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抉择(二)
作者:猛猛哒伦伦      更新:2021-05-02 20:22      字数:3659
顷刻间,百里玄策弯下身,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厉无比的眼神:
  “但在一年前全都变了……”
  “魔种是我们的仇人啊!我们怎能与他们共存呢?哥哥!”百里玄策愤怒道。
  “闭!嘴!!!”话音未落,百里守约就已经大声打断道。但因为血液和温度的流失,他的意识也模糊了不少,被雨滴所填满的视角,让百里守约陡然出现了些许幻觉。他仿佛看见了过去,那些属于自己的记忆……
  那是父亲临死前,对他的嘱托和交代……
  六年前,长城……
  那一天长城守卫军刚经历了一场与魔种的漫长战斗,刚步入成年没多久的少年,在家里听身为长城大将军的父亲,正陷入危机……
  但当他赶到时,却未能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魔种……”少年看着一具具魔种的残骸,以及长城守卫军的尸体。那些魔种的形态模样,种类等都是各有不同。但一致的是,它们的额头上都刻有一个特殊的三角形标志。
  少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生命的逝去,一下子被眼前的悲壮场面所震撼。最后,魔种撤退了,长城守卫军艰难地拿下了这一场胜利。
  他不断寻觅着自己父亲的身影,他钻入受伤的士兵人群中,直至他听见……
  “百里将军!!!”
  少年不顾一切地冲入了人群,却没想到看见了这一幕。
  “父亲!!!”只见那个年迈的身影渐渐映入他的眼帘,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刻他希望自己只是在做一个噩梦,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
  那年迈的身影奄奄一息地倒在长城之下,脸上布满了皱纹,有着跟自己大儿子一样的银灰色头发,尖锐的狼耳,以及背后一条毛茸茸的狼尾,
  但与儿子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是一双酒红色的线性瞳孔。但此刻的他,脸色一片惨白,不存在任何一点血色。满身鲜血,腹部被插入了一把匕首。身边的将士试图阻止他的伤口继续出血,但显然已经是回乏天术。
  “儿子,你来……了……”百里茂笑着说道,因看见自己儿子的到来,而感到惊喜和无憾。方才近乎失去光芒的双眸,重新亮起了一丝光晕。
  “你们……都退下吧……”百里茂吩咐自己的士兵道。
  “可是将军,呜呜呜。”这一名名将士,仍迟迟不肯离去,显而易见百里茂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毕竟,百里茂不仅是他们敬重的大将军,更是陪他们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啊!
  “我最后还有些话跟我的儿子说……”百里茂虚弱地请求道。随后,士兵们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哭着离去。
  “父亲……”少年来到了自己父亲的身边,眼眶里早已有泪水在打转。看着自己父亲摇摇晃晃地抬起了一只手,少年就立刻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父亲的手。
  “儿子,不要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有时候真相往往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边缘……”百里茂一来就说出了这番意义深长的话语。
  “父亲……”少年呆了呆,对父亲这些话进行了一番深思后,问道:
  “你是想说,这次魔种对长城的突袭,并非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吗……”
  百里茂保持笑容,嘴角和腹部接连不断地流出鲜血:“孩子,我们体内同时流淌着人类与魔种的血液,为天地所不容,只有长城接纳了我们。但是我相信,我们混血魔种总有一天,一定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个世界上,跟其他的人类和魔种一同生活。”
  少年睁大眼,不敢相信道:“魔种和人类还有混血魔种一同生活?父亲,真的会有那一天的到来吗?”明明长城守卫军才刚跟魔种进行了一场生死大战,在世人眼里魔种与人类一直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会的,我相……信……”百里茂坚信道。
  “所以你们兄弟俩还有你们的母亲一定要好好活……活下去……守护好长城,直至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一定要……为长城战斗到最后一刻……”
  少年感受到父亲的温度愈发降低,愈发冰冷,他咬着牙关呐喊道:“不,父亲!要活就一起活!你不能丢下我们!”
  “到底是谁害了你!孩儿,要为你报仇!!!”说到这,少年的眼里已经燃起了复仇之火。
  一息尚存的百里茂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自己的儿子陷入复仇,这个永无止境的轮回深渊:
  “孩子,不用为我的死感到难过,很久以前我犯了一个大错,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咳咳咳。”百里茂痛苦地咳出了大量的血液,这些血液也沾染到了父子二人的手背上。
  “父亲!振作点!振作点啊!”
  “父亲,人的一生总会犯错!你还有我们啊……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和玄策,还有妈妈……呜呜~”少年终于再也忍不住情绪,失声痛泣道。
  百里茂依然保持一副慈笑,一点都不像即将离开人世的模样。他抬起颤抖的手,替自己的大儿子擦了擦泪水:
  “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见,百里茂用尽最后那一丁点力气,伸出手拿起位于自己身旁的狙击枪,同时也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好搭档。
  “儿子……这把……银光巴雷特,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好……的搭档,如今我正式将它……转交给你……”
  “你要答应……我……当你握住它的时候,只能瞄准敌人……绝不……可以……对准自己的……亲人……”
  少年浑身颤抖着接过那杆枪,流着泪发誓道:“父亲,我向你发誓。我的枪口永远只对准敌人,绝不伤害自己的弟弟!我还会……”
  “会照顾好母亲和弟弟的。”
  “会一直、一直守护弟弟的。”少年颤栗的嗓音,充满了决心。
  “好……孩……子……”百里茂感到无比的骄傲道。
  “我百里茂……此生无憾!”百里茂微微一抬手,轻抚着自己大儿子的脸颊,但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儿子还在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父!亲!!!”但自己的父亲已然停止了呼吸,所有的生命气息都流干了。
  少年强忍着泪水,伸手帮父亲合上了眼睛。他答应过父亲,不能轻易地落泪。只见他在逝去的父亲身前,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后,又磕了好几个头。
  只是,少年没有听到的一句话,在百里茂彻底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以最微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永别了……明兄,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你……”
  之后,失去父亲的俩兄弟与他们的母亲离开了长城。在少年觉得自己有能力之前,他还不想返回这个失去父亲的伤心之地。他自认还未有足够资格去捍卫这片万里长城,再加上长城的周围,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他不想让弟弟和母亲,置于危险之中……
  ……
  时间来到两年后,如果可以,百里守约真的不想回想起这噩梦般的一天……
  父亲死后,他们就来到了位于云中漠地附近的一个小镇,而命运终究令人猝不及防,两年后的这个春天,又将面临一场更加可怕的噩梦。
  又是魔种,但这些魔种就跟两年前那些入侵长城的魔种一模一样,额头上的三角形标志,尤为瞩目。让少年不禁怀疑,这些魔种是不是因他们一家而来。
  传闻现任长城指挥官与玉城未来继承者,达成共识,开放了连通长城与云中漠地的关市,开启了两国之间新的贸易。原以为在那一天,大唐与金庭国近达千年的僵硬关系,将会被瓦解。
  四面八方的商旅们聚集于开放关市的日子,来历不明的魔种军队,突袭了人群,集市瞬时陷入火海,一时间关市里死伤无数。
  而少年和他弟弟及母亲所居住的小镇,在最初的混乱过去后,但凡有点气力的乡亲纷纷汇聚起来,他们想要要协助长城守卫军关上小镇的大门,他们想要守住家乡。
  少年犹豫着。他应该加入,可弟弟和母亲该怎么办。
  “你,去吧。”赤发的少年站在比自己还高的水缸里,明明尾巴害怕得摇来摇去,包着泪水的眼巴巴看着哥哥。
  “玄策会乖乖的,玄策和娘亲在家等你。谁叫都不出来。”
  “嗯,就这么约定。”少年想了想,
  又嘱咐:“别怕。”
  “不怕,一点都不怕。”小小的百里玄策流着泪微笑道。
  赤发的妇女在这时走了过来,她的小儿子跟她的模样可以说有九分相似。同样是尖锐的红色狼耳,和毛茸茸的赤红长尾。一双明亮而温柔的赤色圆眸,如若一对透亮的红玛瑙。
  只见妇女抱住了自己的大儿子:“孩子,路上小心。我和玄策在家等你。”
  “好,母亲。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们要等我!”少年毅然决然道,并告诉自己一定要及时回来,守住约定。
  少年匆匆离开家中,加入了守卫镇门的任务。
  如雨的飞箭下,他和同伴们死命撑着城门的支柱。他们关上大门,将魔种的队伍一分为二,长城守卫军追捕着城内的贼子,乡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扇大门。守住城门,就守住了弟弟和母亲,而他唯一的愿望正是守护住家人!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守住了大门,兴冲冲地回到家中后……
  “娘——”他却发现了已经濒临死亡的母亲,还发现了一只魔种的残骸,陡然明白这里片刻前发生了什么。
  “快……逃……”赤赤留下这句话后,就失去了鼻息。
  “玄策呢?玄策在哪?!”他急忙寻找起弟弟的身影,但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玄策!!!”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他尝试沿着地上的血迹去寻找弟弟的身影,最终他只在布满鲜血的地上,找到了刻印着弟弟模样的木雕。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失约了,没有及时赶回来……对不起……母亲,玄策……”
  少年捡起了这个木雕,一滴滴泪水洒在了这个木雕上。而后紧紧地握住它,随手拿了一根绳子将这个木雕固定在自己的脖子上,从此少年便与这个木雕形影不离,并且发誓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弟弟,不再失约。
  “我不会再失约了,我保证。”
  “从今天开始,我叫百里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