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执感到诧异，他扶额，自嘲般笑笑:“我?离开?”

  林念脸上却是严肃，她完全笑不起来，像个冰凉的雕像，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冰冷:“是。”

  ……

  林执见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样荒诞的说法实在难以置信，如果可以离开……那么街上那些人们又为何绝望而颓废。

  “你的开发者，是谁？她叫林念?”林执皱眉，因为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这么一个妹妹，模糊的记忆只让他想起爸爸妈妈和一个奇怪的陌生女孩。

  “无可奉告。”林念很无奈地说道，她的表情十分生动，简直如真人一模一样，开发者的水平实在高超。

  “果然就是机器人呢，虽然我也猜到就是了……但是，这不可能，开发者的姓名必须注册在开发的程序上，否则是非法制造，要接受严重处分。”林执觉得一切都很奇怪，不仅是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性能，还有她的存在。

  机器人是必须将开关设置在太阳穴上，开发者以及制造者信息也要详细地记载在系统上，而且机器人不可以制造的太过像真人，会被认为是反人类反伦理的行为。

  如此看来，面前的机器人是非法产品，其主人必定要受到严厉处罚。

  “……”林念不说话了，她的手掌朝上，微微抬起，一串荧光从她的手掌串出来，全息投影显示的是一张照片。

  “我没有这样的记忆。”林执看着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的合照，那个男生毫无疑问的是林执，他穿着休闲而宽松，裤脚还被打湿了，表情若无其事，眼睛没有看着镜头，似乎有些别扭，一个女孩子亲切地挽着他，白色的裙子翩翩起舞，随着海风而起，后面是蔚蓝色的大海，这片海林执是知道的，名字叫碎海，孤寂，凄冷，但却因二人气氛变得欢快。

  重要的是，女孩子没有戴智能手表，但如果她是机器人那就另当别论，但如果真如林念所言是林执的妹妹，那就……

  “这照片，是假的吧。”林执立即否认，他又想起了一些记忆，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些生活片段，那时的他成天泡在学习室，除了保姆文迪，他再也没有接触任何人。包括父母。

  对于父母，那是很陌生的存在，他没有思念，也没有孤独，因为这些情绪都是在浪费时间，想要活下去，想要获得移居资格，必须没日没夜学习，拼命积攒分数，这便是在这末世自救的唯一方法。

  这样的他，怎会有一位莫名其妙的妹妹，又怎会去碎海，又怎会……在后来，分数变为零，失去生命，失去……

  他感到头痛欲裂，不仅如此，有些记忆的片段如电影般闪过，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他就是想不起来，冷汗顺着额头流落下来，他露出痛苦的神色。

  “哥哥?”林念关切地问道，她的双手触碰在林执的头部，想要检测他的身体状况，动作表现的极其淡定，进而抱住他，低声而温柔道:“没关系，我来把一切……都告诉你。”

  林执眼前一黑，陷入了混沌与黑暗，他觉得身体极冷，透彻心扉，就好像死去了一般，周围是死寂，只听见那个梦幻的声音。

  “不管多少次……我一定会……我一定……”

  “为什么你们都走了，把我抛弃了呢？”

  电光火石，那个朦胧的少女的模样一瞬间清晰，她甜美而可爱，长而柔顺的棕黑色头发，毫无血色的皮肤，以及空洞憔悴的表情，如宝石般澄澈的眸子淬满了无尽的哀怨与悲伤，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病态的脸颊流落下来。

  “林……念……”林执下意识喊了一声。

  电闪雷鸣，巨大的轰鸣声宛如野兽的悲鸣，笼罩着整个世界，建筑物轰然倒塌，人们绝望的呐喊皆被这股惨烈淹没。

  “滴——”不知名的声音持续传来，如同银针刺破人们的耳膜。

  世界终于宁静，林执却依旧处于黑暗中，他无法走动，唯一的光源面前的全息投影，他顺着一股吸引力走了过去，自己也被卷入了。

  ……

  ……

  “着火了！快跑！”

  远方是刺耳的警报的声音，伴随着人的呐喊，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员狼狈地逃跑，林执也是如他们一样的穿着，他的手里正捧着个笔记本，他是实地学习的一名研究员，是来跟随他很久没见面的父母学习研究的。

  火焰在肆虐，不少关在囚笼的试验品呜哇呜哇地喊着，有的已经奄奄一息，还有的甚至已经死亡。

  林执也跟随着逃跑，寻找着逃生路口，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生命在消逝，虽然那些生物都是克隆品，是被人唾弃的存在。

  “啊……啊……”笼内的少女跪坐在地上，她害怕极了，但她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她抓住笼子的栏杆，这是本能的求生欲，但纤瘦的她十分无力，这一切都是徒劳。

  林执有些于心不忍，他不想看见事后她血肉模糊的尸体，冲过去按下开关，笼子瞬间打开，她恐惧地倒在地上，用力往前爬。

  “跑啊！”林执拉起了她，她不会跑步，连站起来都颤颤巍巍，眼看火势将要蔓延，林执直接将她抱起，冲进了逃生通道。

  黑黢黢的隧道悠长，好在还有灯光，小跑了一段距离，到达了安全地带，但外面还是传来轰鸣声，少女恐惧极了，她又“啊啊啊”地叫着，身体在颤抖。

  林执放下她，擦了擦汗，智能手表联系父亲林楠清，表明自己的平安，目前正在地下通道处。

  一番问候后，方才知道，这次事件不是意外火灾，而是恐怖袭击，又是那些支持全民移居的人组织的，母亲受了伤，已经被送到医院，父亲也正在医院陪伴。

  “去找何既纲教授吧。”父亲最后说道，看得出来他现在很繁忙。

  挂了电话后，林执微微叹了口气，他手中的笔记本丢了，那是电子笔记本，希望火熄灭后还能从现场找到它。

  地下道的灯光实在太暗，他不得不打开电子手表中的手电筒系统，身旁的少女却因这光源吓了一跳，又发出叫喊声。

  “别喊了。”林执忍不住呵斥她一句，没想到她却受到更大的惊吓，她想起身，却只能通过爬来运动，她恐惧地看着林执，想离开林执，又流着眼泪，滑稽又无助。

  林执也明白对她说话是对牛弹琴，大概是新克隆的人类，还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她的一切犹如一个新生儿。

  “编号A-16，嗯……你就是何既纲教授那个重点机密项目啊?”林执蹲下来看着她衣服的数字，突然想起今天刚来时父母介绍的新研究，但没用透露太多，因为是一项机密研究。

  “那还得将你交给何既纲教授……”林执嘀咕一句，拨通了何既纲的电话，然而他的情况与父母相似，但作为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他现在的状况要更加繁忙。

  “教授，我逃出来了，A-16救出来了，现在该怎么安置?”林执留下一段留言。

  A-16好像冷静了许多，她蜷缩在一角，很呆滞地看着地面。

  “喂喂……是林执啊……先带回你家……别让她跑了，我等会在跟你说……”须臾，何既纲回复了一道留言，显然他那边很混乱，而且有很多杂音，录音断断续续的。

  “好的，知道了。”林执很无奈地回答，他望向那个少女，少女怯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