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精修版)
作者:月华故里      更新:2023-06-11 21:17      字数:34978
  炽烈飞衡×清冷凤君 | 副cp:勤勉白龙×天才狐狸。
  避雷:是四个不同的人,两对,师徒。双x,发q期,伪水煎,最最后有怀孕生子。有私设预警。
  文◎月华故里
   
  —1—
  因万年前神魔大战之缘故,如今神魔两界,势均衰微。
  神族仅剩龙族、狐族、凤族三大族尚存万年神衹底蕴。或是有修为极高的主君坐镇,或是已培养出后辈大材。
  魔族虽不乏修为尚可的大魔,但魔族之君于万年前惜败于凤君剑下,被封印于深渊之底。如今群魔无首,不得不避战养息。
  种族凋敝,战火随时将再起。神界各族紧密依附于三大族,而三大族共立盟约,愿以凤君马首是瞻。
  这位凤凰一族的主君天生一副生人勿近的清绝皮囊,白发如雪,眉沉如霜。一身凛冽的冷意与他天地间无双的剑意同样锐利。明明出自吞吐烈火的凤凰神族,却如冰块一般能冻彻人心。
  五万年磅礴修为,他是现今神族最为巅峰的战力,亦是整个神界所倚仗的精神支柱。
  天上地下,尊称凤君。
  这样一位尊贵的人物近日收了个徒弟——这是神界各族近来感慨最多的话题。
  毕竟数万年来凤君不喜人烟、独身好静,就是对凤族子弟也疏离得很。
  谁人竟能得此殊荣?
   
  这徒弟出自龙族,是凤君亲自挑选的。
   
  凤族攻伐强势,凤君更有一剑破山海的锐气,可是种族的特性注定了他们防御薄弱,就连凤君也不能例外。
  神魔一役中,不可计数的小神魂飞魄散,多位上神也已重伤陨落。而凤君可以以手中剑重创魔君,却无法在直面魔君时护住自己,是龙族主君用厚重的铠甲替他挡下了魔君临死反扑的疯狂一击。
  那一击对凤君来说足以致命,但还不至于刺穿龙君的铠甲。只是龙君因此重伤,将养数千年方得复原。
  龙凤两族向来交好,世代互相庇佑。凤君感念于此,便应允龙族大长老之请,挑选一位龙族后裔为徒,亲自教导扶养。
  在一众龙族少年期羡的目光中,他选中了那条低眉不语、无甚特色,甚至还未能化作人形的白龙。
   
  当今神族皆为上古神兽后裔。修为低微未能化人形者,寿命上限不过五千年。化人形后未能修炼成年者,寿命上限仅有八千年。化人形且修炼成年者,是为小神。若在此基础上修为大成,勘破万年大关者,是为上神。
  而在修为大成之前,化作人形的年龄与神族真实年龄无关,仅与修为有关。
  不能化形,说明修为着实尚浅。与绝大多数已化为少年形态的同伴在一起,白龙向来自惭形秽。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凤君选中。茫然懵懂中,他被引着向大长老与凤君俯首行了大礼,而后在一众同伴或羡慕或不平的目光中才恍然惊觉这代表着何意。他一时有些瑟缩,在众目睽睽下低垂了眼,却见凤君转身一步便要消失在云雾间,只得慌忙驱动笨重的身躯跟上凤君的脚步。直到站定在栖梧宫前。
  白龙自觉修为低微,不配入凤君法眼,心中惶恐,进了栖梧宫后一时拘谨,连爪子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凤君背手立于台阶之上,清冷的眸轻轻扫在他身上,他就战栗地把头埋得更低。
  然后他又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颤颤巍巍张开龙嘴,恭敬地喊了声:“师尊。”
  好在凤君并未介怀,只是落座于上首轻轻开了口。那嗓音温醇,如昆山玉碎之声,语气平淡无波:“做我的徒弟,应该腰板挺阔,昂首伸眉,持稳从容。”
  白龙一个激灵,每听一个词,就相应改变着自己的体态,直到看似符合标准,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凤君。但他的声音依旧瑟缩,出卖了他的胆怯:“是,凤、不,师、师尊。”他又立马羞愧得想把头埋下,但想到凤君刚刚说过的话,只能强行梗着脖子,涨得雪白的龙脸似要发粉。
  凤君没做点评,只是声音清冷地发问:“你可知龙族的天赋之分?”
  小白龙身躯不长,声音也稚嫩,虽抬起了头,还是不敢与凤君对视,小声回复道:“知道。龙族子弟之中若论禀赋,金龙至高,黑龙次之,青龙再次之,白龙更次之,赤龙最末。”说到这,即便有凤君的规矩在先,他还是扛不住习惯,自卑地低下了头,“我……我禀赋很差。”
  因此他看不见凤君皱眉,只听见凤君再问:“那你可知凤族的天赋之分?”
  白龙乖乖照答:“白凤为首,而后依次是赤凤、玄凤、紫凤、青凤、彩凤、黄凤。”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见凤君好似笑了一声。但那笑声极其轻微,转瞬即逝,他甚至来不及分辨其中含义。茫然抬头,便见凤君侧靠于塌,一手撑额,如雪白发遮住他半张脸庞,却挡不住射过来的犀利目光。
  “那你可知我真身为何?”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白龙如实回答:“白凤。”
  “好,至此,你有何感想?”
  这个问题没有具体指向,让白龙愈觉懵懂,但凤君仍然目光犀利地等着答案,他咽了咽口水,不知所言地说了些他的真实想法:“师、师尊血统高贵,禀赋极高,是为大材。我、我血统与禀赋低微,怕有愧为师尊之徒。”
  “呵。”
  这一次白龙看见了凤君的表情,也清晰地听懂了凤君的笑声。
  那里面有几分嘲讽与不屑,更有几分清狂洒脱,与俯仰天地的傲。
  “所以你觉得,因为我是高贵的白凤,所以今日才能为凤族之君?”
  白龙心中有些打鼓。他听得出这是反问句,但凤君的声音仍然平淡,也并无责难之意,让他不知该作何判断。只能硬着头皮嗫喏:
  “师尊血统高贵,惊才绝艳,禀赋极高。即便同为白凤者众多,也无人可与您相比。”
  一声轻叹响起。凤君淡淡道:“我只说一次,你听好。
  “数万年前,凤族以赤凤为尊,白凤最末。
  “并非白凤血统高贵天赋异禀,我才得以修为统摄凤族。
  “恰恰相反。
  “正因我能以修为统摄凤族,白凤才得以成为禀赋最高贵之凤。”
   
  —2—
  自此,白龙在栖梧宫中拥有了一方庭院。院中池塘可供深潜,草木水露所聚灵气可供饮食。
  凤君考察过他对修行功法的记忆,于不足、错漏之处做了勘误与点拨,命他于庭院中静修,百年期限修成人身,再于大殿参拜。
  百年过半,他已能初次化形。院内从此少了那只或池中摆尾或树间盘踞的龙,多了一个满面欣喜的六岁孩童。
  八十年至,他已有十岁孩童的身量。他早已可以走出小院拜会他的师尊,却咬了咬牙,选择继续坚持。
  百年至,当他走上栖梧大殿,已经化身成了十五岁的少年。
  少年面容尚存三分稚嫩,却已能从他脸上预见未来刀削釜劈的雏形。他身形清瘦,背板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前行,每一步都走得稳重从容。他以人身向凤君行了郑重其事的拜师大礼。
  “师尊。”
  白龙的言行举止端庄得体,再无半点生涩。
  “不错。”凤君的嗓音依旧清冷,神情却带上了几分欣赏。
  少年已经完全领悟了自己的用意,且有比自己预估的更加强大的毅力。
  白凤也好,白龙也罢,哪怕生来被告知低人一等,也会用实力告诉旁人,这样的区分做不得数。
  白色不是最寡淡无光的毛色。白色将是最高贵圣洁的颜色。
   
  于是偌大的栖梧宫中终于有了除凤君本人以外第二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严谨地说,能不能自由活动的,都只有两个人——栖梧宫是凤君的私人居所,凤君向来不喜旁人靠近,能收个徒弟养在居所里已经算是奇迹。
  师徒两人的交流并不多。凤君清冷喜静,不爱多言,唯有白龙遇到瓶颈时会出言指点。白龙既足够刻苦,又足够独立,悟得要领之后便会在府中找一僻静之地勤加练习,尽量不多打扰凤君。况且,凤君如今统领神界,也时常不在府内。在府内时,也忙着修炼、写字、练剑,并不得闲。
  但是,日常总归是多了些变化的。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凤君,时不时就能看到桌上多出一些物件。有时是手工的兔毛笔,有时是可口的桂花饮,有时是一张列满了修炼中困惑的信纸……偶尔也会与少年迎面照见,受他坚定又恭谨的见礼,听他细说修炼的进退得失。日日月月,岁岁年年,这些好似没多少区别的平淡时光,转眼就是千年。
  这一日凤君回到栖梧宫已是深夜。栖梧宫内有一口灵泉名为映月,灵气蕴集又常存温热,是个沐浴修行的好去处。凤君站在雾气朦胧的泉水边,看见了熟睡的白龙。
  皎洁月光映在粼粼水波中,也温柔地倾洒在白龙面庞。常年束在头顶的长发披散,半浸在水中,也被镀上了一层银光。
  千年时光已将稚嫩少年打磨出了成熟的棱角。白龙的修为在沉淀中稳步提升,如今已接近成年模样。
  只是那明净俊朗的面容已经与印象中的少年不太一样了。凤君眉宇微动。不知不觉,他的徒弟已经长大了。
   
  —3—
  醒来发现自己不着片缕地睡在被窝里,白龙一时有些茫然。
  依稀想起昨日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去映月灵泉,他的神思逐渐上线,表情却逐渐僵硬。
   师尊不喜人亲近,解衣沐浴时尤甚。他去往映月泉修行向来会算好时辰,避免冲撞师尊。如今必是自己不慎在灵泉睡着,误了时辰被师尊撞见送了回来。
  自少年形态进化为成年形态需要非常深厚的修为积累,他已长久无所突破,本就心急,如今更是修练得废寝忘食,进度却几乎停滞。
  白龙低下头,只觉得羞愧不已。
  他知道师尊看起来冷淡,实际却可称得上是温和,即便不喜被打扰近身,在自己汇报修炼进度、喋喋不休说着困惑的时候总会放下手上事务细细聆听,即便是不到必要不开尊口,在修行方面给自己的指点却向来精准又详细。
  起初他只是因为凤君的威名而敬仰,到如今他早已是发自内心地敬重。他明白修习有多么不易,更明白师尊达到今天的地位需付出多大努力,因此,他更为感激师尊的倾囊相授。
  他时时刻刻想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不愿意让这唯一一位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尊长有半点失望。
  白龙严肃地自我反省了一番,进大殿行了大礼,结结实实认认真真地为昨晚在灵泉睡着的事认错。
  凤君搁下笔微抬眼睫,眼底有些诧异。待听完缘由,他向来清冷的面容解了冻,连周身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冷气都消散了几分。
  凤君是不常笑的,可他笑起来时自带几分疏朗,与平时很不一样。
   “不必苛责自己,这千年你做得很好。”
  金光倏尔亮起,如丝如线,交织成片,最终光芒散去汇聚成书,飘落至白龙面前。
  书里记载着广大的江湖山川,灵宝珍要之地,凶兽盘踞之地,富庶之地,贫瘠之地,可去之地,应避之地。
  白龙千年的静修可宣告结束,他将迈出栖梧宫四处游历。突破成年仍是条漫漫长路,避世修炼带不来的,都会在游历获得的经验里。
  银白的发丝垂坠,凤君支着下颌,从书桌后抬眼:“你也很久没有回龙族了,回去看看吧。”
   
  白龙踏出栖梧宫的那天起,龙族乃至神界都有些沸腾。
  栖梧宫清净避世,在其中修行的白龙并不知道自己与同龄人的进度早已拉平,甚至已超越了其中的绝大多数。
  他回到龙族,发现自己已经是可以得到龙族内部长老们一致认可的后辈大材。待跨过成年的关卡,再经过漫长时间的沉淀,他将有机会成为万年以上修为的大神。
  他开始游历四方。他的名号开始在各族间传扬。
  这一次清净的栖梧宫消息异常灵通,频频接收到这位少年神将的风采事迹。同时收到的,还有青鸟传回栖梧宫的物件:那些可作为白龙英勇见证的奇珍异宝,一一送到了凤君手上。
  凤君静静听着那些述说着同一个主角的事迹,看着桌上的琳琅满目,发现自己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想起那条低着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白龙,那个在庭院里努力学着从容稳重的幼童,那个恭谨、坚忍又逐渐开朗的少年,那个在他眼皮底下慢慢长大、即将成年的龙族后裔,心里有什么本不该有的东西在悄然生长蔓延。
   
   —4—
  凤君在依旧充实的日常中有意无意地压下了那些细微又奇异的感受。 
  直到这日,藏书阁中的冷香飘渺也没盖过那一丝属于白龙的血腥味。手执古卷的凤君倏尔抬眸,檀木书架旁便只剩下一道负手而立的残影。
  他清冷的眉眼紧蹙着,稳稳接住了摔进栖梧宫的人。
  白龙浑身是血,踉跄难行,摔下时也未曾想过会跌入凤君皎洁的白衣中。他伏在凤君肩头,累累伤痕令他吃痛地喘着息,连调整姿势的气力都没有。可或许是萦绕鼻尖的熟悉冷香令人心安,临近力竭的白龙也舒了嘴角,竟勉力抬起手,献宝似的捧出一株仙草。
  “师尊……”
  那一声低唤就响在凤君耳边,分明很轻很轻,却如擂鼓般震天动地,带着回响砸进了凤君脑海。
  有那么一瞬,凤君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动弹。
  只是重伤之下的白龙已然面无血色。饶是他向来坚忍,用尽气力也未将仙草捧至凤君面前。一时无了声息,那坠落的手腕堪堪落入凤君微抬的掌心,上等的仙草也同时映入凤君眼里。
  凤君心下一骇。那一刹他也屏了息,心头陡然升起巨恸。他修长的指尖微颤着,牵引着白光乍起。霎时间,温醇沉稳的灵力绕着白龙周身运行流转起来。
  而后凤君便松了口气。白龙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侧头望向伏在自己肩头昏睡的人,他仍是不自知地蹙了眉。心上密密麻麻的,像被针扎过的感觉,那叫做心疼。
  扬手间他带起一阵灵力,眼前便换了场景。凤君倾身将白龙安置于卧榻之上。
  他已经活了数万年,什么大风大浪都已见过,本以为看透世间沧桑,如今年岁已不会再产生太过激烈的情绪,今日却连番震恸。
  陡然震动了上万年冷寂的心弦,又陡然升起了剜心的惊恸。
  如今安定下来,后怕之余竟让冷静惯了的凤君也升了些恼意。
  他让白龙外出历练,给予详细的典册,并非是让他拿着典册去寻什么奇珍异宝。他将所有情况记载于书册上,是想令白龙熟悉掌握,在历练时能够根据自身能力和需求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与判断,避免碰到无法转圜的险境和不必要的损伤。
  以这株仙草的珍贵程度……凤君拈着白龙带回来的那株仙草,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他常能用上的仙草。而那看守的凶兽是远远强悍于白龙的,只要在搏斗中再稍有差池,或许就……他不愿往后想,于是恼意更甚,脸色愈加冷冽。
  他敛着情绪,垂眸抿了唇。却见白龙昏睡中也疼得皱了眉头,便是恼也无处恼,怒也无法怒,只得蕴起灵气往白龙体内送去。
  醇厚的灵气在体内流转,疼痛瞬间就舒缓了大半,白龙便在此时醒转。似是有什么心心念念的话要说,即便昏睡过去也不敢相忘,他睁眼便伸手捻住了凤君向来一尘不染、如今却夹杂血色的衣袍。可入眼的却是凤君称得上沉冷的脸色,白龙一下忘了前因,怔怔问道:“师尊,您……在生气?”
  凤君闻言抬眸,手上输送的灵气不断,手指却不可察觉地虚握了一下。他蹙着眉心沉着脸,微抿的薄唇轻启,原本温凉的嗓音却十分沉肃:“我给你的书册上记载分明,你应能做出衡量,本不该碰这株仙草!”
  白龙张了张口,无声地松了手。他在凤君座下许多年,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师尊生气的样子。那清冷的神君当真沉下脸来,着实是骇人的。
  往日的白龙勤奋坚忍又谨慎仔细,在凤君眼里并挑不出什么错处。而凤君冷淡的性子与处事态度,真遇到白龙勘不破奥义不得不指点时,也是温和淡然,未曾沉过声的。
  如今这番话在旁人听来虽也只是语气稍重了些,好似还未曾真正出言训责,但在点到即止的凤君这里,却实在已是含了沉重的斥责了。白龙垂了眼,不敢再去看师尊的脸色,原本带着期冀的神情也黯淡下去。
  这些神情变化皆映在凤君眼底。他竟觉胸口充斥着不忍和难以言表的酸涩,毫无预兆地再次、重重地震颤了一下。
  凤君眉睫轻敛,双唇动了动。良久,他伸手抚上白龙的发顶,软了语气:“你归来时,可是有话与我说?”
  白龙似是反应了一会儿,听懂师尊态度的软化后眨了眨眸,黯然的面容骤然生出几分光亮来,眼中也多了几分神采。他再次捻上凤君的衣袖,仰头粲然一笑,哑着声道:“师尊,我在游历途中才听说今日是您五万岁寿辰。这株仙草是徒儿送您的寿辰礼物。还好赶上了,您可还喜欢?”
  笑意晃眼,凤君怔了怔。五万岁寿辰……这年岁太过漫长,漫长到他自己都淡忘了还有什么特殊的日子。他并不喜欢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徒生热闹,那只会令他惊觉漫漫五万年岁是多么寂寥。世间早已没有了那些他想要亲近的人,也不存在敢亲近于他的人。寿不寿辰的,早就无甚区别了。
  只不过对于凤君这般级别的神君,世间的有心人很多,生辰这般大事,总还有人替他记着,也总还有人替他转述。
  于是如今知晓的,便又多了一个白龙。
  许是凤君的灵力起到了很好的舒缓作用,又许是白龙心情很不错,即便带着浑身的伤,也一口气往外蹦了许多话:“师尊,您的寿辰怎么从没和徒儿提过?龙族的上神每逢万年寿辰便是大寿,都是要办大庆、送大礼的。徒儿没什么东西能值得上您万年寿辰的大礼,翻看了您的手册,以徒儿的能力能取得的仙草只有这株品级尚可相配,徒儿原本有办法绕过那看守的凶兽,可它……”
  兴致上来的白龙竟有些喋喋不休,凤君静静听着,眉眼逐渐舒展。偶尔他也轻分唇齿,似想说些什么,又不忍打断那双明亮眼睛的主人,便又默默闭了唇。等白龙把一路见闻感想都说完,他才缓声叹息,出言教诲道:“不可轻敌。日后不可以身犯险。” 
  输送的灵气已经足够,凤君收了手,垂眸叮嘱几句便起身离去。感受到背后还有一道期待的目光,他微微侧过头,轻声回应道:“休息吧。你的礼物师尊很喜欢。”
   
  回到卧房,凤君却再也支撑不住。白发遮挡了他大半清冷的眉眼,紧抿的唇压抑着痛吟。凤君踉跄几步撑在床沿,指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由平静舒展到颤抖紧握,而后紧紧攥住了胸前的衣物。汗水滴滴从额间滴落,他的呼吸愈加紧促,双腿开始颤软,小腹与下体酸痛难耐,有什么在成形并生长。
  身体的变化让凤君再也不能否认逃避心底那些悄然滋长却已枝繁叶茂的感情。
  他真的对自己的徒弟动了情。
   
  —5—
  神界各族,各有秘辛。
  在人间,关于神族凤凰的传说便有很多。有的说凤凰雌雄同体,有的说凤凰皆为雌体,还有的说凤、凰分别是雄、雌体。
  实际上,凤凰一族会进行两次性别分化。第一次性别在出生时已经确定,第二次则在修得成年的人形后。
  成年凤凰若萌生出爱意,身体便会分化出与爱人性别相适配的性器官,若此次分化与原本的性别不同,则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雌雄同体。
  正如现在的凤君。
  可即便在知晓内情的凤族内部,双性之身的同族也往往是沦为笑柄的存在。
  凤君从未曾想过,五万年来不曾动过情根的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成为这样的笑柄。
  更未曾想过,他这副沦为笑柄的躯体,竟是为白龙而生。
  那是他看着长大,如今还未成年的徒弟!
  心上惊涛骇浪翻涌,身下酸苦痛楚灼烧。
  身体的分化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本该随着爱意的萌生缓慢进行,漫长的过程中虽会有些感觉,但并不会太过痛苦。可凤君抑制着这份已超越师徒之间的感情,调用修为压制着身体的细微变化,如今爱意蓬勃喷发冲破了束缚,猛烈而迅速的分化让他蜷缩在床,冷汗涔涔,下体和小腹的酸痛渐渐变为剧痛。
  他紧紧捂着腹部,柔顺的白发被汗水浸湿,打着卷儿贴在他的脸庞。他咬着牙,死死抑制着痛苦的闷哼与呻吟。他觉得身体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此时此刻再高的修为都如同泡影。长期抑制的身体在今日的爆发下已达到承受的极限,避免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他不能在此时以任何方法抑制分化,哪怕只是抑制疼痛感。 
  他只能生生受着这份折磨。 
  剧痛中,凤君的视线逐渐模糊,思绪也愈加飘渺。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恍惚想着:
  究竟是何时起动了这般心思呢? 
   
  一夜冷汗涔涔,却也只是暂时挨过一轮。即便是凤君,受此折磨,形容也颇有些憔悴。
  所幸此时白龙尚在沉眠。
  少年伤势不轻,身体在灵力引导下进行自行修复时便是如此,总是醒时少睡时多。
  若要尽快恢复,还需多吸纳些灵力。
  凤君勉力撑起身,只觉双腿虚软,仓促间抵上了一旁的白玉壁——凤君喜清喜静,栖梧宫向来陈设简洁,最为精致的装潢怕也就是这墙面上砌的白玉了。
  凤君轻喘着,将额头埋进手背,半刻方才平稳了气息。他闭了闭眼,使了个移形术来到白龙床沿,催动剩余灵力翻掌往白龙体内送去。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偶逢白龙恰好清醒,倒也不至于被撞破狼狈。养伤之人未有多少精力刨根究底,顶多询问一句“师尊怎的脸色不太好?”,他用族中事务敷衍搪塞便过了。
  待白龙伤势轻缓下来,凤君的分化亦已完成。除开灵力损耗大了些,已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未曾有人知晓凤君身体里那些不为人知的变化。而白龙伤愈后继续游历,栖梧宫更是回归了寻常。
  只是凤君的内心不再平静。他会对着白龙捎回的物件久久出神,也几次对着回栖梧宫休憩的白龙欲言又止。
  两千多岁的小龙对于五万岁的凤凰而言,就是个纯粹的孩童。他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起码等白龙跨过成年的关卡吧。他想。
  起码,等到白龙能出师的那一天。
  然后他们可以不再是师徒,他们可以换一种身份相伴。
   
  —6—
  几百年匆匆就过,白龙的游历接近了尾声,他终于突破瓶颈化形成年。
  白龙带着好消息回到栖梧宫,只是那一天,他带来的消息不止一个。
  眼前的白龙高大沉稳,轮廓深刻,再无半分稚气。凤君静静听着,却半晌没有言语。
  栖梧大殿陷入了死寂,又好似升腾起巨大的冷意。凤君疲惫地闭上眼:“……你……说什么?”
  “……师尊?”方才那番话说得好不费劲,如今更觉难以启齿,可师尊既未表明态度,白龙只得硬着头皮再说一遍:“……徒儿……已向青丘狐族的大弟子求、求亲,婚、婚礼时想请师尊作为见证。”
  刚成年的白龙已是高大男子模样,一番话却说得满脸通红。他顿了顿,整理好那些羞涩别扭,郑重地朝向凤君道:“师尊,徒儿的父母已在战场中逝世,您是徒儿最亲近、敬重的长辈,徒儿很希望婚礼那日是师尊坐于高堂之位,替徒儿见证。”
  凤君表面未曾显出半分端倪,拢在衣物下的五指却扣紧椅背,又泄气似地松开。他神思有些恍惚,许久未有回音。
  白龙静待了一会儿,观察着凤君的神情,心下忐忑。
  一来,他并不想有所隐瞒,已将伴侣身份如实告知。
  青丘首徒,即便无甚往来,师尊也知晓那是个男子。神界众族对男子之间情爱常颇有微词,只是狐族最擅魅术,于此道上反倒并不介意。之后回龙族,白龙也还需费好一阵功夫去说服长老莫要反对此事,但也并不觉得是多难跨过的槛。
  可若是师尊也反对此事,他觉得自己定然是会感到难过的。
  二来,师尊向来不喜热闹,便是万年寿辰也不屑于操办。即便想向师尊敬以高堂之礼,却不知会否令他不悦和为难?
  思忖许久,却见师尊仍无回应,白龙心中不免焦灼。斟酌再三,他犹豫道:“如果师尊不喜热闹觉得烦扰,那……”
  却听凤君低哑启唇:“什么时候的事?”
  长久的沉默与突如其来的提问令白龙稍有怔愣,他琢磨了一下那问话的含义,试探着问道:“师尊可是同意了?是徒儿愚笨未告知日期,若一切顺利,婚礼应在下月十五,若有改动必会告知,到时师尊……”
  听着那字字严谨句句妥当的安排,凤君心中却苦意渐浓。他眸光闪烁,情绪不明的视线穿透清冷的白发,再次打断了白龙:“你们相识是什么时候的事?
  “定亲……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凤君的嗓音很好听,玉碎之声也不过如此了。只不过仔细听,此时那声线仿若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漩涡,平淡中隐约带了些颤意。
  还好,如今满腹心事的白龙并未察觉。
  白龙背脊挺直,已经颇有战将风范,只是此时脸庞微红,与那身战甲的凌厉有些不太相搭。对着师尊他向来礼数到位,有问必答:“回师尊,我与他在游历途中相识,已有上百年了。定亲……还未算正式……便是今日,跨过成年大关那刻,徒儿向他求的亲……”
  后来他再说了什么,凤君已未听进去了,只知白龙请示回龙族筹备婚礼,近期再无空闲来栖梧宫。
  凤君不动声色,静静望了他许久,心底涌动的悲哀却铺天盖地。
  起初他不愿面对自己的龌龊情思,将情动苦苦压抑;而后他正视了自己的心意,却总觉得白龙心思单纯尚未到时候,一等再等;再后来,白龙游历期间逐渐成熟,也往返栖梧宫多次,可他有诸多顾虑,几次三番欲语还休。
  看到白龙露出这般情态,凤君心中已经了然:他定是很喜欢那人的……若是自己当年早些表明心迹,结果可会有所不同?
  他压下喉头翻涌的酸涩,看向静候回音的白龙,状似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嗓音却如云雾般飘渺。他说:
  “青丘那小儿,倒也勉强能与我的徒儿相配。”
   
  —7—
  凤君负手走近映月泉。清凉的月色与水光相映,将一旁的身影映照得愈加孤寂。
  双性的凤凰发情期较其他同族相比更为频繁和猛烈,修为寻常的凤族通常难以自抑,若未能及时与心上人修得姻缘圆满,这被情欲折磨的“异类”便只得沦落为频繁寻欢的笑柄与玩物。
  可情爱之事哪能桩桩美满。心付明月奈何沟渠之事时而有之。丑事出得多了,便是同族也对双性之体相轻相弃。
  只是像凤君这样活了五万年的神族,本不必为此所扰——深厚的修为可以很好地引导压制这种生理反应。此时的凤君却放开了束缚,任其蓬勃迸发。
  这是一具因为白龙而产生变化的身体,是他不敢碰触却无法斩断的逆鳞,是他不堪情思的铁证。他因着几万年的年岁差距,因着那师徒之名,心有诸多顾忌,可他却没想过白龙有朝一日会倾心他人。心生悔意之时,也并非未出现过将他留下的念头,可看他眸中炽烈,终究是不忍。
  夺人所爱?这又怎会是一生清冷持正的凤君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情爱当真能灼人心。若非这数万年的修为加身,他也将如过往那些未得心上人倾心的双性之体般,落得万分羞惭的下场。
  温热的泉水没过了发顶,雪白的发丝如花朵般绽放在月光里。灵泉的水捂不热他的心,体内升起的灼热却快要将他融化。
  水流哗啦啦地从面颊落下,凤君猛地探出水面,一手攀扶着岸边,仰头急促地喘息。
  新生器官传来的瘙痒让他升起强烈的渴望。他的腰肢情不自禁地摆动着,似乎期望扰动的水波去慰问那粉嫩敏感的女穴。
  他咬着牙,克制着用手去抚摸身下的冲动,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龙的模样。
  “呵。”这样的自己当真是不堪入目。
  清修五万年岁,怎就生出了这样的妄想?
  他失神地回想着,终是自嘲地笑笑。
  情不知所起,但不合时宜之事,便该有终期。便让它在此彻底终结吧。
  灵泉的灵气骤然聚集,凤君周身亮起了白光,他在情欲灼烧中伸出手,运起功力毫不留情地向小腹逼去。
  他不惜动用蛮力倒逼身体退回二次分化前的状态,这与自残无异。
  滔天的痛楚席卷全身,他面色苍白地颤抖着,哪怕死死咬着牙,也阻止不了那些痛苦的哼声。剧痛令他不得不暂时停手,可不过片刻,功力再次受到引导冲击入那脆弱的巢穴。
  漫长的痛苦与清醒相伴,那一夜,映月泉的泉水也被血色染红。
  凤君折损万年修为,终于换回一副看起来与从前无异的身躯。
   
  半月后,沉寂许久的魔族有了动向。一位大魔现身雷泽屠戮,附近神族纷纷向三大族求援。
  如今龙族与狐族皆在为重要子弟筹备婚礼,此事自然托与凤族。
  哪怕是三大族,万年以上修为者也屈指可数。在不清楚对方具体修为时,凤君不会让族内为数不多的长老与优秀弟子前去冒险绞杀,以免出现不必要的牺牲。
  凤君本人就是如今神界最锋利的武器,他亲自走了一趟,那两万年的大魔做不了太多挣扎就倒在剑下。
  他拭去长剑沾染的鲜血,微微眯起了眼。这只大魔单独行动却弄得如此声势浩大,令他嗅到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没有离开,反倒走进了雷泽深处。
  雷泽遍地泥沼,闪电连绵不断,这种环境,本来可以掩盖很多声音。凤君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正在此处蛰伏酝酿。
  骤然间四面魔气升腾,这程度远不是那两万年大魔可以驾驭。黑暗的泥沼里射出根根触手,迅疾而猛烈地刺向凤君。
  凤君反手斩出剑光。漫天光刃里,触手断成许多截纷纷落地。凤君沉下眸,回身冷冷吐出两个字。
  “魔君。”
   
  —8—
  栖梧大殿,凤君一手撑额侧靠于塌上,如雪的白发衬得脸庞更加清冷。
  他的目光宁静而悠远,静静地看着来人。白发高束,神采奕奕,脚步稳健,礼数周到……一切都很好。
  白龙迎着凤君的目光走来。栖梧宫千年如一日的清冷,而凤君的姿容亦与他初次踏入此地时别无二致。
  不同的是,今日宫殿内放满了系着大红绸的木箱,映衬得冰冷的宫殿也有几分喜气。
  “师尊?”婚期已近,白龙本在龙族做最后的筹备,却被凤君一封急讯召回。已有几日未见师长,此时见面备觉亲切,行过礼,白龙带着笑意起身问道:“师尊寻弟子是何急事?这些莫不是弟子大婚的贺礼?”
  起初的白龙内敛羞涩,连话都说不流畅。而今他一笑,已似阳光万丈。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凤君未曾挪开眼,眸中光芒闪动,轻轻答道:“嗯,贺礼,将它们收好。”
  “这该是婚礼那天……”白龙怔了怔。他本是随口打趣,师尊却不是在玩笑。迟钝如他也觉出了几分不对,眼中笑意逐渐消退,生出几分愕然:“您不打算出席弟子的婚礼了?”
  贺礼该是婚礼当天送来,岂有提前将新郎官叫来送礼的。
  见他笑意淡去,凤君眉眼软了几分,却是隐忍了一番才继续回应道:“师尊要闭关,要错过你的大婚了。”
  白龙抬头望他,似有些迷茫。他无父无母,入凤君门下之前族中同辈长辈均不曾看好他,唯独知道凤君待他和善,授以真心,抱以期待。这千年来,他从懵懂稚子成长至此,那份本该对着父母的孺慕之情,早就根植在了凤君身上。如今他已能自立于神族,甚至将要迎娶伴侣,他一直希望师尊能以他至亲长辈的身份受高堂之礼。这是他的一道心愿,本以为能够达成,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不知师尊为何在突然需在此时闭关,可是师尊做事自有道理,他向来不会、也无权质问阻拦。
  他心中沮丧,却仍低头应了是。听从师尊的旨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按照凤君的意愿,他将满屋的木箱收入乾坤袋中。
  可是,这仍不对……以师长、哪怕是以父亲的身份,也远不需如此厚重的礼……这是……师尊的弥补之意?
  他眼中仍有期冀落空的失望,带着不解朝凤君看来。
  可是凤君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关。他不能再出言安慰白龙了。血腥气已经充斥唇齿,冷汗已将后背浸湿。看着殿前失意的人,他闭了闭眼,不由得想,就这样吧。在他心里能有这样一份重量,就可以了。也很好。
  白龙静静候着。他仍记得今日召他乃是急讯,除了贺礼,必有紧要正事,却迟迟没有等到凤君开口,唯有一份泛金的卷轴自书桌上漂浮而起,稳稳落入他手中。
  甫一入手,锲于卷轴上的金纹亮起,指令已自动进入脑海:交与凤族大长老。而后他听到师尊的传音在脑海中轻轻响起,声音悠远飘渺,带着深深的倦意:
  “回去吧。”
  忽起的风暴裹挟了白龙。他尚未从师尊闭关的消息中走出,亦未理清那卷轴的头绪,更没来得及与师尊闲叙乃至道别,便被请出了栖梧宫,站在了宫殿之外。
  宫殿内的凤君纹丝未动,他目送着白龙的身影缓缓消失,疲乏地闭上了眼。血液从他嘴角溢出,逐渐蔓延成灼烈的火焰。
  一瞬间,整个栖梧宫被庞大的神力封闭。遮天的赤焰腾天而起,似要烧尽一切。曾经辉煌煊赫的栖梧宫只剩下空荡荡的宫殿与光秃的庭院。宽敞的大殿中,羽翼雪白圣洁的巨型白凤盘卧在大火中心,恍若安眠。
  
  走出几步的白龙陡然停住脚步。他猛地回身,看见火红的光芒带着灼热的气浪冲天而起。
  “师尊……”他张了张嘴,怔愣在原地,眼中倒映出了漫天焰火。他渐渐从这剧变中反应过来,拾掇起今日的种种异常——急讯,闭关,卷轴,传音……他突然瞪大了双眼,结论好像呼之欲出。
  “怎么会……不可能的……”他不可置信地呢喃着,突然拔腿,不顾一切地奔向那被赤焰吞没的无比熟悉的宫殿,却被一道强大而无法抗衡的屏障坚定拦下。那屏障从栖梧宫内部延展而来,其中蕴涵着的庞大力量白龙再熟悉不过。
  是凤君的神力。
  “师尊——师尊——!!”白龙不知此情形究竟代表什么,可是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他不住地拍击着、呼唤着,一次又一次撞向那无形的壁障,企图得到一丝回音。 
  却只有愈烧愈旺的火焰,与越来越浓的绝望。
  忽然,由远及近,有嘹亮的凤鸣响彻天际。一道红光自空中稳稳落下,幻化成一名白发女子。隐隐可见的光芒之中,那明艳的赤色羽翼收束成衣襟,袅袅垂在她腰际。
  是凤族大长老——赤凤昭君。她感受了到源自本族的巨大神力波动,顺着这波动来源一路追索,不想竟寻至栖梧宫。
  竟是凤君……她表情凝重地看着烈焰包裹的宫殿。这景象对于凤族中人来说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他竟然……陨落了……饶是见多识广,心性强大,昭君也难掩不忍之色。而近来的些许事件碎片在脑海中闪过,她忽地眉头皱起,心中警铃大作。她伸手摁住白龙的肩膀,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昭君长老……”白龙尚未回神,喃喃地看向来人,突然似看见救命稻草般:“我师尊他——”他怎么了?可他没有说完。因为昭君眼中流露的哀意不加掩饰,已不需要旁的解释。
  白龙踉跄后退,逐渐红了眼眶。
  他的大婚贺礼如何能有凤族的部署重要,这时候师尊本该直接传召昭君长老,可是却召了自己。
  那不过是师尊想见他最后一面。
  可他满心都只想着婚礼,甚至没有关注到师尊的状况,没有问他一句安好……
  他在极度的悲恸中安静下来,失魂落魄地屈了双膝,重重跪在地上。
  他抬头望向那承载着千年回忆的宫殿,泪流满面地俯身叩拜。许久,他终于转向昭君,低着头双手奉上那金色卷轴。他礼仪得体,背脊挺直,唯有在肩头隐隐作颤。
  昭君没有多说什么。她倾身俯首,伸出双手,静默无言地接过。这是凤君最后的诏书。
  她抬起头。空中盘旋着的,树顶栖息着的,是大小毛色各异的凤凰与种类各异的飞鸟。
  它们正齐齐向着赤红的火光俯首参拜,放声悲鸣。
   
  —9—
  粗硬的深色触手交错延伸,从同一具身体中贯穿而过。
  那身体的主人白发如雪,白袍清绝,如今全被血色浸透染红。
  刺耳的笑声桀桀响起,混浊的声音震天摄地。
  “看看,这来的是谁啊。万年不见,凤君都在忙什么呢,修为不进反退,真让本座惊喜。”
  白衣男子难掩痛色,却从喉间发出一声冷笑。他体内流出的血化为了无法熄灭的火焰,顺着贯穿他的触手迅速蔓延。
  那火焰仿佛燃烧着灵魂,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交之不灭。深黑的触手疯狂甩动挥舞着,雷泽旷野弥漫着它的哀嚎。
  深沉如万古长夜的雷泽,被火光映照得宛若白昼。
  又是这个梦。李白睁开眼。
  他时常梦到涅槃前与魔君对阵的场景。
  魔君暗自冲破了封印,在雷泽以手下为饵设下陷井。一个独自生事的万年大魔,可以诱使神族派出足够强大的主力,魔君亲自蛰伏于此,将引来的神将连同那魔物一同化为自己的养分。
  若非他亲身前往,无论是派遣神将军团还是派遣独当一面的上神,他们都将有来无回,面对魔尊毫无反抗之力,也就没人能传回魔尊再世的消息。
  而他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才得以脱身,用尽余力再次封印魔君,自己也因此陨落。
  “李兄!你醒了!”韩信从山洞外探身进来,他一手用衣摆托着许多果子,另一只手抓起一颗向李白扔去。
  李白身形未动,不过微微抬手就稳稳接住,他抬眸扫了韩信一眼,将果子放到一边。
  “我一大早摘的,李兄不尝尝?”韩信上前就准备勾肩搭背,被李白不留痕迹地避过,他也不在意,仍然自顾自地称兄道弟,“李兄就是厉害,昨日我按你说的方法练了,你来验收验收?”
  韩信是个“山神”。自封的。
  他自睁眼起就生在这衡山中。上山的樵夫发现他,以为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幼童,将他带下山去养大。
  最开始韩信也把自己当成了人类,他在人间至情至性地活了一遭,成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将军。但随着年龄增长,他发现自己与常人的区别越来越多,最明显的就是不老不死。未免被人发觉,他让那位将军“死”在了壮年,自己回到衡山避世而居。
  脱离人世隐于山林之间,凡尘种种便早已看得通透。名利欲望不过一世枷锁,哪有在山溪赏月来得逍遥快活。他抛却了那颗在尘世洗练沧桑的将心,便也抛却了那些规矩与沉稳,拾捡起赤子般的潇洒,索性放浪形骸起来。
  一年又一年,很快就超过了人类的大限,他却仍如二十岁的青年般未有丝毫衰老。韩信已经十分能确定自己非人的身份,但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何物种。
  长年的独自摸索中,他误打误撞悟出了些修炼的法门,开始积累修为。他发现这将自己孕育的衡山灵力充沛,即使自己技巧拙劣,几百年来也算进益可观。
  只是这山中了无人迹,偶尔遇到入深山砍柴的樵夫才能闲话几句。直到李白来到这里。
  起初韩信以为他是人间来的年轻修士,找个山头静修几年便会离去,却没想到他找个山洞钻进去便入了定,再没出来过。
  倒也不是韩信不想找人搭话,可那人满脸写着生人勿近请勿打扰,韩信便也没有自讨没趣去扰一个道士的清修。
  一眨眼就过了百年,韩信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想进去看看那道士尸骨烂了没有。
  还好,并没有,那人容貌仍然清冷干净,只不过发色皆白了,柔顺如雪披在肩头,眸子微抬冷冷地看过来,竟有些威压。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韩信愣了愣,忽而喜上眉梢。他找到同类了。他在这世间终于见到第二个活过百岁还容颜不变的人。
  于是他聒噪的缠上了李白。时不时敲洞门,扔果子,叙天晴阴雨——没办法,这只孤身独处的“山神”实在是太无聊了。
  终于李白不胜其扰。他揉了揉眉头,对韩信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每日卯时到辰时来寻我,其余时辰勿来打扰。”
  因这位烦人精的缘故,李白不再只坐在洞穴内清修。在约定的时间里,他会被拉出洞穴象征性地切磋武艺,或是被拉上衡山不同的高峰欣赏人间美景。
  为什么是象征性地切磋武艺?因为韩信那些手痒的偷袭与进攻,无一例外都被李白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了。
  不得不承认,李白比自己厉害许多,而韩信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没脸没皮,一口一个李兄,叫得越来越顺口,但也逐渐发现,他和李白真正的差距远不止于此。
  那人积攒灵力提升修为的速度,竟是自己十倍百倍还不止!
  怎么做到的?韩信肃然起敬。他之前只能自己瞎摸索,如今有了现成的高手,如何能放过请教的机会。于是他每日卯时不到便已守在洞外,迫不及待地等李白指点。
  李白这个人看着冷淡,平时对自己也爱搭不理,在关键的事情上却很大气。譬如他按照约定的时辰去求指点,几乎是百求百应,这让韩信对李白颇有好感。更何况,李白的点拨于他而言确实很有帮助,让他时常有醍醐灌顶之感,回去勤加练习之后更是收效甚丰。
  眼看着跟李白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韩信对李白愈加拜服,这一日他练着新授的技巧,突然心思一动:“李兄,让你平白无故教我这么多也怪不好意思的,不如我拜你为师吧。”
  李白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出现一丝表情,可很快又恢复了无波无澜的状态。他冷淡道:“我不收徒。”
   
  —10— 
  凤凰一族修为高深者如若陨落,周身神力将化为经久不散的烈焰结界护住原形本体,魂魄与神识投入轮回结成人躯,在人间修炼至少上万年,方可神魂合一,回归神界。
  李白,便是凤君涅槃转生成凡人之躯后得来的姓名。
  二十五岁前他神识未启,是长安城有名的“谪仙人”,世人称他有三绝,敬称他诗仙、酒仙、剑仙。
  二十五岁后他神识初步觉醒,这位“谪仙人”才知道,自己某种意义上还真能算是位谪仙人。
  此后长安城再无李白,衡山却出现了位清修者。
  人类的修为进度比起神魔实在太过缓慢。他辟了谷,苦修至百岁,才堪堪赶在这身体凋朽前初次与神界本体建立了连接,使得面相恢复成从前化形时的样子,修为速度得以向神族靠拢,前世回忆也大面积回笼。这才有了韩信遇见的李白。
  他需要在人间用漫长年岁所修得的修为引渡原属于自己的神力、重塑神躯。
  李白十分清楚神族如今的处境。若魔君再次突破封印,神族将无人可与之抗衡。他需要尽快涅槃归位。他在与魔君争分夺秒。
  他选择衡山,无非是看重此山灵气裕集且少有人烟。
  遇到韩信是个意外。
  韩信并不傻。起初他把李白看作人类,亦或是年龄比自己小但天赋异禀的同类,存了拉近距离增加了解的心思,言行不算正经,即便说收徒拜师也是玩笑打闹成分居多。可百年又百年就这么过去,时间长了,若还不能从蛛丝马迹中意识到这位大有来头,他也就白在人间当了那么多年点兵布阵的大将军。
  韩信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来历,想来应该脱不出山精野怪的范围,李白却怕是个货真价实的神明。他在山间浪荡久了,比起人间虽无羁无绊快活自在,时间长了却也会因找不到方向而觉得无趣。今能跟着李白修炼,也算是找到了一条明路。无论怎样,总好过让自己这无处可归之人在这茫茫天地间浪荡度日、虚掷光阴。
  他很快就端正了态度,收起了那副玩笑嘴脸,仿佛回到了初入军营试炼,沉默读兵书、练功法的那些年。
  他开始潜心按照李白指点的方法修炼,也开始以人间尊师之礼敬重李白——即便李白拒绝收徒,他也认认真真地把“师父”二字挂在嘴边,尽量做到礼数周全。
  最初李白还会微皱着眉纠正:“我不是你师父,你无须如此。”
  只是韩信认真起来的事并不会半途而废。久而久之,寡言少语的李白不愿为同一件事多废口舌,便由他去了。
  潜心修习、礼数周全之外,韩信在山中取材造物。床榻、书桌、椅凳,虽然外形粗糙,倒也扎实实用。他是个舞刀弄枪的武将,精细的东西做不来,便拿出为人一世攒下的银钱,托樵夫去人间带回些被褥,外加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等风雅之物。
  韩信不知道神仙是否还需要这些俗物,但他所能想到的皆依靠人生不到百载的阅历。他将这些东西一一送到李白面前,并亲自动手归置齐整。
  李白望着洞内一日日增多的陈设,眸光逐渐变得复杂。有那么一瞬间,扎着张扬耀眼火红色马尾、举止神色庄重、张口闭口喊着师父的韩信,与他记忆中白龙的身影产生了些许重叠。
  诸多回忆涌上心头,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头。那些懵懂情动,那些压抑克制,那些求而不得,那些狼狈不堪。那些不过短短千年却留下深刻烙印的往事,他并不那么想记起。却也没办法忘记。
  他终归是自责的。若非动了不该有的念想,若非是自己放松了对两界形势的警惕,白白耗费修为……也不会在迎战魔君时如此被动。
  凤君一生对自己要求严苛。他独身一人从弱小的白凤成长为庇护一族乃至一界的君主,从来没犯过这样感情用事的错误。更何况,这个错误间接导致神界接下来的万年间随时有被魔族攻陷的危险。
  他活得够久了,早该心如死水,古井无波。
   
  —11—
  山中不知年岁。李白与韩信二人专注于修行。恬淡清净的日子并无太大分别,唯一会变化的是洞穴内的陈设——笔墨书籍也好,木头布匹也罢,人间的许多东西经不起时间摧残。朽了的,韩信重新雕。坏了的,托人重新买。跟韩信打交道的樵夫早就换了一代又一代。
  转眼又是一个千年,连李白带出来的这个没名分的“徒弟”也能算是小有所成了,但李白的人类之躯却快达到了极限——修为再高也改变不了人类身体脆弱的事实,他需要借助这具身体与本体的联系尽快引动部分神力,以现有的身体为基础,筑就全新的神体。
  李白负手立在洞口的梧桐树旁。这树是他刚到衡山时栽下的,当时不过是根细苗,如今十人合抱也不能将它合围。它的枝叶有遮天蔽日之势,在日出之际的熹微光芒里尽情伸展。
  卯时未至,韩信便看到这副情景,他正掐着点按规矩等至卯时再上前问候,却见李白身子微晃,堪堪撑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韩信从未想过修为深不可测的李白还会有这般虚弱的模样,一心惊便顾不了许多,三两步上前去将人扶住。
  他腕间拂过的是李白顺直的白发,那发丝映衬着的脸庞如玉般剔透,而那人眉头皱起,便如同美玉将碎。韩信骤然呆愣在原地,心中萌生出一丝异样感觉,霎那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李白缓了缓,终于站直身体,睁眼后看到韩信只轻叹了声:“你回去吧,我要闭关一周。”
   
  肉体凡躯接受凤凰神焰洗礼,在融化消散中重构新生。包裹李白的火焰如同有了灵智,哪怕是身下的树干、身侧枝叶也未被灼伤分毫。
  持续了几日几夜,雪白的凤凰伸展着圣洁柔顺的羽翼,从逐渐熄灭的火焰中显现出来。它栖息在巨树的枝桠中,身形逐渐虚幻,化成飞舞的雪色光点,而后缓缓勾勒成人形模样。
  待到光点连成的线条终于首尾相衔,那虚幻的人形仿佛铺上了彩墨。他像是突然从画中世界降临世间的神衹。他侧卧在梧桐树间,白发翻飞,睁开了清冷透彻的眼。
  至此,李白的身躯脱了凡胎,可距离完成涅槃依旧遥远。神体的修炼速度将远快于之前的凡躯,但仍然需要接近万年的积累做基础,才能够承载凤君数万年的修为,与留在栖梧宫的本体重新融合。
  眼下他担心的另一件事已被证实。他在涅槃前已经二次分化,重塑的神体脱离不了神兽原本的生长规律,亦不会因涅槃前的外力摧残而有所改变。从今日起,甚至完成涅槃之后,他都将仍是双性之体——除非再次强行耗费功力相逼。
  且不说如今的李白尚没有那么庞大的修为底蕴,即便有,前车之鉴犹在,神魔之战一触即发,他再耗费不起。
  更糟的是,李白方才坐至床榻,便觉体内热意上涌。他试图用修为压制,可区区人类修来的千年修为,如何能与上古神兽的本能相抗衡。他的身体越发灼热,额间逐渐沁出汗珠,颗颗滴落在被单上。他的喘息越来越密集,勉力支撑着身体的双臂逐渐颤抖,直至支撑不住躺卧在榻上。
  发情期……李白咬着牙不愿向这本能屈服,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蜷缩,撰紧了被褥。可是身下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烧得他痛苦不堪。那本不该属于的他的女穴更是迸发出异常强烈的渴望,令他压抑得更加辛苦。从灼热到渴望,从瘙痒到痛苦,呻吟从他沁着血珠的唇边逸出,他仍强撑着,不愿去触碰自己的身体。他死死抑制着寻欢的本能,苦苦煎熬着,不愿沦为那令自己不耻的模样。
  可是神兽的情期并不会很快退却,更何况是交合欲望颇为强烈的双性之体。
  他的意识逐渐难以集中,痛苦仿佛没有尽头,衣衫早已被汗水完全浸透。他在无止境攀升的欲望中死死克制着自己,以至于整个身体在与本能的冲突下轻微颤抖。他苦苦支撑了几夜,身体的渴望却仍然只增不减。再度升温的情热烧得他神志不清,意识终于断了线。
   
  韩信从李白那处回来便已乱了心境。那发丝擦过手臂的触感,那无意间的一瞥,那清冷强大的神君一瞬间的脆弱,竟都莫名牵起了令他自己也惊骇的心思。
  他遵循着李白的安排,一周之内未去打扰,却怎么也无心修炼,好不容易辗转反侧入了梦,竟频频是亵渎那人的场景。
  他猛然惊醒,梦境中的快感还未完全远去,他扶着额喘息,在月色中沉眸静思。
  
  遵照嘱咐,韩信等足七日才于卯时前去拜会,谁知却撞见比梦境更加具有冲击力的一幕。
  李白的长发铺散着,如盛放的雪莲。原本清冷的眸如今盛满雾气半阖着,失了神般全无焦距。修长的双腿屈起,无意识地彼此摩挲着。腿间的那处蜜穴止不住地淌着水光,浸湿了大片被单。
  洁白而巨大的羽翼不知何时伸展而出,此时正柔和地包裹着李白赤裸的玉色身体。
  韩信震立于原地,心脏炽烈跳动,呼吸变得灼热而急促,欲望更是腾腾升起。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转身退出此处,他却如何也挪不动脚步。他喉头滚动,灼热的视线牢牢地黏在李白身上,内心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大步上前,欺身上了床榻,双手抚上那柔软圣洁的羽翼。
  “嗯……”触碰之下,呈包裹之势的羽翼竟缓缓舒展开,好似对韩信展开了怀抱。失了意识的李白微微蹙眉,发出一声轻哼。
  韩信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心虚地收回手,无限回味的触感叫他指尖微颤。见床上之人并无清醒的征兆,他轻轻松了口气,却更加移不开眼。
  李白的面容比月光更皎洁。韩信小心翼翼地抚上那清冷的眉头,沿着眉眼轮廓描摹。他再克制不住心中澎湃的念想,俯身将吻印在那人眉心,神情染上几分痴缠。
  “师父……”
   如美玉雕琢的人儿无甚反应,韩信逐渐大胆起来。细密的吻从额间延伸到鼻梁、鼻尖,再轻轻啄住了那清凉柔软的唇,温柔吮吸,而后探入舌尖,缠着半昏睡的人儿在口中翩翩起舞。他尽情吮吸着李白的津液,抚摸上李白滚烫泛红的肌肤。
  他知道身下的人并不清醒,可想要拥有此人的渴望远远甩下了理智,驱使他抛却一切遵照本能行事。
   探到李白身下两团湿滑的软肉时,本就因遍抚心上人的肌肤而激动的韩信更加兴奋不已。那蜜穴早已湿润得不行,使得手指毫不费力地滑入,略微扩展就加到了三根。
  李白微微哼吟喘息着,似是尝到了几分舒适,吮吸包裹着韩信手指的潮热蜜穴发出更热烈的邀请,还在韩信将浸满水渍的手指抽出时流着液体挽留。
  进入之时,艰难忍耐了许久的韩信眸中都泛了猩红。温软湿润的包裹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极致体验。他迫不及待地耸动起来。那女穴敏感极了,轻微的撞击就带来紧致的收缩,他看见李白微微蹙眉,听见李白喉间溢出享受的轻喘。他下意识抱紧了身下人,牙齿攀上那人每一寸肌肤,想将人完整地吞吃入腹。他不断变换着方位,很快就找到了李白最敏感的那一点,不过撞了几下,就让李白夹紧了腿,发出玉碎般的呻吟,一股湿润从蜜穴内浇出,淋在他的性器上,令他头皮发麻。
  韩信喟叹着喘息,差点儿缴械。他的年龄相较常人已够活几辈子,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做爱是如此妙绝乐极之事。
  注意到李白秀气的性器已硬得发紫,他腾出一只手包裹上去,颇有章法地揉捻撸动,同时在湿热的女穴内专注冲撞。
  意识朦胧中,李白的喘息更加急促,女穴收缩更为紧致,频繁喷薄出股股热潮。韩信爽得低呼出声——他的性器时不时就被浇透一次,身下的人好似也舒服极了,不自觉攀住他的脖颈,呻吟萦绕在他耳边,刺激着他更加快速地进行冲刺。
  李白就这样在韩信的侍弄下喷发。他浑身抖了抖,后穴猛地收缩,逼得韩信也射了出来。
   眼中猩红淡去些许,韩信的理智稍稍回笼,看着李白在情欲中失神的模样,他知晓自己应该退去却又不舍,情不自禁地俯首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像是窃贼舍不得放开偷来的稀世珍宝。
  待到他终于下定决心,李白却突然握上了他准备离开的手腕。巨大的羽翼颤了两颤,李白似要醒来,却终究只是有气无力地蜷了蜷指尖:“难受……嗯……别走……”
  韩信僵直的身体放松下来,下体却再次高高立起。他眼中欲火燃烧,再难压抑,他迫不及待地拥紧身下人,身体力行地再度将自己与李白融为一体,安抚的亲吻随之虔诚地落下,却见李白启唇呢喃:
  “白龙……”
  韩信顿住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意识涣散的绝美眉眼。原本汹涌的爱意在胸腔之中凝滞,生生揪成痛意。
  白龙……是谁?韩信不知,可再怎么样也明白李白在情动时叫的是旁人的名字。他艰难地压下情绪,嘴唇却在发颤:“…师父?”
   “……”
  被情欲染红的眼参杂了许多复杂情绪,韩信愈发心烦意乱,气闷中一个深顶,李白颤着身子轻吟出声。
  动情的呻吟拨断了韩信脑中最后一根弦,他忽然发狠地征服起这具身体。感受到身下的巢穴收缩越来越剧烈,潮喷越来越频繁,看着这具身体前后尽在自己掌控之中,在自己的把玩和控制下一次次共同喷发,然后露出绝妙的神情,发出绝妙的声响……他搂着止不住的颤抖的怀中人,吻去他滴落的泪水,听见他细细的抽噎。
  他不死心地咬着李白的耳朵,在冲刺的间隙中一次次颤着声问:“师父……我是谁?”
  大多数时候只有黏糊不清的哼喘,偶尔他也能再次听到那梦中的呢喃:“……白龙……”
  韩信将头埋入李白颈间,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他愈发快速地在李白体内抽插着,带着李白无数次上到高潮。李白受不住刺激的女穴痉挛着吐水,性器软趴趴地抬不起头,床单上几乎找不到几寸净土。在韩信的“努力”下,巨大的羽翼不知何时消失了,李白的情热已经消退,也从半梦半醒进入到完全昏睡的状态。韩信也不知道自己射了多少次,他仿佛感受不到疲倦,直到外面天色昏暗,昭示夜晚来临。
   
  —12—
  终于在夜幕中停下这荒唐行径,理智回笼的韩信脸色煞白。
  他不久前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转瞬就犯下这样的大错……他艰难地抬起眼,入目是李白身上的一片狼藉,心中止不住地发凉。
  他强了李白……
  韩信喉头发紧,愣愣看着昏睡中也难掩冷清的人,不敢面对他醒来之后冰冷愤怒的眼神。
  即便曾不止一次在战场面临死亡,韩信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慌张。
  他将李白的身体擦拭干净,清理了房内其他的痕迹,再用被褥遮挡好李白的身体,茫然失措地逃离了这里。
  可是他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李白白发散乱的模样,睁开眼,便想起李白口中那个名叫白龙的存在。他翻来覆去,意识到自己在李白身体上上下下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而那一床薄被根本掩饰不了任何事。
  这衡山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韩信那点一叶障目的侥幸也被击的粉碎,他痛苦地抱住脑袋。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决定努力向李白靠近……他本不该做出这种事……他不想给李白留下这样糟糕的印象!
  李白那样……那样高洁冷清的一个人……怎可能还愿意让他靠近?
  韩信从上周开始就没睡过安稳觉,今日更是天人交战,辗转反侧,备受摧残。他终于还是过于疲倦地入了眠,梦中却见到李白决绝地离开了衡山,他找遍了山头,苦等了成百上千年,最后在能让人溺亡的绝望中惊醒。
  他顾不上现在的时辰,发了疯似的奔向李白的洞府,临近时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能看到那棵千年梧桐的枝叶,再转个弯就能看到洞穴的正前方。
  他松了口气。因为他听见了利刃破空的声音。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韩信向后仰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他不用去看,就能在脑中勾勒出李白一手持剑、衣袂翻飞的模样。那些招式必然利落飒沓,宛如流星。
   他伫立许久,觉得自己不该露面,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李白一眼。
  就偷偷看一眼……
  韩信探出脑袋,却见李白犀利的目光倏尔扫来,剑锋一转便直奔自己而来。他反应本就慢了半拍,此时手忙脚乱地招架。长枪受到两下重击便脱了手。裹挟着寒气的剑意自他脸颊边擦过。长剑狠狠钉入身后的山石里。
  韩信脸颊上浮现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眉眼疏离的人。
  李白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他冷冷扫了韩信一眼,反手抽出长剑,利落归鞘,转身离去。
  韩信下意识跟着走了两步,又觉不妥,茫然唤着:“师父……”
  李白顿了顿脚步,侧身看他一眼,握着剑柄的手指紧了紧,隐忍的声音如碎玉落泉,悦耳却冰冷:“别叫我师父。”
  
  —13—
  韩信再不敢离开李白府门半步。无论白天黑夜,他都守在李白亲手栽的梧桐树下,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修炼或入眠。
  卯时醒来迎着李白出府,他低垂着眉眼,如往常那样俯身求教。
  李白不再回答,抬手便是凌厉剑光。韩信艰难躲避,用尽全力也招架不住。眼见利刃即将见血,李白却收剑入鞘,行云如水的剑势借由剑鞘重重落在他身上,直打得他闷声痛哼,努力了几次都没能再次爬起。
  “师父……我……嗯!”
  密集的重击一刻不停,韩信被打得眼冒金星,待李白甩袖离去后久久不能动弹,忐忑的心却反而变得安定。
  他本不奢望李白能够原谅,只希望梦里的事不会发生——只要李白不会一走了之,不会在他拍马不能企及的时候羽化而去!
  如今李白不过是选择打他出一口恶气,打得越狠,他心中越觉得踏实。
  他嘶嘶喘着气,扶着手臂艰难起身,休息过后便坐到梧桐树下巩固修为。修行之余,他仍如常去山上山下搜集那些李白可能喜欢的物件,第二日再奉至李白跟前换一顿毒打。
  日日如此,日日坚持。
  一旦有机会,他便会变着法地插科打诨说笑逗乐,只盼李白的眉间能松动几分。
  他们都默契地未曾再提起那件事。
  
  深夜里乌云积聚,这山中终是要下雨了。李白披衣从洞内走出,看着梧桐树下熟睡的人,动指捏了个诀。
  韩信周身出现了一层透明屏障。不多久,雨滴哗啦落下,却没有惊醒树下的人,也未有点滴沾湿衣襟。
  李白目光复杂地望过去。韩信正枕在裸露的树根上,面向李白所在的方向侧卧着。他的红发活泼如朝阳,在雨夜里依旧醒目。
  李白轻叹一声,拂袖在洞口上了一层禁制。
  发情那几日他半梦半醒,在欲火灼烧中看到了白龙。那个让他牵动凡心的徒弟亲昵地抱着他,唤着他,进入他,帮他消解着体内的情热与痛苦。
  他本就当是执念未消才得来好梦一场,但身上的痕迹与韩信的反应自然能让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李白知道韩信并非凡胎,却没看出他出身来历,见他修炼的底子不错,又诚心想学本事,便也顺手教了他千年。可不知何时他竟起了这般心思。李白心中不悦,但看见韩信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掩藏躲闪、费尽力气粉饰太平的模样,念及韩信对自己千年如一日的敬重,竟还生了一分不忍。
  只要他自知分寸,日后莫要过界相妨,李白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除却神魔二族的佼佼者,其余物种皆未有长过五千年的寿命。于李白而言,韩信这千来岁的小山精若不能修为大成,便也随时会魂归大地。凤君与他,本就没有除举手之劳以外的羁绊。
  至于这破身之辱……且看在相赠一枕求而不得春梦的份上不予追究。权当做是自己为放下过往执念而付出的代价。
  可是李白不敢再细想。无论是坚毅的性格,还是恭顺的敬意,甚至是挺直的背脊和飒爽的马尾,韩信与白龙都很相像。许是在人间搅弄风云一场,韩信还多了抹与那红色相衬的热烈与爽朗。
  他不想承认的是,这一千年他对韩信的点化,或许也存了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他享受着韩信的陪伴与敬重,即便不愿认师徒之实,他也将韩信的存在当作了一种慰籍与补偿。
  但终是止步于此了。如若再次越界,韩信便将成为上一个错误的延续。李白清楚地知道,他不可一错再错了。
   
  春雨惊蛰,润泽万物。衡山被洗练得一片澄明。韩信浑身干爽地在漫天酥雨中醒来。他伸手去接那从天而降的水珠,还未感受到湿润,便见它已从掌心滑落。
  是避水诀。韩信下意识看向李白的洞府,眼眸染上光亮,又按耐着熄灭。他召来靠在树旁的长枪。长枪随着双臂挥舞,在雨中带出道道水线,与划出的残影一起勾成遒劲有力的图景。
  就像这种时候,他常常在想,也许李白并不抗拒自己的。可他在这件事上从不敢放任妄念信马由缰。
  那对圣洁羽翼时时刻刻提醒着韩信,他的梦境或许随时会成为现实。一旦李白真的恼怒,便真有可能羽化而登仙而去。
  与那神明般的存在相比,自己实在太过弱小。他若执意相避,自己就连默默追随也不能做到。
  眼见着李白不间断地提升境界,韩信心中也愈觉紧迫。他不敢奢求有朝一日有资格站在李白身边,只企盼着将来上穷碧落下黄泉,有找到他的能力。
   
  二人都卯足了劲,在修炼这件事上马不停蹄。只是他们都没料到,李白的发情期如此频繁又难熬。
  每过一月李白便会封闭洞口,将近一周闭门不出。韩信自然安分守己,不敢有半分逾矩。可眠于梧桐树下,偶尔便能听到李白忍耐痛苦的哼鸣。再见到人时,总觉得他形容有几分憔悴,身形亦显得消瘦。
  韩信心中疼惜,却知自己无资格过问,只能按耐下万般心绪,做好日常本分。
  于他们而言本该短暂的时间变得过分难挨。两年过去,这一日李白正端坐于梧桐正中央的枝杈间,却觉体内热意腾起。
  他方才从上一段发情期挣扎出来不过一周,此时堪堪撑住树壁以对抗身体的酸软,恍惚中仍觉不可置信。
  发情期的间隙在不断缩短,只是李白没有料到能频繁到这地步。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日夜身陷欲火,连平复的机会都不再有。
  他心道不妙,正要强撑着离开梧桐树,却一阵眩晕没能使上力道,只能瘫软在那浓重的绿荫间。
  与往日不同,随着灼烫欲望一起上升的还有浑身的不适与气闷,他捂着胸口,觉得传来的钝痛愈加难以忍受,终于闷哼着喷出一口鲜血。
  两年神躯修为,千年凡躯修为,这看似庞大的数字对于上古凤凰而言少得可言。修为不足的神兽像极了血液不足的人类,他身体孱弱,更消受不了频繁的发情期折磨。两年来体内的情热无一次消解,余热逼迫着发情期一次次提前,如今更是达到了他身体的极限。
  他眼前阵阵发黑,头脑愈加昏沉,冷汗自额头颗颗滴落,一时不知是那熟悉的情欲还是新增的痛楚更加难受。
   
  --14--
  韩信本在梧桐树下修炼,听到李白喘息加重便心知肚明准备回避。然而猝不及防的吐血声让他猛地睁眼。
  他急忙起身跃上梧桐,看到李白脸色苍白又透着红晕、眼睫紧闭却止不住颤抖,心下猜到了几分。他知道此情境如何可解,却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将李白虔诚供在心上人的位置上,最初那次无法自控已然犯下大错,他生怕被厌弃,并不愿在未得许可时再轻薄于人。可是见李白如今被情欲折磨得脆弱如薄纸,他不敢妄动,却心疼得心尖都开始发颤。
  他一手轻轻揽过人腰身,另一手轻拭去那人额间与脖颈上的汗,颤着声唤李白的名字,想得到一些指示,却只等到李白再次吐出血沫。
  韩信咬咬牙,一边啄住李白溢着血丝的唇,一边解开李白的腰封,将手掌探进松垮的衣衫。
  李白如在烈火中烤炙,忽觉有股凉意贴在胸前背后游走,使体内郁结之气得到一点疏解。他不自觉地抱紧了那凉爽的来源,似乎在祈求更多眷顾。他主动张开唇齿让进了韩信温凉的唇舌,仿佛即将渴死之人含住甘霖般竭力吮吸着。
  韩信再顾不上许多,在李白的主动索吻中彻底沦陷。他手掌顺着光滑的肌肤往下探索,侵入李白的亵裤,包裹住富有弹性的柔软臀瓣。手指陷入股沟,抚过紧涩的后穴,打了几个旋,但终究没有深入,转了一圈后来到了仿佛浸润着露珠的女穴前。
  他的食指与中指贴在粉嫩可爱的软肉上,感受到那湿润热气,轻轻按压了两下。正与韩信交吻的李白喉间溢出轻颤的哼声,下意识夹紧了双腿,腰臀却不自觉地往前送,小穴似要缠上韩信的手指。
  韩信顺势将中指没入抽插,食指和无名指抵在穴口软肉上按压揉捏。李白却仿佛被刺激得愈加欲求不满,温热湿软的穴肉欢快地吞吐着,诱手指继续深入,很快就加到了三根。
  韩信却没有着急进入,他将湿淋淋的手指从那尽力挽留自己的女穴抽出,抹在紧涩的后穴穴口,一只手指探了进去,同时换另一只手再次填满了女穴。
  然后他俯身低头,含住了李白高高立起的秀气性器。
  凤君何曾得过这般侍奉,瞬间呜咽着屈起膝盖,蜷了脚趾,双腿在强大的刺激下想要并拢,却因搁在中间的火红脑袋无法继续夹紧。
  女穴中的手指在卖力抠挖,时时剐蹭过敏感点,惹得小穴瑟缩阵阵,水流不止。后穴的手指亦不懈探索着,异物感明显。灼热的性器被温软的嘴唇包裹,灵活的舌尖湿润了它的每一处,还有牙齿轻轻碾磨。凤君只觉快感冲上脊椎,沉闷的胸口也舒畅许多。
  韩信努力地吞吐着、抽送着。他舌尖舔弄之后用力吮吸,再把李白的性器吃得更深,主动深喉。手上功夫亦不停,无论是女穴还是后穴,都找准了凸起快速摁压。
  三处快感冲顶。李白的女穴春潮喷涌,性器也喷射而出,被韩信全数吞下。这一释放李白顿觉好受很多,身上的不适与气闷得到缓解,视线亦恢复正常。他颤着身子消受高潮,而后睁开了眼。
  他缓缓回神,只见日光温柔,白云高悬。他的不适暂解,情热却未退,衣衫尽解卧倒在参差巨木织成的绿荫下,身下是无边无际的云海。
  他的身体贪恋着韩信带来的愉悦,灼烧的情热也替他诉说着渴求,可是理智告诉他本不该如此……更不能在此处……他截住韩信扶着性器正要进入的手,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别……”
  别在这儿……后续的话语却被韩信的唇舌堵住。似是受了刺激,刚才还十足温柔的韩信突然疯狂起来,在李白口腔中肆意掠夺。下体也不管不顾地送进女穴,猛烈地攻城掠地。
  韩信心中酸涩。他本就知道李白清醒后必然要赶他走,可这一刻来临之际他连面对的勇气的没有。他不敢让李白把话说完。可他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只觉得李白直到这程度仍想自己扛着,哪怕明知身体已经无法承受。
  若早知情热会给李白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韩信搂着人揪心地想,便是自己不占理,也必不当这君子。
  李白四肢无力,推拒不开,对于韩信暴风骤雨般的攻占只能仰着头受着。腰肢在极致的快感中不断颤抖。他在接吻的缝隙中喘息,喉结频繁滚动,脸上写满了愉悦与情动,偶尔逸出令韩信神魂颠倒的哼吟。
  韩信快速挺动腰肢,性器拔出大半又迅速整个没入,每一下都又狠又准。见李白大腿夹着自己连颤,目光也开始涣散,根本没法发出连贯的声音,这才松开了那已被吻得红肿的唇。他偶尔狠狠冲在那点上后却死死抵住不急着抽出,这时便会看到李白露出销魂蚀骨的表情,从女穴又喷出一股热潮。
  就在这天光之下,凤君被翻来覆去地顶上极乐,毫无遮蔽地在云海之上树影之间绽放。
  “哈啊——啊……哈啊————!”
  几次之后,李白的呻吟突然拔高,他翻着白眼浑身震颤,前端也再次进入高潮。韩信随即抵在李白深处射出,令本就处于高潮余韵中的敏感身子又抖了抖。
  性事激烈,韩信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冲动,撤出了李白的身体。只有双手还垫在李白身下凹凸不平的树干上,以免李白被硌得不舒服。
  李白连手指都发软。他喘息连连,许久没有平复呼吸。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想要休息,却不过舒缓片刻,便又感到一股热意从体内深处烧起。
  愈来愈烈似乎永不停歇的灼烧感在他心头升成一丝绝望,他难以承受地哼出声,疲倦地捂住小腹,缓缓蜷起身子。
  他满心疲累。这抓心挠肝的痛苦他强行对抗了许久,每次忍耐都要耽搁将近一周的时间。而时间每在这种事上消磨,他修炼的压力便更增大几分。他原以为自己能抗住,可是强行压抑的余热却留下更大的隐患。他这具修为不足的凤躯濒临极限了。韩信的疏解打开了欢愉的通道,让他食髓知味。他知道已别无他法,他撑不下去了。
  凤君向来对自己严苛,如今却意识到,在这无望的发情期里,夜以继日地修炼涅槃于他而言似乎成了一场笑话。在那争分夺秒的比拼里,在神界岌岌可危的未来里,他已陷入了这样一个荒谬无解之地。就连尊严也在这天光下辱没殆尽。若要赶在魔君挣脱封印前及时涅槃,他不得不放下清高傲骨,靠求欢以得周全,从而庇佑神界。
  无人看好的幼年时期他不曾哭泣。在独自挣扎中成长强大他不曾落泪。无数次的肩抗大任他从未退却。哪怕是慷慨赴死他也不曾软弱。如今他突然在这铺天盖地缠绵不绝的灼热感中崩溃。凤君终是在现实面前弯下了那高傲不屈的脊梁。那单薄的不堪重负的肩膀细细颤抖,积压在心底的万般孤寂与悲伤如决堤之洪倾泻而出。
  韩信很快就发现不对。他捧在心尖上的神明分明还带着欢愉后的红晕,却眉心纠结,手指泛白,如孩子般脆弱地蜷缩着泪如泉涌。他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绝不示弱的李白露出明显的情绪。那压抑着呜咽的恸哭下包含的情感太过浓烈复杂,泪水颗颗都像砸在韩信心上,令他方寸大乱。
  “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他笨拙地用衣袖去擦拭李白的泪,可那泪水好似断了线,止不住也擦不尽。他附身上去轻柔地揽住那缩成一团的人,小心翼翼贴着李白的后背。他内疚地将唇落在李白的颈间,想要以此作为安慰。
  怀中人的低咽渐渐停止,韩信却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李白眼角仍有泪珠滴落,却在笑声中嘶哑地低声说:“进来啊,我难受。”他笑得凉薄,眼中蓄满泪水,却有几分心如死灰般的寒冷。
  “什么……”韩信怔愣地看向李白,对上一双清冷又冰凉的眸。那目光犀利,韩信不敢与之对视,很快就移开了眼,却被当中的自弃之意深深刺痛。
  “怎么?”李白嘴角微弯,却全无暖意,声音又轻又凉:“很可笑是吗,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清高。我扛不住了,韩信,我在向你求欢。”
  这几句自嘲又冰冷的话语扎得韩信心上鲜血直流。他收紧环在人腰身的手,轻轻摇头艰难地出声:“不是的,师父……你别说这样的话……”他始终想得到李白的承认与邀请,如今这番情形却非他所愿。他从不想逼迫李白,更不认为李白可笑。他只会敬他,爱他,供若神明。他不希望李白因情欲伤身,却也不愿意看到他委屈受辱心灰意冷的模样。
  李白的身体在情热催动下愈加紧绷,听见这句话后更是喘着息面露痛色。他眼角泛红,混着春意与痛苦哑声道:“不要、不要叫我师父……”
  韩信心里难受极了,不知如何分说,只能手足无措地再次堵住李白的唇。这一次是轻柔的,温和的,也是颤抖着的。李白身心俱疲,也只能由得他去,吻了许久后才被放开,瘫软着闭着眼缓息。
  看到李白分明已疲惫不堪却仍在被情欲催折,韩信的心脏似被揪起:“别这样……你很好,一直都很好……没什么可笑的……你只是太累了,没有谁不会累的,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他能感受到李白修炼时的那种争分夺秒的紧迫感,他隐约觉得那单薄的肩上扛了千斤的重担。明明是不染尘埃的人,如今却要在泥泞中备受蹂躏。
  他轻柔地将人揽起,面对面抱坐在自己腿上,让李白精准地缓缓吃进自己身下那物,听得李白一声享受却压抑的呻吟。他搂着那微颤着消受快感的人,温柔地舔上李白耳廓,声音却颤抖又卑微:“对不起……我……你不用求欢,是我卑劣,是我趁人之危……我想要你……你就当,就当是各取所需,醒来之后,就把我忘了,我必不会纠缠提起,惹你心厌,也定不会……阻了你的心上人。”
  韩信托着李白的臀运动,让性器顺利地没入又滑出。他动作柔和,剐蹭到敏感点便放李白自行消化,感受到穴肉缠绕再再次顶上。他害怕现下李白身体已经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于是每一下都注意着李白的反应,点到即止。
  “呜……”龟头又一次蹭过敏感点,女穴再次潮吹,李白失了力软在韩信胸膛,听见韩信的心跳声如擂鼓。李白微微抬眸,在欲海中轻呵:“心上人……你既知道……又何苦自取其辱……你这样……又算什么……”
  汗水自下颌滴落,李白在轻轻地喘。停歇一阵,袭来的热意又令他主动夹紧了韩信的物什。他绝望地闭上眼。他真的太累了。可是身体仍被灼热催动着想要获得更多。
  韩信被夹得闷哼一声。他护着眼前几乎已经无法坐直的李白,连呼吸都因心疼而停滞。他轻声说:“什么都不算也没关系……让我来帮你……可以吗?”
  分明此刻尽掌攻势,韩信却像是猎人围堵下无处可逃的幼兽般,一遍遍苦苦哀求:
  “……可以吗?”
  “……”
  “师父……”
  李白无力再回答。他们做了许久。晚霞攀上云层,映红半边天幕,也映红了巨大梧桐木上雪肌玉肤的人。在韩信的把控下,李白的快感未曾间断,女穴在不断地潮喷,最后干脆痉挛着抽缩。前端也射了许多次,直到将体内情热尽数发泄殆尽。
  他当真是累极了,终于得以脱离情欲侵扰,瞬间便沉沉睡去。
  韩信看着李白脱了力的睡颜,伸手捋顺他被汗水溽透的白发,嘴唇一次又一次充满爱惜地轻轻落在那如玉石般剔透的面颊上。可这样也诉不尽他的满腔珍重。他沉眸望着,舍不得撒手,又将人抱了许久,才轻手轻脚地替李白拢好衣物将人带回床榻安放。
   
  --15--
  两年来情热未疏竟成沉疴。此次难得消解,李白在久违的身轻体畅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穿着妥帖。
  韩信跪坐于地面,枕在榻沿。火红的长发燎过疲倦的面颊。矮脚桌几放在一旁,上乘着一杯清水与一碗不知名的羹汤。
  李白撑手想坐起身,一时使不上劲,漏出些吸气声。这轻微的动静便将韩信惊醒。对上韩信那双小心翼翼又炽热的眸,李白别开清冷的眼,张了嘴张嘴却未能发出声音,这才发现口中干渴。而韩信扶着他起身,已将水杯递至他唇边。
  待他饮尽,韩信端起一旁羹汤,舀起一勺再次递至李白跟前。他微微抬手推拒,却触及汤碗尚还温热,不禁在心中叹息。
  这一睡已过两天两夜。那日将李白妥善安置后,韩信守在榻边睡了一夜,醒来后便依照从李白那学来的知识动手做了这灵羹。见李白睡得沉迟迟未醒,为防灵羹冷去、灵性散逸,便用自身灵力温热着。期间累得不行才间歇小睡,却又时刻提醒着自己不可睡得太沉错过李白起身。
  韩信捧着被李白推拒的碗,仍执意往前送。他自觉此时本不该出现在李白眼前碍眼,可是李白身子受了许久的情热折磨,如今正需好生将养。
  早在最初,他就能感受到李白背负的巨大压力。那时李白清修刚过百年,尚未愿理会他,他却时常上门相扰。可不论他何时前去,李白都在修炼。不寝不食,不分昼夜。想来正是李白不愿被一日多次打断进度,才会与他定下卯时之约。
  修炼之人可辟谷,亦可以修代眠,只不过常人如韩信皆难戒饮食睡眠之舒适,韩信只敬李白毅力超常,还未太过在意。
  可自李白经受情热之苦,他便越觉不对。李白对抗情热的时间愈长,修习之心便愈盛,但凡清醒过来,除去为他解惑,便只剩下苦修。即便身体已日渐消瘦,李白也无心分精力看顾。
  韩信想得心中发苦。他只怕李白这次醒来仍是一心扑在修炼上,无心顾虑身体。便是他避得了这一日,也放心不下。
  “师父,若是前路任重道远,且将身子养好再行修炼不迟。”
  他抿着唇,祈求的目光里还透着一股执拗。
  李白相当于大病初愈,身体确实虚弱,便不再与韩信相持,任韩信将灵羹一勺一勺喂进唇中。
  待李白食用完毕,韩信道:“那日弟子所提之事,师父若应允,定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事后弟子定不会过界相犯,亦不会在师父面前提起,请师父放心。只希望师父凡事以身体为重,莫要驳回。”
  李白知他说的是情热之事。
  他已明了韩信的情意,也发觉自己并不排斥韩信的触碰,可他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将韩信当成了白龙的影子。如今他已无法再抗过情热,韩信所说之举其实已成必然。只是,因着韩信对自己的炽热情意,李白除了对自己身体的无力感到失望,更对这份赤诚生了几分不忍。
  这般情意,自己既给不了他回应,便本不该令他徒添希冀。
  李白对上那执着的眸,声音剔透冷清:“你知我对你并无情意,如今甘作荒唐,于我只是权宜之计,于你也不过饮鸩止渴罢了。你当真想清楚了。”
  “如此弟子便当师父允了。此事是弟子占了天大的便宜,不敢奢求更多。弟子只求师父在调理身体这件事上愿意听弟子做主。”
  “……嗯。”李白不愿多费口舌,未曾留意其中别意,草草应了声。韩信见他许了,迅速捏了个诀对上李白的食指,尝试以诺结契。李白此时反应不及,又因口头已允诺,也未对所议之事心生排斥,竟让韩信找准空子结契成功。
  虽是他本就必做之事,但未料到韩信会这般自作主张,李白一时气结地抽回手,却见契约已成,只得静默着闭眼别开脸,送客的意味太过明显。韩信目的达成,见到李白这般模样没忍住弯了嘴角,却也不敢再造次,识趣地迅速收拾好桌碗退去。
  契约内容一条条在李白脑海中浮现,除了李白有意无意间口头应允的两条——不独自抗下情热、听从韩信督促修养身体以外,其余皆是对韩信的限制。包括但不限于:帮忙消解情热之外不可逾越师徒之礼,不可不敬师长,不可致使师长受伤,……。
  难怪……契约本就需双方主动缔结才能成功。如今虽是韩信趁他不备强行结契,也只有对李白有益无害、且潜意识愿意的内容才可能结成。
  李白捏了捏眉心看向洞口,只见韩信已靠坐在那处,疲倦地入了眠。
   
  此后李白情热起时不必再受煎熬,只需尽享极乐。韩信也再不像前两次那般冲动,他次次极尽温柔,见李白情热消散便会将人收拾妥帖,再不染指分毫。
  解决了发情期,又有韩信好生照料,李白身体恢复到全盛状态,修为精进极快,不会再耽误涅槃时机。李白便无需再有诸多顾虑,精神上亦轻松许多。
  因着这层长年累月的肌肤之亲,二人平日相处虽无太大变化,但也终归是比之前亲厚了许多。如今无事之时,亦能同处一屋。
  洞中逼仄,韩信便在临水背风处造了间竹屋邀李白同住。此处下临溪水,可眺梧桐。白日里二人或静修或读书,或枪剑相击,或对坐饮食,当真过出了些人间烟火气。
  弹指便过五百年,这般美好如画卷的日子终有尽时。韩信明白,以李白的修为进度,不过多日便可自行驱动神力控制发情期,不再需要他了。
  他这才知晓,原来世人贪得无厌,自己也未能免俗。当年李白那句“饮鸩止渴”,果真通透。
  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像结契时说的那般“不奢求更多”。解契的那一日还没来,他已经失魂落魄、患得患失,甚至晨课时也被李白斥责心不在焉。
  他在心中历数五百年来与李白仿佛亲近的点点滴滴,似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一些依据证明李白也对自己动心,却又能轻易替那些举止找到其他原委。
  李白早说过了,自始至终对自己并无情意。而自己也说过,除情热之事外,绝不奢求其他。
  他们终将止步于此。终该止步于此。
   
  当李白情热再次发作之时,韩信心中明了,这便是最后一次了。李白一如往常许多次那样,在端坐修炼时忽而软了身子。坐在近处的韩信伸手便将他搂住。
  李白攥着韩信的衣袖抬眸,眼角绯红,眼中氤氲着水波,其中欲望不言自明。看到李白这般诱人采撷的模样,韩信根本无法自控,他密集地亲吻在那眉角、额头,轻车熟路地解开了衣物。
  轻软的吻从脸颊蔓延至脖颈,温柔的触感在肌肤上游移。李白被吻得如在云端,呼吸愈加轻长,而后变为绵软的呻吟。
  那双唇的主人眸色愈深。他微抬起身,摩挲珍宝般细细轻抚李白泛着玉色的润泽面颊。而后埋头吻在李白耳际。他压抑着蓬勃情欲,眼中是深沉的情思。明明心中已知晓,他还是想向李白亲口确认:“是否过了今日,师父便不再需要疏解情热了?”
  李白的手正搭在韩信的长发上。即便韩信不问,过了今日他也自会告知。他眸光潋滟,淳澈的声音不掩情动。“嗯。”
  韩信捉住发间那手,与其十指交握,牵引着它贴上自己的面颊。他期待又克制地哑声问道:“那这最后一次,可允我长久些吗?”
  韩信啄上了那红润诱人的唇角,在它周围轻拢慢捻,未得回音,便轻轻分开双唇探入齿间,搅着小舌翩翩起舞。温柔的试探间,他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气息:“……嗯……”
  韩信眼中含笑,从唇齿中退开,搂着人轻声道:“师父既没拒绝,这一声便算是应了。”
  他在这磨了许久,李白情动愈深,喘息愈重,已是泫然欲泣。韩信不再耽搁,寻至李白身下,用双唇含住了那湿润柔软的双瓣。
  “!”与往常一样,李白最受不住的便是如此。
  听到这声惊喘,韩信伸出舌尖在那双瓣上来回舔弄,甚至轻轻吮吸了一下,使得李白身体轻轻一抖。他轻分贝齿,象征性地夹了夹软肉,再次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呻吟。
  他再接再厉,贝齿抵住那柔软的洞门,将舌头伸入了湿热的甬道。
  温热柔软又灵敏的舌头对敏感的女穴来说实在太过于刺激。在那过分柔软的触感中,李白只觉得小穴逐渐被温热浸湿,缓缓渗着水,不知那湿润感究竟来自韩信的唾液还是自己。李白羞红了脸,在难以受用的温柔中用手摁上韩信毛绒绒的发顶,身体扭动着后缩躲避。
  可又如何躲得了。韩信一手圈住他的腰臀,将他带得更近,另一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下舌头的舔舐更加深入,在小舌毫无目的扫荡中,他忽如触电般反应激烈地弓起腰,呻吟也跟着变了调,昭示着舌尖找到了他的敏感处。
  韩信眼中透出笑意,舌尖便着重围绕着那点招呼,来回地抚扫舔弄。
  “啊、嗯啊~”女穴被撩拨得直颤,凤君在这温柔中溃不成军。他一手揪紧被单,另一手还被韩信捉在半空,想要抓取什么似的弯了指节,却又受了刺激般撑开。
  而韩信的舌深入腹地,竟如在吸吮美味汁液般嘬引起来。
  “!!!”李白悬在半空的修长手指猛地绷直。
  舌尖再次撩过敏感点,伴随着韩信的嘬引,一股春潮喷出,李白被舔弄上了高潮。
  韩信咽下口中爱液,再将嘴边的春水舔舐干净,没有给李白留下多少喘息的时间,便再次用温热的口腔包裹了女穴。这一次他纵舌头快速伸入抽出,就如同性器般在女穴中快速抽插。刚到过高潮的李白倏尔夹紧了腿,口中呻吟不止,大腿也直打颤。
  “嗯、哼……”李白在无边的欢愉中喘着,泪水已顺着双颊流下。韩信却停下小舌,忽而向那处轻轻吹了一口热气。
  “呜!”李白禁不住呜咽。似是觉得李白的反应有趣,韩信将已无力再推拒自己的手腕放回床上,双手摩挲着双瓣,再将它轻轻掰开,凑上前往甬道内再次长吹了一口气。
  气流丝丝闯入秘境,加剧着双瓣的颤动。李白轻咬着唇,连溢出的呻吟都在发颤。而韩信柔软唇舌再次贴上女穴,更加快速地抽插,磨得他全身酥麻,频频吸气。过电的快感中,又忽觉那处被深深地吮吸,李白只觉三魂七魄都要被吸了去,头皮发麻地叫出声:“啊啊————!”
  女穴经不起这般撩拨,抽缩着再次喷出一股热潮,连带着李白的性器也交代了。韩信抬起脸,脸上还沾着几滴春水。他将人搂着坐起,凑近李白耳边,使坏似的轻声说:“师父还是和以往一样……甜。”
  李白软在他怀中,仍然微微颤着。他的气息未能喘匀,双眼尚未完全聚焦,便听到韩信说这番浑话,揪住韩信衣物的手指紧了紧,张口勉力吐出两个字:“闭嘴…”
  韩信的笑声低低响起,他捉了李白的唇,动情地交吻。可带入李白口中的分明是咸涩泪水。李白气息紊乱地接着,抬起半迷蒙的眼,看见韩信在无声无息中泪流满面。
  李白轻轻皱眉,却没有说话的机会。韩信将肿胀的性器送入了女穴,使着巧劲往深处顶,直顶得他五官都松了劲,只剩十足媚态。
  不算强势却恰如其分的攻势令人沉溺,李白在这温柔的攻伐中再登极乐,只觉思绪飘渺,不似在人间。他甚至渴望一些猛烈的痛感来带他脱离欲海回归清醒,可如今的韩信能给他极致欢愉,却不会弄疼他半分。
  李白意识愈渐朦胧地在浪海间沉浮。欲望已疏解了好几次。他们亦换了好几个姿势。情热早已消退。他香汗淋漓,在韩信的摆弄下跪趴着,仍在承接着韩信耸动的腰肢。
  他双腿发软,在频繁的冲撞下几乎跪立不住,几次都要瘫倒,却在韩信的帮扶下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现状,身子轻轻颤着,口中的轻吟细碎又急促。
  韩信欺身深入,将胸膛贴上李白的后背,脸庞凑到李白颈边,手指扬起李白的脸,与他近在咫尺地对望。那清透的眸子早已失神涣散,正如无尽的漩涡,吸着他直入无尽深渊。
  李白这模样分明已是受不住了,竟迟迟没有叫停。韩信心中又是一动,他俯身轻轻一吻,忍不住去想李白这般纵容自己的缘由。他又升起了期冀,不知自己所期待的那种缘由是否也占得一席之地。
  可那几率实在太过于渺茫,太像是他的痴心妄想。他断然不敢问出口,生怕一个僭越便断了日后尚可装傻充愣的师徒名分。
  他沉默地搂着身下人,怀揣着满心侥幸不愿离去,只觉多撞入一次便多得了一分恩赐,一次又一次,久久不停。
  李白被磨得体力耗尽,就这般在交欢中睡去。昏昏沉沉间,又偶在灭顶的刺激中醒来,再被折腾至入梦。半梦半醒间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窗外天光已几度明暗,韩信的灼热又一次喷射在他深处,使他再次醒转。
  他已间歇射了许多次,性器软榻无力,便是连透明的清液也吐不出了。如今他仰面躺在榻间,只觉疲累的身体酸软不已,一分力也使不上。
  而韩信跪趴在他身上,刚射过的性器未曾抽出,仍有继续耕耘之意。
  李白勉力抬起眼,眸光微动,唇瓣轻分,轻软无力的嗓音终是敲下了尾声。他对着韩信轻轻道:“我很累了。”
  韩信僵了僵,低头埋入李白肩颈,搂着李白的双臂缓缓收紧。他不眠不休,如今跪趴在李白身上,大腿也轻微发着抖。
  他也到极限了。却仍不愿将物什从李白身体中抽离。
  “师父……”他喉头哽咽,声音颤抖。
  每每心知该停下时,他都借着李白的“允准”和那份不愿抽离的侥幸,一次又一次地拖延着,竟至两日一夜。
  终是李白开了口。这样一来,一切都该结束了,他该退出这具柔软的身体,离开这不属于他的床榻。今日之后,他再也无资格靠近这天边明月般遥远又皎洁的人物。
  可临到出口,他终究还是不舍不愿。他咬着牙,克制了许久,泪珠终于一颗颗砸下。他拥紧了李白,肩头剧烈颤动,如被抢夺了心爱之物的幼兽般号啕大哭起来:“对不起……我做不到……我……”
  ……
  泪水浸湿李白颈间,无言之余,他竟也想伸手去拍一拍韩信的后背,就如同哄自家幼童一般。可是他太累了,最终也只微微牵动了几根手指,无力将手臂抬起,只等着韩信哭声渐歇,无奈轻叹道:“停下吧,来日方长。”
   
  --16--
  韩信收了声,颤动的肩膀逐渐平静,仍埋在李白肩颈尚未动作。他有些发怔,似是不能消化那四个字背后的含义。
  来日方长……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不敢轻易按字面意思去理解。他终于抬起头,小心翼翼去看李白的表情。看到李白显见疲累,半阖的目光透着些许无奈,韩信声音发颤:“……当真?”
  李白连睁眼都觉吃力,从鼻腔中勉强哼出声:“……嗯……睡吧……”
  他慢慢阖了眼。逐渐收拢的视线里,还挂着泪痕的韩信轻轻抱上来,与他面颊相贴。
  堵在心口的巨石倏然落地,韩信精神一松,就这么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压在李白身上未曾撒手,甚至那团软肉也仍嵌在李白身体中,起身时还带出些半干涸的粘腻之物,不由得耳根发红。
  而身下人睫羽轻阖,白发柔顺披散于枕间,呼吸匀长,正睡得深沉安稳。
  韩信看得眉眼微舒。
  这是他第一次与李白在同一张榻上入眠,再于同一张榻上醒来。往日他自知不配,总会在情事过后便识趣退去。细数过往,那些压抑不住却不可逾越的情愫,那些小心翼翼又点到即止的索取,那些萦绕心头的求而不得,在得了那四字后,真如幻梦一般,令他忍不住来回咀嚼,勾起嘴角。
  你……当真愿意,允我来日方长吗?
  韩信尚未睡足,只因睡姿不妥手臂酸麻才提前醒来。此时觉得周身粘腻,轻轻起身去溪间囫囵清洗了一番,再匆匆赶回。想到李白同是这般,必然也睡不清爽,又不愿将人惊醒,便在屋外烧了热水,舀溪水中和至温热,才沾湿巾帕,轻手轻脚地替李白擦拭。
  同样的事他已做过许多次,早已轻车熟路,可是这次清理到腿股间,看着那样大量的遗留与李白几乎找不到干净地带的下半身,他也不由怔愣,自知过分。待到一点点轻柔地拭净,再看到李白身下狼藉不堪的被褥,他索性将李白轻轻捞起,带到自己屋内,将人放在洁净的床榻上,替人捏好被脚。
  以往擦拭期间,因着韩信动作小心,李白不至于受扰清醒,但也多少会在睡梦中轻哼几声。此次这番耗时比往日更长,却见李白呼吸沉沉,未有任何被扰动的迹象。韩信攀上床榻,心知是昨日将人累狠了的缘故,不由得抿了抿唇,目光更柔,轻轻拨开那额间碎发,疼惜地落了一吻。
  他合衣躺下,珍而重之地环住李白。他怕这般好事不过是他迷梦一场,如果终将消散,那能多抓住一时,便是一时吧。
  再有意识时还未完全清醒,只因怀中空荡,韩信情绪便已低落了几分。待得睡意完全退去,身侧只剩一床空被,他猛然睁眼翻身而起,只觉心脏发紧。他出了房间,找遍屋内,没有见到李白的身影,便愈发慌张失态,直至失魂落魄地闯出门去。
  潺潺溪流映着竹影,也映照着那负手而立、白发如雪的人。李白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遥遥落向天际。
  “师父……”听得隐隐发颤的呼唤,李白回身,却见火红的身影撞入自己怀中。
  韩信长发凌乱披散,没了那高高飞扬的马尾,整个人也无甚神采。韩信少有这般模样。他眼神哀戚,牢牢抱紧了李白,心脏剧烈起伏着,身体在轻轻发着抖。李白这次能抬手了,他轻抚韩信后背,嗓音温醇:“怎么了?”
  韩信心绪大起大落,如今迎上李白偏头看过来的眼,见那眼中似比以往更多了些柔情,不由得心头发烫,眼眶发热。
  “我……我以为……”
  他终归是不敢相信的,不敢相信多年热望当真能换来李白倾心一顾,不敢太把那来日方长四字当真。他害怕极了,害怕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害怕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复存在,所以才会在发现李白不在身边后如此失态。
  李白轻叹,从肩上捉了韩信一只手,寻至五指指缝间扣入,只剩食指相对。
  这是要解契了。银光自李白指心而起,却遇屏障,未触及韩信便已消散。他看向韩信紧张慌乱的眸,眉梢微抬:“你不愿?”
  韩信总觉得靠着契约才求来与李白些许亲热,如今见李白急着解契,还未落定的心觉得茫然空落,潜意识里便是抵触的。
  不似往常的清冷疏离,此刻李白眉眼柔和,却颇有几分无奈。他提醒道:“现在这般再不解开,你的契罚就该生效了。”
  韩信怔了怔,迷茫的双目这才逐渐清明。按照契约,情热之期外不可逾越师徒之矩,而他方才心绪大乱,并未顾及这条。
  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正要言语,却觉置于后背的手掌缓缓上移,扣住了他未及束发的后颈。李白与他额头相抵,嗓音清润:
  “你若不解,如何来日方长?”
  在他微微睁大的双眸中,李白拥着他轻轻吻下。这一次无关情热,勿需哀求,李白的唇舌主动且温柔。
  在这做梦也不敢肖像的美好场景中,韩信手脚僵硬,呆呆立在原地,只有喉头哽咽,泪水倾淌。
  他五百年来的夙愿就在这里,高洁而不可攀附,挚爱而不可触碰。如今他用这一吻告诉他,自今日起再不用猜想求证、患得患失,多年的痴妄再不需要隐藏。他当真夙愿得偿。
  他们仍十指相扣着。银白光芒自二人相对的指尖逸出,绕着食指旋转而下,好似绽开的烟火。
  契约无声消散,不敌一吻天荒。
  许久,李白退出他的唇,温热右掌托着他脸颊,拇指轻拂去滑下的泪,笑叹一声:“天光都已大亮了,还哭么?”
  韩信眸光涌动,他终于反应过来,反手紧紧摁住怀中人,在云影层叠的天光下再添久久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