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1
作者:2063714702      更新:2021-09-17 08:19      字数:11138




79.
 “啊?祁老头举家搬迁?”
 魏无羡老惊讶了。
 开门的李富商补充道:“对呀,都搬走了,说是一辈子住这里,腻了,想去别处瞧瞧。”
 魏无羡:“那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李富商摇摇头:“他那个坏脾气,哪里会多说一句话。拿着地契与我换了银钱,立马就坐上马车走了。那样子,就好像这宅子跟他犯冲似的。”
 他摸摸新做的大门,欢喜道:“不过祁老头这房子挺好,又便宜,我买了,不亏!”
 蓝忘机问:“他卖房与你时,可有怪异之处?”
 李富商:“怪异之处?额。。。很冷淡,不喜欢说话,总背着手,还有就是。。。手冰凉!”
 魏无羡:“手冰凉?”
 李富商:“对呀,地契交与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一根手指头,可冷了,冻的我浑身一哆嗦。”
 魏无羡忽然凑近去,神秘道:“像不像死人的那种冰凉?”
 李富商吓得跳起来:“这这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别吓我!祁老头明明能说话能动,哪里来的死人?”
 魏无羡开始模仿走尸僵硬的转头动作,问道:“他跟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像我这个样子?”
 李富商看魏无羡扭头时几乎是身子和脖子一起转动,当即吓得脸色惨白,喊道:“喂喂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人,反正当时他能说话,能动。你们,你们别吓我!死人怎么可能还会动呢?”
 他将门用力一推,想要关门送客。
 结果魏无羡动作比李富商还快,他拿脚卡在门缝里,再拿手一挡,不死心地问:“你就回答我是不是嘛。”
 李富商:“是,是,就是这样动的。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诶,不对,祁老头那是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呐。他他他,他不会半夜跑来找我吧?”
 魏无羡笑了两声,撤去手和脚,回道:“放心好了,他是不会来找你的。”
 说完,众人转身离去了。
 李富商揉着扑通乱跳的心口,后怕道:“天呐,那他到底是人是鬼呀?”
 魏无羡走在路上,蓝忘机看向他的脚趾头,问道:“疼吗?”
 魏无羡嘴巴一撇:“疼啊!谁知道那人关门的力气这么大,疼死我了。”
 蓝忘机:“等会儿给你揉揉。”
 魏无羡:“去哪儿揉?”
 蓝忘机看了下前方,回道:“茗烟阁。”


 “您说祁老头啊,嗨,那位脾气是真够大的。说不来就不来,说搬家就搬家。他是自在了,我们可遭殃了。每日都有客人跟我们抱怨这事,我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
 小二倒好酒水,摆好菜碟,正要退出去。
 魏无羡拿出一袋银钱,砰地一声砸桌子上,说道:“花钱买个故事,怎样?”
 小二眉开眼笑:“公子想听什么故事,我这儿都有。实不相瞒,祁老头说过的故事,我都能背下来了!”
 魏无羡满意地笑笑:“祁老头说过的牡丹和阮清玉的故事,你听到多少,全说来听听。”
 小二来精神了:“原来公子喜欢听这个呀,好说。祁老头从年前说到年尾,花魁和痴情公子的故事总共就那么几个结果。不是花魁变了鬼回来灭阮家,就是阮清玉最后带着花魁远走高飞。”
 魏无羡:“那中间的过程呢?”
 小二:“哟,您是好过程啊。敢问公子是好哪个过程啊,是花魁与公子花好月圆的过程还是阮清玉苦追花魁的。。。”
 蓝忘机扫一眼过来,小二的嘴立马拐了个弯。
 “额,额,那个反正过程就是阮清玉给花魁赎身,当时的何夫人死抓着不放。您说谁愿意放手啊,牡丹那么漂亮,妥妥的摇钱树啊!听说玉琼楼当时可是狠狠地敲了阮家一笔钱才让花魁走的。”
 “听说?”蓝忘机微拧眉心,“听谁说的?”
 小二下意识捂住嘴,神色也有些惊慌。他迅速朝外头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后,进屋关上门,神秘兮兮地对厢房里的魏无羡和蓝忘机说道:“两位公子,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这可是掉脑袋的活儿。”
 魏无羡:“有这么吓人吗?”
 小二:“公子有所不知,整个柳州城只有祁老头说了阮清玉和花魁故事的结局,可他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那人就是茗烟阁前边几条街上的老乞丐。老乞丐把这故事告诉祁老头的时候,曾叮嘱过只能说花魁与阮清玉的悲情过往,万万不可提及两人的结局。”
 魏无羡听不明白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小二:“我也不知道什么道理啊,老乞丐也没跟祁老头说。结果祁老头前段日子没忍住,随意编排了个结局,人到现在都找不到。这不奇怪吗?难道不是那花魁的鬼魂回来索命?”
 “索命!”魏无羡大笑起来,“还能回来索命。”
 小二:“公子可别不信,老乞丐也时常讲故事讨钱,讲了多少年了,阮清玉和花魁的故事总也没个结局,倒是相爱不能相守的过往让大家都觉得挺可惜的。老乞丐到现在还在说呢,这不一直活的好好的。”
 魏无羡看了眼蓝忘机,小声念了句“乞丐”!
 小二还想说下去,另几处厢房的人开始鬼吼鬼叫,连楼下掌柜的都快要惊动了。
 魏无羡从钱袋子里拿出几锭碎银给了小二。
 “不是整包给吗?”小二贪婪地看着钱袋子。
 魏无羡忽然坏笑道:“我们不是得,给你保密嘛。不然你就。。。冤魂索命啊。。。”
 小鬼在小二颈后呼呼地吹着冷风,冻的小二浑身哆嗦,他吓得拿上碎银,千恩万谢一溜烟跑出去了。
 蓝忘机恨铁不成钢地钉了魏无羡一眼。
 魏无羡满不在乎地道:“我买消息而已,总不能全给了吧,再说了,就是拿小鬼吓唬吓唬,我又没对他怎样。哼!”
 蓝忘机无奈摇头,伸手拍了下魏无羡的臀,说道:“过来。”
 魏无羡哼哼唧唧地挪到蓝忘机腿上,任由身后的一双手将自己腰臀捏了个遍。他问:“含光君?”
 蓝忘机:“嗯?”
 魏无羡:“手感如何,是不是爽极了?”
 鬼使神差间,蓝忘机微笑着点了下头。
 魏无羡凑近了些:“二哥哥是不是在想,得把我的腰和臀再养肥点?”
 蓝忘机盯着魏无羡腰部以下,眼中绽出欢喜的光色,也是点了下头。
 “好哇你!堂堂仙门名士,成日盯着本老祖的臀看,说出去真的要笑掉人大牙了。”
 魏无羡边逞口舌之快,边扭动身体妄图逃脱蓝忘机的铁爪。
 “含光君,魏前辈,我们找到证人啦。。。”
 不知景仪撞上什么天大的喜讯,以至于都忘掉不能大呼小叫的规矩。
 那毛燥小子奔至厢房外,见门开了一条缝便以为可以进入。
 推门的一刹那,景仪和身后的小伙伴们就看到平日里最雅正端方的含光君正两眼色咪咪地盯在魏无羡臀上,双手都掐住老大一块肉了。魏无羡皱着眉,一脸想要逃脱色狼的委屈表情。
 景仪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进门后迅速拐个弯,拽着一帮冒失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无羡则开始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整个人都快埋进蓝忘机怀里了,还不忘扭两把蓝忘机的脸颊,笑话道:“含光君一世英名,今日尽毁喽,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羞恼不已,一生气,砰地一声关上门,然后把魏无羡压在桌上,威胁道:“还笑!”
 魏无羡:“为什么不笑?难得看含光君出一次嗅,还是当着那么多孩儿的面。外头都说是我污了名士的清白,今日大家见了名士的真面目,看大家还怎么说,哼。”
 蓝忘机垂下睫羽,眸中烧起呼呼烈火。他果断拉开魏无羡的腰带,伸手摸了进去。
 魏无羡这才意识不妙:“诶,喂,说不过我就来这招,含光君你可是名士啊,你得端持些。诶,啊,别乱摸,别摸那儿,会硬——啊——蓝湛!”






 人来人往的街市旁躺着个脏兮兮的乞丐,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上挂满了食物残渣,看起来已经很多日没有洗澡了。
 当啷一声,破碗里扔来一个可怜兮兮的铜板。
 隔壁铺子的老板娘实在受不了那乞丐的浑身恶臭,喊道:“臭要饭的,走走走,拿这铜钱去买点吃的,别总赖在我这里,搅的我生意都做不成了。”
 老乞丐这才睁开眼,手伸进衣裳里抓抓挠挠,搓出个黑色小泥球后才终于拿钱起身,准备奔往下一个敲诈点。
 “老人家,您还记得我吗?刚才来您这儿听故事的那群小伙子。”
 景仪走上前去拦住老乞丐。
 老乞丐没说话,倒是老板娘嚷了出来。
 “就他,还说故事,每回都是有头没尾。除了孩子,谁乐意听他那些破故事!”
  “我啊,我就乐意听他那些有头没尾的故事。”魏无羡道。
 老板娘看一帮人停在铺子门口,打扮的都还人模狗样的,再一听都是冲老乞丐去的。她把老乞丐从头盯到脚,还以为老乞丐是什么隐世高人呢。
 老乞丐眯起眼睛扫了一圈众人,不知为何夹起他的破碗就要走,还说道:“我不会说故事,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找错人了。”
 魏无羡拿出钱袋子放在手里抛了几下,说道:“老人家,我们就是想听听你与孩子们说的有头无尾的故事,你怎么跟孩子们说的,原模原样与我们说一次就好,别的我们也不会多问。”
 老乞丐抬头看了下众人,却不做声。
 魏无羡又道:“我们在前边酒肆里准备了不少好菜,老人家,一起去尝尝?”
 老乞丐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在魏无羡的邀请下迈出了步子。
 两个弟子在蓝忘机身后嘀咕。
 “魏前辈何时在酒肆里点了酒菜?”
 “我也记得没点啊?谁点的?含光君?”
 “含光君一直与魏前辈一道,哪里有时间点菜?”
 蓝忘机特意停了一步,两个弟子立即闭嘴了。
 哪里有人未雨绸缪点了酒菜,不过是魏无羡随口胡诌的,先把人骗过去要紧。蓝忘机心里清楚这一点,却不会当面拆穿魏无羡。
 他永远不会去拆穿那人的小把戏。




 酒楼里,老乞丐左手抓鸡右手捞鸭,一张嘴忙的只剩吃了。
 他恨不得浑身上下长满嘴,把这一桌子都塞进肚子里。
 众人一直等到老乞丐吃饱喝足,又装满一大口袋的吃食后,魏无羡才问道:“老人家,我想听的是当年轰动柳州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老乞丐剔着牙:“才子佳人的故事多了,你想听多少我都有。”
 魏无羡微笑道:“阮清玉和花魁牡丹的过往,和结局!”
 老乞丐一愣,牙都忘了剔了。
 “听他们的结局,你得有命才行。”















80.阮府灭门案一
 她一反常态地描眉涂唇,云鬓坠钗,打扮的美丽异常,然后面带笑容地伏在他的膝上。
 春江水暖,星辰绕月,一面明镜上红船缓缓游动。
 她穿上最喜欢的织金软纱裙,满头珠翠,露出一抹小蛮腰,轻轻摇晃着,企图魅惑那个定力极佳的人。
 可牡丹之于阮清玉,哪里还用得上魅惑。
 当她踏出玉琼楼时,阮清玉的眼睛已经被牢牢栓在了花魁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岸上华灯初起,许多人围在江边不肯离去。
 “听说花魁今日漂亮极了,她从玉琼楼里出来,街上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再漂亮那也是别人的,听说她马上要嫁进阮家了。”
 “当初大家都笑话阮清玉娶了个妓,如今看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呐!人家美人在怀,哪管美人什么出身。”
 “阮家的老爷子还真就答应了?”
 “老爷子不答应又有什么办法,就这一个儿子,偏偏还迷上花魁,非花魁不娶。听说阮清玉亲自与玉琼楼的几位掌事谈话,光是赎身钱就是个不小的数目。玉琼楼的何夫人更是狮子大开口,问阮家要了聘礼。”
 “我的天爷,玉琼楼也太过分了,这是要把阮家吸干啊!”
 “阮家有这个实力,人家多有钱,珍玩字画随便来。再说那个阮清玉,也是当世一流的画师,人家赚个钱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可阮家为什么要妥协玉琼楼呢?”
 “你也不瞧瞧玉琼楼后面是谁!”
 “谁,是谁?”
 “啧,就是陈宗主!一家子全修仙的,他手底下的玄机,还有一个和尚,都非常厉害。阮家再怎么名门世家,那也是要怕的。除了不停塞钱,答应玉琼楼的全部要求,阮家别无他法。”
 “花魁真是好命,竟然有人愿意为她倾家荡产。”
 “就是,文人的情怀真是奇怪!”
 “你们就酸吧,人家花魁难得打扮的如此美艳,再不多看几眼,以后就没得看了。”
 “阮清玉把花魁藏起来不成?”
 “不是藏不藏的事儿,而是那花魁从不肯过份打扮,经常是素面朝天,发髻松散。有时连脸都不肯好好洗,蓬头垢面地出来。可人家底子好,就算不施粉黛,也有大把男人扑上去扔钱求她见一面。花魁今日这打扮,若不是咱们托了阮清玉的福,怕是一辈子都难看见花魁如此妖艳无边的模样。啧啧啧,你们瞅瞅岸边多少色狼,多少眼珠子巴不得抠下来扔到那红船上。”
 “就算扔上去了也会被踩碎的。花魁眼里全是那个阮清玉,两人你侬我侬,看的我牙都酸了!”
 “等花魁嫁进了阮家,再生个一儿半女。就冲爹娘的模样,甭管儿子闺女,长大后肯定漂亮的不可方物。”
 人群中忽然挤进来一个凶悍的女人,她揪住江边一男子的耳朵,粗鲁地骂道:“看看看,天天就知道看花魁。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抠掉!”
 被揪住耳朵的男子吃痛求饶:“疼疼疼,你放手,你个夜叉!长的丑,还凶的要死。连花魁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女人更加大声地怒骂道:“我呸你个穷光蛋,我是比不上花魁,你也比不上阮少爷的一口痰!你个没用的东西。”
 两人一边对骂一边扭打,最后被围观的人笑话了好一阵才回家去了。
 红船上,阮清玉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岸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和口哨声一齐送来,阮清玉很清楚都是谁的。他让敛荷放下帘子,把整个红船挡的严严实实。
 只听岸边一片喟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牡丹红唇轻启,叼住阮清玉一片衣角,笑道:“现在就开始吃醋啦?”
 阮清玉:“嗯,你是我的人,旁人不可觊觎。”
 牡丹乐的花枝乱颤,脸颊上飞去两朵红晕。
 阮清玉看的痴呆入迷,忽然抱住牡丹的腰箍进怀里,两眼火热地念道:“牡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等你凤冠霞帔的那日,你就是我阮清玉此生唯一的爱妻,我已经等不及那日了。”
 牡丹还想调笑阮清玉的心急,手指刚点上他的眉眼,就被阮清玉强硬地扑倒在地。
 船头的敛荷和萃月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很懂事地扇灭了里头的灯,然后喊上船夫坐小船离开。
 岸边那帮色狼一个个痛心疾首,尝不到美味便纷纷跺脚称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么说来,花魁与阮清玉果真是情投意合,并无相互利用之心了。”
 魏无羡听完老乞丐的一段故事,手里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他正要喊小二再上些酒,蓝忘机却送来一碗清甜小食,嘱咐道:“酒伤身,吃点这个。”
 “额。。。好吧。”
 魏无羡架不住蓝忘机的坚持,只好接过来尝了一口。清甜的莲香在舌尖弥漫时,魏无羡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好吃,含光君,这个太好吃了!”
 魏无羡两口干光一碗,吃相甚差。身后的一众弟子看的眉尖微挑。
 若是他们敢这样吃,老早被罚的哭爹喊娘了。
 老乞丐看魏无羡吃的那样香,瞬间口水吧嗒响。
 “那个,真有这么好吃吗?给我尝尝。”
 老乞丐厚脸皮地探过身子来想要抢魏无羡手里的吃。蓝忘机已经把剑架在老乞丐跟前并冷眼看着他说道:“继续说。”
 “唉,没力气说故事喽。”
 老乞丐瘫在地上开始耍赖皮。
 魏无羡喝完清甜的莲子羹,把碗往桌上一放,说道:“你接着说下面的故事,我就叫小二上一桌的莲子羹给你吃。”
 老乞丐立马爬上凳子。
 “大家都以为两人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却没想到玉琼楼和玄机并不想放过他们。”



 牡丹正坐在房内梳洗,敛荷气呼呼地跑进来丢下一封书信。
 牡丹笑了笑:“上头写了什么?”
 敛荷:“玉琼楼那群混蛋,你已经住来阮府了,何老妈子凭什么总喊你回去,还时常差人来送信。她不知道再过几日你就要嫁给阮公子了吗?喊你回玉琼楼小住几日,她安的什么心?”
 牡丹伸出青葱般白嫩细长的手指,说道:“让我瞧瞧吧。”
 敛荷只好将信交到牡丹手上。
 信上内容较往常不同,说是牡丹即将出嫁,出嫁前玉琼楼的众多姐妹想与她一聚。
 “只是聚一聚的话。。。”
 牡丹熟知何老妈子那帮人的歹毒,所以她依然不想去赴宴。
 “不去也罢。”
 敛荷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嘛,玉琼楼的姐妹要聚也是在外头,而不会在何老妈子的眼皮底下。大家都恨透了他们!”
 牡丹给颈间扑上香粉,忽然想起件事来。
 “萃月怎么还没回来?不就是回玉琼楼拿我那副凤玉流苏钗,一大清早去,现下快中午了也没回来。”
 敛荷:“不知道呢,我去催催?”
 牡丹:“也好,你快去快回,别在玉琼楼耽误太久。大婚将近,我不想惹出什么乱子来。”
 敛荷:“知道啦,就算何老妈子拿脚踩我脸上,我也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只要你能平安嫁进阮府,什么苦我都肯了。”
 牡丹笑了下:“嘴皮子倒是厉害了。”
 敛荷:“那必须厉害,我马上要成为阮少夫人的大丫鬟了呢。”
 牡丹:“少贫嘴,快去快回。若是有空,问问公子今日何时回来。”
 敛荷:“公子出门前说是傍晚前就能回呢,姐姐你莫担心了。他就是出去作画,无需多久。”
 牡丹点点头,放心地继续上妆。铜镜里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原本就极好的容貌更是出尘绝艳。
 傍晚未至,敛荷和萃月都没有回来。倒是有个小厮跑来,说是玉琼楼的宴席已经摆好。
 牡丹心知何夫人有心刁难,两个侍女扣在玉琼楼,她是非去不可了。
 原本精心装扮的妆容一一抹去,牡丹又变回素面朝天的样子,随小厮一同去了玉琼楼。
 金碧辉煌的高楼明亮的晃人眼睛,牡丹走进玉琼楼内,从头到脚都是警惕。
 何夫人果真摆了许多桌酒食,昔日同病相怜的姐妹们分坐几桌,齐齐望着牡丹,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看不出她们究竟是开心还是害怕。
  “牡丹,你说你都要嫁人了,马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何必对我的邀请冷言冷语。我不过是想请你回来,大家最后聚一聚罢了。你看你,担心什么呀。”
 何夫人笑着走过来拉牡丹入座。
 可牡丹并不愿多停留,她问道:“敛荷和萃月在哪?我是来带她们回去的,你赶紧放了她们。”
 拿酒的何夫人立马变了脸,笑容亦冷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来与我们聚一聚呢,原来是来要人的!”
 牡丹:“我当然是来要人的,除此以外,我是一步都不愿再踏进这里的。”
 何夫人的笑消失了,满脸的不痛快。
 “牡丹,你,你快。。。”
 一个小花妖站出来,胆战心惊地对牡丹说着。
 何夫人立马厉声骂去:“你给我老实的坐回去!”
 牡丹一个箭步上前,扼住何夫人的喉咙,威胁道:“把敛荷、萃月两人交出来,否则。。。”
 “哎呀呀,我说何夫人,牡丹是要嫁的人了,你何必刁难人家。痛痛快快地把人给她不就完了嘛。”
 隐道人从二楼下来,说的云淡风轻。他走到何夫人旁边,轻轻地拍了下牡丹的手,劝道:“别激动,何夫人就是性子急躁,我帮你说她了,你也别闹得太难堪。手放下,大家好好说话嘛。”
 牡丹松了手,仍旧问道:“她们人呢?”
 “别急,我这就叫人送她们出来。”
 隐道人边说边拿起酒杯,倒满后,一杯给何夫人,一杯留给自己。最后一杯则递给了牡丹。
 “今日一别,此后人生就要靠你自己了。祝未来的阮少夫人与阮公子恩爱有加白头偕老,来,大家干杯吧。”
 隐道人先行喝下杯中酒,然后是何夫人。
 牡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喝下杯子里的酒。
 方才贸然出声的小花妖忍不住又要站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欲言又止的样子。
 牡丹心知这玉琼楼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沉声问道:“敛荷萃月,快把人交出来!”
 砰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望向四楼声音发出的地方。
 只见被绑了手的萃月撞破房门,头发散乱地冲楼下的牡丹快速喊道:“牡丹你快走,这里有诈,酒里有毒!他们挂了你的牌子,他们要害你!”
 几个壮丁在萃月身后紧追不舍,抓住她的头发后就要往屋里拖。
 争执间,众人越来越往栏杆处靠拢。萃月一脚蹬开众人,自己却重心不稳从四楼处掉下。
 她虽是个小妖,脚上却有禁术环在,妖力无法施展。掉下来砸出一声巨响,右腿的骨头也摔断了,破开的骨头露在外面,吓得众花妖惊慌大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牡丹眼睁睁看着萃月口吐鲜血,爬也爬不起来。隐道人则抓着自己往楼上拖去,耳边嗡嗡直响。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这酒,已经开始发挥效力了。







81.阮府灭门案二
 魏无羡撕下一片香酥鸭的腿肉,陶醉地闻了闻。
 “想不到老人家您知道的挺多的嘛!”
 老乞丐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的香酥鸭,抹了把口水后说道:“想当初我也还是能混点日子过的。江上撑船,城里当杂工,城郊有个破房子,门后几口薄田。”
 魏无羡舌头一伸,把腿肉含进嘴里嚼起来。他吃的吧嗒响,竟把身后的一堆弟子都看的要心动了!
 含光君点的香酥鸭,似乎是天下第一美味呢。
 魏无羡没嘴说话,蓝忘机便替他问了。
 “那为何流浪乞讨?”
 老乞丐撇撇嘴:“还不是后来天上神仙打来打去,我们老百姓遭殃嘛。没事跑我屋里去抢东西,害的我房子被烧了,农田也毁了。城里也乱成一片,当时的宗主被欺负的连头都抬不起,我们这些人就更别说了。”
 蓝忘机:“那花魁后来如何?”
 老乞丐:“她后来也挺惨的,那晚我喝醉了,迷迷糊糊听到大街上好多人在叫喊。第二天等我酒醒了,就听到好多人在议论花魁那晚的事。”
 蓝忘机:“如何。。。”
 “嗝。。。蓝湛我饱了,你不能再点了,我会肥的。”
 魏无羡顶着个油腻腻的嘴,肚皮也吃的溜圆。
 老乞丐盯着剩下的香酥鸭,厚脸皮道:“我说仙师,你们问的我口水也干了,肚子也咕咕直叫了。就算不让我吃午饭,好歹也给我喝点莲子羹啊。”
 蓝忘机回头看一眼思追,思追立马出去喊小二了。
 过了会儿,端着小食和喷香饭菜的小二屁颠屁颠跑进来,笑呵呵地放下盘碟后出去了。
 蓝忘机再对思追等人道:“休息去吧。”
 一帮小的行了个礼,欢天喜地的找小二点菜去了。
 老乞丐一口气干光五碗莲子羹和半只烧鸭,吃的半饱后对蓝忘机道:“许多年没吃的这样痛快了。就算现在让我死,我也是甘心了。”
 蓝忘机:“死?”
 老乞丐:“我房子被毁后就外出寻出路了,这些年小生意也做了,杂工也干过,后来遇上山贼被打的腰腿残废,没法再干活。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柳州来,看看有没有老朋友愿意接济我。可结果,柳州再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蓝忘机放低眸光,说道:“太蹊跷。”
 老乞丐:“是太蹊跷了,没有熟人的我只好沿街乞讨,过上流浪的生活。许多年过去,我的容貌声音早已改变,柳州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个熟悉却陌生的地方。”
 原本瘫在椅子上的魏无羡忽然坐起来,从兜里拿出几张写满字的白纸,对老乞丐道:“老人家,我这儿有一张名单,我念名字,认识的你就点头,不认识的你就摇头,怎样?”
 老乞丐:“行,我不识字,但耳朵还行。”
 魏无羡爬上桌子,端来一碗莲子羹,一边念起白纸上的人名,一边嗦莲子羹吃。
 老乞丐一边撕鸡腿,一边摇头点头。
 蓝忘机看着身边没个坐相和吃相的人,他想说几句的,可视线转过腰臀时,蓝忘机就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他把手放在魏无羡的腰上,饶有趣味地揉捏起来。过了会儿,又移到臀肉上。就这么上下来回移动。
 期间魏无羡试图甩脱了两次,无果后只好任由蓝忘机桌下的手对自己放肆揩油。
 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才报完一张,老乞丐有点头痛。毕竟上百次点头摇头,还要啃鸡腿,脑袋是真的忙坏了呢!
 老乞丐抱怨道:“到底有多少名字啊?我头都疼死了。那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还特意拿来问我。”
 魏无羡又甩了下臀,奈何蓝忘机的手就是黏在上面不肯下来。他道:“这些人名都被划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老乞丐:“这帮人渣,死了不是更好。”
 蓝忘机:“何出此言?”
 老乞丐:“花魁出事后,这些人成日嚼舌根,说的那叫一个难听,莫说花魁听了要发疯,我一个旁人听了也要发疯了。”
 魏无羡:“说来听听,总该不会比我当年还要难听,哎哟——嘶。。。”
 蓝忘机撇来个难受的目光,手劲不由自主地加大。直到魏无羡装模作样地喊疼,蓝忘机才回过神来。
 他感到难受的,是当年对夷陵老祖各种过份的流言蜚语和污名揣测,难听到蓝忘机郁郁不满至今。
 魏无羡一屁股坐下,正好压住蓝忘机的手。
 “老人家,你还是说下当年的花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蓝忘机扯了两下,没能把手拉出来。
 有点作茧自缚了。。。
 他干脆就势握住魏无羡的半边臀肉,指尖在股缝附近慢慢游移。
 魏无羡感受到威胁,身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两眼睁大望向蓝忘机。
 又是一个作茧自缚的人!
 “方才你念的名字有一个我想起来了,我在他家舂米,干过几天的活儿呢。”
 老乞丐说道。
 “听说他后来死的挺惨的,全身上下被啃的没一块好地儿。”




 “喂,那个新来的,赶紧舂,天黑前没干完活儿,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你。”
 管家叉着腰在一旁骂骂咧咧。
 新来的短工赶紧点头应下。
 少爷从屋里出来,对管家骂道:“你他娘的小点儿声,吵得我觉都睡不成。”
 管家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少爷说的是,我这就叫他们去别处舂,免得打扰少爷休息。”
 少爷这才满意地哼哼两声进屋去了。
 有个仆人是管家的亲戚,他壮胆上前问道:“叔儿,少爷怎的看起来挺累的呢?”
 管家:“废话,当然累了。少爷昨夜去玉琼楼逮花魁玩,谁知那娘们都被喂了药了,竟还能挣扎,少爷费了老大一通力气才抓着人的。”
 仆人:“玉琼楼的。。。花魁?她不是。。。要嫁进阮家了么?”
 管家:“谁知道啊,昨夜突然又挂了她的牌子。少爷塞了好些钱才竞来第一个和花魁过夜的机会,能不累吗?”
 仆人:“花魁有那么漂亮吗?”
 管家:“屁话,你没听说前段时日她与阮清玉出游,一个城的男人都跟着去看了。我挤不进去,只能远远地瞧上几眼。”
 仆人:“貌若天仙?”
 管家眼中浮起一片垂涎光色:“岂止是貌若天仙,要是能让我亲上她一口,我死也值了。”
 仆人吞下口水:“那花魁,今夜还挂牌子吗?”
 管家:“挂个屁,就昨夜一晚上。今早阮清玉带人冲进玉琼楼把人劫了出来,我去看了,啧啧,花魁割腕自杀了,那一身全是血。”
 仆人摇头叹息两声:“可惜了,昨夜该去的。”
 管家直接把仆人的脑袋拍懵:“我他妈都进不去,兜里没钱,还想睡花魁,美的你。”
 仆人捂着脑袋:“一个妓,能要多少钱?”
 管家睨来:“多少钱?哼,少爷昨夜花了多少金子才买来首位,后面的,最少都要几锭银子。反正,有钱的主儿大把,花魁嫁人前最后一次挂牌,谁都眼馋的很。”
 仆人:“那,花魁都这样了,阮清玉也要?”
 管家:“要,当然要,听说他把花魁安在城外的宅子里,还扬言要砸了玉琼楼。你且看着,这几天有好戏看喽!”
 仆人:“哎哟我的天爷,阮清玉怕不是疯了吧。”
 少爷推门大骂:“都滚出去,吵死了!”
 他衣衫垂散,光溜溜的前胸有不少挠痕。大家看的真真切切。
 仆人又与管家小声念道:“少爷受伤不轻呐。”
 管家:“废话,花魁用吃奶的力气挣扎。”
 仆人捂嘴偷笑:“又有何用,毕竟是个弱女子。”
 新来的短工与众人一道将东西搬往别处,傍晚前结了工钱,他拿着钱去酒肆买醉,又听来不少花魁的闲言碎语。
 简而言之,花魁要嫁进阮家的梦,彻底破碎了。



 “后来我才知道,玉琼楼那帮人行事歹毒,他们骗来花魁,害的花魁声名尽毁。莫说阮家老爷不会再让她进门了,哪怕是个寻常人家都不会再接纳她了。花魁的后半辈子唯有待在玉琼楼继续被压榨,或许是她绝望了,在自己手腕上割了许多刀。”
 老乞丐拿桌布擦嘴,继续道:“阮清玉那人是真的有情有义,他把花魁从玉琼楼里救出来了。放在城外安置,仍然坚持娶她,还说要揭发玉琼楼的罪行,让仙督来做主。可这话说出口后不到半月,阮家就大祸临头了。”
 魏无羡揉着鼓胀的肚皮,两眼望窗外,眸光中已然带着同情。
 “阮家死绝了对不对?”
 “死的太惨了。”
 老乞丐摇头道。
 “那晚我喝了酒,迷迷糊糊在他家墙根下睡着了,半夜里听到里面鬼哭狼嚎,把我直接吓醒了。”
 老乞丐喝了口茶压压惊。
 “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听到当时陈宗主的几个得力手下都在里面,说的一些话我都听不懂。阮府的丫鬟仆人全被鬼给吃掉了,还有花魁,被打的跪地求饶,甚至愿意回到玉琼楼,只求他们放过阮家。”
 魏无羡却道:“玄机他们不会同意的,既然都杀上门了,必定是冲着灭口去的。连那个花魁,他们都不会手软。”
 “谁说不是呢!”
 老乞丐下意识地说道。可下一瞬,他眼前一亮,问道:“你们知道玄机这个人呀?”
 魏无羡:“当然知道,陈宗主干的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老乞丐:“那死老头子,在柳州没少干坏事!都恨透了他,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蓝忘机问:“花魁有没有死?”
 老乞丐想了会儿,回道:“应当是活不成了。那晚的火太大,把阮府烧了个干干净净,连里头的人都烧成碳了,怎可能活下来。那个阮清玉被踢了不少下,我隔着一道墙都能听到他骨头断掉的声音。太惨了,一家人都太惨了。”
 他一边叹气,一边抱着酒坛拼命喝。
 “玄机那帮人还对外说起花魁化为鬼回阮家报复,将自己的灭门罪行全部推给可怜的花魁。那时的柳州被姓陈的管的死死地,没人敢质疑他们的话,于是就都信了。再后来,神仙打架,把我们老百姓霍霍的够呛。我怕他们知道我偷听的事情,就干脆远走他乡。十几年后才敢回来呢。”
 一提到玄机那帮人,老乞丐恨恨道:“他们死了也是活该,当初害苦了多少人。姓陈的一家子,还有在陈氏做事的,有一个算一个,死了也活该,那都是渣滓!听说姓陈的后来还想害一个大魔头。”
 魏无羡来劲了:“大魔头?”
 老乞丐:“对啊,大魔头。结果反而被大魔头给吃掉了。”
 魏无羡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乞丐:“你别笑,反正是大魔头,反正是被大魔头给咔擦了。那个大魔头还叫什么,无上邪。。。尊?”
 魏无羡纠正道:“无上邪尊,夷陵老祖魏无羡,对不对?”
 老乞丐:“对对对对对,就是夷陵老祖,那个把姑苏蓝氏含光君给欺负了的大魔头。”
 蓝忘机低下头,嘴角一勾差点笑出来。
 魏无羡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老人家,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老乞丐:“你们是谁呀?”
 魏无羡指着蓝忘机道:“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姑苏蓝氏含光君。”
 老乞丐一愣:“那。。。那你是。。。”
 魏无羡坏笑一声,转起陈情,红眸突现。
 “我嘛,就是那个辱没了含光君清白的无上邪尊,魏无羡!”
 噗——
 老乞丐吓得一口酒水全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