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1-07-05 12:33      字数:2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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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姐弟两人带着药箱子、干粮,就在山北的路口外坐着了。
足等了一天一夜,才等到魏无羡出来,衣衫破出几大口子,脚步有些浮,行走却还无碍,只是面色极白,唇色又极红。酉时将过,他一双眼睛在黯淡天光下,亮如幽冥厉鬼……
温宁吓得呆了呆,温情却果断上前,金针刺入,魏无羡双膝一软,合眼倒下。
温宁忙将人接住,匆匆背回洞中去了。

次日午时,魏无羡悠然醒来,便见咫尺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盯着自己。这大眼睛的主人矮小浑圆,惊叫一声滚出洞外,只听他大叫:“情姐姐情姐姐,醒啦!可以开饭啦——”
魏无羡扶额:都饿着,是等着吃我吗……

一下午,来了好些人。

六叔带着几人杀上来,将伏魔洞里里外外拾掇了个遍,说是往后这地方要待客,不能太简慢。六婶有身子了,不便干活,只看着魏无羡眯眯笑。
魏无羡被她笑得发毛,客气了几句保重别操劳什么的。
六婶连说,您也是,您也是。
他就纳闷了,我有什么也是,忽想起之前说的“喜脉”,一口堵心血差点上不来。

四叔倒不错,知道他好酒,拿来两坛子,说是再存些时候就能喝了,前段日子在山上不知何处刨了药材回来泡的。魏无羡高高兴兴收了,临走时四叔搓着一双大手嘿嘿笑着,往他耳边说:
“好酒,养肾……”

温婆婆也来了。
老太婆背都佝了,也不大听得见,只管拉着他自说自话:“二十岁上成家立业,在世家公子中也不算早了,有多好的人,才配得上魏公子……”
送走婆婆,魏无羡已心累得无话可说,偏偏阿苑又滚进来一趟,叉手叉脚爬到他膝上,笑嘻嘻的问:
“羡哥哥,要成亲吗?和神仙哥哥,成亲吗?”
“谁、说、的……”
“情姐姐呀。”
魏无羡咬牙:温情,你跑不了……

到得晚间,始作俑者却自己来了。魏无羡未及发作,已被一针放倒。
“我自己来,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扯男人衣服?”
“魏无羡,你比我弟弟也只大了半年而已。”
“那也不行……”
一时施过了针,温情掏出一个青布小包解开:
“喏,给你。”
“这什么……茶饼?”
“上次,含光君到夷陵来寻你,不是请他来坐了吗?穷得连茶都没让人喝一口,只有清水。我……今儿下山,买了些。”
“……”魏无羡倒想骂她多事,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伙儿都知道了,我说的。含光君神仙一般的人物……魏公子若拿定了主意,就别放手。不论多难吧,我温情别的没有,金针一把也能帮衬些。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
“呃……多谢……”
魏无羡心中一暖,与凶煞拼了一日夜的戾气,终于随着刺穴的金针,散去无形。

温情又正色说:
“这乱葬岗上的人,都是你救的。为着这个,背了骂名,不得已离了江氏。你也没个父母兄弟的,将来这事成了,也只能是我们给你操办。四叔说了,这个……这个断袖,仙家里也不是没见过,蓝二公子眼光好得很,识得少年英雄……蓝氏呢,规矩大些,却不是那等恃势凌人的世家,魏公子的心事,也不是没法子想……”

魏无羡被针扎得刺猬似的,一动不敢动,只听越说越不着边,想笑,却红了眼睛……
人散后,一弯新月如钩。
月光照着乱葬岗的两面,鬼蜮是鬼蜮,人心是人心。
他坐在洞口崖石,忽想起了师姐说的“以心问心,别无他人”,反复咀嚼,不禁痴了。
所朝东方的那边,是看不见的姑苏,是心乡归处。

姑苏,云深不知处界墙之内。
一人白衣胜雪,站在墙下发呆,就像年少时掌罚宵禁,在此专等着江氏魏公子犯禁翻墙的情形。泽芜君有事晚归,经过此地瞧见,只得微叹一声,走向自家弟弟。
“忘机……”
“兄长回来了。”
“今天并非你负责夜巡,为何守着界墙?”
“无事,看看罢了。”
蓝曦臣见他没穿大氅,便说:
“夜里冷,回去吧……”
“嗯。”
二人穿过一处月门,石径边上,就是魏无羡当年与金子轩打架被罚跪的地方。蚂蚁洞,却不复见了。
“忘机,日前你说,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就是魏公子吧?”
“嗯……”
“穷奇道之后,魏公子的心性……”
“他很好。”蓝忘机截住了话头,蓝曦臣暗叹道:
“那……魏公子可愿意留在姑苏?”
“……”
“唉,那你作何打算?”
“任其心意,我能等。”
“忘机,有些事……我可以嘱咐其他人不必多言,但是叔父……叔父会很生气。”
“界时,我自去见叔父。”
“既非一日之功,就别想了,早点歇息吧。”
“是。”

冬去春来,乱葬岗诸人已见惯含光君从天而降的到访,将魏公子卷走三五天,又从天而降的送回。

一日,杏花连夜新开,春风正撩人。

魏无羡从晨起等到午时,思念得急了,人来时剑都没让停稳,就一手拖进去洞内昏暗处,按在壁上一顿乱啃。蓝忘机圈住他腰臀往上一勒,将小腹紧贴了从容抵住,方才细细亲吻……
两舌刚刚勾牢了往深处去,魏无羡已熟练之极的解了蓝氏家袍的双带钩,一手扯松衣襟灵蛇一般往里钻进……
正在上下急就,气息微乱时,洞口处突然传来“笃”、“笃”响声,有人来了!
一惊之下,魏无羡忙将蓝忘机衣襟掩上,挡在他身前!

却见温婆婆驻着拐,佝偻着进来张了一下,似要找阿苑,想是老眼昏花,并没发现什么,转身又慢吞吞的走了。

魏无羡长出一口气,转身看见蓝忘机身姿依旧,神情未变,脸色却比平时更白几分,按着散乱的衣襟,左右耳珠缓缓升起两朵小小火烧云。

魏无羡重新圈住他脖颈,捏捏他耳朵,柔声说:“别怕,婆婆她没看见呢。”
“无事……”
“对不起,差点害含光君失礼于人前。可是……我太想了,太想你了。”
“我亦然……”
蓝忘机将人轻轻一提,魏无羡长腿双分,紧紧缠住他腰身,低下头,凑过唇,去续那未竟之吻……
石洞中最能聚音,只听一番衣裤厮磨,轻吟窸窣声渐响,又有笑语低徊:
“有一美人兮,
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
思之如狂……唔……”

温婆婆弯着腰,脚步蹒跚走下坡道,却见脚下之地染上一层蓝光。
她慢慢回过身来,努力抬头看向伏魔洞,只见一道淡蓝色结界,正在洞外盈盈张开,然后变作透明无形。
老人家的脸,将岁月的褶子层层舒展,在这春天的乱葬岗上,开出一朵花来。

结界张得严实,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碰过它的壁,包括阿苑。

乱葬岗开始有个崭新的传说,就说魏公子在情事上相当豁达,而且性急,经常洞门大开就酱酱酿酿,因此含光君来时,众人需仔细着别撞上,谨防不可挽回的后果,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