫袁绍不得不低头正视,那撰写进骨血的奇异而浓烈的吸引力与亲近感。

 

周遭的动静皆听不见了,白茫茫天地里只有袁术在走向他,融入他,沸腾他,用灵动而俏丽的目光瞧他。无声无息地,灵魂里空缺的那一部分被严丝合缝拼上,花好月全,再完整圆满不过。

 

这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被太强的引力牵扯拖拽着,要叫他们俩如血脉相连一样红线相连,不能分离。袁绍于是看见,便如着了魇般投进那注定痛苦的浅水里,沉下去,再溺进去,没了法去翻身跃出甜蜜的水面。并蒂双生的花枝缠着他,绞得一颗心脏快四分五裂,痛却也是甘甜的,仿佛他生来就是要为袁术疼一样。

 

那湿漉漉的感觉像是他做了很久的一场绮梦,抹去前半生所有脏乱的风景,正轻轻的,湿润如春水地从池里漫出来,要淹没他的口鼻,肺部,心室,让他整个人缠在,浸在,融在这恋恋而温驯的,因为迟到太久所以过分浓烈的柔情里。

 

翠绿的珠串被捏得作响,卡在两指之间那枚更是裂了道细细的孱弱的缝,像枚垂泪的眼,分明无人落泪,透明无形的液体却烫得他喘不过气。袁绍怔怔地盯着那小口,突兀地笑了笑,眸光里一闪而过痴迷的神采,掌心收紧,再收紧,换上一副狱警都再熟悉不过的,阴狠冷酷的姿态。

 

舌根抵着锋利的齿尖,被磨得出血,只是有些酥麻的痛感。袁绍咽了些许咸腥味入喉口才勉强回过神来,极力压着心头震颤的悸动,想法变了又变,反倒是忍不住再发笑。

 

袁绍先前是想着,要拿袁术当碾死袁家的第一根稻草的,死活无论。可现在一看,却又改了念头,这样好的皮相白白浪费确实是太可惜了,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摇曳。

 

照顾吗?

 

他确实是要好好地照顾袁术,从上到下,从外到内。俗话说长兄如父,这么多年未尽的亲情,他实在是要——十倍、百倍偿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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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倒是对这翻滚的滔天情怨无知无觉,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深深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凉,下意识缩在领头的狱警身后,像只受了惊的猫儿,蓬松的尾巴高高翘起,试图把自己蜷成一团藏起来。

 

所谓的医护区不过是几间一百来方的四周封闭的铁匣子,袁术一行人被带进最里面的那间,奇怪的是,那室内没有别的装修,只是墙壁上安置了数百个高压水枪,而枪口正对着他们。

 

“这是……这是要干什么啊……”

 

队伍里有人小声地讨论着,言辞间满是惶恐和不安。来这里的重犯非富即贵,大多数是为了避避风头躲难,对入狱的检查一无所知,人群里很快骚动起来。袁术正下意识感觉不妙,想找那开始认出他身份的狱警,铁门却被打开了。

 

近乎于轰鸣似的响声后,一小伙明显训练有素穿戴严实的黑衣狱警涌了进来,有序地走进囚犯的队伍里,压着这些在外面举足轻重的权贵像扼住猪狗的脖颈,走向装备了高压水枪的墙边。

 

手肘上套着鲜亮红环的领头招了招手,示意属下一切照例,又转头对着惊慌失措的队伍,语气冷硬:“三十秒,所有人把衣服脱干净,后背靠墙对着水枪口,我们需要检查是否有犯人隐藏或携带了违禁品。”

 

那双唯一露出来的吊梢眼透出野兽般的狠戾和残暴,似笑而非笑:“如果反抗不从的话,我不介意使用一些强制手段。我的兄弟们都是战场上过来的粗人,下手没有轻重,不想受伤的话还请各位自己来吧。”

 

房间里顿时陷入死寂。袁术心头一紧,暗骂了几句这监狱的毫无人性的规章制度,真是宁愿死了也不想同这些人赤裸相对,四处转头看见还开着缝的铁门,顿时生了逃跑的念头。只是他才小心翼翼地迈出几步,就不知道被谁伸出的脚给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那细细白白的一双腿跪着,直且长,丰盈的大腿根紧贴着合拢,就形成了一道隐秘的投射着欲望的狭长缝隙,连皱褶的阴影好像都是精心涂抹而成的绮丽动人。袁术从小到大也不曾受过什么苦头,被这一下给疼得眼眶湿润,秀气的鼻尖很快泛上酸意。

 

他的膝盖被剐蹭得粉红,在融雪似的底色上更为明显,像薄而亮的白玉兰抹上了两团的脂粉,动一下仿佛都有香波在空气里流动。等到袁术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复杂而晦涩,蒸得房间都升了温度。那领头的狱警也怔愣片刻,向他走来。

 

黑手套包裹的骨骼宽大的掌心握着袁术的下巴抬起,感受到那细嫩的肌肤惹人爱怜的战栗。他难得来了兴头,看着那双水光粼粼的眼睛,像两尾怯生生的游鱼,啃噬得他坚冰样的心脏阵阵发痒发麻:“你很怕我吗,小少爷?”

 

袁术想往后缩,却被牢牢禁锢在对方掌心,本来就害怕,被他身上那股亡命徒的气息一靠近便更慌张,漂亮灵动的一张脸霎时雪白,像是被雨打得湿透了的栀子花,眉睫都紧张地乱颤。

 

那领头没收到他回应也不恼,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按开了身边的水阀,调到对着袁术的位置:“不脱也没事,照样可以检查。”

 

袁术睁大了眼睛,圆润润的,像两颗磨得发了亮的珠,只是被水浸着,就显得楚楚可怜起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劈头盖脸的水流冲得只能用手臂遮挡,单薄粗糙的狱服湿透了,紧密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青年柔和细瘦的身形。

 

那白炽灯笔直的光,到了袁术的身上,突然溶化了,成为一汪一汪的朦胧的晶莹的雾。因为它笼着的轮廓是软的,酥的,弧线的,半透明的;是一只半开半合的蚌,雪白而粉红的肉质。

 

那水流湍急又密集,袁术不懂得憋气,连呛了好几口,脆弱的肺部传来酸涩的刺痛,视线里一片白茫茫,甚至连什么时候水停了都没察觉。他只模糊地看见那领头一改之前轻松调笑的姿态,按着耳麦,模样温驯而恭顺,似乎在听什么命令。

 

随即那大门被再次打开。

 

这次不止是囚犯们噤声,连那伙狱警包括领头也没了声响,室内分明只有皮鞋跟不快不慢地敲击地面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却充斥着一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像是无缘无故落在肩上背上的磐石,压得匍匐在地,不得喘息。

 

等到那脚步声靠近周围,袁术已经没有力气再抬眼去辨认对方身份了,脑袋昏沉,身形一晃就要栽倒下去,最后闭眼前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一双迎向他的手,似乎是要接住他。

 

那手骨节分明而修长,腕上带着一串碧绿的被磨得旧了的玉珠,不像修身养性的温润作风,倒像盘了条剧毒的青蟒,散发着见血封喉的阴狠,无声息地蛰伏着,意图缠绕他,吞没他,融入他。

 

袁绍单手扶住晕过去的袁术,黑色大衣也被蹭上来的狱服濡湿,沉沉的目光落在那苍白而秀美的脸上,野兽巡查猎物似的反复观赏。方才平静下来的神志荡然无存,那种陌生的悸动再一次翻滚起来,连带着骨血也沸腾了,融化了,好像有什么串着他和袁术的无形的线,一直上上下下,拨动着他久无风波的心弦。

 

没有人敢打断袁绍这种类似于检查私有物的临时起意,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直到领头的狱警冷汗已经浸湿里衣,袁绍才慢慢地开口,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的意思是这个吗。”

 

他用着陈述句,语气里也没有质问的意思,那领头却心头一阵发凉,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垂着首:“绍先生,是我的失职。”

 

那沉而亮的眼珠却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打磨得生硬,上面汪着一潭暗涛汹涌的潮,下面冷冷的没有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袁绍只分了一眼给他,就又低头去看那张同自己轮廓上有几分相似却更为柔和的脸。袁绍的目光是侵略性的,居高临下的,似乎要透过那秀丽的皮肉搜寻出到底是什么在扰乱着他的心志。他目光里只有湿漉漉的黑发,粉红的眼皮,被咬出齿痕的饱满的唇。那水流似乎也淋在他身上、心里了,灌得胸腔里几近满溢,又苦涩又回甘的,满溢的是什么东西,他不曾明了,也不敢明了。

 

那翠绿的珠串在动作间贴到袁术颊边,在投下来的白光中闪闪烁烁,最纤细的那粒,正爬在淡粉色的腮帮子上,一亮一暗,亮的时候像一颗欲坠未坠的泪珠,暗的时候便像一粒青痣。

 

那柔柔的泪珠,那细小的青痣,模样多适宜吻上一吻,而袁绍的目光怔怔停留良久,深深浅浅再深深,反复摩挲后如梦初醒,最终没有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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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袁术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床和房间都是新的,湿透的衣服也不见了,换成了干净的狱服,那双接住他的手似乎不是错觉?

 

袁术从床上坐起身,被下铺探上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对方大约二十来岁,瘦弱而矮小,审视似的上下扫了他几眼,冷笑着开口:“新来的,这是入狱的第一天,珍惜好你的屁股吧。”

 

袁术闻言被吓得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对方。袁家小少爷的傲慢和张扬都给吓没了,像被剪了指甲的家猫,没了任何威胁,只剩下浑身绵软温热的毛。

 

“行了,别怕成这样,好像是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我对你这种金贵的小少爷可不敢有什么想法,快点起来出去集合了。”

 

袁术闻言才慢吞吞地下床梳洗,等到和室友一起走到中心区集合,果然又是最晚的那个,连排队吃饭都落在别人的后面。

 

袁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收敛了许久,或许是因为今天的狱警面相更凶悍?袁术一边小口地喝着粥,一边借着余光瞥周围的人,越看越心惊胆战,说这里是斗兽场还真没说错,全是些魁梧有力的壮汉,光是肌肉虬结的胳膊就比他小腿还粗!父亲到底把他送来了什么地方?

 

父亲派来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出现,也无法和外界联络,袁术皱着秀气的眉,正思考着要怎么样安稳地度过这几个月时,他面前的包子就被别人整盘端起带走。

 

袁术也是人生第一次遇上抢自己饭的人,正想发怒,看着对方凶狠的目光又闭了嘴,一阵憋屈就涌了上来,眼圈被抹得发红。面前的粥似乎都索然无味了,捏着勺子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那人才吃两口,就被一脚踹翻在地,袁术还没来得及舒心,就看见踹翻那人的更高更壮的光头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坐在他对面。狱服下隐约可以看见结实有力的肌肉和颈侧青色的纹身,满脸狠戾的横肉,目光轻佻而随意:“好吃吗?吃完跟我去个地方。”

 

袁术顿时想起早上室友的叮嘱,勺子被吓得一下子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吃了。”

 

光头脸色一冷,只是单手就轻松扣住袁术单薄细弱的肩膀,语气从通知变成了接近威胁:“你知道我是哪个区的吗?”

 

袁术颤颤巍巍地摇头。

 

光头冷笑:“哥伦比亚反政府军你听过吧?我的势力就在里面。小美人,跟着我走,保证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受这些低级犯人的刁难。”

 

“不,不用了……”

 

袁术怕得不行,怎么敢跟他走,目光无助地四处寻觅室友,周围的人却早已经散远了,分明是不敢触这光头的霉头。那光头提着袁术站起来,语气狂妄:“在这里,我说想要谁,没人敢拦,你就放弃吧,乖乖地跟我走……”

 

话落了一半突然戛然而止,肩上的重量也少了不少,袁术鼓起勇气抬头看,一只宽大修长的手轻松箍住了那光头的小臂。

 

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筋骨分明,看上去力量感十足,被袖口遮挡的手腕处隐隐透出盈盈的碧绿的光。这是一双年轻人的,能肆意搅动风云的,真正不顾生死的亡命徒的手,只是微微地搁在谁身上,都如重千斤般充满压制力。

 

那声音也很年轻,只是带着些森然的冷气,莫名叫人胆寒:“那你看看,我敢拦吗?”

 

“绍、绍先生……”

 

那阴鸷的目光落在光头霎时变得苍白的脸上,竟是硬生生地看笑了,俊美而冰冷的面孔一下子生动起来,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轻而缓,像三月里尚且料峭的春风,吹得人遍体生寒。

 

“说说,我什么时候竟然也不知道了,还有人在这里可以想要谁就要谁。”

 

光头忌惮着袁绍背后错综复杂的权势,也怕他混不怕死的阴冷性子,不想在他的地盘硬碰硬,只得一边恨得咬牙,一边又讪讪地低头:“没有的事,是我无理莽撞,随口乱说罢了,绍先生宽宏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袁术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袁绍身上,带着隐秘的探究和得救的欣喜,柔柔的,轻盈如云也无力度,却像是在他皮肉上生生扎开几个洞,渗出了蛇蝎似的贪欲,拧成结要探入胞弟白润的脖颈。

 

袁绍唇角不正常地颤抖着。这张年轻的面容是极俊秀的,铺陈精细的山水画一样,匀称的墨色四处晕开,纷纷落下最意气风发的那笔。只是薄薄的宣纸被无心的穿堂风吹皱了,清雅出尘也成了凡夫俗子。既是寻常人,便免不了七情六欲,爱怨纷扰,求而不得,袁绍最痛恨的受人牵制的模样,倒也真真映衬在了他自己身上。

 

权利,多么美丽、动人、惊心的两个字,可以让任何人向他低头认罪,尤其是在袁术澄清的眼睛面前搬弄时,仿佛时隔多年终于拾起的自尊重新洗刷干净,这种错位的,扭曲的,阴暗的快感顿时让袁绍热得心肺仿佛都要沸腾了。

 

袁绍压着心头跃动的欢畅和快慰,寒声道:“知道自己满口胡言还不滚?”

 

光头连声称是,转头就走。袁术愣了愣,还没有从这么轻易解除的危机里醒过神,看着突然出现帮自己解围的貌似位高权重的年轻男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同别人仿佛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第一次有种陌生的,大抵是怯懦与难堪的滋味。

 

面前的男人,年轻俊美而高挺体面,与狼狈慌乱的自己、整座混乱不堪的监狱都格格不入,周身充斥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男人只是低头用那双尚且含着未化的霜的沉沉的眼睛望着他,都让袁术心跳不已,抿着唇一阵脸热。

 

袁术的唇嗫嚅着,很不熟练的,同他全然不知的陌生的胞兄低头:“谢、谢谢你……”

 

他低头,露着莹润光滑的一截后颈,细伶伶地从淡蓝色领口里探出来,细腻柔软的皮肉裹着秀致的骨架,在光影交错间向深蜿蜒。那样透明,新剥的茭白似的饱满,薄而亮,像玉又像水晶,宜于把玩或是摔碎,听那清脆如落珠的响声。

 

袁绍垂眼看着,妒恨缠绵又交加垂怜的心上似乎无声息地陷下去了一方土地。他恨,恨袁术这么轻易就学会了低头,那高高在上的影子那么鲜活动人,眼前的人却一身皮肉都被揉搓得软了,畏缩着头也不抬。他又觉得畅快,年少时不曾触及的幻梦,金银窝里柔软的雀儿,还未收起铺天盖地的捕网,好像就已经依依地偎在他掌心了。

 

袁绍要极克制,死死咬着腮边的软肉,才能不让那欢愉的号角过早地显露在脸上。他冷着脸,背过身,却挡不住那些如影随形的从袁术身上透出的仿若铺天盖地一样的热意和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像浸进了骨子似的,漫着阴雨季节身上常有的躁动和烦闷。

 

好热,好香,好奇怪。他分明已经闭了眼,也不去看,怎么哪里都是?要剖开那结实的血肉,才能隐约窥见一颗鲜红的心,里面并非空空如也,所以无法清净,到处都是所念所想,昭然若揭。

 

好像他自从遇着袁术以来,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特例。明明想着挫一挫他的锐气,看见那委屈的求助的目光,却莫名心上沉闷,走了出来。

 

“……跟我走。”

 

袁术倒也乖顺,大概是被吓得呆了,竟然真的听了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猫,直到走进那间显然区分出身份的电梯,才鼓起勇气伸手拽了拽袁绍的衣袖。

 

“之前体检的时候,也是你救的我吧。”袁术说得相当肯定,眼睛亮亮地盯着袁绍,充满了期待似的:“你是我爸派来的吗?”

 

袁绍扭过头,审视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扫着这张漂亮的矜贵面孔,有三分像他,只是眉宇间尽是未经打磨的天真,如此愚笨,又如此美丽。

 

未经世事打理的一双眼清凌凌地望着他,略带些怯的,柔且韧,落在手里会软如温玉吗?袁绍陡然心痒如羽毛搔刮般,止不住地晃动。

 

常年冷寂如覆霜雪的骨血因这同源同根的身份而沸腾起来,竖着高墙格挡的心室也开了道沾染红尘的小门。让袁绍不由自主地靠近,再靠近,唇角浅浅勾着些弧度,俨然是入了神的模样。

 

“袁小少爷,我怎么看你都不太像能在袁家活下来的人。没想到,你还不算太笨。”

 

“你什么意思!”

 

袁术气恼地瞪着袁绍,对这人为自己解围升起的谢意瞬间消散,莫名其妙产生的亲近也通通不管了。骨子里娇养出的被宠坏的脾气压过害怕,眉梢一扬,就好像又重新升回天上,作那皎皎无暇的明月了,不容分毫的染指和轻视。

 

袁绍好整以暇地坐下,抬头看着袁术,像是欣赏家猫在无故闹事一样从容不迫。一个端坐高位之上,一个狱服加身,若不是袁绍打心底里在中间划了道沟壑,这画面仿佛就像几十年前他们的角色互换,一切都被推翻改写再重演。

 

一连几天的委屈和羞愤一下子涌了起来,连袁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强烈,娇蛮的性子就先指使着他开口抱怨:“我爸不是让你照顾我吗?你怎么现在才来!”

 

后来袁术才知道,一切蛮横只是因为看见了被偏爱的可能,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招惹。只不过现在的袁绍尚未心软,他自然也没有多少被垂怜的筹码,短暂地维系倾斜的权力天平的只是一些源自身份和血缘的过于强烈的兴趣与吸引力。

 

袁绍淡淡的目光只是放在他身上,没有什么温度地上下偏移,袁术便不知怎的没了底气,渐渐小声下去,收敛了怒色。那双比他深得多的黑色眼睛晕着遮蔽的雾,似笑非笑:“那你回去吧。”

 

袁术不吭声了,只有一双泛着红的被水光洗得清透的黑亮的眼睛瞪着袁绍,全然没有威胁人的能力,倒像把勾着魂的刃,勾得人乱了思绪。

 

袁绍唇角难得地扯出一个真心的笑,看着胞弟金玉一样尊贵漂亮的脸上因为他而露出烦闷吃瘪的神色,只觉一下子欢愉了不少,站起身绕着袁术踱步,仿佛能呼吸到空中名贵的气息,混杂着屈辱与难堪交错的馨香,嗅得他身心舒畅。

 

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过分恶劣的游戏进行下去,看到袁术更狼狈的模样,从那洁白的齿关里逼出示弱的话。纵是天上的月亮,也少不了沾染黑斑的时候,为何这泼墨的人不可以是他呢?

 

这是袁家欠他的。

 

袁术既是袁家人,踩着他这块踏脚石出生,便欠他三分,就合该偿还。弥散的云雾又聚起,在那深晦的黑瞳里来回转了几遭才堪堪被掩去。

 

袁绍双手抱臂,语气陡然变得冷淡而疏离,恢复到平日里那副不近人情的残酷模样:“袁家小少爷,你要记住。要是你听话,我就保证你全须全尾地待在这个监狱里。你要是不乖的话,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过不舒心。”

 

说到这,袁绍唇角突然勾起很恶劣的笑,后仰半躺在座椅上,瞬间撕破了那清雅俊美的面具,露出浑然阴森如恶鬼的姿态,声音也低下去,隐隐带着蛊惑:“有的是人想买你呢,袁小少爷。你想要知道自己在黑市上是什么价格吗?”

 

袁术怔了怔,指尖一下子掐紧了衣角。他实在太年轻,也太容易被看穿了,脸上几乎不藏事,茫然而慌张的表情一下子就取悦了袁绍极强的掌控欲望,原本懒散搁在皮质座椅扶手上的修长五指骤然收拢,握紧,绷出青色的筋。

 

好骗,怎么会这么好骗?袁术像是照着他心里的痴话刻出来的,每一处招人怜爱的骨肉都恰如其分地生长,甚至不消打磨和修剪,便足够不留空隙地填满那虚荡良久的心脏了,仿佛他们天生就是要融为一体的,所以连棱角都相互弥合。

 

“我会,我会听话的。”

 

袁术垂下头,那双形状美丽的眼睛很难自控地被溢出的水光充盈,声音也怯怯的,裹着点委屈的意味,看得袁绍心口一阵发烫,奇异的烫。

 

“不要把我卖给别人……”

 

说到最后似乎是太屈辱了,话也说不利索,有些哽咽的,中断的泣音,细细碎碎,在袁绍心头下了场湿答答的小雨,湿滑的青苔也长出来了。袁术拿袖子胡乱擦了擦酸胀的眼睛,像只落水的浑身湿透的小猫,狼狈而无助,有种楚楚的可怜。

 

分明一点也不情愿,却要强忍着委屈的眼泪向他示弱。明知道这投诚是情势所迫,袁绍还是格外地享受,比得了天大的权势还畅快。

 

袁绍面上不改,说的话依旧没软化,却放轻了语调,意味深长:“得看你表现啊,袁小少爷。”

 

但他手里的钢笔尖却微微歪斜,在单薄的纸面晕开一痕浓重的墨迹,彰显了使用者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冷静。恰恰相反,袁绍感到前所未有的狂热、兴奋,仿佛听到猎物踩网的声音,只需上前,便可收获蛰伏等待许久的佳酿。

 

袁绍唇缝间呼出一阵压抑克制的喘息,又麻又痒的齿列间似乎已经咬着了那洁白莹润的肌肤,像雄兽叼着伏在身下的雌性的脖颈,极尽压制和占有。同源的腥甜的血从喉咙间柔柔地滑过,便是口舌生津,唇齿留香。

 

-

袁绍所说的,大抵只有一句话不假,这黑市上确实多的是人等着袁术这枚袁家的宝珠,跌落那高贵的掌心,沾染泥土,再买作自己的私藏。

 

袁术还当这是袁绍哄骗自己低头的招数。毕竟走进这座监狱前,他被妥帖保护着,从未察觉一丁点别人直白露骨的欲念,能捧上来呈在面前的只有无尽的偏宠与纵容。而如今这金造的笼被尽数凿开,他才不得不面对未经筛选的世界。

 

等袁术彻底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不知多久。他被蒙着双眼,藏在衣柜里,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囚服,冷得浑身发颤。周遭黑暗而陌生,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害怕的情绪不断地升腾。

 

他试图回想起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脑后却一阵闷痛,只隐约记得自己是在监狱的日常放风结束后往寝室走,杂乱慌张的脚步声响起的同时意识也随之清零,再一醒来便在这里了。

 

这衣柜空荡荡的,没有衣服可以挡风,两扇门中间的缝隙里不断放进冷风,吹得袁术身上、心里一片冰凉。他尽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抵着墙角,试图维持些许温度。

 

袁术不知道距离自己醒来过了多久,几分钟,又或许几小时,骨子里残存的蛮横与高傲已经被消磨干净,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慌乱。

 

蒙眼的黑布慢慢被眼泪浸湿,更紧地裹着那张清丽的脸,一片漆黑的狭窄衣柜里回响着小声的啜泣。就算再不想承认,袁术乱成一团已经无法思考的大脑在这一刻能想起的人也只有袁绍。

 

哪怕明明知道他居心不良,莫名的亲近与依赖却像是与生俱来刻在基因里的指令一样根深蒂固,难以抹去和割舍。袁术蜷起身体,手腕被丝带捆在一起,脚腕上也拷着银链子,白生生的指尖被冻得通红,像几团簇拥的花苞。

 

袁术吸了吸鼻子,眼圈热热的,快被咸涩的眼泪蒸得化掉了。他几乎是有些委屈地埋着头,又忘掉之前的气性了,想袁绍怎么还不来救他……

 

“确定到手了?”

 

“我做事,您放心,人给您捆了手脚蒙了眼睛藏在衣柜里呢,还喂了点药,应该过会儿才发作。这报酬的事……”

 

袁术被突然的声音惊醒,挣扎着靠近缝隙偷听两人的对话,前一个人的话一讲完,他便认出了是那个在食堂里刁难自己的光头。

 

他居然还没有死心!

 

袁术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了那光头淫乱直白的眼神和粗壮结实的肌肉,一阵恶心想呕的同时又害怕,往后退时不小心蹬到了柜门,发出嘎吱的响声,他顿时心跳如擂鼓。

 

对话声顿时停止。那光头发出几声格外恶心的哼笑,一边走近衣柜伸手要开门,一边说:“看来袁小少爷也是迫不及待了啊?放心,宝贝,我会好好疼你的……”

 

袁术拼命地往衣柜里面钻,可总共这么大地方,无论藏哪儿都一眼就能够看出,根本无处可逃。衣柜门被打开,湿热的手掌也抚上他的脸颊四处摩挲,带着明显的色情意味,让袁术几欲作呕。

 

“你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那粗壮恶心的手指已经滑到脖颈处开始解囚服的扣子了,皮肤上传来的触感不断刺激着袁术的神经,身下的秘密会被发现的恐慌让他快要崩溃,胃里一阵翻涌难受。

 

“滚开!别碰我!恶心死了!”

 

就在光头解完了袁术的纽扣,准备脱掉他身上的囚服时,一阵巨大的响声轰然炸开,锁上的门被人从外面硬生生踢开。光头还没来得及斥骂被坏了好事,一转头便顿时开始白了脸色,袁绍怎么会来这里!

 

他第一次看见袁绍这样恐怖的神色,俊美的眉目间裹着森然的怒火,冷硬如开了锋的削铁如泥的宝剑,出鞘必见血,见血必封喉。之所以是第一次,是因为袁绍连审讯杀人犯也是带着笑的,笑着将罪犯手骨碾碎,多处软组织挫伤,用了些阴毒的技巧,不至于死,也不可能正常活着。

 

那光头顿时又惊又惧,连忙松了手,凑上去试图陪着笑缓和一下气氛。却见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毫无温度地看来——仿佛注视着尸体一样的目光。

 

袁绍一伸手,便抓了他后颈死死按在墙壁上,抬起来,砸下去,发出叫人头皮发麻的闷响。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过几下,就撞得那光头鼻青脸肿,后脑勺渗出血。身形壮硕的光头在袁绍手里毫无缓手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直到那光头只出气不进气了,袁绍才慢慢地施舍似的俯下身,极俊美也极摄人的一张脸贴近了,低沉的声音落下去,却仿佛是死神的燃着怒火的呼唤:“我允许你碰他了吗?”

 

袁绍丢开半死不活的光头,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转过头看袁术。确实是狼狈。一身囚服快被扒开完了,露出大片白皙漂亮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地发着抖。

 

分明说着要羞辱袁术,看着他真的狼狈受辱的时候,袁绍反而没有一丝的畅快和舒心,只有无尽的强烈的愤怒与烦躁,来势汹涌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就像领地的所有物被别人触碰了一样。

 

袁绍的手尽量温柔地碰到袁术,想抱着他离开,却意外地受到了对方格外激烈的反抗。袁术还沉浸在恐惧中,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以为又是不死心的光头:“不要!不要碰我!”

 

落在肩膀上的手一顿,转而去揭袁术眼睛上的黑色丝带,揭开了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用手背挡着过于强烈的光,让袁术慢慢适应。

 

“看清楚,是我。”

 

袁绍一只手掐着袁术的下巴抬起,力度放得足够轻柔,却还是留了点红印子。他低头注视着那满是泪水的红肿的眼眶,心里莫名酸胀。

 

袁术听见袁绍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像是放松了浑身的警惕,收起了竖在身上的刺。说来也是真奇怪,分明是之前害怕又厌恶的人,在这一刻,却是他唯一的盼望和依靠。

 

人的爱恨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袁术从朦胧的泪眼里看见的袁绍也是朦胧的,只有脸颊上安抚的温热和力度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见到了认识的人,方才还激烈的情绪瞬间平和下来,他甚至忍不住拿发烫的脸颊蹭蹭袁绍的手背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袁绍一愣,把袁术打横环抱起来,像捧着易碎的玉器一样小心,入手才知道有多轻,跟抱着只猫没区别。路上袁术的体温一直很高,袁绍还以为是吹久了冷风发了烧,直到袁术再一次无意识地缠上他的脖子,黏人得不正常。

 

“他给你下药了吗?”

 

袁绍正想把袁术放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却被对方手脚并用地缠住了上半身,只能跟着也坐下来,捏着他下巴摇了摇,又罕见的耐心地问了一次。

 

袁术只觉得浑身一阵难耐的燥热,从下身蔓延到四肢,仿佛从骨子里浸出来似的,燃着他的五脏六腑,从未体验过的急切又躁动的感受。他想起那人说的药,一边暗骂那死光头的不要脸,一边又下意识摆上了少爷颐气指使的架势。

 

“对,他们给我下了药,你快点去给我找解药。”

 

那药不发作还好,一发作简直是要颠倒神魂,袁术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感觉浑身烫得不行,连呼吸都散着不正常的热气。粉白的脸颊更是早就漫上了情动的潮红,黑眸湿润润的,好像有柔柔的春水要溢出来似的。

 

袁绍目光一凝,心口间也发着灼人的烫,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转过头去找医生,却被袁绍误以为是不想管他,吃了药后格外敏感的心智顿时让他做出了不正常的举动。

 

“不要不管我……”袁术像只缠人缠得紧了的猫儿,两手并用地覆在袁绍身上,着实是被吓坏了,药效也上了头,格外的柔软可欺。

 

袁绍没来得及拉他,腿上就突兀压上了这样柔软的重量,甜腻的香气涌过来,撩动得呼吸急促,连肌肉都骤然绷紧了,抵着袁术浑身绵软细腻的骨肉,像硬邦邦的石头抵着一团雪。

 

袁绍发痒的舌尖忍不住地顶了顶腮。他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小人自然该做小人的事。本就不算坚定的好心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格外恶劣的想法。他的胞弟这般痛苦难耐,做哥哥的帮上一帮,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会听话的,只要你别不管我,做什么都可以……”袁术几乎是啜泣了,药效下充沛的眼泪打湿了袁绍的衣袖,被他攥在手心里不放。

 

“什么都可以?”

 

袁绍心尖上顿时燃了簇勃勃的火,烧得理智都成了灰烬。德行不过是对欲望的抵抗。而他向来臣服于自己的欲望,无论是对一步步从贫民窟爬到这里的权力的探求,还是对着袁术。

 

“现在,趴在腿上,我要罚你了。”

 

-

那戒尺大概一尺来长,三指宽,细而长,金属制造特有的光泽感,触手冰凉,落在身上时便要看力度,多一分是惩罚,少一分便是情趣了。

 

“不要……不要罚了……”

 

“你不要我罚?”

 

戒尺落下的动作暂缓。袁绍微微抬眸,语气里含着不自觉的危险。他怕自己把握不住力度,轻得不能再轻了,第一下却就叫娇生惯养的胞弟掉了眼泪,这么可怜,睫毛湿成了一撮撮。

 

袁绍解开袁术的裤子,正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打出伤来了,却闻到一股奇异的,迷人的,馥郁的馨香,带着一点淡淡的腥臊味,陌生又熟悉,仿佛无声的引诱,勾着他继续这背德的行动。

 

袁术真真是被药效晕了头,连裤子被脱了都没意识到,直到下身传来陌生的凉意才醒过神,大腿根下意识合拢,却恰好夹住了袁绍的手,那修剪得当的指甲划过冒出头的阴蒂,顿时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和喘息。

 

“唔嗯……别碰那里……”

 

连发出的声音也软了,尾调上扬,吞了一点在喘息里,黄鹂鸟在叫似的,俏生生的。

 

袁绍一愣,只感觉自己像是触到了极软极嫩的一块肉,湿漉漉地滑过,在手背上留下一串蜿蜒的甜腻的水痕。他掌心是热的,心也是热的,连呼吸都一并热了起来,开口时声音哑而低。

 

“这是什么?袁术。说话。”

 

“刚刚是打到这儿了吗?”

 

袁绍一只手轻松制住了袁术的挣扎,两条白皙而修长的腿便不得不分开,露出粉白的臀丘了。滑软的臀肉其白如脂,宛如雪团般晶莹粉嫩,中间是一条窄窄的臀缝,又细又紧,这光润的臀缝下方就藏着个极勾人的秘密,内嵌着一个不属于男性的,幼嫩且娇小的屄。

 

“关你什么事——唔!”

 

袁术勉强从燥热与晕眩里找回一点神智,知道这被保守二十多年的秘密遭袁绍窃了去,既羞愤又恼怒,偏偏还被下了药无力抵抗。他泄愤似的一脚蹬在袁绍小腹上,没把握好平衡,往下踩又踩到了个不知什么的硬东西,硌得难受。

 

袁绍被踩得闷哼一声,皱着眉,露出些不甚亲和的凶相,一把攥住了袁术的脚踝,俯低身子,分开丰盈饱满的大腿根,埋下头要仔细观察那嫩生生的漂亮至极的阴部。

 

白皙的肌肤在腿根连为一体,中间的阴户被扯得微微分开,变成狭长的椭圆形状。那两瓣鼓起的桃红唇肉却是紧紧闭合,委屈似的发着颤,只露出一线湿漉漉的窄缝,隐约能看见那蠕动的小孔里渗出的艳色,恰似多汁的水蜜桃,被打得芬芳四溢,淫液横流。

 

“怎么挨打也能出水?”

 

袁绍骤然压低的声音像滚油入了沸锅,湿热的吐息吻上袁术发红的耳垂,烫得他啜泣声愈发小下去,忍不住发起抖来——仿若被蛇信子舔舐了心肝般,阴冷又粘腻的滋味。

 

袁术眼皮薄,又生得娇气,只不过轻轻打了几下屄,就哭得眼尾飞上两抹动情的粉霞,喘不过气又呛着,形状优美的脊背颤动着,落在袁绍掌心里像只扑扇翅膀的单薄的蝶。

 

“那袁小少爷说说吧,想要谁来罚你?外面那些下手没轻没重的囚犯?他们可不比我会疼人。”

 

“你到时候被奸得穴也脏得合不拢,怀上不知道多少个罪犯的杂种,也不干我的事了。”

 

袁绍说着,收回手,戒尺也被丢下,状似要留袁术一人待在这,唇边却留着尽在掌握的笑意。他仗着袁术在这监狱里无依无靠,说了不少胡话,别人一眼就能识破的漏洞百出的谎,却把这蠢笨呆愣的小少爷骗得团团转。

 

袁术一听这话,顿时想起这四周的玻璃窗是单向的,谁都可以看见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他后背一阵发凉,白生生的一张脸无助地抬起,又被想象中窗外乌压压的人群和各怀鬼胎的淫邪眼神吓到,颤巍巍地缩回袁绍怀里,像枝娇贵又脆弱的莬丝花,拼了命想攀附上去。

 

不经世事的小少爷还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却没想到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对着那猩红的兽一样的眼睛,献上自己脆弱得不堪一折的脖颈。

 

“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

 

滚烫晶亮的眼泪扑簌簌落在袁绍手背,又好像落在他心尖,把水波不兴的湖面撩起浪来,有些发涩,又痒得难耐。他积蓄多年的不曾展露的獠牙隐秘地露出尖,连带着看那白生生的纤长脖颈都好像冒着香气,多香,从金粉堆里养出来的堆雪似的骨肉,里里外外都绵软酥透。

 

那老东西把袁术养成这副草包又愚笨的模样,没什么心眼,做事只管仰仗权势,还生得一副沾花惹草的漂亮模样,指不定哪日被掳去做了性奴,脏了身子,而他作为兄长,自然该管上一管。

 

袁绍面上还挂着温和的假面,一双鹰隼似的黑沉沉的眸里却闪动着锋利的浮光,常年淤积他心头的不甘和怨愤似乎在这一秒揉杂成难言的欲望,通通具象化地投射在这具汁水充沛又绵软娇嫩的身体上。

 

他想,他的胞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流着同他一样的血,愚笨而无用,却过了十几年他想也不敢想的顺风顺水的人生。

 

凭什么?

 

袁绍感觉胸腔一阵奇异的满溢,充斥着复杂的情感,像是无端的嫉妒,也像是过激的欲望。袁术合该受点难言的苦,磋磨磋磨那金玉之身上的富贵气,才能叫自己舒心。

 

该叫他怎么受苦呢?

 

袁绍的目光顺着那细窄如一道垂月的雪白腰身往下,钻进被挺翘的臀丘挡住的无限春光——那又小又幼的肥软女穴。他流着相同血液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这畸形而绮丽的器官,像个不甚真实的旖旎的梦,醒来也会记得的梦。

 

既是梦,自然要做到底才能值回票价。

 

袁绍笑起来。若袁术此时是清醒的,瞧见他阴鸷眼底深沉浓重的欲念,定是吓得头也不回就想逃开了,却偏偏好像老天爷也向着袁绍,让他要回袁家欠他的,不多,一个袁术也就抵了。

 

袁绍滚热的呼吸烫在那娇美的阴户上,使那幼嫩却饱满的肉瓣一阵瑟缩,软肉上顶着枚浅粉色的突起,葡萄籽大小,瞧着就嫩生生的招人怜爱。

 

那两瓣肉感十足的阴唇间陷下一条湿红的滑腻的细缝,袁绍伸出两指捏住那翘起的柔嫩的蒂头一拧,小孔似的洞里的淫水就往外喷个不停,粘在大腿、阴唇、小腹上,牵连出莹润发亮的银丝。

 

“不要、不要这样……哈啊……”

 

“你若叫别人知道了你身下长着个淫荡又馋嘴的逼,落在他们手里,会被怎么样?嗯?”

 

袁绍另一只手五指合拢,像捏着猫后颈一样把满脸下流表情的袁术提着脖子抬头,对上那双失了神的,迷乱而虚焦的黑眼睛,薄情的唇勾起,含着些恶意地提醒他。

 

袁术平坦的小腹里止不住地发着酸,连带着脑子里也一片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敢触怒他——袁绍毕竟是这监狱里他唯一认识的人。只好低头埋在袁绍怀里,委屈得鼻尖发红。

 

分明是袁绍先开口提些作践的问话,得不到袁术的回答后又像心里点了团充满戾气的活火,吞没一切似的燃着,烦躁而不耐地皱了眉头,再开口时已多了不少森冷的怒气。

 

“我叫你回话。”

 

袁绍又改了念头。他本想造个金笼子,关不住袁术,也能养着袁术,可他深陷囹圄的程度似乎太深,笼中雀,笼外人,谁关着谁倒也不一定。

 

但袁术不能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不服管,养不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他得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黄金珠玉里不沾尘埃。最富贵,最糜丽,最艳情的那只。要年深月久地睡在袁绍床边,才能叫他安下那颗多疑莫测的心。

 

但汗湿而柔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带着些讨好意味,浮着层晶亮水光的眼睛看着他,黑如珍珠合该被珍藏疼护:“不会的……我不让他们看。”

 

袁绍看着阴冷多疑,倒是好哄,听了袁术几句讨好的话,满腹的猜忌都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舔了几口似的,心口被热气熨得妥妥贴贴,再塞不下半分他人了。

 

这感觉也实在是稀奇,袁绍向来同冷硬的兵器角斗,下手从不留情,但面对着软成一汪春水的胞弟,心头竟是又柔又怜,千万根游动的水草缠着一样,一时不知道该从何下口。

 

只好先尝尝那嫩屄的滋味。袁绍掰着袁术的大腿压向两边,把唇舌径直埋进那幼小的女穴里,高挺的鼻梁顶着突突跳动的阴蒂磨,含着整片唇肉来回含咬着吃,干渴得不行似的拼命啜饮着小缝里流出的水液,吃得喉结上下滚动。那水是腥甜的,越喝却越发干渴,直到水都吃尽了也没能解袁绍心里一簇比一簇高的火。

 

袁绍用唇裹着整个滑嫩的女阴,再用厚重的舌尖去挑开紧密包裹在一起的小肉瓣,掀开阴蒂上覆盖的包皮,尖锐的犬齿叼着淡粉色突起里的肉珠来回碾压、嚼弄,似乎要榨干这穴里所有的汁。

 

“嗯啊……别咬……好麻……”

 

袁术被舔得小腹止不住抽搐,两瓣雪臀夹紧又松开,精巧的足尖绷得直而挺,酥酥麻麻的热感从腿心直直冲上来,像是要掀翻他这叶小舟,叫他溺毙在快意的汪洋里。

 

“怎么没有水了?”

 

袁绍从被舔得舒展开的女穴里抬起头逼问袁术,目光灼灼如焰,问的话却分外下流。一张俊朗至极的脸,从鼻梁往下都被淫水浸湿了,到处留着湿濡的水痕,唇瓣也同阴唇吻得红极,连修长的脖颈都涂抹得晶亮,有种分外淫邪的俊美。

 

袁术被吸得直哼哼,简直不能思考,无数小小的滚热的快乐,像金铃一般在他的身体的每一部分摇颤,触电了似的一阵瑟缩,绵软的小腹便涌上一大股热流,顺着女穴的湿红的小孔便喷了出来,溅湿了大半张真皮沙发。袁绍用手指挑起玩弄着已经变成深红色的蒂珠,感到那肿胀的小籽在指尖还硬突突地跳动呢,再用力一掐,便像是又开了这具身体哪里的机关似的,让窄小的尿孔再喷了几股清亮的水。

 

袁绍喝袁术穴里的水喝得过了瘾,像是饮了陈年的老酿,醉了的沉迷也显在脸上。他趁着水液未干,竟是径直探了两指进那狭窄的女穴里,指甲剐蹭着鲜红的粘膜,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内腔。

 

“张嘴,乖,尝尝你自己的味道甜不甜?”

 

唇上的水渍还闪着光,袁绍便拽着袁术的后颈要他吃吃自己穴里的味道,又腥又甜的,像掺了蜜似的。袁术被狂风骤雨落下的吻亲得更愣了,只知道同袁绍的舌头黏黏糊糊地卷来卷去,不知道吃了多少自己产的淫液。

 

袁绍的脸在袁术上面晃着,水光粼粼,像大半个蒙了纱的月亮,不规则的圆形,如同冰破处的银灿灿的一汪水,悬着,摇着,快要落下时就接一接吻,唇齿相交,便是夜也不再黑了。

 

袁术还浸在刺激性的享乐中,如同浴缸里浅浅地放了水,坐在里面,滚烫的热气上腾,便感到一种昏濛的愉快。袁绍却不满足,想要扎进更深的海里,陷入整个的沉湎里。

 

硬得胀痛的怒张的鸡巴被袁绍从内裤里终于解放出来,紫红色,狰狞如猛兽,光是抵着湿濡一片的红艳的小缝摩挲,就叫袁术一阵敏感地瑟缩。那大如鹅蛋的龟头时而抵进去肉道一小部分,拓宽着处子穴,时而用马眼吸着阴蒂拉长,嘬嘬地抽插,发出咕叽咕叽的淫秽的水声。

 

袁术被插得头脑发昏,方才戒尺打出的红印还未消退,这会儿又被袁绍握住铁棒似的鸡巴用力拍打着女阴,粘腻在一起的阴唇被分散,嫩生生的小屄被打肿了,越发肥软起来,胖嘟嘟两片无毛的肉瓣裹着细细的穴缝,不住地往外喷出淫汁。

 

“嗯……你怎么还不——”

 

颤颤的尾音被袁绍含进唇里了,便像是被掐尖了一样,细软又乖顺的,活像是撒娇,发了情的母猫对着雄性叫春也不过这样了。

 

袁术的处子穴确实是太久没吃过东西了,一下子见着个大家伙,便馋得紧了,穴口一开一合的,露出内里抽动的艳红的软肉,仿佛一节滑腻油润的鹅肠套子,汪汪的都是淋漓的水液。

 

“别急,这就来喂饱你。”

 

袁绍摸了几把肥腻的穴肉,手心湿漉漉全是水,索性也不再忍耐,扶着硬得直跳动的鸡巴,对准那细细一道缝里红艳的小口,悍然一拧腰,噗呲一声便整根没入,除了卵蛋竟是尽数塞了进去!

 

袁术本是躺在沙发上的,被这一插,像是浑身过了电,濒死的一尾活鱼了,止不住地来回扑腾,唇又红又艳,脸却是白的,张着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发些支离破碎的气音,双手捂着被顶出深深一块突起的小腹,那粗大的鸡巴挤着较一般女性发育较窄的子宫颈,顶来顶去那一圈肥厚的圆环,带来近乎窒息的叫他想呕吐的快感。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那样,湿透了,颤动的眼睫翻了白,虚晃着聚不了焦,红肿的唇瓣再也合不上了,吐出一小截红粉色的舌尖,津液流了一下巴,看上去像是生生给肏傻了一样。

 

袁绍也是难熬,进了那缠绵悱恻的女穴,遭饥渴良久的肉壁百般裹着、缠着、嘬着,生生要刮层皮下来似的,榨精的架势比站街的老鸠还熟稔。要从那层层包裹叠加的肉壁抽出,腰身还要拧着股劲儿才能成功,紫黑色的鸡巴受了淫水的泡和穴肉的缠了,根部挂着点捅破处女膜的红血丝,还没休息几秒,就再次大开大合地肏了进去。

 

袁绍每次动作,都要那粗而长的鸡巴捅开狭窄的阴道,吻到深处的子宫颈才抽出,有时发了狠,还能捅开那串紧窄至极的圆环,挤进极娇嫩的子宫里,同噗噗喷水的穴眼亲吻。

 

他只不过动作了几下,袁术便大口喘着气,抽动着细窄如新月的腰,又一次潮喷了,那小小的尿孔都被喷坏了,肿得只剩下针尖大小的洞,只能一点一点地流出来,还又酸胀又麻痒。

 

袁绍在他滚烫的颊边落下无数湿漉漉的吻,精瘦结实的腰身不停摆动,鞭挞着想缠上来的肉壁,磨得穴道只能瘫软地松开束缚,任由鸡巴来去。谄媚的宫颈很快明白谁是这副身体快感的主人,低眉顺眼地嘬吸着龟头,引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冲撞那圈肉环,碾平了,压松了,幼嫩如苹果大小的孕囊被隔着肉壁顶得乱颤,几乎不再抵抗,就要双手迎接这暴君的征服。

 

袁术被肏得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药效去了大半,眼神还是虚晃迷离的,看着撑在自己身上耕耘的袁绍,咸涩的汗水溅在唇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居然被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给窃取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还、还被肏得这般食髓知味,不知廉耻!

 

啊——要顶开了……

 

那柄凶悍至极的长枪扎破了一切壁垒,狠狠捅进滋滋冒水的子宫里,碾压过多汁的子宫内壁,一下子拓宽了那娇小的孕囊,撑成了原来的两倍大小!最是敏感娇嫩的肉壁被鸡巴毫不留情地奸淫掳掠,疯狂地喷出汁水,却被堵在几乎毫无空隙的内囊里,像个叮当响的水壶。

 

袁绍莫名执念着要插进袁术的子宫,要进去,整个的,毫无保留的进去,那么小的地方,要怎么伟大深沉的爱才能无私地容纳一个婴孩?袁绍一想到这就烦闷起来。为什么不能是他在里面呢。为什么袁术不能是他的小妈妈呢。他可以蜷缩起来,不用担心吃不饱睡不够穿不暖,被袁术纯白的目光瞧着,怜惜的双手抚摸着,柔和的语调安慰着,拥有无限的、栀子花一样永葆香气的爱。

 

袁术干净如水晶一样的身体上,会永远刻着他的记号。当兄弟,是他们同根的血脉。当母子,是雪白腰腹上长长的黑色的疤,最美丽最迷人的伤痕,容纳他的一切。

 

袁绍抿着唇,把自己深埋进去,把二十多年的精血、满是尘埃的过去、滔天权势的现在通通射进去,连带不知方向的未来也抵押上。因为他们是兄弟。拔断了草会连着根,割掉了皮也带着肉,是左右眼,是左右手,是没了谁就枯萎、干涸,有了谁就丰盈、广袤。

 

他们仿佛又回到母亲的子宫,依偎在一起,没有不一样的起点,没有高低差距,饮着同样温热的羊水,靠一根脐带共享生命,也共享爱恨。

 

袁术鼻子上亮莹莹地略微有点油汗,瞳孔已然涣散了,袁绍低头他便张开嘴任由亲吻,袁绍握着鸡巴他就分开满是青紫的双腿随意入侵。他却不曾知晓,这压在身上年轻俊美的男人,是他同父异母的胞兄,流着同他一样的,袁家的血。

 

他若是知道,会怎么样呢?他若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袁绍充满爱怜与柔情地抚摸着胞弟的脸颊,身下的鸡巴依旧没停,慢慢地在已经红肿的穴道里来回留恋地摩擦。

 

不知道是药效太强,还是雏儿入迷了这快感,袁术的双手下垂,双腿大开,眉眼也是温驯呆愣的,再也不做任何抵抗:像雨进入湖,或土,像旧衣裳从椅背上滑下——竟是一副全然任袁绍宰割、把玩的痴傻模样了。

 

袁绍低头,理了理他汗湿的头发,心神摇曳,爱恨两全。拉开窗帘,夜深又雨季。但袁术早就在他心里下过一场雨了。此时。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