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恣睢》番外二 与君一诺
作者:vb@能否望山月      更新:2023-04-08 18:22      字数:8769

  最近蓬莱出了件大事, 那个素来冷厉的圣上,他终于要娶亲了。

  这本是件好事,可这小皇帝,他要娶的竟是个男后!

  若仅仅如此还则罢了,可他要娶的这男子,竟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舅舅!


  这事若要说起来,似乎还真让人有几分哭笑不得。起因是数月前圣上的一场大病,这病发得突然,来势汹汹,太医院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陛下愈发憔悴消瘦。也就是这当口,忽有一女子越过王城重重甲兵倏尔前来,白袂翻飞,薄纱掩容,身形更是似天上仙人一般飘逸,婉转轻语:“我偶然途经蓬莱,却见此地龙脉竟有殊异,若遇难关,我或可相助。”

  那声音遥遥传来,空灵悠扬,众臣不禁心中一惊,直道求仙人搭救。这便迎了女子往宫内而去,只见仙人捏诀入定,探察良久,长叹一声,道:“我观近日,荧惑在心宿逆行停驻,分明是大乱天象,若是长久如此,怕是皇帝不多日便有殡天之兆啊。”

  诸臣大惊,忙问:“仙人可有破解之法?”

  女子略一沉吟:“倒是也有,这缘是皇帝命格凶煞冲了天象的缘故,需得有血脉相近之人与其结亲敦伦,以血缘止厉道,方可有一线生机。”

  言罢又补充:“须牢记,这血脉得越是近亲,越为管用。”

  这可教众人犯了难,天下皆知当今圣上父母早亡,别说留下什么姐妹了,甚至于连唯一的兄弟都已是被他亲手处置,一时之间大家都在思索,这刘氏或是杨氏,可曾有什么适龄待嫁的女子,最好还是三代以内的,以缓解陛下之危势。

  “我有一言....”人群之中却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不知是谁福至心灵,试探着问道:“那....显圣将军呢?他不是陛下的嫡亲舅舅吗?”

  于是金殿之内倏然漫上诡异的沉静,下一刻却又忽地迸出一阵嘈杂,诸臣七嘴八舌地争辩着,一边说这太过悖逆伦常怎能迎娶自己的长辈而且两个都是男的这怎么成亲敦伦;另一边就说陛下性命为重伦理纲常又算个屁;中间隐约夹杂着一小批人颤颤巍巍问,你们就没想过问问陛下和将军的意思吗?

  大家这才想起,一群人乌乌泱泱地凑在龙床前,只见圣上脸色苍白,虚弱地笑了笑,说:“其实朕也是仰慕将军许久,若有此般,或许便是上天的机缘罢。”

  什么仰慕?什么机缘?众臣又诡异地沉默了,这仰慕怎么觉着和一般情景下的仰慕不大相同呢?

  “可.....若娶显圣将军为后,这国嗣又该如何....”

  “这倒无妨,朕已是早有观察,听闻杨氏有一子天资聪慧,他母亲若要说起来还是朕的表姑,或可收为义子。”

  什么观察?什么义子?众臣犹疑,怎么听这话,陛下竟似乎是早有此意呢?

  他们却还未想明白,这厢圣上又发话了,问: “仙人,若我三书六聘,迎娶舅舅为后,可能破解此局?”

  “此法可行。” 不愿透露名姓的婉姥姥仙人如是说道。

  “既如此,” 大抵是终于觅得良方,圣上的面色终是好了些许,露出点笑意来,拍板道:“礼部择个吉日,准备成婚典仪吧。”

  于是这场亲事就这么荒谬非常却又水到渠成地定了下来,据说第二日那位最开始觐言的大臣因为左脚先踏进王城得到了晋升,不过这便也都是后话了。


  闰二月初十, 乙卯月,戊子日,时宜嫁娶。

  隆冬已过,街巷之间的积雪也终是消融了去,裹挟已久的桃枝挣出几瓣蕊来,薄粉的一层浮在满街红绡彩柱之中,随着轻风落于街边稚子的发间,又被一捧撷下撒向天际。

  天子娶亲, 日月同贺。因而帝京重重雕梁之间便更是早早张灯结彩,红绸轻纱盈满楼,青石街道尽头隐隐望见迎亲的命使队伍来,八抬大轿,仪仗开道,迎亲花轿紧随,之后便是汗血乌珠载着一眼望不尽的天家聘礼,当真是好一番气派的景象。

  或许圣上亦是感动于显圣将军肯为家国大义而折腰的品节,这聘礼一看便是精心挑选,并无任何女儿家之物——玄铁所制之斧钺、稀世名家之文玩、天家秘藏之古籍,甚至连南洋北海上贡的琼林珍宝也是尽数塞满了数匣.....这一看便当是尽了心的,也是给足了将军,或者说,未来的新后脸面,这等排场,任谁看也不会觉得这场婚事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行人团团围在路边,见迎亲的队伍临近,便齐声道贺,大抵也是想沾一沾这天家的喜气。命使倒也乐得能得百姓祝福,只将锦盒中的瓜果蜜饯随手扬下。街边的稚子伸出手来将这糖抢了来,咿咿呀呀地唱着:“喜宴开,迎彩来。新嫁娘,花轿抬。天作比翼鸟,地位连理枝。夫妻相对拜,共剪红烛台.....”,如此观来,这倒真是一番欢庆和乐的景象,似乎家家户户都热闹着,笑语与贺声交杂,便是天上的神仙下来怕是也要沉醉欢喜,乐不思归。

  然而,唯有一处府邸是个例外,朱门紧阖,府兵把守,莫说欢庆了,整座庭院阴沉沉地拢着一阵肃杀。周围人正要看清这是哪家贵门这般不长眼,连天子仪仗也敢怠慢,却见打头的官员满面愁容地停在大门之前,其上乌木牌匾笔走龙蛇地书着“将军府”三字,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可不就是当今这“新嫁娘” 所在之处了?

  “敢问几位,”上前的命使颤颤巍巍地堆出满脸笑来,搓了搓手,道:“这,花轿已经到了,该请将军,啊不....皇后,出府了。”

  “去你奶奶的皇后!”府前的汉子长眉一竖,手中长枪铿的一声砸在地上,扯着嗓子便喊:“老子就告诉你!你们今日休想踏进这将军府半步!”

  “哎哟喂这位爷,您这是何必呢?将军他不是早先就已经答应了吗.....”

  “将军心善!愿意委屈自己!我们梅山的弟兄却不能由得你们折辱将军!”

  一旁人接茬:“圣上抱恙那就去找太医啊!哪来来的神叨仙人,怎地就要我们将军屈.....屈于....”那几个字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大喊:“总之!我们梅山军绝不屈服于权势!”

  也不怪他们这么激烈的反应,眼看自己心中那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如今竟要嫁与他人,这换作是谁怕都是忍受不了的,倒不如说,当初显圣将军竟那般平静地接受了这番说辞才真是意外之喜。如今被阻在这将军府门外,不知道的还尚在感慨原来这帝王家成亲也有拦门的规矩,知道内情的一众人却已是内心叫苦连连,可这群军营出来的汉子却都犟得很,无论他们如何软磨硬泡再加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任那打头的命使官急得直跺脚,生怕误了良辰吉时,回去要被陛下降罪呢。

  “怎地也不去劝劝?”姚公麟轻捋长须,抬肘撞了把一旁看热闹的康安裕,就见这五大三粗的军汉此时正呵呵乐着,故作高深地一摆谱,道:“害,让他们闹去呗!多热闹!”


  清风惊鹊,晓日玲珑,枝头的细蕊便也飘摇起舞,扶摇直上,越过笑闹作一团的人群,尽览帝京万里长安,却又倏忽自碧瓦金檐间落下,迎入了将军府哪苑雕窗,于是远处的一切风啊影啊人啊都缥缈远去,只余下一室暖融的静谧。

  府中正厅那方金丝楠木美人榻上正闲闲倚一人,身着灼红喜服,虽是已明显改过制,却仍是能看出那是一袭霞帔——云绣坠缨络,红绡金丝合,他并未施粉黛,唯有唇间应付似的轻抿了一抹胭脂花片,丹朱赤色衬着这人本就昳丽的容颜,此时便更如簇了一捧天上霜雪的清雅雍容。长发以一顶掐丝盘凰金冠松松挽着,本应还是戴了满头的琳琅,却又被他惫懒地通通摘了去,金珠玉翠零落散了一床,又在不经意间落下塌去,击玉撞石的清脆声响与府门方向传来的嘈杂闹声混作一团,当真是好大一番热闹。

  可杨戬却是浑然不在意,好似那府下争吵与他毫不相干一般,只继续悠然地晃着手中那盏清茶,并不启唇,玉润的指尖轻轻敲着盏边,每一下都愈发短促,双眸微阖,像是闭目休憩一般。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窗阁外忽地传来两声闷实的声响,似是有人轻轻敲了敲窗子。杨戬轻轻抬眸,一双桃花眼在不经意间泛上几分和暖,只见院景之中忽地翻出一个身影,有人纵身翻过窗楞,倏忽间携来几缕庭中春色。

  青年外着玄色织金窄袖锦袍,却又隐隐可见其下遮住的一袂红衣,这人发冠尚未戴,只随意束了个马尾,高挺的鼻梁之上横亘着一道伤疤,为这本就疏朗隽逸的容貌添了一分狠厉,却又在望见阁中人的一瞬舒缓开来,染上明净的笑意,遥遥喊着一声:“舅舅!”声调拖得长长的,那双幽邃的瞳眸便只映着这一抹灼红,再不余其他。

  无非便是,逢春时舒颜,见你时欢喜。

  于是杨戬也亦是浅笑,有如被苍灵暖意拥了满怀,轻轻揉了揉那人有些凌乱的发旋,问道“怎么进来的?”

  “翻墙。”

  “这将军府倒是愈发拦不住你了。”

  “舅舅,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了.....”沉香的声音闷闷的,撒娇般蹭在他的颈间,委屈般地控诉:“我好想好想你,怎地舅舅却不想我吗?”

  杨戬似有些无奈地笑着,这混小子哄骗着他穿嫁衣一事尚且还没同他计较,如今被这么一磨,心里却像是软软地陷下一块。他一句“想你”还未开口,眼前却忽地罩上一层白朦,沉香将带来的纱笠替他系好,又扯来一旁的狐裘笼上,语气一转,轻快道:“舅舅,我们去私奔吧。”

  掌心灼热的温度渗过那一片相触的肌肤,青年那双黑曜般的瞳眸亮晶晶的望着他,似是将满天星辰捧于眼前,说着:“我们私奔去成婚!”

  又还有什么不能允的呢?世间的规矩纲常早已不堪束缚,眼前便唯余那份炙热的恋慕。于是趁着街边行人都被庭前喧闹吸引之刻,无人发觉忽有两个身影悄然翻出将军府。扬鞭纵马,踏蹄卷尘,仿若一切纷繁都被尽数丢于风中,落进红尘。

  一路向北疾驰赴往王城,忽见眼前朱红宫门大开,竟有命使侍从早早候在此处,杨戬有些疑惑地望向身边人,沉香眨眨眼,只道:“我早知不会这般顺利,便让他们在这里也候着了”,又见身前一顶龙凤轿帷红绸浮金绣着喜字纹路,莲花顶映光,鎏金雕瑞兽,官员齐声恭贺,眼见帝王牵着手送将军入花轿。

  可直至此时坐于轿辇,红盖覆于面,杨戬这才方想起还未同梅山军交待清楚,正欲开口,抬头却撞进眼前人满目缱绻爱意,朱纱落下,指尖忽地被人轻轻牵了牵,似是告诉他别担心,于是一切的不安与犹疑都尽皆烟消云散,只教他们去共赴那天地日月为之见证的经年一诺。

  “沉香....”隔着盖头,青年的面容便笼上一层朦胧朱红,可杨戬知晓,这双看着他的眼眸定然永远都是那般炽烈,就连耳尖都被那目光灼烫了去。

  “方才未能同你说,”他轻声道。

  “我也一样.....与你不见的每一日,都会让我都愈发想你。”

  自此以后,都不会再有凛寒了。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未曾料想的成婚,帝王娶了将军,将军嫁与帝王,该是何等荒谬而又悖道逆伦之举,可这新郎是贤明果决的君主,新娘是所向披靡的战神,若非他们心意相通,这世间又有何物可堪拘束?

  因而观礼诸臣亦无有多言,只需把那些酸腐规矩全都咽回肚中,眼见那顶丹赤喜轿抬过王城红毡御路,至未央宫门降舆,那于正殿端坐已久的之人终是面露欣喜,迫不及待便自金阶疾步而下,司仪官正要规劝陛下这不合礼数,几度犹豫张口,却仍是维持了缄默。

  于是帝王迎了他的将军,圣上牵了他的皇后,见那新郎出尘隽逸,红袍流光,笑得温和,携着心爱之人步入正殿,这“新娘”虽是身形高大了些,红盖覆面无法见其容颜,却仍是能从中窥得几分仙姿玉质,因而这本应荒诞的情景却也变得般配起来。一室胭幔萦柱,紫檀燃香之中,唯余谁人目窕心与,月书赤绳。

  至此天地都静了,可这身边人既是良缘亦是长辈,因而他们便只对着山河日月遥遥三拜,一拜乾坤福泽,二拜海晏河清,三拜举案齐眉。喜宴礼成,从此便是三生石上刻下名姓的佳偶,纵然往后星霜荏苒,岁月匆匆而过,哪怕魂魄归于殷墟,白骨葬于泥捏,这根红绳已是再也挣不脱,剪不断.....待到万古而过后人翻阅史书,亦会知晓,杨戬属于沉香,沉香属于杨戬。

  “舅舅,”满目朱红之间,掌心忽地传来一片温热,有人撬开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沉香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好想亲你。”

  青年呼吸间的灼热气息打在耳侧,可杨戬却仍记得端端架子,只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合礼数。”

  “他们离得且远着呢。”

  盖头一角忽地被人掀开,杨戬又看到了那双黑曜明璨的眼眸,沉香只笑着望向他,呼吸交缠之间一切话语都变得旖旎而又缱绻:“我的舅舅正在成为我的皇后,杨戬,何需在意礼数?”

  下一刻温软覆上,唇齿相依,一切的伦常礼数尽皆被抛于脑后,炙热熯天的恋慕如燎原烈火般烧去所有过往的苦痛,于是不安与惶恐都消却了,唯余爱意蔓生,无休无止,又被尽数吞没于这一吻之中。


  明化四年,帝大婚,迎显圣清源将军为后,赐居未央宫。然陛下念将军身份殊异,并未予皇后尊号,允其仍可归将军府。

  圣上终年亦未曾擢选纳妃,唯有一后。宫人有言,陛下与将军情谊甚笃,相携相守,从未离心。将军薨逝以后,不过三载陛下亦随之而去,梓宫同葬于皇陵。

  有人言:封墓之日曾见赤金玄鸟自云间降下,于二人陵寝盘旋啼鸣,复又扶摇而去。故而民间皆传上苍亦为圣上与将军之情意所动,自此成就一段佳话。


  千秋万古如逝水,后世如何评说亦是皆为流云,无论是赞誉或是批判便都无需在意。所求唯有此刻,未央宫中满目摇红,赤色纱幔遥遥自殿门铺陈而来,便连庭中未谢的白梅枝桠上亦是缠了团团锦绸,满室满庭映在龙凤烛影之中,被明焰烧作几滴烛泪。

  月色旖旎下,有人捉了谁的手共饮下两杯合卺酒,又有谁执意剪了两缕发丝,乌墨与红绳绕在一处,亦如他们的血缘与爱欲,自根处起便依附而生,抵死纠缠,直到再也离不开彼此,至死不休。又还有什么还需要说的呢,他们等待这一刻却已太久,似是不经意之时呼吸便已纠缠在一处,六柱床间帷幔落下,将所有的恋慕归于一个缱绻而又温存的吻之中。

  “唔,沉香......”

  却不知是否是爱欲过于炙热,几乎夺去了杨戬唇舌之间所有的气息,待到一吻终了,他却忽觉连神智都烧了起来,一片迷蒙之中沉香仍是不愿松手,碾磨着那片唇瓣,疾风骤雨一般的亲吻落在眼角眉梢。

  他正被揽着腰跪坐于那人膝上,朱红喜服被轻易剥开,如同破开山石露出其中白玉,杨戬本不是容易留下疤痕的体质,唯有靠近心口之处可见一道狰狞伤疤,无非是昔年金霞洞府之中留下的,他本已不再时常忆起当日伤痛,可沉香却总是心疼,每次床笫之间总是俯下身来吻了又吻,执著地渴望舐去那些经年伤疤。

  杨戬总是爱纵着他的,便只是温柔地抚着青年毛茸茸的发旋,轻喘着安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可这次却似乎又有些不同,自下腹骤然涌起一股暖流,迅速蔓延四肢百骸,性器颤颤巍巍地立起,便连每一寸肌肤都似乎变得更敏感了些,身下这人却还是坏心眼,见他走神,又是一口咬在红润的乳尖,舌面抵在敏感的奶头噬吻着,激起一阵轻吟。

  “啊啊!沉香....等一下,有些不对.....唔.....”

  话未说完唇齿又被掠夺,像是怎么亲都亲不够,黏黏糊糊地要来向他讨一个又一个的吻,却又犹嫌不够,迷蒙之间齿关便更是松懈,舌尖轻易勾在一处,纠缠共舞,似在互相汲取着对方的气息,分离之时牵出一道暧昧的银丝。杨戬方想嗔怪两句,却又撞进一双亮晶晶的黑眸之中,于是本就摇摇欲坠的脾气也化了,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都毫无保留地送予那人,抵在那人肩膀的手也卸了力,倒像是一种挑逗意味的欲拒还迎。

  “大抵是掌事的往合卺酒里下了情药吧。”沉香仍是吻他,喉中漏出几声喑哑的声来,“毕竟仙人可是说了....唯有将军能救我了,若是舅舅不愿从我可怎么办,嗯?”

  这话说的倒像是有几分可怜,沉香亦是早已被漫上的情潮裹挟,欲望汹涌叫嚣着要将心爱之人吞吃入腹,可他手上动作却仍是温柔,伸手够来置于方桌之上的软膏,撷去一块便往那口蜜穴探去,很快沾湿一手淋漓水液。

  “啊啊!什么、什么仙人....嗯.....怎地还劝你婉姥姥来做这档子事,真是....唔.....没大没小.....”

  “不过是些药草珍物.....若能讨得舅舅,多给一些又有何妨?”

  青年指尖灵活,又熟悉他的敏感点,偏偏还使坏似的慢慢挑弄着。杨戬伏在肩头,被搅得止不住轻哼,自以为不满地瞥去一眼,却不知自己如今情状,唇间胭脂被尽数吃了去,一双软瓣吻得殷红,眼角与肌肤亦是泛上情潮的痕迹,那身喜服未曾全脱了去,只松松挂在身上,他们相拥在软榻纱幔之间,朱红映雪,便更是诱人采撷。

  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沉香期许这一日却已太久,此刻爱慕之人在怀,钗垂鬓乱,烛影摇红,那根早就蓄势待发的凶刃顷刻涨大了一圈,硬热一根抵在穴口,手指抽离,淫靡汁水溢满那人腿间。杨戬亦是目色迷朦,这人早已完全敞开了来,将自己身上最为柔软之处毫无保留地展露于他。

  于是所有的理智都尽于此刻消弭,爱意燎原蔓延,红鸾春动,方始云雨。沉香倾身而上,再度衔住那双软唇,压抑许久的肉刃破开湿软的穴口,长驱直入,直抵深处,似要将自己也一并锲入那人体内,骨血交融,再不分离。


  夜幕静寂,万籁皆归于无声,这是圣上的大婚之夜,欢庆的气息似乎仍旧弥漫在街巷。城郊梅园却难得一片凄清,有人于庭中白梅树下燃了一根香烛,未谢雪蕊随细风飘摇而上,尽览帝京万里雕梁,飞入王城之中。万千宫殿唯有一苑灯火盈盈,阁中烛影旖旎,爱欲交缠,天边月色似乎也与昔年之日相合,随蹁跹白梅一同见证了谁人石破天惊的恋慕。

  肉体碰撞的闷响、汨汨的水声伴随着溢满情欲的呻吟,为这月夜染上几分淫靡。沉香甫一插入便直抵穴心,媚肉严丝合缝地将粗长性器包裹其中,讨好般小口吮磨着,绞得他几乎头皮发麻。成婚事宜繁琐,他已是几日未曾见过杨戬,本就是想念得紧,此刻更是再也抑制不住,很快便挺动起腰胯,顶得又深又快,直要将这红嫩花蕊也撞乱了去。

  “啊....沉香.....啊啊啊!慢点....唔.....”

  杨戬哪受得住这般凶狠,几乎在被捅进去的瞬息便惊叫着泻了一次。他本就长得好看,此刻眼角含情,鬓发汗湿散落腻理,一对挺翘胸乳随着起伏不断晃着,又恰好被青年含入口中碾磨,印下点点暧昧的痕迹,很快便被顶弄得软了身子,虚虚环着那人肩颈,双唇咬至殷红,一张一合间不断露出轻吟,端是好一副靡丽春景。

  沉香何尝不是至情至深,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这是他贪图痴妄已久的珍宝,是他曾经飘渺难求的云中谪仙,此刻被他摘于怀中,与他拜了天地,剪了红烛,结发一心,他似乎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欢喜,又去够杨戬的嘴唇,真是怎么也亲不够。胯下阴茎捅得卖力,软膏被湿热的肠壁捂化撞出白沫,随着汨汨淫水沾满臀尖,埋入体内的性器几乎将每一寸褶皱都熨平了开。杨戬本就方去过一次,此刻又哪受得住这般刺激,想要讨饶又被以吻封缄,堵回喉中化作闷闷的呜咽。

  “舅舅,我爱你....杨戬....我好爱好爱你啊....”直至此刻,沉香却仍是执着地要起讨一个应允,黏糊地吻着唇,声音中满是情欲的喑哑,“舅舅,你疼疼我....好不好?”

  这可真是....明明已经什么都给他了,怎么还像只小狗一样?杨戬似觉有些好笑,明明神智都快被颠碎了,却又从心底漫上一股盈盈温澜,情欲与爱意本就自一体而生,从那年雪夜之中便已埋下种子,生出藤蔓将他缠绕其中,再也逃不脱,挣不破。

  可他早已不想逃了。

  皎月洋洋洒下疏影,映照暖阁之中一室春红。是谁捧了心上人的面颊,沉香忽觉唇间覆上一片温软,他又看到了那湾溢满氤氲的琥珀之湖,其中倒映谁的身影,如那交缠在一处的泥泞肉欲一般,你中有我,再也分不开。

  “不是已经嫁给你了?”杨戬的声音仍是清凌凌的,却又沾染了情色的喑哑,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与喘息,于他耳边泛起一阵情潮:“嗯....小夫君?”

  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允你。”

  只此一诺,当以赠君。

  便连最后的清醒也在这一声之中烧却,大抵这人当真是哪里来的狐妖转世,怎地就叫人越看越喜欢。于是很快杨戬就笑不出来了,埋于体内的肉刃顷刻间涨大一圈,几乎都能感受到其上虬曲经络的突跳,软穴被再度撑大,他还没来得及惊呼,下一刻天旋地转,沉香攥着手腕将他按于赤幔锦绸之间,吻如疾雨落下,傲人阴茎埋于蕊间肆意挞伐,生要将他最后一丝清明也撞碎了去。

  “沉香!啊啊啊....别!啊啊!”

  这下可真是自讨苦吃了,便连求饶也变作浸满媚意的哭叫,杨戬被顶得意识都散了,锁在那人的双臂之间,攥着锦被的手也被捉了来,按于枕边十指相扣,于是他彻底无处可逃,困于方寸之间,软着身子承受青年炽热的侵略,湿软的甬道被完全肏开,只知奉承着去吸吮那根肉棒,这无异于把薪助火,锋刃斩花落蕊,抽送之间激起一片呻吟。

  不知觉间那人姣好的面容已是淌满泪水,眉峰垂着,眼角薄红,倒真是一幅惹人怜惜的模样,可这素日最心疼他的青年此时却是不听话了,发了狠一般沉沦于他身下那口温软之乡,一会念着“舅舅”、“二郎”,一会又唤“夫人”。杨戬被肏开了以后似乎更软了些,无论叫什么只是黏黏糊糊地应着,声音似是熬化了的糖浆,恨不得腻进心里去,就连眼泪都是蜜汁,被沉香珍重地舐去,又落于唇间,封了满喉清甜。

  新婚之夜,旖旎而又荒唐,一室缱绻之中,杨戬几乎快要连呻吟出声都做不到,双腿痉挛着架在那人肩膀,被动地承受着又一轮攻伐。白浊灌进靡靡肉花,不过多时又挺立起来,他们不知换了多少姿势,满室朱红亦染上腥膻气息,就连偏殿浴池亦也染上情欲。沉香拥着怀中软玉浸入温泉,指尖撑开翕动的穴口抠挖,不知是触到哪处,便听杨戬似是得趣般轻哼起来,像只叫春的猫儿。

  于是这场共浴也变了意味,沉香每每对他似乎总有着无穷的精力,才去过不久的阴茎很快便又挺了起来,轻易便滑进湿软的甬道,恍惚间杨戬忽觉自己仿佛便化作一盏落叶,身边人便作炽潮,汹涌着将他裹挟其中。温热泉水打在每一寸敏感的肌肤,随着青年愈发猛烈的顶弄,揉碎一池旖旎呻吟。


  是哪支花烛灯影摇晃,又是何人温存耳鬓厮磨,他们终于得偿所愿,能够牵着恋人之手沉入梦境。恍惚间杨戬忽觉温热覆于额间,有人轻轻吻过眉心那道嶙峋伤疤,惺忪地睁开眼去,只见沉香正望向他,满目皆是缱绻爱意。

  “舅舅....能有此刻,我便已是知足了。”

  “说什么傻话。”杨戬只以为是他又不安了,抬手便要轻轻揉过那人发间。下一刻指尖却被紧紧相扣,烛影之中,沉香清隽的面容亦是笼了一层暖融,定定地道:“不是的,舅舅.....我如今所求,唯有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杨戬,我不需你拘在宫中,也不需你被这所谓尊荣绊住手脚。”他说:“舅舅是天际之苍鹰,不该被任何外物所困囿,若你能够欢喜,纵是不在我身边亦无妨。”

  “只要舅舅知道我爱着你,如此便够了。”

  忽有白蕊自红木雕窗飘扬而落,倏忽映在那双黑曜瞳眸之中,一如梅园昔夜。杨戬总是记得,曾有一个青衣劲裘的少年,剑光斩落满庭花影,捧来一怀幽香,对他许下承诺——山河作聘,日月为媒,共结同心,永不分离。

  “我心之所向唯杨戬一人耳,若舅舅能得快意自在,便是这山河日月,都再无法拘束于你。”

  他的沉香其实从来没有变过,纵有迷惘,却永远孤注一掷般心悦于杨戬。便如此刻,熯天爱意汹涌磅礴,青年轻吻着他的指间,这一诺便也随着恋慕一同交缠,生要将所有苦痛都一并燎原而去。

  可他却忘了,我心向明月,明月亦照君。

  于是杨戬倾身,倏忽吻住沉香所有未尽之语,唯余一声温柔的呢喃消没在交缠的唇齿之间。

  “可这次,是我不愿意离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