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杨戬辞去在天庭的神职后，整天就在他人间的道场内牵着狗溜达，一点都不掺合神之间的爱恨纠纷半点瓜葛，活的像养老。

他不太清楚自己从昆仑山技术学院毕业后为什么会选择在川蜀这旮旯建立道场，但可能就像一种植物的归途，从千里之外的雪山之巅神仙秘境那么一飘，种子扎根在“窗含西岭千秋雪”，虽然开的不是天山雪莲，可也是毛绒可爱的蒲公英。他似乎是逃一般来到这里的，像习惯嗅闻高山冰冽的雪味儿，突然发现骨头里开始细细的泛滥出一股痒，指着自己说，杨戬，你要去哪？去哪？昆仑山技术学院工作包分配，神界最好的985211，学校的位置在山巅上，毕业也即巅峰，杨戬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降落到川蜀捧起的手心里，在这片悠久的土地上睡过万物生长。

天庭很好，但是有言道农民是不会在田埂里看到花开的，杨戬也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在灵雾萦绕的办公室里就会变成可以点着助理去跑腿的杨CEO，他对一摞摞永远不会减少的文件有点头疼，有点想骑马，想的同时顺便叫哮天都把那些东西啃了——上一次在战场纵马是什么时候了？嗯，估计是几千年前了吧，如今也不流行马了。昆仑山前边那块地不知何时成了沙漠，环境部的小仙说今年的狼尾草治理工程不错，看起来负责该项目的凡人会被提上来。咳咳，话扯远了，总之就是羊多了牛多了马多了狼少了，食草动物用长长的门牙掘去草根，将广袤的草原吃成大漠后，杨戬就失去了马。而如今人类科技发展神仙也与时俱进，各色神法机械屡见不鲜，杨戬自己也有一艘嵌了漂亮龙鳞的艨艇，好用极了。

玉总挽着自己的手千惜万别，话里话外就是多做几千年马上你妹儿就从娲皇宫玄鸟部下来，杨戬真想呸他一口，呵呵，当初也是这个借口把自己叫来天庭的，傻乎乎签了几千年的工作合同，妹子半点影儿不见，还听说似乎和玄鸟部一个姓刘的负责人暗生情愫，如今自己合同到期辞职决不续的就是因为这事——妹儿要结婚了，工作再忙也要去参加婚礼，真不去杨家可没人了，自己老娘还因为玉总的邪恶合同在桃山上007下不来呢！

杨戬受不了自己在办公室里做阖家团圆的大梦，用惯长枪的手把虚假的忙碌撕了就丢给狗吃，屁股一抬（小船）腾云驾雾且还等了个红路灯，就又回到川蜀睡他的觉。

当他睡醒，二王庙后山的梅花凋凋放放便是十几个花期开过，梅山六圣寄给他的信让失去文件磨牙的哮天当作蝴蝶来扑，于是蝴蝶们扰战战兢兢地躲在杨戬靠着睡觉的那棵树上，一树呼呼颤颤的白梨花。杨戬的睫毛微微一颤，似乎从未睡过那十几年光阴，他不抻胳膊也不伸懒觉，就那么轻轻地睁开眼，琉璃珠样的金眸自然而然望向面前那棵他睡前栽下的沉香树——沉香树已有七尺高，枝桠大着胆子探在他闭合的天眼前。这时，杨戬才拂去落下的木叶，还是倚在老木身上，两指并上轻轻一挥，沉香树委屈的往后挪了一丈，白梨花便噼里啪啦地化作雪羽红眼的信鸟，从树梢倒泄流涌，争向扑倒杨戬面前，啾啾啾地各说各的事。杨戬睡了十几年，正好叫这声音清清脑子，开机进度都快了许多。草草叫信鸟叽叽喳喳完，杨戬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娲皇宫来信说玄鸟繁衍期躁动不安，体内的轮回之气激起叫杨婵一头栽倒，而刘彦昌情急之下也与杨婵分而受之，两人神魂下界轮回不知何日才能复归，但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叫杨戬莫要担心，二人工伤补偿款已由康副总签收入梅山库内。

刘彦昌……刘彦昌谁啊！一看日期，得，还是自己睡下不久的事，这等于是妹子和她哥并不承认的男朋友借公款旅游谈恋爱去了，而且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还有了娃，完全是私奔plus之气得哥丹田疼版。杨戬捏了捏眉心，把厚厚一沓信纸抛出去，一只白身粉眼圈的狗儿便汪汪嗷嗷地奔来，矫健一跃就叼住了信纸，开开心心地磨牙。

“恶……唔二郎！”哮天啃得津津有味，说话也含糊，但还不忘尾巴狂甩等待主人发出指示，“我们要去干嘛啊！”

杨戬看她那狗急样叹气，教训她吃东西不要说话，小心呛着。

“嗯…养老吧。”

“养老？养老可以吃吗！”

真君哭笑不得，哄她，咱们家的姑娘，只要不是月亮的都能吃！

……

02

总之又是雨水充沛的一年，杨戬在川蜀快活极了，今年第一抹的气息像新抽出来的毛毛尾巴草，在他鼻头轻轻一搔，打个喷嚏后一下就叫他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都江堰作为杨戬下世轮回为“李二郎”的功绩，是在功德榜上结结实实的一大金字，且这功德还在不断增加中，实在叫神又服气又眼馋。如今都江堰采取的是“岁修”制度，每年都要检修，现虽不是杨戬负责此事，但每逢清明，都江堰的工程负责人员都会在当地二郎庙举行放水仪式，点燃艾青叶还要凉食青团，平日香火缭绕的庙宇此刻斥满素淡清雅的味道，叫吃惯了烟火功德之香的二郎神好不适应，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颇为狼狈。哈哈笑一声，还得伸手摸摸鼻子掩饰一下尴尬，再然后去拍肩上不存在的灰，杨戬长腿一伸，从后殿门跨去，登时便捡着一只小孩。

这可不是指二王庙后殿门口随机刷新脑袋上会冒黄色感叹号的“遗弃的孩子”NPC——如今神仙也不兴这种RPG历劫了，更多是借什么“直播xx神为唐朝唐太宗除劫”的名号去别的三千位面耍、啊呸，历劫，话且打住，捡小孩这事就要说回到杨戬所扎根的川蜀中心——除去灌口江神庙那一块杨戬最舒心睡觉的老疙瘩旧被窝，就是此地绰名为“耍市”的成都。杨戬在年轻一辈之中本事够大，性格促狭爱玩；火上烧油这事在封神一战中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在看人倒霉的榜上必然少不了他——杨戬不仅司掌水利，更担着玩乐之神的名号；故而这座历史悠久颇具古韵的城市，也沾染上了年轻神仙的一点特质:“好耍”。杨戬喜欢走街串巷地玩，喜欢边吃孃孃新炸出来的糖油果子边听人唱新出的戏本子，更喜欢化作各色凡尘来守护的他城市，那么二王庙有一道可以走向凡人的法门，便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嗯……拎起来还没哮天大，杨戬摸了摸下巴，把这饿的几乎快昏掉的娃娃用琼浆喂了一顿。方才听着这小娃娃大言不惭指使道给他沉香小爷送上神像前案板上的馒头，杨戬眉头一挑，贱兮兮的就凑了上去，掏出浆液边喂人边问沉香小爷还吃馒头吗，那个得瑟样土地孙看到了都要垂死病中惊坐起，跳起床来大声叫：这个妹妹(讨人嫌的笑容)我曾是见过的……*

小娃娃奶猫一样拼命嘬吸白玉瓶口，就连沾了零星琼液的指头也不放过，憋着一张小猫脸颊肉一鼓一鼓吮，萌得真君心一下子就化了，恨不得给他改名叫咪咪呼噜呼噜几下……

于是就捡了沉香，小名咪咪宝宝嘬嘬嘬以此推类，怎么招撩杨戬就怎么喊，还颇有此理：这么一丁点的个子，架起来才到他胸膛还是一个宝宝呢；我叫声宝宝不过分吧！又小猫黏人样，怯生生跟着自己不肯挪步，嘬一声好玩极了，杏眼瞪得圆溜溜；更重要的是那一份眼善的缘，杨戬见他便万分亲切，感觉沉香天生便是自家孩子，怪不得一生二生三生芜湖嘬不完的咪咪！杨戬信誓旦旦的想，肯定不是自己的错！

而荣获一系列花名的沉香，此刻只想说：你你你你杨戬你好不要脸一神！对于大名鼎鼎的二郎神他还不至于粉丝滤镜碎裂一地；但沉香同志在此庄严宣誓，是杨戬坚决拉着我不做好事！＊

捉弄喜欢嚼舌的巷头老婶，摸进麦○劳里加挤一个半手掌那么高的冰淇淋，在茶楼和好几位大爷“舌战群儒”，丝毫不落下风……喂阿sir你有点太闲了吧，不是说二郎显圣真君吗？你不显点圣有点说不过去吧？沉香就这样被杨戬拽上神界天轨，车速快的吓人，头晕眼花地被揪去一个又一个目的地。

一来二去的，杨戬又怎么能不和这孩子熟悉起来呢？



03

杨戬多少是觉得沉香是有点仙缘的。

沉香天降他家后门口那便是天意，他又真心实意地把沉香当自家孩子宠，大家长主义作祟，样样都要操心经由他手而过——那么，第一件便是给沉香倒馁一顿，好把人介绍给他梅山六位弟兄。虽然是家宴，但是除了康安裕和哮天没人回来，杨戬知道弟兄们有的在天庭签订了工作条约，有的在东海市开拓市场；于是摆摆手开了个小红锅，还惋惜沉香不会打牌，不然正好四个人凑麻将。一旁的康安裕瞅了眼沉香：虽然大伙的都知道二爷是去睡了一觉……但瞧瞧这如出一辙的脸蛋，只要不是真眼瞎的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有什么血缘关系，这“睡觉”的定义还有待商榷呢！康副总夹了一筷子的牛肚，可不敢再继续八卦自家领导：虽然杨戬辞去了天庭吃香的肥差，但也不代表杨戬把天眼珠子连神职一同辞去了，真叫他一时动兴用神眼看看自己，什么小心思在他眼前还不都是光溜溜。

总而言之，沉香被收拾得干净又漂亮，头绑玛瑙串的头绳腰缀白玉雕的玉佩，一身打扮很是符合杨戬的胃口……等等是不是错台了，如今也不兴这身打扮呀，沉香堂堂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居然要穿几百年前古人的衣服，就算是天庭也不这么穿了呀！大家现在都流行什么新中式，还有的神迷上东瀛的纸片神，上班都穿洛丽塔玩cosplay。玉总全当没看见：只要不影响业绩，一切都好说。

于是沉香说，杨戬，我总不能穿这身上灌江口一中吧？这小子倒也机灵，用电脑查过了，灌江口一中虽是杨戬投资操办的，但是里面穿着打办还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绿白的肥大校服，虽然难看，但也穿不死人，还能抑制懵懂的早恋buff。杨戬新奇地系好围裙带……沉香看不过眼，走过去帮人解了系到正确的地方：你就偏要把腰带系胳膊上吗……不对！杨戬，你听到我说话没！

天使投资人杨总笑咪咪地摸摸眼前随自己修炼了几年的小孩，哄他，那你就穿这身给我看嘛，多漂亮，家里还能饱眼福，我可喜欢了！沉香脸渐渐红了，他本来想偏头躲开，但还是忍住了，乖乖低头任人乱摸，将大人的喜爱全盘接受。

等他们收拾完新家，两个人都要累瘫了。杨戬自己有奇奇怪怪的规矩，不能在当普通人的时候用仙法，于是真就亲手上阵打扫房间。好在康叔找的房子干净，饭点前沉香才勉强收拾干净。哮天不上学，她自己开了个狗狗公园露营地，杨戬投了亿点钱，于是这姑娘高高兴兴的在外租房独居，每星期走法门回来，这个家里也总算是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独处空间。

沉香气沉丹田，从床底的盒子翻开一本有点旧的本子，揭开中性笔盖慎慎重重写下第一行字：
“暗恋杨戬第七百天，我和杨戬同居了，感情稳步进展。”

杨沉香，今年十六岁，灌江口一中新晋高一走读生，绝赞暗恋监护神杨戬中。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日久生情；他到今天想起初见都要头皮发麻脚趾抓地：在人庙前枕着门槛对神像大放其词就罢了，结果还真叫人家找上门来，对沉香这样好面子的孩子来说真是丢脸至极；沉香悄悄腹诽，难不成二郎神只喜欢听别人说他坏话？但是他又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漂亮，虽然讲话很叫人恼火，但是几乎满足了一个小孩对完美神仙的第一想象。虽然他又很快打破了沉香对神仙的幻想；杨戬会带他恶作剧，杨戬爱逗沉香叫他乖乖，杨戬有点长辈模样又不多，但总归还是叫人敬重的——不如说沉香并不反感这样的亲近。倘若杨戬真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性格，他会尊敬仰慕，但不会到爱恋的地步。

但是杨戬就是喜欢开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这样却逐渐拉近了与沉香的距离，也加深了沉香对杨戬的喜欢。


04

清明，沉香坐在二王庙的后门口，掌心撑着脸挤出一点奶膘，清俊的两条浓眉毛不像往日那般下压在眉心作顿号，反而松松地舒张开来，如万顷碧空之上的游云般飘逸，情绪肆意漫游。

“在干嘛呢？”
杨戬的手比声音还快，先是在他脸蛋上轻轻一捋，然后再捏捏鼓出来的肉。

“在想你。”
沉香依他，侧头把脸往人掌心里埋，还一幅不给人缩手的驾势，两只手抱着他胳膊不许杨戬动。纤长的睫毛在杨戬手心最细嫩的肉轻颤，要不说是沉香有先见之明，杨戬被挠得心口痒痒，却也不好意思再缩回手，于是只好红着耳朵在心里骂自己：叫你手贱，偏要逗小孩！

这几年和沉香相处着他越来越没个长辈样，吃饭沉香做，头发沉香吹，水果也是沉香剥好了喂到嘴巴里。昨晚上他还很难过地对沉香说，沉香，你明明就一直都在我眼前呀，为什么却背着我悄悄学会做这么多事情了呢？说到伤心之处，他还咬了一口沉香递来的枇杷；其实也不怪杨戬如此伤心，原来是娲皇宫那边来了讯息，通知说杨婵和刘彦昌早就轮回了一次，现在估计已经落在另一个位面，孩子是有的，也因为天意所以早早和真君您相见过了。

杨戬在捡到沉香之时便应有预感他是自己的亲缘，可是当真正得到这一确认之时，他还是眼前一阵发昏：那得怎么办才好！他和沉香已经是同吃同住的另一种关系了，难道亲缘乱伦也是天意吗？从来不知道天道还有这种爱好！且不说自己在和外甥搞暧昧，这样的操作在神仙里还不算太超过，他反而担心的是沉香知道了会不接受自己这个舅舅，更担心杨婵回来发现自己给孩子养成这个样……

杨戬头疼了，倘若他是那种喜欢搞人际关系的神仙，又怎么会从天庭中辞职呢？

到底要怎么告诉沉香这件事情呢？

想了半天，他已经同沉香一起坐在二王庙的后门槛上。沉香聚精会神盯着他，杨戬则开始研究头顶长了有几百年的白玉兰，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彼此之间静悄悄的，只有鸟鸣作响。

沉香说：“杨戬，我要出去。”
杨戬猛地扭过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就连平日下垂的眼尾也十分夸张地挑起来，看起来好不滑稽。
沉香看了有点想笑，他考虑到杨戬的心情勉强憋住，只是言辞里意有所指，“我要去华山看看。”
杨戬开始紧张：“你看什么…不对，你去华山干嘛？”
沉香终于笑了，他的睫毛好长，轻轻垂下来打下一扇浓浓的阴影，居然把眼睛都给遮住了。杨戬看着看着就开始走神，想他第一次见沉香时，这展睫毛也如现在一般又长又翘，可是那眼睛里盛满了桀骜不驯，睫毛再长也藏不住心事。

“想去看看母亲，”沉香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编法精巧，里头还系有一股乌黑的发丝，“我是从那里来的。”

于是杨戬再憋也憋不住了，他当然知道沉香是在华山长大的，母亲早亡，一步一步地流浪，然后被自己捡回家，当作自家孩子来养。可是沉香也的确是自家孩子啊！他刚想说话，却被沉香的手摁住后颈，一双琉璃般晶亮的眼睛几乎藏不住心事，对着沉香慌慌张张地眨了好几下。

原来两张唇碰上便是再也说不了话的，沉香的吻又深又狠，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要给杨戬留一丝缝隙，舌头游鱼一般滑进他的嘴巴里与之纠缠。杨戬几千年都没开过荤，连什么男化女相也是逢场作戏，根本没接触过这种事情，几乎就要叫沉香给亲昏；但他自己也是一时懵了脑袋，肉身成圣的身体早使他完全脱离对氧气的依赖，又怎么会溺在一个吻里？又怎么会挣脱不开沉香对他的钳制？又怎么会在这个吻里，那颗作摆设的心脏，跳得那么快？

杨戬气喘吁吁，额头抵在沉香的颊畔，心如雷鼓。沉香的手掌下滑，带着炙热的温度不容置疑地环上了他的腰。

“我要和你一起去。”杨戬闷闷说。
“好，”沉香歪头蹭他，“我们订飞机票吧。”

05

华山山下寻常百姓家依旧点着松油灯，这是当地某个习俗传统。原来是华山的女神为唤回自己在外漂泊的孩子而向她的信徒许诺，点了油灯，百姓便能够平安。这个习俗代代传递，但传说的中华山女神叫什么，孩子是谁，就无从考查了。

沉香将一盏松油灯端上神台。
神台上的塑像彩漆脱落，像身斑驳，她的面部模糊不清，但沉香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她的注视——女神目光里无限的爱，从始至终都倾注在她的孩子身上。

油灯燃起的那抹橘光，最终唤回了神的孩子。

06

沉香拍了拍杨戬，后者这才从神游中惊醒，环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扭头看向外甥——他如今挺拔得像一棵健壮的小树，又经常和杨戬对练，一层薄薄的精肌裹着高大的骨架子精神抖擞，还长着一张俊脸；按以前的话来说就是十里也出不了这么一个好后生，这样的孩子得是在爱里才能长出如此讨人喜爱的模样让人见了便心满意足，胸膛里要腾升出一股暖洋洋的得意。

杨戬心里的得意还没冒出头呢，就看见沉香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任○堂的游戏机，红白的FC，紫色的GBA，灰色双屏的NDS——他摁下GBA的开关，里头弹出来一列游戏，最显眼的还是挂在顶端的“Pokemon Fire Red Version”。

杨、杨婵的兴趣爱好还挺时尚呢！

杨戬汗流浃背了，他没想到妹儿下了界居然还不忘肝她的游戏，真是劳苦费心，一时间又有点好笑，把游戏机往沉香手里一推，示意他进入游戏。沉香不明所以，但是杨戬一向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于是摁下按键——游戏机的屏幕散发出强烈的金光，一件华美精致的宝灯从金光中浮出，沉香怕它掉了，连忙单手将其揽进怀中。他抬头看向杨戬，用迷茫地眼神向他询问缘由。

杨婵向来喜欢人间的新奇事物，其中更是偏爱电子游戏，杨戬宠妹妹，买了很多这些东西送给她。因此三圣母殿有很多游戏机，三圣母本人会把宝莲灯藏在游戏机里，也不是什么怪事吧？

杨戬似乎还能看见妹妹得到这些小玩意时眼里透露出的欣喜，女孩儿捧着游戏机爱不释手，看向他的目光快乐至极。真君嘴角抿起一抹微笑，他眉眼弯起，其中神采好比弦月挂穹，雨落桃花。
杨戬说：“你母亲的小癖好虽说有些吓人，但还是很有意思的，是吧？”
沉香摩挲着宝莲灯，他缄默许久，杨戬已经不期待他的回答了——纵使肉身成圣有多大的能耐，却无法教他猜透外甥的心思，他只是在想，沉香会接受自己吗？
神会思凡的原因是从未断绝过凡根，从未断绝过凡人之爱——可世间有道三千，又是谁规定登顶便一定要舍爱抛爱止爱？有情才会生万物，圣人创世又何尝不是因为爱？原来神性无所要求，便是返璞归真，要像人一样，要会赤脚踩溪石，荷塘取彩荷；要与有情人共赏，世间好时节；更要能悟得真意，明白活着便是活着，没什么那么多屁话和大道理，想便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沉香伸手牵住了杨戬，仰头注视着他，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告诉他，他等到了这份答案。

“舅舅，我是沉香。”


07

请注意站台与车厢之间的间隙，
本次列车终点站为「五根松」，
上车的乘客，请往车厢中部走，
列车运行中，请站稳扶牢，
「窗含西岭千秋雪」，
成都大邑提醒您，前方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