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8
作者:梅花落满道      更新:2022-06-03 19:37      字数:4324
窗帘半开着,屋内没有开灯。一目连搬着椅子坐在阳台玻璃门内侧,银白色的月光披在他肩头,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半支烟。烟头的火光明明灭灭,口中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庞,只能看到他静如湖水的双眸穿过缭绕的烟雾望向远方。
山风刚翻上一目连家的阳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自相识以来他还从未见到过这个样子的一目连。在山风的印象里,一目连就是那一类模范alpha,不抽烟不喝酒饮食清淡作息规律,活得像个老年人。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现在这个场景。
窗内的一目连对山风勾起嘴角,看上去大约是一个礼节性微笑,但却比之前的笑容更勾人。接着他隔着玻璃摆了摆左手示意山风离开。但山风误解了他的意思,还当是他被上司训斥了或是被网络上对京都警署的谩骂打击到在这里抽闷烟。
他唰地拉开玻璃门,在一目连开口之前问道:“你也会躲在家里抽闷烟?”
一目连无奈地先把玻璃门关严实,把最后一小截烟摁进旁边已经装了零星四五个烟头的烟灰缸里,疲惫地说:“易感期。”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信息素,味道浓得像是进了雨后的公园。玻璃门一关,一目连的信息素才铺天盖地涌向山风,无孔不入地渗入山风的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
后颈藏在皮肤下面的腺体突突地跳着,山风的血腥味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一个alpha的信息素总是能轻易勾起另一个alpha的战斗欲,就像猛兽在圈地盘。
“你这样放信息素我会很想和你打一架。”一目连捏着眉心,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虽然这么说,一目连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准备起身攻击山风的前兆。可能得益于一目连苦行僧的生活,他在易感期的攻击性远低于其他的alpha,甚至连那方面的欲望也能轻易克制,不会随便袭击谁家的omega。
酒精和尼古丁对于麻痹易感期躁动的神经很有效果,曾经一目连的首选是酒精。可惜他在十几岁第一次易感期时错买了高度数的伏特加,那种辛辣刺激的液体滑过喉咙时火烧火燎的滋味给一目连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从此之后的每一次易感期,他都只与尼古丁和抑制剂为伴。
往常一目连都会备好速食窝在家里,关紧门窗24小时开着空气净化机。熬得住就睡觉,熬不住就抽几支,实在忍不下去的时候给自己扎上一针抑制剂,就这样度过一周左右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比起动辄在易感期被关进医院的alpha,一目连不要太省心。
“你走吧。”一目连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过长的头发遮挡住他此时略微失控的表情,“我家你是没办法住了,一周内我也不能出门。”山风的信息素大约是影响到了一目连,他转过身体背对山风剧烈地咳嗽几声,“不过我还会帮你留意案子进展。”
借着月光山风隐约能看到床头柜和书桌上散落的速食包装和空针管,地面上还倒着一把无人理会的转椅。他的手握在玻璃门的把手上沉默一阵,闷不作声掏出一瓶阻隔剂给自己和一目连从头喷到脚,终于暂时能不受对方影响了。
“不去医院吗?”山风缓慢地靠近一目连,手伸到额头去探他的体温。一目连的额头汗涔涔的,温度高得烫手。
“忍一忍就过去了,我还不会在易感期丧失理智。”一目连以为山风担心自己会随便标记一个omega,费力地抬手拍拍山风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安慰他。
山风随手抓起桌上的铁皮闹钟贴在一目连额头给他降温,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是说你烧得这么厉害不如去医院开药。”
“我没事,易感期过去就好了。”一目连迷迷糊糊地往冰凉的铁皮上凑,思维倒是还很清醒。
“去床上躺着。”山风架起两只胳膊把一目连从椅子上抱起来,移到床上躺好。对着他扣得严丝合缝的领囗犹豫一小会儿,还是伸手解开了最上方的两颗。
霎时间浓烈的信息素就又源源不断从敞开的领口涌出,直熏得山风烦躁地想放信息素,但他还是忍住了,掏出阻隔剂对准一目连又是一顿喷。清凉的水雾贴在肌肤上,一目连舒服地轻哼一声。
“唉。”本打算给他收拾下房间就离开的山风转身进了卫生间,用凉水浸湿毛巾,又从一目连医疗箱中翻出酒精往毛巾上滴了几滴,贴在他的额头上。
一目连显然已经烧得认不出面前是谁了,山风的手臂刚碰过冷水,一目连凭借本能把灼烧的脸颊往山风手上贴,却又被他手腕上残留的信息素味道熏得把头扭向另一边。
黄豆大小的汗珠没入身下的织物,一目连紧闭双眼,难耐地喘着粗气,皮肤被汗水浸得黏腻,山风只好打来一盆冷水给他擦洗身体。脸颊、脖颈、锁骨……直到毛巾移动到小腹处,山风看了看一目连胯间鼓涨的一团,红着脸放弃了脱掉对方的裤子。
“唔。”一目连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泡在森林里一汪清凉的湖水中,身体的灼热被湖水吸收,焦躁不安的情绪也被安抚。一目连只能嗅得到属于森林和湖水的味道,沁人心脾。
一条小鱼凑过来亲热地用头蹭着他,一目连觉得很可爱,很想摸摸它却总是扑个空。小鱼游得很灵活,每次一目连的手刚刚挨到它的身体时它就滑溜溜地逃脱了,等一目连收回手它又凑上来顶顶他。
试探几次后小鱼胆子大了起来,它游进一目连的手心里左右蹭蹭,乖巧地停在那里。时机正好,一目连手指一屈握住了这条调皮的小鱼。但触感却不是想象中滑腻冰凉的触感,反而是热乎乎硬梆梆的。
一目连的眼皮艰难地动了动,睁开一条缝隙,模糊地看到一个人影。他感觉到手中的小鱼在挣扎,似乎想要逃走。一目连着急地追上去,紧紧握住它,双眼也因此睁开,这才借着月光看到了被自己攥住手腕的山风。
山风正惊愕地望着他,手里冰凉湿润的毛巾还覆在一目连手臂上。“你……醒了。”山风结结巴巴地说。
但一目连没有回答他,反而借力坐了起来,月光照在他依然毫无焦距的瞳孔上。一目连拉着山风的手腕凑到鼻尖仔细闻了又闻,本能地觉得这就是他梦中闻到的、让他非常放松的味道。
他的鼻尖顶在山风手腕上用力嗅着,他沙哑地小声说:“真好闻。”滚烫的鼻尖在山风手腕上蹭来蹭去,把山风烫得往后缩了下手。
山风的动作让一目连十分不满,他身体前倾追上那个散发好闻味道的手腕,却一不小心撞到了山风的额头。接着他闻到了比刚才更浓的那个味道,正从山风的后颈源源不断地往外散发。
他凭借本能抓住了山风的双臂,山风想要挣扎却碍于同样是alpha力量相近,一目连又处于没什么理性的状态没能挣脱。
一目连顺着山风的手臂抓到了他的肩膀,上半身靠过去鼻尖凑近了山风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在山风颈侧游走,山风的身体僵在原地,握着湿毛巾的手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这么近的距离,一目连的信息素也涌向山风,潮湿暧昧的味道夹在两人之间。一目连已经不满足嗅闻那一点点散出来的味道,他变本加厉地把滚烫的上半身完全贴在山风身上,侧过头把鼻尖贴在山风后颈那块微微跳动的皮肤上,深深地、满足地吸了一大口。
山风混乱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他慌乱地扔下湿毛巾——也没空去管它是不是浸湿了一目连的床单,然后握住一目连的肩膀往外推。
冷不丁被推离了味道的源头,一目连不满地更加用力往山风身上靠。一个推一个拉,两个力量相近的alpha在昏暗的、信息素缠绕的房间内拉拉扯扯。
僵持了约摸十分钟,鼻尖始终无法贴到那层薄薄的皮肤上,一目连愈发着急,他声音嘶哑地说:“别走。”双臂放开山风的肩,绕过他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终于又捕捉到他无比渴望的味道,被alpha本能支配的一目连索性张口叼住了那块皮肤,细细地用舌尖舔着。
一股电流自后颈流向四肢,山风推拒的动作都停滞了,他这才发现一目连的信息素味道再次无法影响到自己了。身上的血腥味也淡去,比之更强烈的绿叶树木的味道渐渐从腺体渗出。
不待山风反应,两种信息素就在空气中交融在一起,相近的植物味道和谐地交织着。山风本就乱糟糟的大脑被一目连的信息素影响得无法思考,怀里那个滚烫的身体也同样捂热了自己的身体。
一目连的腺体近在眼前,青草香气直扑山风的鼻翼,一反常态地引诱着他。山风的理智也完全被吞噬,他的目光直勾勾停在那块微微跳动的光滑皮肤上。
白净,平整,散发着香气。
山风鬼使神差地凑近,嘴唇贴上那块皮肤,舌尖探出唇外轻轻舔了一下,更多的青草信息素进入口腔,勾引着他再近一步。
他能感觉到一目连的犬齿也已经在自己后颈上游离,本能地激发出他的胜负欲,他张口也叼住一目连的腺体,把自己的腺体从一目连的犬齿下解救出来。
失去了口中的腺体,一目连立刻就要追上去,却因为被山风咬住后颈的腺体没能追到。不清醒的一目连挣扎起来,嘴唇贴在山风的颈侧用力吮吸。
皮肤刺痛的感觉让山风本能认定为威胁,尖尖的犬齿替他做出了下一步的行为,它刺破了那层薄薄的皮肤,注入了山风的信息素。
被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入侵,性别为alpha的一目连痛苦地发出哼声,他失去理智的意识也因为被强行注入信息素的疼痛逐渐回笼。
“好疼。”一目连皱着眉说,环在山风背后的手臂也改为了推拒。山风沉浸在标记中没听到一目连的声音,他的信息素还在不断地进入一目连的腺体。
一目连的大脑完全清醒了,他认出了抱着自己咬腺体的人是山风,他焦急地推搡着山风,急促地叫着山风的名字。
直到注入的信息素发生了变化的一瞬间,山风猛地清醒过来,他慌乱地松口,推开一目连,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一目连几乎完全裸露的上半身被薄红覆盖,五官拧在一起却看上去相当性感。他双手撑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散乱的发丝铺在身体上,山风可耻地发现他对此有反应了。
他慌张地从兜里掏出一管淡黄色的药剂,扎进胳膊快速地推进身体,又抓起一目连的抑制剂给他也打了一针。
在山风的信息素和抑制剂双重影响下,一目连还没来得及和山风说些什么就沉沉睡过去。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山风在距离一目连很远的地方艰难地消化着目前的状况。
他的药失效了,并且在信息素诱导下冲动地标记了一目连。这对于alpha来说一定是奇耻大辱。他之后该怎么面对一目连,清醒之后一目连会不会恨自己。
山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案发现场”,给一目连盖好被子,又从阳台翻下去逃跑了。
至少他得去一个人冷静一下。
强烈的阳光晒在一目连脸上时他才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线内的是自己家的天花板,然后他听到了空气净化机工作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酸痛,一目连转动脑袋,却从后颈传来了与枕头摩擦造成的刺痛。
“嘶。”一目连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对面桌上多了一支打空的抑制剂。那一刻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包括他是如何粘着山风,如何在山风的腺体上为所欲为,以及最后山风是如何咬进自己的腺体注入了信息素。
一目连摸摸后颈,凸起的新痂证明刚才的记忆不是他的妄想。
他望着四周被收拾整齐的房间,梳理着自己混乱的记忆,从他在窗外看到山风,到山风给自己来了一针抑制剂,他想起来在给自己打抑制剂之前山风也打了一针不同的药剂。
把摸过后颈的手指凑在鼻尖,一目连仔细地闻了闻,在自己的青草味道中闻到了前一天给山风包扎伤口时闻过的树木味道。当时他只以为是残留木屑的味道,如今想来却完全不是如此。
结合自己虽然酸痛却不再灼热难受的身体,一目连明白了。
山风隐藏的最大秘密,是他的第二性别,甚至不惜伪造了信息素。这个对外宣称自己是alpha的青年,其实是个相当珍稀的Enigma。

注:
Enigma:食物链顶端性别,只要愿意可以标记任何人,甚至改造对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