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突然想起之前让林执搜集证据时，林执最后对他说的话，是的，他那时候就已经察觉了，并将回忆转为自己的推理，此刻面对曹律师的问题，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他努力回想起那段对话……

  “小警官，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的一些推断，虽然我不是特别确定，但希望可以帮到你。”林执对着林念机器人说道，少年冷峻的面孔写满了自信，他似乎很相信文书会赢得这场官司。

  他这股信任，似乎根据也源于他的推理，是对人心的推理与洞察，林执其实很擅长分析人心。

  “什么事情?”文书问道，他表情很认真，严肃地看着屏幕上的林执，问道。

  “关于何既纲的行踪，我觉得很可疑。”林执摸了摸下巴，他眼睛微眯，思考道，“我当时送林念去何既纲那，他的家政机器人也恰好出门，好巧不巧正跟我打照面，并从我的手中接走了林念，我那时手表锁定，并未通知何既纲，他或许知道地下实验室遇害了，但他又是如果知道我本人也遇难了呢？”

  “有可能是他的推测，因为那天晚上暴动频繁，他害怕自己心爱的试验品被伤害，所以……”文书顺着往下思考，这样解释道。

  “但是这样以来，就更会证明他的心虚，他的行动，也会让我感到他对我看护林念的不信任，因为先前林念的实验得到终止，我们约定是林念由我们家看护，待到移居那天，一同前往火星，他提前接走林念，仿佛就已经笃定我的死亡了。”林执继续说道，他微微蹙眉，脑海快速闪现当时的情景，缓缓说道:“他已经预料到我的智能手表被锁定，是因为我的死亡因他造成，他是幕后凶手，所以他迫不及待接走林念，林念是他计划的最终目的，这样解释，才更加合理。”

  “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不一定预料送林念的人是我，也有可能是何道。因为对他而言，无论是我死还是何道亡都无所谓，那场斗争结束，无论是谁都会把林念送给他。”林执分析着，他的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亮，不愧是被生物科学院誉为“天才少年”的他，即便在困境也能观察那么细致。

  “何既纲的家政机器人斯玛特出门时，我看见她刚出门时左顾右盼，仿佛已经被特定设置去检测我的信号，让我感觉并不是奔着我家去的，而是……为我而来。”林执嘴角勾了勾，他很相信自己的推理，很随意地看向林念机器人的眼睛，仿佛可以看见屏幕前的人，狡黠一笑，对文书道:“小警官，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为什么要定位我?为什么要派机器人?为什么……不让我接近他的房子……?”

  林执的声音回响在文书的脑海，文书灵感一闪，他轻笑，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如何回答对方律师的问题。

  “根本不需要这样来回！因为……被告人何既纲当时，就在案发现场！”文书笃定地说道，众人对他投来惊讶的眼光，期待他的继续推理。

  何既纲咽了咽口水，浓眉一皱，警惕地看着文书。

  “原告人，你说在案发现场……是怎么回事?”审判长疑惑地问道。

  “何既纲没有在暴动后赶去林执家，也没有回收证据后立即回家，他从始至终，一直都在案发现场，目睹了何道与林执残杀的全部过程！”文书进一步接受道，没错，只有这样，何既纲才会将机器人设置位置定位，因为他害怕林执进入他的家，因为……那时他的家是空无一人！

  一旦让林执看见何既纲不在家，必然会加深怀疑，因为林执之前见过何道，必然会联想到何既纲，而何既纲此刻如果不在家，林执便更会更加认为何既纲有嫌疑，因为那时是清晨，没有到工作时间，避难所也没有开放，在那个时间点没有在家是很奇怪的。

  如果林执在那个关头拒绝将林念交给他，并以林念为要挟上报上级，那何既纲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事实的真相应该是这样的，何既纲已经有预谋地潜伏在林执家旁边，观察林执家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是在监督何道的行动。然后……”文书拿起遥控器，将视频切换到林执林念受伤后回到室内的画面，继而说道:“就在这个时间点，何既纲前去回收证据，或许他手边还会带着望远镜，一边警惕室内，一边迅速回收证据。”

  众人十分惊讶，何既纲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得意的表情也僵住了。

  “待到二人离开房子，何既纲前往室内消灭相关证据。然后……对证据进行处理，开放庇护所的时间是在上午八点，他不能立即回家，因为林执正在前往何既纲的家，必然会比他先到家，而后到家的他很有可能在路上撞上林执，所以他选择控制机器人定位林执，去拦截他，待到林执离开这片区域，他再回家，行李大概已经收拾好了，所以就可以直接前往避难所。”文书分析道，真相像毛线团一样错综复杂，一团混乱，但也在不断推理中慢慢解开，使之茅塞顿开，因为屏幕上的视频说明了一切，因为视频不仅仅是林念的回忆，也是林念通过相关技术刺激林执的大脑，激发出的林执的回忆形成录像，是直接当事人看见的画面，是最有力的证据！

  话音刚落，是长久的沉默，高律师赞许地看了一眼文书，他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被告人，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吗？”公诉人问何既纲道。

  “……”何既纲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文书，攥紧了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用解释了吧，被告人，还是承认你的罪恶吧?”文书已经感到很疲倦了，这场审判已经折腾了很久了，他希望何既纲赶紧认罪，结束这无聊的把戏。

  “……”曹律师也说不出话来，她抓着自己的衣服，也在克制情绪，同时，也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无奈。

  “被告人，你是默认了吗？”公诉人见他不回答，追问道。

  “不，我否认方才原告对我的一切指控。”何既纲仍然坚定地说道，丝毫没有悔过的态度，他……难道真的不在意自己犯下的罪恶吗？

  “那你能解释一下吗？”公诉人继续问道。

  “我有权保持沉默。”何既纲拒绝回答，与其说拒绝，倒不如是答不上来了，因为，文书刚才所言几乎跟事实一模一样。

  “你有义务配合法庭的调查，被告人，你要考量清楚，你在法庭的一言一行都事关你的量刑！”公诉人很严肃地说道，他的声音很洪亮，让他为之一颤。

  “被告人，虽然说这场案件还缺少其他的一些证据，但是如果一旦证实，你也依然会被判决的，还是尽快坦白吧。”审判长也这样说道。

  “……”何既纲依然保持沉默，可他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了，他没想到文书竟然会有这种录像，也没想到他这么快采用时空穿梭技术，这些，居然他都不知情，明明都派了眼线在林念那里……为什么那些人没有及时通知他呢……

  “既然被告人不愿意坦白，那么我们就开始下面一场案件，就是关于你做非法实验的，这里是一份关于林念小姐的健康报告，这些天我们对她进行了体检，发现她的脑部异常，发现她脑部发育比常人要快的多，尤其小脑高度发达，但里面还含有其他不知名的附着物，这实在是非常奇怪。被告人，你能解释一下你当年对她进行实验的原因吗？”公诉人拿起另外一个文件，清了清嗓子，大声对何既纲说道。

  “我们当年发现另外一个尸体，原本只是想鉴别她的身份，但是通过DNA无法检测她的身份，因为她是黑户，我们当时没想到她是黑户，以为有可能系统出了问题，严谨起见我们对她进行克隆，然后发现她的大脑高度发达，智力应该是高于常人很多倍的……”何既纲心虚地看了一眼公诉人，顿了顿，继而道:“然后……我们推测这是人类进化的表现，因为很多科学研究证明，人类是会不断进化的，而且如果搞清楚原因，也有益于人类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需要智力高的人才，所以，我们进行了实验。”

  公诉人耐心地听着，手上也记录着一些东西，听完何既纲的解释，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波动，因为当年的新闻上他也是这样对外界说的，而且这个消息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轰动，因为可以提高智力，这对分数低的人无疑是一种鼓励。

  “那么你当时把这一脑部的异常表现归咎为自然进化吗？你身为生物科学院的教授，难道对待科学如此不严谨吗，据原告人的调查，以及生物科学院其他工作人员的研究，这根本不是自然进化，而是人为原因！”公诉人看见何既纲慌张的表情，稍微有些放松，因为慌张是暴露破绽的开始，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跨了。

  “这……我们当时也是为了大家……而且也是得到政府的支持不是吗？是被许可的！是合法的！”何既纲狡辩道，他眼神飘忽，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你只是欺骗了大家罢了，这些病毒，明明就是你注射给郁薄的，直到现在，你还在欺骗！”文书愤慨地说道，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何既纲如此倔强，他明明大势已去，所有不利条件都在指向他，他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照原告这么说，当年跟随被告人一同做实验的林执父母也犯欺骗罪了？他们不也是生物科学院研究员吗？他们难道也科学不严谨？”曹律师抓住漏洞，质疑地问道。

  “不，林执的父母也仅仅是助手，听从何既纲的指挥，也不敢去质疑何既纲的权威，他们当时也是为了贡献，盲目地听从了何既纲的忽悠，所以他们更多的是受害者。”高律师帮文书说道，他说话过多，声音已经有了一些沙哑，轻轻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道:“被告律师你不要颠倒受害人和施害者的关系。”

  “是吗？但是你们拿出的证据也是没有说服力的，虽然鉴证科的人鉴定是人为，那又怎么知道是被告人?你们说被告人给郁薄注射了药水，那么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吗？”

  “那……不如请林念前来，到这大厅之上，来做人证?她当年作为克隆人，应该很清楚地看见了何既纲的所作所为，虽然当时可能没有意识，但是她眼睛还是可以看清楚的，发达的脑袋还是有记忆的！”高律师说完之后又咳嗽了一声，他喝了口水润润，文书诧异地看着他，他有些不赞同让林念前来，毕竟林念病情还是比较严重的。

  “这……”曹律师也呆住了，她没想到高律师会提到让林念做人证，对了，林念也是当年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她如果作证的话……

  “审判长，我申请暂时休庭，审判已经过了很久了，而且还有要事要与原告商议。”高律师继续说道，审判长同意了，文书不知道高律师意图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便先默不作声，同意了他的行为。

  ……

  “再看一眼末日的余晖吧。”林执趴在窗户前，他坐在飞船里，看着夕阳下的向日葵全部凋谢的惨状，心情却不感到凄冷，他的手里拿着从林念机器人传达来的通知，署名人却是文书。

  “原来你的名字叫文书?呵，也太小瞧我了吧?”林执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他似乎心情不错，他继续欣赏着那片向日葵，向日葵像是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原本是最爱太阳的植物，此刻却无力去抬头看那天空的最后光芒。这份惨景，只有他一个人独享，他仿佛已经看见末日来临的模样。

  狂风吹拂着，地面有的地方开始结冰，天气寒冷异常，大地在悲鸣，在叹息着自己千疮百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