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1-07-05 09:19      字数: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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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君艺高人胆大,深更半夜,跑了水房,又跑药房,跑了药房,又跑丹房……在云深不知处倏忽来去,宵禁犯得是神不知鬼不觉。

魏无羡闭着眼被抱来抱去,洗洗擦擦,打个盹儿的功夫,就发现一应事后,已被打理得妥妥贴贴,没什么可挑的。
他软绵绵趴在榻上想:
含光君就是厉害啊……
夷陵老祖……差点被干晕在床上,传出去怕要堕了混世淫魔的威名。

他叹了口气,看一眼蓝忘机。
蓝忘机在生气。
刚才掌灯给他清理的时候,两股内侧的擦伤被发现了,叠着蓝忘机掐过的指痕,看起来有点吓人。
经历过战场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擦伤是连日骑马磨的。
魏无羡根本没当回事儿。受过的伤太多,这点小小不适基本可以忽略,压根就没想起要防他看见。

蓝忘机当时眸光一沉,并没作声,听魏无羡解释了一箩筐,也没答话。后来给上药的时候,动作轻柔又贴心,但就是一直不吭声。

魏无羡叹第二口气,决定再解释一遍:
“江澄小子出息了,和他干一架受伤损了些灵力罢了,我也不靠这个修鬼道符术。况且不是还有温情吗?温情是谁呀?岐山温氏最好的医师!还有啊,这下雪天御剑也怪冷的,我怕冷……骑马挺好的。当年我在彩衣镇,你也知道的,下了学去镇里逛,一个打马楼前过,说掷果盈车是有些夸张,但上至八十阿嬷下至十八小娘,谁不说魏小郎君登样……骑马多好啊。”

蓝忘机更生气了。
“又怎么了?别走!嘶……我的腰……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一个大男人真没觉得这点擦伤怎么的了。”

蓝忘机把药箱子放好,袍袖一挥,灭了灯。回身上榻,将他连人带被子卷儿搂在怀里,坚持不说话。
叹了第三口气,魏无羡决定出杀手锏了:
“骑马蹭点大腿算什么!你刚才捅进来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蓝忘机耳朵尖腾的一烧:
“你……不知羞!”
“好好好,我不知羞,不知廉耻来纠缠含光君,那我明天一早就走咯。”

“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要我走?舍不得我吧?”
“你,有意欺瞒……”
魏无羡心里格登跳了跳,有些发虚……他掀开被子卷儿,将蓝忘机也裹在里面,把脸埋在他肩窝里说:
“对不起了,对不起……可你也没问是不是?蓝湛……我没想太多,什么远不远、难不难,下雨下雪下刀子……别说骑马,就算没马了,我也要一步一步走来。因为,我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这里。”
蓝忘机心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问他:
“很疼吗?”
“什么?你大点声。”
“……”
“扑哧!好啦,别羞了,也别生气……我不疼了,现在我累了,睡吧……”
入睡的时候,他想:疼不疼的,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可是又想,其实自己舍不得,那就这样吧……

混世淫魔终于折在含光君这里了,很好。

这晚,魏无羡做了一个梦。梦里父母尤在,娘亲最喜红色,给他穿上了绛红的衫子,将他团在怀里绑了个大马尾,系上红得发亮的缎带……
娘亲怀里真是太暖了,这暖意即使在梦里,都仿佛觉得是不可能的美好。

巳时将过了,魏无羡才嗯哼着醒来。
蓝忘机已起了,并不在内室中。他伸个懒腰,身上已好多了,蓝家的厨房不行,药房里委实有些好伤药。

静室位于云深不知处东隅,台基高于周围楼台观榭,仅次于居中的寒室,却比寒室等处都要僻静些。宅后有竹林,林中有板石路,蜿蜒可至冷泉。冷泉虽名冷,但长年不冻,附近涧道盘迂,传来似有若无的泠泠水声。懒床时听着,惬意得很,更不愿起。

含光君不喜华丽,静室虽是云深不知处数一数二的精舍,但陈设一应简洁雅致,空透精巧。内室里,则比外间更简,并没有重帘暖帐,只挂着些轻素纱幌,日常也挽起不用。
今晨为了让魏无羡多睡,直棱长窗里放下了二层大幌遮光,如今却仍然映着明晃晃的丽色。
魏无羡想,窗外定是雪霁天晴朗了。

他盯着床帐上的一挂月白色流苏,忽然想起昨晚,这穗子在夜色中随着蓝忘机的节律,无风轻晃,无休无止的情景……
脸上一热,平生头一次,自省出羞耻之意来。握拳狠擂了几下床榻,想着不如施个火符,将这穗子烧了!不然以后它还得晃。
不对,以后……以后!
啊——
啊——

似被这无声呐喊所召,蓝忘机缓步进来了。
含光君每日卯时必起床梳洗,而今日这么晚了,竟还未整衣束冠,从掩映晴光中走来,缓带轻袍,长发曳腰,色凝千山霜雪,眉目却含情,展衣坐下时,领子稍敞,露出棱棱秀骨一支,硌进魏无羡眼里,竟使看呆了。

“脸这么红,可是发烧?”蓝忘机坐在榻沿,一手探他额上。

“没事……含光君,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这么美,真的很祸国殃民。”

“没有……”蓝忘机顿了顿,低下头,竟悄声微不可闻的说:“只祸了你一个。”
魏无羡绝倒。
借着他手劲爬起,不可置信的大笑道:
“好你个蓝湛,一夜风流后,还学会这些话了!”
“实话。”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应该小声点?”
“无妨。静室外,百步生警,十步生禁……闭关。”
“连打诳语都学会了!”
“实话。”
“呵……闭关双修吗?”
“可以……”
魏无羡索性笑倒在他身上不起来了。正揉搓着,蓝忘机拿出一物递到他手里。
“诶?梳子……怪不得还散着发,要我来帮你绾吗?”
“嗯……”
魏无羡只道他想的是侍巾栉这等缱绻情事,于是高高兴兴接过角梳,披衣下床去捧来蓝忘机的漆奁。让他背过身去,将他长发细细的篦了,又从漆奁内取过家常的小玉冠给他绾了发,挑出一枚白玉的如意卷云簪子从后定紧了。
因又寻昨晚闹丢的抹额,蓝忘机说:“那一条已藏好了。”
“藏……”
未及问,蓝忘机已打开子奁,取出一条崭新的卷云纹抹额。
魏无羡给他束上,转过来,端起一张俊脸,相了相,说:
“好了!”

隔牗可知放晴,宅后定是琼枝满园。二人梳洗了用过饭,搬了炉子备了炭,往廊下煎茶赏雪不提。
到得晚间,云母屏后烛影深,帐上流苏越晃越精神,食髓知味,更难拆分……
七日后,蓝忘机才御剑将人送回了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