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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063714702      更新:2021-09-17 08:10      字数:10753


43.救婴二
  夜深了,鬼魅找了一下午一晚上,法力实在难以支撑。魏无羡把它们放入缚灵袋内修养,又滴血入药供它们进食。
  魏无羡打着哈欠道:“它们可真能跑!我们还没带这么多孩子呢,全速追赶都追不上。这入了夜,就更难说了。”
  蓝忘机给魏无羡咬破的手指贴上细布,轻声道:“前方有座庙,我们去那里休息。”
  魏无羡:“可我想追啊。”
  蓝忘机强硬道:“听话,先休息。”
  魏无羡没辙,只好窝在蓝忘机颈窝里,任他飞往那座小庙。
  说起这半日多的追踪,也是一件怪事。假装人牙子的妖怪逃跑就罢了,偏偏不好好逃,沿路不停的丢下活蹦乱跳的孩子来。有时在山间,有时在路边,有时在河边。每一个孩子一见到蓝忘机两人就要吃的要喝的,有些孩子除了问吃喝,似乎还被吓到了,一看见蓝忘机就争先恐后的要抱抱。两人轮番安慰才消除了孩子们的恐惧心理,又带着孩子们一路跟踪一路玩,这才让孩子们忘了先前被贩卖的可怕事情。
  蓝忘机带人飞到庙前,说是个庙,其实就是残砖断瓦。庙里的僧人早就不在了,空剩放佛的大厅,后边的小屋早就倒塌光了。
  魏无羡拾来干树枝和叶子,堆了个干净的垫子,又生好了火。他拍拍舒适的垫子对蓝忘机道:“二哥哥,这儿,来这儿坐着。”
  蓝忘机正在满布灰尘的地面画着什么,听到魏无羡的声音,回过头看见魏无羡把最干净的地方给自己空了出来。
  魏无羡又道:“蓝湛你快来嘛,我困了,你坐下,坐着给我当枕头,嘻嘻。”
  蓝忘机依言做了。双腿盘起后的高度用来枕脑袋正舒适,魏无羡躺在上面来回转了几圈,最后紧贴着蓝忘机的小腹闭上眼睛休息。
  在没有好的住宿环境时,两人就是这个样子,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而且魏无羡最喜欢紧贴着蓝忘机的肚子,说是可以一边睡一边闻蓝忘机身上的味道,然后做一个好梦。
  干燥的树枝烧的噼啪响,蓝忘机看着火堆旁尚未完成的图案,一手抚在魏无羡脸庞,轻柔的来回抚,直到魏无羡的呼吸变得平稳安静,四肢岔开在地上不再动弹。
  蓝忘机脱下外衫,叠成一团,再把腿上的大脑袋轻轻托起。丝质的外衫代替了蓝忘机的大腿,混合着檀香味,一点都没有惊动睡梦中的魏无羡。
  功成身退的蓝忘机正要去继续画他未完成的图案,本已睡熟的魏无羡突然嚷嚷起来。
 他扭动着身子,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两手在头顶到处乱捞,睡得迷迷糊糊的人还在叨念:“二哥哥,二哥哥,我要二哥哥。”
  魏无羡一向喜欢在睡梦中到处抓蓝忘机的,平常两人都一起睡,魏无羡随便一捞就抓着了。今日蓝忘机要抽身去画图,魏无羡捞不着人,就该醒了。
  蓝忘机想了想,把抹额解了下来,给魏无羡抓在手里。
  有了东西抓,魏无羡果然不乱动了,他把抹额握成一团放在心口,弓着背,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嘟嚷道:“又。。。授课。。。”
  这一幕看的蓝忘机心里不是滋味,他每日早起后,顶多给睡梦中的魏无羡一个晨吻,再多捏两下。从未听到魏无羡说这样带些负气的话,还一脸的不高兴。像是深宫宅院里不得老爷宠幸的夫人。
  蓝忘机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想不是觉得魏无羡被宠坏了,而是自己没能再宠一些他。日日授课,日日一清早就扔下魏无羡一人独守空房。。。
  云深的公子小姐们到底什么时候学成归家呀!
  夜里的鸟叫声打断了蓝忘机的凝望,他这才记起地上还有图未完成。
  蓝忘机拿起树枝,按照记忆描摹出今日走过的路线。那些宽阔的大路,蜿蜒的小路,曲折的林间小道,一条条的被他刻在脑子里,然后原模原样的画了出来。
  他画的极其认真,白日里的追踪图越画越宽,越画越大。待蓝忘机完成整幅路线图时,此图已是一副长宽约一丈的巨型地图。里面标注了大路、山林、小庙、房屋、农田、驿站等等一切详尽的内容。
  就算是临摹一幅画也未必能将原画摹的一模一样,而蓝忘机仅仅凭借白日里走过一两次的图像便记下了所有的行程。
  光有路线图还不行,蓝忘机把魏无羡腰上的缚灵袋小心摘下,把那堆恢复了些体力的鬼魅放了出来。
  蓝忘机指着地上错综复杂的如同一张巨型蜘蛛网的路线图道:“哪里发现的孩子,标注出来。”
  鬼魅们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含光君把整幅地图给画出来了,见鬼了吧!
  蓝忘机给鬼魅们甩来一堆树枝,重复道:“画!”
  鬼魅们茫然的看一眼蓝忘机,转身想唤醒熟睡的魏无羡。
  蓝忘机一双冷眼送来,鬼魅赶紧游回来,乖乖的拿起地上的树枝点点戳戳起来。
  有个鬼魅不解大家为何这么听蓝忘机的话,正犹豫着,旁边的鬼魅推了把它,用鬼语嘀咕道:“主人都听含光君的,你敢不听。。。”
  飞灰湮灭斩警告!
  没一会儿,蓝忘机画的地图上就多了三十余个点,每一个点都代表一个孩子,都是鬼魅们发现孩子的地点。
  添完这一笔,蓝忘机的地图才算是彻底完成了。鬼魅们没懂蓝忘机想干什么,便老老实实的浮在空中,等着蓝忘机下一步动作。
  地面上的整幅图是在破庙外完成的,从蓝忘机两人出发的宁淮为起点,走过的每一条路都从这处发散出去,成为一个扇形的样子。每两三个发现孩子的点形成一条逃跑路线,这么算来,妖怪逃跑的路线就有近十条。
  鬼魅们都看迷糊了脑袋,若是按照这十条线路追下去,岂不是要再喊几拨人来才能完成追踪任务?它们看着看着就凑近了地面,有几个鬼魅不小心碰上了地图,就抹了一个小指头而已。蓝忘机一个眼神过来,吓得鬼魅又重新飘好,大气都不敢喘。。。
  蓝忘机看过完整的地图,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庙里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竟是魏无羡醒了!
  看来夜里没蓝忘机在身边,着实难让那人睡的安稳,哪怕攥了抹额都不行。
  魏无羡从地上爬起来,伸个懒腰,径直朝蓝忘机走去。他眯着困意正盛的眼睛,只一心要走到蓝忘机身边去,压根没顾上周围的环境。
  鬼魅们看着魏无羡走来的路线,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蓝湛,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嘛呢?害的我也睡不着。”
  魏无羡都走到庙外来了,见鬼魅们慌里慌张的样子,他低头一看,这才知道鬼魅们慌张的原因。
  他把蓝忘机辛苦画的大半张地图给毁了!
  魏无羡赶紧抬头看蓝忘机,困意顷刻间消失,转而顶着一双无辜眼神道:“二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蓝忘机却笑着道:“无事,你过来。”
  魏无羡从旁边绕道到蓝忘机身边问道:“你这画的什么呀?看着像白日里我们走过的地方呢。”
  蓝忘机道:“正是。”
  魏无羡指着路线上的小圆点道:“咦,这些圆点,如果我没记错,应当是发现孩子们的地方。二哥哥,你记性真好,,一个不差呢!”
  蓝忘机回道:“你记得也很好。”
  魏无羡又指着旁边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小点道:“咦,这个地方我记得并未发现过孩子啊。而且按照二哥哥的好记性,也不该在这里戳个洞呢。”
  蓝忘机瞪一眼附近的鬼魅对魏无羡道:“它们碰坏的!”
  鬼魅们被瞪的浑身冷颤。
  也是奇怪,明明已经是鬼了,居然怕修仙的人。。。
  魏无羡瞅瞅可怜的鬼魅,瞅瞅它们不小心碰坏的一点。然后盯着自己踩坏的大半张地图,忽然直起腰,朝鬼魅们吐舌头扮鬼脸,再以格外嚣张的步伐走到蓝忘机身边。
  鬼魅们就算再憋屈也没用。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被宠溺的横行霸道!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二哥哥,你画这张图该不会是想推算妖怪逃跑的真实路线吧?就我看这十条逃跑路线,九条假,唯有这条是真!”
  他指着中间偏左一些的一条线路,其他线路都有三四个圆点,而被魏无羡说是真实路线的这条却只有两个圆点。
  蓝忘机眼中折射出温柔的光,轻声问道:“愿闻其详。”
  魏无羡开心道:“今日我们救了得有三十多个孩子,可姓裴的交代那些妖怪起码抓走了四十个孩子。如果她们选择丢孩子,要么全扔,要么一个都不扔,没理由剩下十余个孩子就不扔了。且今日救下的孩子,年纪全是三岁至十岁的,那么那些不足三岁的婴儿想必还在妖怪手里。”
  他指着剩余的半张地图继续说道:“九条假线路都是妖怪放出来迷惑我们的,所以才会有三个以上的孩子被扔出来。而这条真正逃跑的线路因为带着的都是婴儿,所以才只有两个多余的孩子被扔出来,其中一个还是病婴。由此我又可以断定,她们说只收十岁以下的孩子这条消息也是假的!”
  蓝忘机听得这番解说,心中愈加高兴,看魏无羡的目光满是欣赏与喜爱。他道:“她们真正要的并非孩童,而是三岁以下的婴儿。”
  魏无羡得意的抱手道:“看来我与含光君想到一处去了。指不定驱魔鼎里的东西就是这帮妖孽造出来的,继续追下去,我们能有大发现!”
  蓝忘机甩了下袖子,右手叠于身后,走到魏无羡身边,忽然抬起左手抵在魏无羡下巴处微微勾起。满脸笑容道:“知我者,唯婴尔。”
  魏无羡被全身上下到头发丝儿都写着正经的蓝忘机的暧昧举动撩的春心荡漾,朦胧的夜色将蓝忘机修饰的如同一尊上好的脂玉像。
  他激动的心如同惊慌的小鹿,在满布陷进的森林里乱闯乱撞,每一处陷阱都是蓝忘机那该死的温柔,胡乱踏出的每一步都在坠落。
  蓝忘机爱极了胡闹的人一脸痴傻的样子,他低下头来,吻在了魏无羡的唇上。
  这一世,我所思所想,我心之所向,唯有你最懂。叫我如何不把此生的温柔和深情尽付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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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吻一起后,鬼魅们慌了!
“主人和含光君又亲上了,我们是不是该避一避?”
“废话,赶紧避!含光君衣领已经开了!开了开了!”
“主人的腰带也没了!啊!天呐!快跑!我不想魂飞魄散!”
“含光君露胳膊啦,衣服全掉了全掉了。。。”
“到底往哪里跑啊?”
“左”,“右”,“左”。。。
 鬼魅们无头苍蝇般撞在一起胡乱飘荡,看见地上的缚灵袋开着,便一股脑的往里面钻进去。
 蓝忘机和魏无羡恰好从缚灵袋上滚过,也不知道谁的手这么快,两人滚开时,那缚灵袋已经系了几个死结在上头。


2.泽芜君的心声:忘机,你要置我“读弟机”的名号于何地。果然有了道侣就不要亲哥了么?唉!弟大不由哥啊。。。







44.救婴三
  天空刚翻起一点鱼肚白,魏无羡就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几层衣裳,难怪睡着了也不觉得冷。
  蓝忘机就睡在他身后,胸膛紧紧贴着自己的背。
  魏无羡感受着蓝忘机起伏的胸膛,轻微的呼吸声,还有一阵阵勾起他心头瘙痒的温暖气息。
  “醒了?”蓝忘机问道。
  “嗯?”魏无羡一回头就看见蓝忘机也睁开了眼,他默默地注视自己,像是一袭春风,温暖的要融化了自己。
  “蓝湛,你别总这样看着我。”
  魏无羡转过身来,用鼻尖去蹭蓝忘机的喉结。他闻到蓝忘机身上的味道,脑袋直发懵。
  本来就被看的全身发软,这一闻,更加无力了,简直和融化没什么两样。
  “二哥哥,你快要把我给迷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好看,身上还这样好闻。。。”
  魏无羡把腿也缠到蓝忘机腰上,整个人都粘了上来。
  蓝忘机的右胳膊被魏无羡枕着拿不出来,只能左手伸去魏无羡的两腿间阻止他的胡闹举动,同时说道:“魏婴,别乱动。”
  “你先勾搭我的,别怪我腿下不留情。”
  魏无羡又开始蛮不讲理。他岂止把腿缠上去了,他还在蹭蓝忘机的腿心,还蹭的有恃无恐。
  蓝忘机掰不走魏无羡的腿,干脆将手摸去他臀后,伸了两指进去。
  魏无羡即刻挺起胸膛,往前猛翘身子道:“二哥哥,疼疼疼,还疼着,饶饶饶,饶命。。。”
  被来回摩擦快一个时辰的地方可是差点起火呢!再玩下去,该废了!就像以前某次玩过头,结果不得不卧床三日休养生息一样。
  蓝忘机右胳膊一收,箍起魏无羡的脖子贴在他唇边问道:“还玩么?”
  “不玩不玩!不玩了!”
  魏无羡赶紧摇头,刚说完就发现蓝忘机两瓣水粉色的唇肉近在咫尺。他又厚脸皮道:“二哥哥,你,你让我啃两口呗?我饿了。”
  “嗯?饿了?”
  蓝忘机下意识要起来给魏无羡煮吃的。却没想到魏无羡一个翻身压上他,逮着自己的唇狠狠啃了起来。







  天大亮之时,破庙里激情一夜的两人终于舍得离开彼此,穿好衣裳继续追踪。
  虽然修整了老长时间,不过蓝忘机和魏无羡并不着急。因为他们已经猜到对方要去的方向,而且有擅长追踪的鬼魅在,那些妖孽也是跑不远的。
  一向爱犯懒的魏无羡竟也勤快起来,追了一天玩了一夜,走在去前方城镇的路上居然还能蹦啊跳啊的。
  蓝忘机在后面走着,目光渐渐暗沉。那人果然恢复的快,闹腾完才多久,这就生龙活虎了,看来下次还可以再。。。
  “蓝湛,是这条路没错了,鬼魅一路循着味道进城了。”
  魏无羡忽然转身对蓝忘机笑着道。
  蓝忘机赶紧收回那危险的眼神,脸红心跳一瞬后,对魏无羡点点头,并不做声。
  魏无羡倒是觉得奇怪了,自己也没做什么撩拨人的事啊,怎的小古板还害羞起来了呢?
  他挠挠后脑勺,越想越不明白了。
  蓝忘机继续闷不做声,包括他为什么突然害羞的原因,根本就不是魏无羡撩拨,而是他自己在见色起意。。。
  二人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在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进了路线上必经之城。
  魏无羡背手走在大街上,好奇的左看右看。
  “咦,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有这条街吗?是这个样子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蓝忘机道:“上次来时走的东面,这次应当是南面。”
  魏无羡:“是吗?我说怎么名字一样样子不同呢。”
  此刻两人所在的城说起来还是旧相识。
  第一次被重灵怨扒衣的屋顶,第一次让魏无羡着女装的卧底行动,第一次被人下致命春药的地方。
  还有个被蓝氏搜查过的玉琼楼。
  魏无羡继续道:“说起来,柳州已被聂兄安排了人来接管,听说改造后的玉琼楼成了茶楼。嗯。。。含光君!”
  他看向蓝忘机,兴奋道:“反正我放了鬼魅出去追踪,我俩就去玉琼楼坐坐吧。想来上次我们在玉琼楼可是。。。春宵难忘啊!”
  魏无羡说话声音挺大的,可到了最后五个字,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跳到蓝忘机耳边去说。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魏无羡却在闹市说夜话。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不过在玉琼楼闹的那次实在是记忆深刻!绝无仅有!史无前例!
  蓝忘机斜一眼魏无羡,抓住他的手把人扯过来。低声斥道:“光天化日。。。”
  魏无羡晃着脑袋:“朗朗乾坤?”
  蓝忘机:“。。。休得。。。”
  魏无羡的嘴更快:“污言秽语呗?”
  蓝忘机:“。。。”
  魏无羡继续挑衅:“怎样?含光君不惦念吗?我的女装如何?二哥哥不是还给我上妆了么?”
  魏无羡还想说:妆没上完直接上床。。。
  蓝忘机脸红心燥的听不下去了,直接拖走魏无羡。







  曾经发生大案的柳州早已交给了年轻的宗主来打理,这一带的属地夹在金氏和聂式中间,成为了往来交通要道,是商贾聚集之地。原来的陈姓宗主倒台后,聂怀桑既没瓜分,也未私入囊中,而是从一众年轻后辈中选了大家都无异议的人来接管了这一片地方。
  玉琼楼也从曾经的烟花之地摇身一变,更名为茗烟阁,成了名流大家都常来小坐的茶楼。里头时常有卖艺的登台献唱表演,夜里更是宾客不绝。
  魏无羡晃荡着杯子里的酒水,两眼盯着清澈如泉水一般的液体,咂吧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清泉酒?”
  蓝忘机问道:“不好喝?”
  魏无羡:“岂止是不好喝,简直像在喝水!没一点酒味,名字听着不错,却是连天子笑的香味都比不上!”
  蓝忘机:“那。。。换一种酒吧。”
  魏无羡摇头道:“费钱,不换了,我得给二哥哥省点钱。”
  蓝忘机掏出一袋碎银,笑道:“倒不必如此。”
  魏无羡把蓝忘机的那袋子钱抢过来,埋怨道:“我说不必就不必,二哥哥怎的不听我话了呢。这玉琼楼换了个名字,吃的喝的哪一样卖的便宜。我就说你手上这杯茶,明码标价一壶茶一块碎银,喝来不过五杯,这是抢钱么?还有我这酒,桌上一小碟花生米,二两肉食,几块甜糕。好家伙,五块碎银就拱手相让了。”
  他边数落蓝忘机边把钱袋子往自己怀里放。
  “二哥哥真是不会过日子,到头来还是得我守着钱袋子。”
  蓝忘机把这一通唠叨听完,两眼看着前方的戏台子,嘴角噙笑淡淡道:“想要钱,直接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魏无羡放钱袋子的手一僵,后面一大通冠冕堂皇的理由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幸而茗烟阁此时人多热闹,喧闹声盖过了魏无羡的尴尬,让他可以胡乱扯来话题逃避蓝忘机的火眼金睛。
  “今儿还挺多人,没到晌午,大家又不是来吃饭,竟都巴巴的坐着,难不成有什么绝世奇珍在此?”
  魏无羡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嘴里一边嚷嚷,手里一边塞钱袋子。
  蓝忘机也就由着他去,装作没看见。
  “祁老头子难得说一回书,可算是让我赶上了。”
  “可不是,他那臭脾气,若是他不肯来,八抬大轿都甭想请来!”
  旁边桌子坐着两个年轻人,听语气是这儿的人。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上台的表演者评头论足。
  蓝忘机和魏无羡安静的听了个全貌。此刻上台的是一位头发胡须全白的老者,住这里几十年,虽上了年纪,嘴皮子却依然利索。他以说书为生,但凡他听到的事情,管它是真的假的,是否真的发生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都成了勾心斗角、缠绵悱恻、剪不断理还乱的江湖情仇恨。
  这祁老头子能瞎编也就算了,偏偏大家都爱听他瞎编,还都听上了味道。只要祁老头肯来讲,茗烟阁必定有人捧他的场。谁成想竟把祁老头给娇纵坏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兴了便来讲两句不高兴了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半个月不来的事情他都干过。
  “就是脾气大了,不好伺候。”
  “就是就是,我看今日他能讲出什么精彩的故事。若是听着硌牙,离他二里地我都要把茶壶扔上去。”
  两年轻人说的慷慨激昂,可耳朵眼睛却全在那台上。
  祁老头眯眼瞧着下头的动静,忽然拿起扇子在桌上敲了三下。台下立马安静下来,宾客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听着,像是一群被拎了后颈的鸡。
  魏无羡觉得好笑,扭头对蓝忘机道:“二哥哥,你瞧他们那样子,没见过世面似的。不过一个说书的,都把他们迷成什么样子了。我从小听奇闻怪谈长大的,他说的再厉害,能有我厉害?”
  蓝忘机回道:“既来之,则安之。闲来无事,听听也好。”
  魏无羡朝自己嘴里抛了几粒花生米,说道:“我就不信那老头能把我也给说迷喽。”
  他吃完花生,屁股挪了挪,想靠蓝忘机更近一些。却不想凳子被什么东西拦住了,根本靠不过去。魏无羡低头一看,原来是蓝忘机已经先靠了过来,凳子紧紧的贴着,再是伸向自己后腰的手臂。
  魏无羡顺势倒向蓝忘机的怀抱,斜斜的倚着听戏台上的故事。
  “咱们上回说到陈宗主女儿卧薪尝胆,蛰伏数年只为夺回家业,最后却败在了情人的阴谋诡计里。两人双双殒命,魂归西天,陈氏一族彻底消亡。”
  祁老头把扇子哗啦一声甩开,来回晃了晃,对众人道:“今日我要讲的,乃是茗烟阁最传奇的一段历史。”
  他押了口茶,一字一顿道:“茗烟阁原称作玉琼楼,玉琼楼早年是干什么的想必大家也知道一二。而就在这玉琼楼里,出了位性子刚烈如火的花魁,终其一生都在逃脱这噬人的牢笼。可巧,花魁就遇见了真心待她的公子。万金洒去,公子只为赎出花魁,奈何天公不作美,前有奸人算计,后有虎豹豺狼。一场大火,有情人双双赴死。其中曲折心酸,还待我细细道来。”
  宾客们听的入神,茶忘了倒,点心忘了吃,一个个听的如痴如醉。
  而就在这大厅内,魏无羡忽的警觉异常,他想从蓝忘机怀里坐起来,却被蓝忘机给按住了。
  “蓝湛,这里有。。。”
  “别动。这里,有妖!”
















45.救婴四
  蓝忘机看向正前方,那里坐着个清瘦的背影,看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魏无羡把脑袋从蓝忘机胸膛上一路蹭到人家肩膀上,用说情话的软糯语调道:“那是分身,不是真身。”
  两人正说着,旁边桌的年轻人无意间扫了一眼过来,忽然见鬼一样浑身僵硬。他扯着同伴的袖子。
  “旁,旁边。。。他们。。。断袖。。。”
  同伴嗤之以鼻:“少见多怪,现如今不挺多的么。”
  魏无羡发觉气氛不对,立刻就要从蓝忘机怀里坐起来了。虽然两人挑了角落的位置,可这儿的桌椅靠的太近,想不被人看见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他扳了块桌角要借力,起来第一次,发力的腰身被挡了回去。起来第二次,腰身又被挡了回去!
  魏无羡看着使坏的蓝忘机:“二哥哥,你干嘛?干嘛不让我起来?你听别人都在说呢。”
  蓝忘机不仅不收回挡人腰身的手,还干脆放在上头细细摩挲起来。
  “看见又何妨,议论又何妨,你我已是夫,夫妻。。。”
  一说夫妻就结巴,每次都是这样,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
  魏无羡一手揽过蓝忘机脖子,埋着脸嘿嘿发笑。
  啪——
  祁老头说到精彩之处,猝然收扇,神秘兮兮的对众人道:“也不知公子用了什么方法,竟骗得花魁对他言听计从。旁人砸下金山银山,花魁不屑一顾。偏偏就是公子的情,让花魁思念不已。连着数月,花魁都只让公子进她的房。”
  众人惊呼这公子不简单,怕不是个情场高手,专来骗花魁的。
  祁老头得意地昂着脑袋,继续说道:“当大家都以为公子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玩腻了便会拂袖而去。可几月后,公子却语出惊人,对家中族老说要为花魁赎身,还要把花魁娶进家做正室。”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评论故事中的公子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就算舍不得花魁,可以花点钱养在外头,没必要迎进门去气长辈。就算实在是喜欢,花魁也只能当个妾室。公子娶回去当正室,实属大逆不道。
  台下有好奇者问道:“那花魁,真娶回去当了正室?”
  祁老头点点头,说道:“公子铁了心,非要娶了花魁。这事在当时的柳州极为轰动,街头巷尾人人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祁老头的下文,忽然有个冰冷的声音喊了出来。
  “人人都在议论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相貌极佳的公子阴寒着脸独自坐于窗边,一双美目像是会射出毒针,扎的众人直打冷颤。
  唯有祁老头不以为意的捋了把胡须,说道:“那议论的可就多了去了!说花魁有心机的,说公子一时头脑发热的,还有说两情相悦的。总之那时的柳州,人人见面必讨论此事。”
  魏无羡坐在蓝忘机怀里舒服的直翘腿,他看着嚷嚷出声的公子,正是他与蓝忘机说的妖!
  “那是个姑娘,不是公子。”
  魏无羡观察一番,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蓝忘机问:“何以见得?”
  魏无羡道:“谁家公子肩膀那样窄小,腰肢那样纤细?又不是从小饿到大!那分明是姑娘的身量。还有那胸。。。”
  放在魏无羡腰身上的爪子骤然缩紧。
  魏无羡立马改口道:“还有我那腰,嘶——对吧,我这腰,腰!我这腰也细啊,再细也不能成她那样子呀。嘶——啊——蓝湛,别掐了,我只看了一眼,一眼而已。”
  蓝忘机醋劲犯了,根本不肯松手。
  魏无羡气的拍蓝忘机胸口:“你再掐!再掐!我不坐你腿上了!今夜不和你睡,明晚,明明晚,再明明明晚,我都不和你睡了!你再掐试试!”
  蓝忘机立马松手了!
  他还偷偷瞟了一眼魏无羡,还给魏无羡殷勤地倒酒。
  “哼!治不了你了我还!”
  魏无羡以牙还牙,在蓝忘机胸口处掐了不下十处。一直掐到他气消了,这才收回手,忿忿道:“硬的石头一样,掐都掐不进。。。”
  打断祁老头说书的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不过没再说话。祁老头继续对众人道:“那公子与玉琼楼的何妈妈央求了些日子,几乎是掏空了家里的宝贝,这才有了花魁的自由之身。郎情妾意,正当大家以为这桩婚事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却起了天大的变故!”
  这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大厅里安静异常。在叠加的呼吸声中,魏无羡注意到妖精分身紧紧攥着拳头,指节被捏的咯吱作响。
  她似乎很是生气,气到周身散发着一股杀意。
  魏无羡又想坐起来。
  蓝忘机仍然是拦着不让魏无羡起来,还顺势贴在魏无羡耳后轻声道:“她动我们动,她不动我们不动。”
  这磁性的声音像是一群附骨之蚁,挠得魏无羡骨头酥软不已。他回头看蓝忘机,怪身后的人勾搭自己。
  “二哥哥,要不是今日人多,我非要在这里吃了你不可!”
  魏无羡露出一嘴的獠牙,装腔作势朝蓝忘机做了个咬人的动作,喉咙里还挤出一声“哈”。
  听起来像是小奶猫在发脾气,满满都是挑逗的威胁。
  蓝忘机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朝周围扫了一眼,迅速轻咬了下魏无羡的下唇,再迅速坐正。
  “祁老头,到底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呀!”
  旁边的年轻人按耐不住躁动,喊的声音略微大些,吸引了大厅不少人的目光。
  被占便宜的魏无羡动也不敢动,只能生生等着大家都回过头去后才能瞪蓝忘机一眼,那憋屈的样子,蓝忘机看了又是一脸得意。
  祁老头喝了口茶,摇头道:“想当年,这位公子的家世也是显赫,几代书香门第,偏偏毁在一代美妓上。可叹,可惜,可怜,可恨。”
  台下有人道:“那就是个败家子,哪里来的可怜,怕不是被花魁给骗得倾家荡产喽!”
  祁老头道:“柳州阮府,四代单传,家藏无数名画诗集,最后一代便是今日说的这位公子,阮清玉!四岁吟诗,五岁填词,未及十岁便已惊才绝绝,名动八方。随手一副画作千金难求,阮府历代的才华与聪慧尽予他,他却不思进取,夜夜与花魁对酒谈情。可叹,阮家几代清誉毁于他手。可惜,文坛才子英年早逝。可怜,阮清玉痴情错付。可恨,绝情花魁敛财逍遥。”
  台下众人听的一脸同情,有激动者已经开腔骂上花魁了,说花魁人狠心思毒,白眼狼一般辜负了公子。
  魏无羡冷眼看众人的态度大反转。
  “刚才还有人说公子是骗花魁的呢。老头子舌根一嚼,大家又开始同情公子骂花魁。。。啧啧啧,听风就是雨,听雨就是雷。阮清玉和花魁的故事要是真的,就他们这种嚼法,不怕把他俩给嚼来!”
  蓝忘机轻声嗯了句,没多说什么。
  魏无羡不甘心地拱蓝忘机:“嗯嗯嗯,你什么都是嗯,除了嗯,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蓝忘机指着前方道:“你看她。”
 “看看看,看什么看,她有什么好看的。蓝湛你别转移话。。。”
 魏无羡嘴上不饶人,眼睛却很乖地朝前边看去。
  方才有些生气的妖听到祁老头的故事和众人的议论,更加恼怒了。虽看不见她的脸,却能看到她全身发抖,手里的茶杯都被捏碎了。
  议论声太大,将杯子碎裂的声音完全盖过;众人的嘲讽太刺耳,将她的愤怒置之一隅。
  魏无羡更警觉了:“遭了,小妖精生气了,万一她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可怎办呀。”
  蓝忘机默不作声,却握住避尘,暗自发力,已作好随时冲出去的准备了。
  “那花魁到底做了什么呀?还有阮清玉,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死了呢?”
  旁边桌的年轻人站起来冲祁老头大声嚷道。
  大家又伸长脖子盯着祁老头看,议论声也停止了。
  妖精松了拳头,魏无羡松了口气,蓝忘机仍旧握着避尘,丝毫没有懈怠。
  祁老头回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惊天变故。花魁跟着阮清玉回了阮府,本是高高兴兴地去。可结果阮老爷阮夫人面如寒冰,冷言冷语,不仅要棒打鸳鸯,还要将花魁赶出阮府!任凭阮清玉跪地哀求,竭力保证,到了夜里,花魁依然被拖出了阮府,扔在荒郊野外。也不知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被阮清玉寻回来的花魁心性大变,少言寡语。几日后的深夜,阮府突遭大火,几代文人的藏书画集,整个府的人,阮家三口连同上百个仆人丫鬟全部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台下鸦雀无声,人们都以为只是阮清玉出了事,没成想竟是阮府灭门!
  有人问:“那花魁呢?她去哪儿了?不是说和阮清玉两情相悦吗?人家都给她赎身了。”
  又有人出声道:“花魁都是自由之身了,当然跑没影啦,哪里还会顾得上阮家。阮清玉真是倒霉,恋上个绝情花魁。”
  “非也非也。”
  祁老头喝口茶继续道:“阮府大火那日,花魁就在府中。虽大门紧闭,可人们却听到里头怨鬼的凄厉惨叫。”
  台下有人问道:“那花魁岂不是已经死了?”
  祁老头道:“花魁确实是死了,在被阮老爷拖出阮府的那一晚,她遇上匪徒,失身又丢命。阮清玉寻回的不过是花魁的魂魄。她怨气难消,有冤难咽,便化作厉鬼回了阮府,杀光了所有人,还一把火烧掉了大宅院。而自始至终对花魁情深一片的阮清玉也葬身火海,成了枉死的冤魂。花魁报了仇,一缕孤魂寻来新的肉身,带着阮清玉留下的钱财,隐姓埋名继续逍遥自在。”
  众人再一次高声议论起来。
  魏无羡搂着蓝忘机脖子,眨巴两下大眼睛,说道:“二哥哥,那老头子胡说八道!若是孤魂能寻新的肉身,不用投胎便能在世间继续存活下去,那我们修仙的岂不是一个笑话!”
  蓝忘机点头——嗯。
  魏无羡又道:“最最最可笑的是,孤魂寻肉身重新存活于世这种邪恶法术连我夷陵老祖也没能研究出来呢!”
  蓝忘机又点头——嗯。
  而在这鼎沸人声中,忽然响起一处惊雷。
  妖精分身化作的人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指着祁老头怒喝道:“你!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