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姓洛名冰河，这是捡到我的洗衣妇给我取的名字，寒冬腊月，我被放在木盆里，遗弃在江中。
  我无父无母，洗衣妇便是我的亲人。
   她没有孩子，我便是她的孩子。
   虽然家境贫寒，但洗衣妇待我很好，她常常教我要做一个好人。
   我也确实如她所愿。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给我准备了一个惊喜。
   那是一块刻成观音样式的玉，她掏空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为自己的孩子买下了一块据说能挡灾的玉。
   我日日戴着，高兴之时也偶尔拿出来炫耀一下。
   “什么嘛？不过是个西贝货，有什么好高兴的，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那些人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笑着，嘲讽着我们的无知和愚蠢。
   我不知道西贝货是什么，但直觉不是好话，也不想让洗衣妇知道这件事。
   于是我再没把假玉观音拿出来过。
   后来有一天，她还是知道了。
   她勤勤恳恳大半辈子，最后却被一个狡猾的商人骗走了所有积蓄。
   洗衣妇总是教导我“做好事会有好报的”，可是她的好报似乎一直没有来，所以我对这个观点持怀疑态度。
   她躲在房间里闷声哭了许久，一直到上工的时间还时不时抽泣两声。
   每当她哭累了，我就会安静的靠在她的腿边安慰她。
   只有我能安慰她，也只有我安慰她。
   但洗衣妇的身子还是一天天垮了，在最后一段时间，她已经洗不了衣物了，只能在昏黄的灯下做一些简单的刺绣。
   再往后，她整日躺在床上，再也起不了身。
   我知道她迟早会离开，但趁她还在人世，我想多陪陪她。
   到了她要走的那天，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怎的，她居然起了身，靠在门脚，借着天边的余光缝补衣物。
   我做完工回到家，看到她这样，我泣不成声，连忙扶着她到了床上，看着洗衣妇枯瘦的脸颊，我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说：“上次少爷倒掉的那个白色的粥还有剩的吗？没有的话就算啦。”
   你想要的，只是这个吗？我难过得话都说不出了，飞也似的跑到主人家，求那位小少爷赏些粥。
   我早该知道，这场乞求除了自找羞辱没有其他结果，但我还是去试了，我想着，我曾经做过那么多好事，如果真的有回报的话，能不能让我求回这一碗粥呢？
   这个世间恶人当道，他们愿意用大把的银票去买通世人诉说他们的善良，用华丽的金银为自己铸造高高的神坛，却连一碗粥的善举也不愿意施舍。
   我的头被他们踩在脚下，摁在泥土中，我听不清他们肆意嘲弄的言语，我只能听见洗衣妇对我说，要做个善人。
  天上忽的下起了雨，主人家的少爷似乎甚是不悦，朝我的方向啐了一声骂了声晦气便走了。
   我缓缓抬起满是泥水的脑袋，看着昏沉的天空，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
   真要是善有善报的话，那是不是恶人也会有自己的报应呢？我看着少爷离开的方向，想到躺在床上的洗衣妇，在心里轻轻说：我真是傻逼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