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Vox觉得自己碰到了有趣的东西。

  活了四百年的恶魔认为自己早已看透人世间的红尘。他曾是君王，曾是贵族爵士，曾是令人疯狂追求的恶魔撒旦，又曾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他在这四百年来扮演了无数角色，披上自己的伪装，蔑视与玩弄如蝼蚁般人们的可怜生活。
人类大概都是一样。他们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然而时有出现的同情心又让他们陷入矛盾。多么复杂的生物。Vox得出结论，尽管再正义善良的人，总有一日，也会举起面向别人的屠刀。


  这位恶魔逐渐感到无趣，对身边一切事情仿佛失去了探索心理。这次，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位普通人——一名身经百战的职业精英。准确的投资与毫不手软的收购使他在商业圈中闻名遐迩——当然这位狡黠的恶魔是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动用了一小点魔力。


  或许是半年前，还是一年前——vox记不太清了，这位恶魔很少有记得清的时候。他与对他阿谀奉承的商业伙伴来到一家小酒吧。尽管不喜欢虚伪的人类，但对这位恶魔拍马屁还是很受用的。


  “嘿，老兄，别看这里小，但是这里有好多未成年的女孩子和男孩子……咳咳，你懂的吧。”

  他的合作伙伴朝他挤眉弄眼，脸上颇有些得意。Vox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微微抬起的金色双眸瞥了他一眼，挑眉不语。而那位愚蠢的人类当真是以为自己讨好到了这个恶魔，他指了指一名正在送酒的服务员，“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听说吊着好几位呢，胃口倒是不小，呸。那脸不过真……啧啧啧，那么嫩，大概还是未成年吧……”
Vox没细听这位粗俗的人类后面又说了什么污秽不堪的话，而是抬眸，朝他的手指顺着看过去。
  历经四百年的恶魔看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也见到过美得令人动容的上帝完美杰作。但他不得不承认，那双与人不同的眼睛，是他第一次看见。
碧蓝色似星空，或更像是大海的底色上浸染着桃花粉的瞳孔里仿佛有点点星空，让人沉溺于此。微微下垂的睫毛让他更像一位误入凡间的可怜的天使。
他绝对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孩子。


  Vox也不得不愣住，甚至难以承认，自己确实提起了那么点兴趣。或许得感谢那位傻里傻气的老兄，让这位缺失感情的恶魔有了那么一点点反应。但很快，这位要强的恶魔把那股兴趣压到最底，“哦，是吗，也不过如此。走了。”
  Vox那可怜的伙伴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做错了什么，有些局促地捏紧拳头，略带歉意地笑，“或许是不喜欢，也是，这种不正规的地方我也不太喜欢，下次还是去比较高档的会所我们再谈谈吧。”
  Vox瞥了一眼这位愚蠢的人类，“很喜欢，下次再来。和你合作的事我会考虑的。”说完朝调酒师略带歉意一笑，将酒退了回去，起身离开。
顺便用了点小力量将刚刚想对男孩搭讪的客人进行了催眠。
只是帮个小忙而已。他想。毕竟恶魔和天使也不是一直都相看两厌，不是吗。


（五）
  当vox第二次来到那个酒吧的时候，那个男孩正被罚在卫生间拖地。他眯起狭长的双眼，看清了男孩身上的挂牌——Mysta Rias。那双青涩，单纯的双眼却从中可以看出对工作的热爱和生活的期盼。
这很少见。
  步入成年复杂社会的人们忙于奔波，很少会露出满足的情绪，对如今生活感到满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令活了百年来的恶魔感到新奇不已，最终不得不承认了他对这名男孩确实抱有些许的兴趣。


  若是普通的猎物，vox早就使用他善用的伎俩，抢占先机，将对方进行快狠准的狙击，再将其一片片的厮杀，复入囊中。但面对使他第一次感到兴趣的人类，他决定先伪装自己，刻意隐藏行踪，不让男孩看见他。
  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啊。Vox兴奋不已，就像美味、崇高、圣洁的灵魂摆在他面前，他却不能直接吃入腹中，而是让那灼烧的饥饿感扩散到全身，让那种强烈的感觉达到最顶端。他想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男孩，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一切。


  于是vox成了这家酒吧的常客，他的同事、酒吧里的老板投、以及所以服务员都认识他——除了名叫Mysta Rias的男孩。没有人知道这位性感，富有美丽的职业精英为何天天往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酒吧里跑，并且端着一杯特调红酒，静静地坐在酒店的角落。没有人敢上前搭话——不可置否，因为那名男士的气场过于强大，仿佛他的一个眼神，下一秒刀刃就会架
在你的脖子上。
  Vox其实早就了解到男孩的生活很简单。上一整个晚班，然后回到破旧的居民楼休息。晚餐一般吃廉价超市里打折的蔬菜，偶尔嘉奖自己吃一顿Fish and Chips。男孩一生平平无奇，甚至说得上是遭受过非同凡人的对待，但那双永远保持澄澈的双眸总能让vox深陷进去，让他不得不感到疑惑。
  大概是个别名为天使的特殊人类吧。他最终得出结论。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男孩的一切，但vox却无法压抑住心中的那股悸动，感觉自己得了见不到他就会精神萎靡的病，甚至会在有客人妄想调戏他的男孩的时候提前封住这些没礼貌的臭鱼的嘴。Vox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厌恶与愤怒。明明已经没有再观察的必要，可那种兴趣依然存在，并且逐渐扩大。他想要这个男孩成为他的私有物，不被任何人窥视，觊觎。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Damn it. 四百多年来沉寂的灵魂突然开始躁动，vox厌恶地唾弃一口自己，决心不再来管这些事情。
  但若是vox提早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他宁可去上帝面前羞辱自己，也不会轻易离开那个晚上。


（六）
  Vox微笑着和朋友走在伦敦夕阳的街头，告别之后回到了身为一名人类所该有的住所。Teltey红茶摆放着办公桌头，浅浅冒着热气。
  然而这一切祥和安静的氛围却不能让这位恶魔真正平静下来。他做着他没去酒吧前平常该干的事情——冲个热水澡，泡一杯自己喜欢的茶，处理一些没有办完的公务。但这些事情却在今天纷纷失效。
  这明明是我没去那里的第一天！vox在内心呐喊，痛恨这该死的，令他感到不安的感觉。他尽量将男孩抛在脑后，并用大量的工作填补这些空白。


  最终忙到深夜十二点，vox才感到自己的脑细胞已经耗尽，疲惫涌上心头，使他很快就躺在床上，做作为一名人类该做的事——睡觉。然而不知是不是当人类太久，vox破天荒地做起了梦来。
  他梦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男孩——尽管只隔了一天没见，朝他奔来。Vox感觉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那种感觉是一种全新的，身为恶魔完全体验不到的感觉。他张开他的手臂，想要接住那个男孩。然而下一秒，他的那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却被人中途拦。他看着mysta走向另一个人的怀中，带着幸福，开心的笑容。
  下一秒，恶魔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他止不住地喘息。这明明不是一件血腥的事，但vox却仍旧感受到了何为恐怖这一感觉。他突然意识都自己或许是真正陷进去了，他无法接受这个男孩未来或许可能会走向别人的身边。
他不得不正视这种感情。他承认——他爱上了这个男孩。
  Fine. 你赢了。Vox笑着承认，这是他第一次栽在一个人类手上，更何况这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刚刚接触社会的孩子。他急匆匆地穿起衣服，现在还是半夜2点，他的男孩还在值班。Vox想立马见到他，并对他正式地进行自我介绍。他想他们应该会有个美好的夜晚——两人相见恨晚，聊得投机，最终坠入爱河。然而当他急匆匆地赶到酒吧时，却没看见让他心心念念的人。


  “请问Mytsa Rias 在吗？”vox随手抓住一名服务员问道。
  “他？哎，身在福中不知福，刚刚已经被开除了。”服务员讶异于这名一直坐在酒吧角落的男士竟然来问他关于那个倒霉蛋孩子的信息。
Vox感觉天旋地转，从来都能下对每一步棋的职场精英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只得急匆匆地询问这名服务员到底发生了什么。服务员将刚刚所发生的荒谬的事情告知了这位先生。
  这位从容不迫，做任何事从来都得心应手的恶魔第一次知道何为懊悔。他懊悔自己胆小而不敢承认感情，他懊悔为何偏偏今天没有来这家酒吧。Vox害怕那双他为之悸动的双眸在今天失去光芒，害怕男孩承受不了那不堪的侮辱而自我了结。
  “谢谢，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vox面带微笑，而那名服务员却丝毫感受不到被感谢到的善意，反而是男人眼中的阴暗与疯狂让他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莫名的恐惧从体内窜上脑顶，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出，甚至有种想要下跪的冲动。而vox没管这么多，只是轻飘飘地转身离去。


  在阴暗狭小的巷子里，醉醺醺的男人狠狠地唾了一口，数了数手上的钱，“一二三四五……就是这么几张，还说不是卖的，就值这么点。……嘶疼……妈的，医药费还得花点。“他扶着墙缓缓走着，明明已经是深夜，却感觉天色似乎越来越阴沉，冷风刮得像刀刃一遍 遍磨着他的脸。
  “怎么有点冷啊，是不是穿少了……“男人也没管这么多，摇摇晃晃地走着，却一头栽在墙上。”Fuck……“他揉了揉额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怎么回事？“男人疑惑道，转头打算离去。然而一个身影打断了他回去的路。那个男人人生的最后几分钟，坚信自己看见了撒旦。宽大的羽织能将整个月亮的影子遮住，赤红色的双眸隐隐发亮——那种嗜血的感觉，完全像一匹十天十夜没吃过肉发狼。
  “他们甚至给了你补偿金，这种善良值得恶魔的称赞。但是收拾这种伦敦下水道肮脏的 老鼠，还是除干净为妙。“
  咚——轻轻一声，夜晚似乎又恢复了安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