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走在路上，突然间顿住了自己的步伐。缓缓的转过身来，望向身后正在拉着自己衣袖的彦欲，眼神有些错愕，怔怔的看着对方。

　　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彦欲听见了他的声音，抬起头来，道：“有人和我说，来寻你便可以保我平安。”

　　他似听到了一个笑话，道：“谁同你说的？怎么谁说的话你都信？”彦欲摇了摇头，道：“我本是不信，但现在信了。”

　　“为何信我？”叶欢问道。

　　“你救了我。”彦欲拉着他衣袖的手稍稍用力，叶欢也只能没好气的笑笑。

　　之后拉起彦欲的手，道：“一般这个模样，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霜雪漫天悠悠，彦欲伸出手接住一片的雪花。叶欢为他披上一件貂皮大衣，接着走上前，与他并肩站着。

　　“你在看什么？”叶欢问道，眼神却在看他。

　　“红袖姑娘，死了。”他伸出手指了指那正在出殡的人。那漫天的白雪中，人们撒的白纸和那白雪融做一片，世界白茫茫的，没有任何的色彩，除了那漆黑的棺木外，一片的白，却一点都不干净。

　　叶欢凝神看着，沉默了很久。

　　那日，他将红袖送回去之后便一直将彦欲护着，就当是自己一个判断错误的承诺。

　　但是谁知道，再见的时候，便已经是白雪中的一副棺木。

　　“你还愿意跟着我吗。”叶欢将窗关上，朝彦欲问道。说起来，好像一只都是他一厢情愿强行拉着他走而已。

　　彦欲拉着自己身上的貂皮大衣，道：“恩公既然救了我，我理应是跟着你的。”

　　“就算风波结束？”叶欢顺着问道。

　　“你从来都没有逼过我，我一直都是愿意的。”彦欲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欠了他什么，但是一直没有问，想着有一天等他自己说出口。

　　叶欢哈哈的笑了两声。

　　将彦欲身上的大衣系紧，随即将其身上的衣服盘查一遍，最后将一个暖手炉放在他的手上。

　　“我们去哪？”彦欲问道。

　　“东香楼。”彦欲顿住了，但还是牵着叶欢的手走了。

　　来到那东香楼，楼外已经全部铺上了白布。东香楼也停了业，叶欢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彦欲望着，道：“没办法进去吗？”

　　“能，但是不知道怎么进去。”叶欢看着那牌匾，突然间彦欲将他一拉，叶欢习惯性的退开，不想却差点将彦欲撞倒。他扶着彦欲，忙问道：“没事吧？”

　　这看得太过专注了，他一时间既然忘了彦欲的身子骨没有旁人那么好。不知道是小时候受是怎么样的虐待，既然变成了一副弱骨头。

　　平时瞧他文质彬彬的，但其实就是要一个话痨。爱说话，但是又容易被冻坏。

　　前几日，就是因为在街上不断的讲讲讲，一个劲的讲，想不到就因为这个模样，病了。这样叶欢烦了好几天，也照料了他好几天。

　　“无碍，你且去瞧瞧那牌匾。”叶欢听了，回过头去看，却见那牌匾已然落下，扬起了一阵寒气。他放慢着自己的步子，一边扶着彦欲一边凑过去看。

　　他松开手，自己慢慢蹲下。在那破碎的牌匾里面，他看到了一包红色但是用金丝绣的小福袋。叶欢的双眸看着那小福袋稍微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的捡起来，走回到彦欲的身边。

　　彦欲的手抓着他的手臂，问道：“上面写了什么？”叶欢拍了拍他的手，将手放回到自己的手心上。道：“回去再说，外面，太冷了。”

　　彦欲抬了抬头，虽然他看不见叶欢的模样，但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尽管对方也看不见他的动作。

　　“好。”叶欢撇过头，拉着彦欲的手走回客栈。

　　彦欲的心腔一动，心想：他是看到了吗。

　　那白雪纷乱中，叶欢紧紧的握着彦欲的手，好像是去赴死的模样，凄凄惨惨的。

　　“阿欲、阿欲。”彦欲缓缓抬头，道：“怎么了。”

　　“你怕不怕？”叶欢神经兮兮的问道，语气重得要死。

　　“我怕什么啊。”彦欲道。

　　在某种角度来说，彦欲很稳重，因为他看不到。但是有时候看不到，心里面自然就不会那么乱。叶欢凝望着彦欲，唇瓣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彦欲突然间轻笑一下，道：“我有既然叶欢，叶大侠客，我又有何惧？”叶欢转过来，有些沉默。也许有时候，遇见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阿欲，你想不想要武林大会的霸主。”叶欢的双眸本身就不亮，沉沉就像是一滩死水一般，一点波澜都没有。只是再问彦欲的时候、在看彦欲的时候，眸子中奇妙的变出一丝的光亮来，闪亮亮的。

　　“不想。”彦欲淡淡的说了一句。

　　窗外，出殡的人回来了，顿时间街道上惨惨戚戚的。红袖是东香楼的头牌，是珩光城最善舞的姑娘。她已死，灰了无数公子哥的心。

　　曾有人千金求娶，可她不嫁。

　　现在佳人入土，天上人间，两两相隔，不可相逢。

　　“那我们明天去东香阁瞧瞧好不好。”叶欢在那凄凄惨惨的声音中，问出一句。

　　“好。”彦欲沉声答应。

　　叶欢的手托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彦欲，他总是这样，很冷静，也很尊重他。

　　鸡鸣声在晨曦中渐起，叶欢披上衣裳，顺带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彦欲。他瞧着那掉下来一点的被子，将被子提上去。

　　他出门了，一个人的影子落在那街上，孤零零的。

　　来到了那东香阁，那牌匾上不再写东香楼。已然换做了——醉香阁。里面灯火不觉，灯红酒绿。不见昨日的白布飘扬。

　　“这位爷，你来寻哪位？”一位老鸦走来，叶欢没看她一眼。

　　“我来找东香姑娘。”叶欢说完，那老鸦好似异常嫌弃一般，道：“哎哟，瞧公子这个模样，还是别了吧，那东香，就是个妖孽。要不来瞧瞧我们醉香姑娘，如何啊？”说着还抛了个媚眼。

　　叶欢取出一个金元宝丢到老鸦的手里，道：“人，我买了。”

　　老鸦是看了又看，最后美滋滋的拿着金元宝走了。之后带着一个脏兮兮的走了过来，她含着笑，道：“公子，人给你带到了。”之后用嫌弃的眼神瞧了一眼那姑娘，之后望了望叶欢，问道：“公子，你真的要买？”

　　“嗯。”叶欢淡淡回答一句。

　　叶欢在老鸦那里拿过卖身契，之后带着东香姑娘走了。

　　等到他们回到去的时候，彦欲便已经醒了。他怔怔的坐在那里，乖乖的等着叶欢回来。他的耳朵一动，内心一喜——是脚步声。

　　不对，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阿欲。”那个声音缓缓的响起，彦欲向那个位置望过去。他看不见，但还是稳稳的落到他的怀里。

　　“我回来了。”

　　彦欲埋着脑袋，没有说话，只是问道：“她是谁？”

　　叶欢回头看了一眼，之后道：“红袖姑娘，你也该解释解释了吧。”彦欲突然间抬起脑袋，望着叶欢，道：“红袖....?可她是....”

　　“彦公子，我便是红袖。”

　　她缓缓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叶欢望着她，突然间，她笑了，道：“这张脸我还是换回来吧。”两人和她对坐着，叶欢看着那张脸皮被扯下，之后长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叶欢的呼吸屏住了一秒钟，之后道：“红袖姑娘，你这又是何必，换身之术损人不利己啊。”红袖却摇了摇头，笑着道：“你见过那醉香姑娘了吗？”

　　“还未曾。”叶欢答道。

　　“欲望，方才是人最为醉生梦死的东西。脸皮，也是一种。”红袖的双手伸出，她的眉目清秀，但是那双手却生上了老茧。

　　叶欢还记得那时候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那手，叫为玉手，无人反驳。

　　红袖喝了一口茶，却吐出一口血来。彦欲闻到了血腥味，沉默的看向红袖的位置。道：“红袖姑娘，你这是为何啊。”

　　彦欲虽然是身子差，但是差多了，多多少少自己也会看看人的病了。叶欢总是笑他，说他有一天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红袖姑娘，伸出手让我给你把把脉吧。”彦欲伸出手，红袖先是愣了愣，但是还是伸出了手。道：“有劳了。”

　　把完脉后，彦欲拧着眉，叹道：“红袖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红袖倒是像舒心一般道：“若是公子知道情爱之苦，便不会笑我苦了。”红袖笑了，但是笑起来——不好看。

　　那双眸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楚，悲得落在心窝上，无法释怀。她的唇角微微颤起，眼神有些迷离。

　　“那日，来杀我之人，是我所爱之人的属下。”红袖道，说着唇角的弧度加深，像是老天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时间，无法释怀。

　　“初见他时，是一片白雪茫茫，只是后来，这片白雪，却差点成为了我的埋骨之地。”红袖叹道，眉轻皱，眼眸下垂。

　　剑锋抵在喉间，他的眼眸一挑，虽然是个盲的，那出剑如龙，行云流水还未曾见过一丝的放慢。彦欲摇了摇头，道：“不是。”

　　“公子想杀？那便杀吧。”红袖合上眼，不再眼。那柄刀却一直悬在空中，迟迟不见落下。叶欢连忙拦着彦欲道：“阿欲，把剑放下。”

　　彦欲顿了顿，道：“她在骗人。”

　　“但我瞧着不像。”叶欢将剑接过，收入鞘中。

　　“既然如此，那么红袖姑娘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的弄那一出？”叶欢望着她，眼眸略藏寒光。道：“红袖姑娘，你若是不说，这剑，可是要见血了。”

　　红袖浅笑，道：“可我瞧着，两位公子都不愿帮我，这戏，怕是白办了一场。”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