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夜晚

  “唉~怎么好死不死阿未就是被安排去巡夜了，晚上谁陪我睡觉啊~”魏无羡撅着嘴抱怨着，晃悠悠地在云深不知处四处闲逛。

  突然心念一动，这个时间，蓝湛应该在冷泉吧，要不~去看看？是个好主意，什么云深不知处禁偷窥本门名士沐浴，呵呵哒，他一个蓝家创始人凭什么遵守后辈定下来的家规，等以后跟两位兄长请了天道，把历史掰正了，清算了仙门百家，我的身份公布于众后，看我不把蓝家家规删个干净！！！害我转世后抄那么多家规，挨那么多板子！

  边想着魏无羡已经晃悠到了冷泉附近，魏无羡慢悠悠地轻手轻脚地走到冷泉旁边的树丛后边躲了起来，悄悄拨开树叶往里边瞄。里边只有一个人侧身看着，水雾缭绕，朦朦胧胧可以看清那人的身材当是极好的，肌肉线条分明，一头如瀑般的长发轻散在身后，不过抹额还是乖乖的呆在额头上。蓝湛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啧啧啧，前世身材也是这么好，就是在床上的时候太狠了，弄得人下不来床……

  蓝湛稍稍转了下身，背对着魏无羡所在的位置，赫然在目的就是狰狞的戒鞭疤痕，纵横交错，把这副姣好的身子的无瑕给破坏了。魏无羡稍微看了看便知大概是三十多道，拨弄树叶的手放了下来，陷入了沉默。兄长说的到底是真的，这戒鞭伤他绝不会认错，因为……他自己身上就有，呵，又是诅咒，凭什么啊，凭什么他经历的一切要让蓝湛再经历一遍！虽说打的人因为是蓝家中人，下手到底是轻一些，打的也没他当初身上的那么多，但毕竟他当年那会儿已是元婴的修为，而蓝湛只是金丹……这打的至少也要养两年……他当初就不该为了让姐夫坐稳蓝家家主的位置，震慑新加入的客卿和蓝家子弟把天云宗特有的戒鞭拿到蓝家的！可是，蓝湛，你这又何苦呢，何苦要喜欢他这么一个人……不喜欢他，那些诅咒也不会实现……蓝湛和蓝安，虽说灵魂是一样的，但到底还是两个人，他到底该怎么办啊！他接受蓝湛吧，但是他现在真的没有办法确认蓝安是爱他的，若是哪天蓝湛把前世记忆想起来了，那他该怎么办啊？

  突然魏无羡听见水流声。对了，还有那个烙印。又复拨开树叶向里望去，但无论如何蓝湛就是背对着他，魏无羡气得拍了一下大腿。

  “谁！”蓝忘机右手食指轻挑水面，几滴带着些许灵力的水珠就冲着魏无羡的面门而来，蓝忘机看到是魏无羡便将其中的灵力卸了去，徒留水珠倾落在魏无羡的脸上。转身穿上了放在水潭边上的衣物。魏无羡也借着这个机会，看到了蓝忘机心口的烙印，看得心里一顿，微微发苦。这时一队蓝家子弟从远处走过，因着这边声响小，也并没有过来，而是行远了，渐渐没了脚步声。

  “你……为何在此？”蓝忘机看着魏无羡出现有着些许惊讶，看见魏无羡一直盯着他的心口，伸手拢了拢衣襟，盖住了因为衣袍松散微微露出来的烙印。

  “来证实一些事情，我虽说是刚刚被献舍回来，但也是有途径知道一些事的。”

  “你……”蓝湛整个人一震，魏婴刚刚到底看到了多少，魏婴知道了……垂下眼眸，等着魏无羡的“审判”。

  “蓝湛，我，对不起。”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蓝忘机心里发苦，他似乎预感到了结局，不敢去看魏无羡的眼睛。

  “蓝湛，不夜天我没有记忆，但是还是感谢你救我出来，也抱歉，让你受了那些戒鞭。”

  “你……记忆有损？”蓝忘机一听到魏无羡这句话，终是抬头凝视着魏无羡的双眸，心里泛起一股希望。

  “嗯，我当时失控了，所以……蓝湛，你，不必为我做那些的，不值得，总归是要死的人了。”

  “魏婴！不是！”蓝忘机本来心里泛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魏婴这是在拒绝他的心意。他为他做那些，不求魏婴回应，甘之如饴。

  “蓝湛，那个时候，就算他们不围剿，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之前在莫家庄讲的那些话，相信你也猜出来了，我没有金丹，又修炼鬼道，当时仙门百家处处压制，当时早已是强弩之末，只希望能够在死前给温家人找一个安身之所，可惜，到底一个都没保住。哦，对了，谢谢你救下阿苑。把阿苑养这么大，还那么好。”

  “不必说这个。阿苑他很乖，为何又唤阿苑？”蓝忘机听到魏无羡说他那时已时日无多，感到无比庆幸魏婴现在回来了。但又奇怪于魏婴对蓝思追的称呼。

  “我说过了蓝湛，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阿苑真不是我生的，但是阿未真的是我生的。阿未不记得他这一世小时候的事情了，但是他想起了前世的事情。不过，蓝湛，你给阿苑取的字，思追，思谁，追谁？我吗？”

  “……嗯”蓝忘机又把眼眸垂了下来。

  “蓝湛，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嗯”良久蓝忘机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魏无羡险些就听不到了。

  “我就知道。”魏无羡轻笑着看着蓝忘机。

  “你……知道？你，不用现在给我回复……”蓝忘机抬眼看魏无羡，眼里透着期盼，又复低下头，低低地说着。

  “蓝湛，我也不打算现在就给你回复，我这么讲吧，我的确是喜欢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蓝忘机听到魏无羡说他喜欢自己，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但是看到魏无羡又沉默了，赶忙问道。

  “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接受，哦，不是，是能不能接受。蓝湛，我现在有很多顾虑……”

  “无事，我可以等。”蓝忘机拥住了魏无羡，将头轻轻搁在魏无羡的肩膀上，气息轻轻地扫过魏无羡的脖颈，魏无羡也顺势抱住了蓝忘机。

  良久分别，“走吧，蓝湛，快亥时了，不然我们景行含光，逢乱必出的含光君要犯家规了～”

  “好。”蓝忘机微微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对嘛，笑起来多好看，整天板着个脸干嘛。”魏无羡看到蓝忘机的笑容说道，说完就别过头，免得蓝湛看到他微微发热应是已经红了的双眸。多久没看到了，多少有些怀念了。

  之后蓝忘机便送了魏无羡回了客房，便自己回来静室。

  魏无羡自个儿躺在床上，伴着微微烛火光便睡了过去，中途思追还不放心，趁着巡夜的闲隙来看了一眼，将桌上的红烛重新点了一根，才放心走了，然而他走后，魏无羡却是做了一个不美的梦。

  “你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天云宗威风八面的少宗主啊，师兄！”一个身着墨色劲衣的人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坐着，对双臂被绑在刑架上的人说道。

  墨婴此时一身白衣已看不出丝毫洁白的地方了，或是血，或是泥，浑身湿漉漉的，湿发披散着，双手的手腕手肘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印子，被磨破了皮肤，更为可怖的是背上已经碎裂的白衣下狰狞的戒鞭伤，只是被粗略地上了药，没有包扎，没有清理，衣布跟血肉混在一起，甚至有几根丝线已经浸在肉中了。上药不过是为了不让墨婴死了罢了。墨婴的双腿也不知是站了多久，已是快要站不稳了。而身前更是白衣凌乱，胸口袒露了出来，可以看到上面或青或紫的鞭痕。

  “滚！”纵使如此了，墨婴一直无力垂着的头也似乎是用尽力气微微抬了起来，发丝披挂在脸上，恶狠狠地盯着身前的人。

  “哎呀呀，师兄，你何必呢？啊啦～他蓝安有什么好的，用得着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记得你呢～你为他做再多，他也不会记得分毫！原本只要杀了他，我们天云宗就可以在二十几年后那老和尚死后，把无悲寺一举吞并，那天下第一宗门就是我们的了。如今你放走了他，惹恼了师尊，你看啊，你这爱情没得到，天云宗少宗主的身份又丢了，何必呢你这？吃力不讨好的～”那人阴恻恻地笑着。

  “滚！你……才更……让人……恶心……”

  “噢？是吗师兄？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屁孩啊！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师兄，你不是要逃吗？啊！”身前的人面目越来越狰狞，揪着墨婴的衣领，逼迫墨婴看着他。

  “噢，对了，师尊说，要把你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这辈子都把你关在地牢里，关到死！”眼前人死死拽住墨婴的衣襟，良久后猛地一松开手，墨婴身子再次掉了下去。

  “滚！”

  “不过谁叫我这么仁慈呢？我就挑个手筋就好了。”说罢，他拿起了桌上的匕首，猛地抽出来，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将刀背放在墨婴的下巴处，用力让墨婴的头抬了起来，墨婴依然恶狠狠地看着他。

  “啧啧啧，师兄，别这么看着我，师命难为啊！师兄，怎么样，怕不怕？”那人笑得很开心，活像得了糖果的小孩。

  “滚！”

  “哎呀，师兄，那我可就不留情喔～”说完那人将匕首尖抵在了墨婴的左手手腕处，故意放慢速度，将匕首尖刺入墨婴的手腕中。

  墨婴闷哼一声，然后就只是咬牙尽力不让呼痛声漏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太慢了，感受着刀刃缓缓刺入，划开，磨着血肉，也不知是故意地还是怎样，那人还用匕首搅了几下，墨婴又闷哼几声。然后匕首就抵在了手筋处，磨了磨，然后迅速挑断了手筋。鲜血不要钱似的滴落在地上，却没有留下痕迹，也是，这地上早已被血给浸满了。

  “啊！”墨婴终究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然而这只是一边而已，还有一边……

  “滚！”

  “哎呀，师兄，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倔啊！”说罢如之前一般挑断了右手手筋。

  “啊！”墨婴不住地喘气，手腕上钻心的疼痛引得他冷汗直冒，同时双手的无力感在告诉他若是不及时处理，他这双手就彻底废了。然而在这暗黑的地牢里，哪里能处理伤口啊，况且，就算可以，他怎么给自己处理。

  突然，那人用匕首划断了绑住墨婴的绳子，墨婴整个身子重重的面朝下落在地上，然后墨婴用手肘抵住地面奋力想要起身，却是被那人揪住一边肩头的一屋人，本来是要揪后衣领的，但是那里衣物都碎裂了，还是选择揪住肩上的衣物。然后墨婴就这么被拖到了一个没有丝毫火光的地牢里，被扔了进去。

  “师兄你就好好享受吧！我待会儿再来接你。”说完，那人便关了门出去。墨婴尽力支起身子，靠在墙上，这里没有丝毫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突然间，听到了锁链拖动的声音，墨婴赶忙向那个地方望去，却是什么都望不到。只听到类似犬物的龇牙声，和水滴在地面的嘀嗒声。

  墨婴似乎明白了，这里关着的是他师尊当年抓回来用来处死犯人的妖物——地狱犬。完了，墨婴此时只这么想着。再之后便是一声巨大的犬吠声，双腿传来一声剧痛……

  “哈……哈……哈……”墨婴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不断地喘气。纵使是梦，是回忆，也似乎感觉到了犬齿入肉，咬断了他的双腿的疼痛。也因为这次经历，他自此就特别怕黑，怕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问题是，等墨婴回过神来，才发现客室里的蜡烛被风吹灭了，本来应该透窗而入的月光也因月亮被浓厚的云层遮挡而消失不见，整个客室，伸手不见五指。突然，风吹动了窗子，吱呀吱呀的。“啊！”墨婴本就因失魂容易受惊，这一下更是让他使劲往床的角落里缩。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谁！”墨婴整个人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整个人都在发抖，缩在角落里。

  “魏婴，是我。”原来是蓝湛总归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过来瞧瞧，原本看着魏无羡房里已经熄灯了，准备离去谁知听到魏无羡的喊叫声就赶忙推门进来了。

  “滚！不准过来！”可惜魏无羡并没有听清楚。

  “魏婴，是我。”蓝忘机又重复了一遍，结果迎来的是魏无羡手忙脚乱抓来就扔的玉枕，连忙侧身躲过，玉枕直接砰的一声砸到了蓝忘机身后的墙上。

  “滚！滚啊！不准过来！”魏无羡手边已没有了可以扔的东西，只得缩在角落里发抖，不住地喊着。他只觉得周边有的只是那条地狱犬。

  “求你了……不要过来，不要……”渐渐的，魏无羡的声音都含着哭腔，若是有光，定能看到魏无羡眼角的泪光。

  “魏婴！”蓝忘机只得快步走过去，刚触到魏无羡的时候，就被魏无羡狠狠地打了一下，闷哼了一声，“哼！”

  蓝忘机顾不了那么多，只得抱住魏无羡，才知道魏无羡一直在抖个不停。魏无羡被蓝忘机抱住的时候身体一僵，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求你，不要……”

  “魏婴，是我，蓝湛。”蓝忘机将头搁在魏无羡的肩窝上，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并且抱住魏无羡的力度不断增大，一手还在魏无羡背上轻轻地抚着。这无疑是起作用了。

  “蓝湛？”魏无羡轻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身子也没之前那么抖了，但是声音还是有点鼻音。

  “嗯，是我，魏婴。”

  “蓝湛！”魏无羡反手死死地搂住蓝忘机的脖颈，将脸深深地埋在蓝忘机的颈窝处，“蓝湛。”

  “我在。”蓝忘机轻柔地抚摸魏无羡的背脊，一手轻轻按住魏无羡的后脑勺。

  “蓝湛～”

  “我在。”

  “蓝湛～”

  “我在。”

  ……………

  好一会儿，魏无羡总算是缓过来了，“蓝湛，你，把蜡烛点上。”

  “好。”正准备去的时候，发现被魏无羡死死抱住，根本动不了。

  “魏婴，你，先放开。”

  “嗯嗯嗯嗯～不要不要不要”魏无羡就着头埋在蓝忘机颈窝就快速摇了摇头。

  无奈之下，蓝忘机只得托起魏无羡的膝弯，将魏无羡打横抱了起来，抱到了桌边坐下，然后用灵力将蜡烛点着，顿时房内氤氲起了暖黄色的微光。

  “魏婴，好了。”蓝湛脸贴着魏无羡的发边，说道。

  魏无羡才颤悠悠地把头抬了起来，但还是死死抱住蓝忘机，只是头不是埋着的了，而是侧靠在蓝忘机的肩上，手也从脖颈上放了下来。

  “魏婴，下来。”

  “不下不下不下！”魏无羡再次双手搂住蓝忘机的脖颈。

  “唉～”蓝忘机轻叹了口气，“魏婴，很晚了，就寝。”

  “可是你不也没去睡觉吗？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

  “我……”蓝忘机那脸皮薄的性子哪里敢说出真相，只得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怎么了？”

  “就是，就是，就是，怕黑……而且，做噩梦了。”

  “你，怕黑？”蓝忘机并不觉得魏无羡以往那个经常半夜溜出去买酒店人会怕黑。

  “也不算是怕黑，就是拍那种一点光都没有的黑，稍微有一点光我就不怕了。”

  “你，为何怕？”

  “经历过一些事，有点阴影罢了。”魏无羡露出来一抹苦笑，“蓝湛，你今晚陪我睡觉好不好～”

  “……好”蓝忘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从未见过魏婴刚刚那副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那那那，去你那边吧，我这边床有点小。”

  “好。”正要起身，但魏无羡仍然坐在他腿上，“魏婴，你先起来。”

  “不要！你抱我去～”

  蓝忘机一顿，抿紧了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魏无羡打横抱了起来，向着静室走去。

  静室，魏无羡坐在床边，对着正在关窗防止风把蜡烛吹灭的蓝忘机问道：“你就住这？”

  “嗯。”

  我的天哪，这可是他之前住的地方啊，如今是蓝湛住，那还挺好。

  “来来来”魏无羡往床里面躺，拍了拍外头，邀请含光君共眠。

  “不了，我陪你睡，待你睡着，我睡隔间。”蓝忘机抿了抿唇，说道。

  “那怎么行！我不管，你答应了陪我一起睡的。”魏无羡向外一翻，险些掉下床，蓝忘机上前扶住，魏无羡就顺势揪住蓝忘机的衣袖就往里拉，两个脸颊鼓了起来，嘴撅着，气鼓鼓的，十分可爱。这让人如何拒绝得了啊！

  可惜这苦了蓝忘机了，无奈上了床，但是心上人在拉他上床后抱住他的手臂睡熟了，后来更是干脆趴到了他的身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活像一只奶猫。

  蓝忘机心上人在怀，哪里睡得着，轻轻低头吻了吻魏无羡的发顶，侧头看着魏无羡的睡容。真好，魏婴回来了。

  哪知，蓝忘机就这么一手轻抚着魏无羡的散落的长发，一手搂住魏无羡的腰，防止他睡觉动作大滑到一旁，眼睛温柔地看着魏无羡的睡容，就这样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