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养的猫猫（七）

7.
澳洲阳光明媚，李龙馥在床上晃脚的时候刷着ins，看到另一个半球的人们正在讨论下雪的事，“和恋人一起看初雪”“初雪表白的话……”一些美好的传说，目前没有喜欢的对象的李龙馥发出笑声，放了手机转身躺在床上，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呈大字晃手脚。

如果是雪的话……躺上去会是这种感觉吗？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想去从未去过的故乡。

再过几个天明，他就拖着小行李箱，在韩国落地了。一出机场，更强大的冷空气如藤蔓缠绕上他，顺着单薄的风衣钻进不够厚实的毛衣衣领，不过几秒钟拂过他全身，李龙馥在冷风里惊讶地睁大眼睛，默默把手缩进袖子里，手指隔着衣服握住行李箱另一只手直接放到衣兜，耸肩夹紧脖子加速跑走。

他订了短租，决定在这里看几场雪再离开，最好能堆几个雪人，以此满足他对雪的念想。李龙馥生怕自己错过亲眼看到初雪降落，租的小复式二楼又比一楼冷上一些，于是他干脆抱着厚实的被子和枕头睡在楼下飘窗，前几日兴奋到时不时就拉开窗帘，凑近玻璃仔细看外面夜景，有没有什么白色絮状物飘落。

直到李龙馥兴奋都落幕了，不再反复拉开窗帘，也警觉玻璃边更加冷，还不如在床上老实待着，于是变成每天早晨怀着期待赤脚跑下去，拉开窗帘看看外面是不是已经变成白茫茫一片。
可惜一直没有，李龙馥裹着羽绒服，围着厚实的围巾，毛线帽规规矩矩包裹住耳朵，还买了一些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过热的呼吸在口罩里循环，喷得李龙馥鼻下脸颊都是烫的，脑袋昏昏沉沉，今早温度计显示38度，近些日子出来玩灌了不少风，风寒感冒倒是理所应当，但这次发烧脑袋意外晕，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所以开着导航走得更快了些。

随着心里不安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沉，李龙馥后知后觉自己要怎么了，摘下口罩围巾想让冷风吹吹，自己要更清醒些才行。他紧张地左右看看，咬咬牙钻进巷子，找人少的道路走。

“fuck……”

他低声骂出来，找到一个无人巷口，脑袋翁的一声过后，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睁开眼，一切变得巨大，嗓子里只能发出沙哑的猫叫，李龙馥心一惊，喵喵地翻身迅速爬起来。

完了，衣服什么的一团糟，他祈祷不要有坏人经过，猫爪用力扒开衣服，尾巴焦躁地甩来甩去。

没了，手机和钱包全部失踪，李龙馥庆幸重要证件在房间，但很痛苦的是，他不知道短租的住处在哪……近些天出行要么打车要么靠地图，他到现在都没记住道路，他属于动物的本能日渐在人类社会路途中消失，现在竟成了只路痴小猫，李龙馥到底是无语了。

肉垫下冰凉的脚感让他愈加精神，看着天色逐渐暗淡，他决定先把衣服拖到巷子里自己躲进去睡一觉，说不定第二天就恢复了。

最终被风吹醒的李龙馥眨眨眼，伸伸僵硬的爪子，看着空荡的身边……

“shit”

衣服全部被偷走了？！

李龙馥呆滞着在巷子待了片刻，最终决定试着找回房子的路。
但他太小了，周围的一切建筑像水泥建起的丛林，稍不注意就会被吞噬到哪个混了泥水的巷尾，于是他毫不意外的彻底迷失，站在路边停止探寻。

他缺乏在外求生的经验，日复一日填不饱肚子也暖不起来，李龙馥认为自己怕不是要丧命于此，至少让我看看雪呢？
结局是，雪来了，恩人也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好办了很多，不过在某天听闻恩人猫猫头儿要善良地给他绝育后，他那日感到身上意外的冷，呼噜呼噜躲在一只巨大的猫猫旁边，破天荒没有去找猫猫头儿，他盯着喂猫的猫猫头儿和他的朋友，那个凶猛兽类，心里有一个想法。

变回猫那天，体温成了猫体时的温度，那么现在，他似乎要变回人了？周围没有一件衣服，他也不敢冒险，跟着猫猫头儿把人吓一跳，或者跟着那个同类回家吓他一跳，李龙馥很快有了自己的答案，于是躲在同类的包里偷偷跟着回去。

没想到人家一进家门就把晕乎乎的他揪着脖子拎出来，李龙馥没力气叫，眼皮都只抬了一半。面前的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只看见模糊的四条眉毛。

“你怎么还跟回来了。”

李龙馥没回应，他冷的厉害，皮毛里渗出冷汗，似乎是看出来了，对方关切地把他放在沙发上，抬起猫脸看看情况，大概是闻到了什么，他揉揉小猫头，安抚李龙馥，然后跑去拿了些东西，一整个铺在李龙馥身上，压得他从嗓子挤出细微呻吟，然后又有几个东西落在上面，李龙馥晕沉着半昏不昏，身子抽搐着，唰的一瞬，变成了人形。

闭着眼睛意识回笼，这才明白他是拿了毯子铺在他身上，让他不用直接光着身子。李龙馥睁眼，聚焦过后看见人正坐在旁边等着他，看他有动静恢复了，又转过来开口说话。

“给你拿了衣服，你先凑活穿一下。”

语毕，就转身去别的地方了。

李龙馥伸出胳膊，拿起毯子上放的衣服，懵懵懂懂穿好，穿一半才想起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变的？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离开的人是去了厨房，这会子他穿好衣服，对方也从厨房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李龙馥的意识这才被拉回来。看到李龙馥的脸，对方惊讶地努嘴，随后展开笑容

“你好，我叫方灿”

听着对方流利的韩语，李龙馥结巴着用自己记得为数不多的词汇组起来，虽然有错，但绝对能明白他韩语不好。

“唉？还没学好说话，不会吧？”

李龙馥无言，只能切换另一种语言表示自己是会说话的，没想到方灿更加兴奋

“我也来自澳洲。”

一番热切交流过后，方灿听他短租马上到期，于是表明自己也在找合租室友，等了很久想找一个同类，为防日后要是有突发事件，不会吓到别人。

“你要是想再住一段时间，我可以免费供你几天。”

但李龙馥低头沉思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热切

“我想在这长住！”

“为什么？”


李龙馥笑着看台上进行自编独舞的李旻浩，被汗水浸湿的发黏在额头，甩出来的汗水在灯光下如同钻石，脚下力度重得像要踏入地里，李龙馥心跳加速，逐渐与台上的李旻浩同频共振。
在心跳声彻底填满整个耳道时，李旻浩独舞结束，最后一个拍子落下，脚掌踏在舞台发出啪一声响，灯也同时熄灭

“let's-- go!”

一声低吼通过音响响彻云霄，李龙馥和舞台上的人昏暗中对视一下，就冲上了台，至此，八人完整舞台展开。

李龙馥想，这就是他留下来的原因。

虽然和他刚开始的期望有所不同，但是很幸福。


“所以你想帮李旻浩实现梦想？”

“嗯。”

经常听到巷子里猫说，这个猫猫头儿刚开始总是在自言自语，大概是在说自己跟舞团的经历，有时候特别开心，絮絮叨叨说自己在舞台上有多爽，结束时那种心跳声灌满耳朵的感觉，真的是热血沸腾，有时也会很难过，舞团又因价值不合或者理想不同而吵架。后来有天，他一句话没说，手指麻木地垂落，猫们担心，就主动用下巴去蹭，看到地面被砸上一滴滴水，像下雨时率先落下的那几滴，风雨将至，阴云密布，猫最讨厌这种时候，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相信人类也不会喜欢。

自此，他从未说过舞团的事。李龙馥听了久久不能平复，他难想到那些泪是怎样被冷风吹干的，那些理想又是怎样被掩埋藏起的，他只在李旻浩来喂食时听到过，最难过不适时是和家里通电话。

好在他成功了，李旻浩成功了，顺便找到了自己的路。但他现在面临另一个问题，如何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他不想，甚至说如果他可以，他愿意接受坦白后所有的结局，被讨厌也无妨，被更加喜欢也无妨，可他现在……

并不想作为一只猫在他身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