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家里进了贼而我在裸睡》-35(完)
作者:西文炔      更新:2022-02-08 14:11      字数:4309
李白,这样一个根红苗正的五好青年在他顺风顺水的大学教授职业生涯中罕见地旷课了一周,被同辈的老教授批判沾上了“年轻人的恶习”,校长谈话过后,办公室代表大会又一致对李白进行了思想觉悟的开导,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以教书育人为无上荣光的教授不应该旷课。

这种旷课之后被上至校长下至老师一同传唤洗脑,最后还有检讨书的惩罚让李白梦回上学时期,但他在放学之后坐在办公室里闷头写检讨书的时候,又清楚地知道时光并不会倒流。

窗外嬉笑打闹的学生时代不会重临他的身上,中枪后失踪的韩信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他百般无聊地转着手里的笔,这几天回来之后他寝食难安,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韩信血浆迸溅的模样。

百里守约和他在无人的树林里待了很久很久,他一直在试图调节自己的语言能力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来为自己洗脱罪名,但百里守约显然不想听,接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急躁地四下转悠。

李白其实想过自己会死在异国他乡的荒郊野外,想过韩信可能会从天而降出来救自己,可就是没想过百里守约开偏的一枪会打在韩信的身上。

他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向自己举起,百里守约的情绪很是激动,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在这一刻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直至脆生生地从背后闯进一声“哥哥”,撞在耳鸣的耳膜上,震耳欲聋。

李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向着自己和百里守约奔跑过来的红发小孩儿,也看见出膛的子弹恍若慢动作一般从自己的脸颊擦过,火辣辣的撕裂痛还没有传递到大脑,这颗子弹就擦过他向着小孩儿迎面而去。

百里守约在撕心裂肺地惊叫,红发小孩儿在抽泣,还有很多很多嘈杂的声音:汽车引擎声、树林的虫鸣鸟叫、筋脉血肉的断裂;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涌的声音、心脏泵动又骤停一次的声音,最后终结于韩信摔在地上的一声闷响。

他的听力回归正常,看见韩信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刹不住脚步的红发小孩儿揽进怀中,子弹击穿了他的右肩,喷涌的血液溅在他的视线里,蒙成一片窒息的血雾。

李白转笔的手指有些打颤,把握不住的笔“啪”地掉在了桌上,又“咕噜咕噜”滚了出去,摔在地上。

笔滚到了办公室的门边,门被推开,百里守约踏进了办公室,一脸歉意地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小布包:“诸葛说你被留堂了,我来给你送晚饭。”

他话音未落,身后又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红毛脑袋,怯生生地打量办公室。

百里守约帮他捡起了地上的笔,和饭香四溢的便当盒一起送到桌前,李白又开始转笔,看着百里守约娴熟地将布包打开,分层的便当盒一份一份排列着精致的美食,展览一般摆在他跟前。

他们对视时,百里守约有些局促地冲他笑了笑,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他:“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百里守约是在愧疚,试图用力所能及的方式来给李白弥补,李白心里清楚得很,他并非是记仇的人,如今安然无恙地从意大利回来,他面对百里守约时也没有半分尴尬,甚至连该有的痛恨都不存在。

他也想恨,但想聚精会神地思考这件像梦一样的事时,他茫然又无措,委实不知道该恨谁。

韩信就像一场梦一样,闯进他的生活,然后醒来。

日夜颠倒的时差颠簸和饮食匮乏的体力消耗加上精神冲击,李白在韩信中弹的时候就当场晕厥过去,等他醒来已经好好地躺在了自己家里,诸葛亮为他斟的一杯热水在床头柜上散发着缕缕热气。

死里逃生一般的感觉让他再一次身在熟悉的家里时无端热泪盈眶,几乎要哭出来,他刚蓄满泪水抱臂蜷缩在被窝里准备开始抑郁黑化模式,诸葛亮就走了进来,与眼泪汪汪的他四目相对。

李白尴尬地恨不能把眼泪倒吸回去:“你怎么还没走?”

“怕你醒不过来。”诸葛亮如实回答。

李白沉默了一会儿,昏迷后短暂的意识丧失让回忆慢慢进入他的大脑,此刻他才想起韩信,迫不及待地追问:“韩信呢?他怎么样?”

诸葛亮把床头柜上的水端给他:“多喝热水,少说话。”

李白没接他的话茬,不依不饶地问:“告诉我。”

他的神情很是严肃,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挂着没干涸的眼泪盯着诸葛亮,把他盯得浑身发毛,支支吾吾地坦白:“他……被家里人接走了,我们也没消息,或许你可以问问铠。”

看这情形,铠应该是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诸葛亮解释过了,像他这样聪明敏感的人,事情闹这么大决然是瞒不过去的。这实在不算是个好消息,可对于当下来说,韩信是不是被韩家扣押无法与他再见面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在此之前,李白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跟韩信的爱情结尾居然是只要能活下来就别无所求。

这就是生活喜剧。

他吸了吸鼻子,问:“我多久没去学校了?”

诸葛亮稍加思索:“今天是第五天了。”

李白扯了扯嘴角想自嘲地笑,半晌喝了两口水钻进被窝:“再帮我请两天假吧,凑齐一周。”

“等等,”诸葛亮在他背后喊,“守约说等会要给你送营养餐来,你别忘了给他开门,我先回酒吧帮忙了。”

李白含糊不清地“嗯嗯”了两声,算作应答。

“别光发呆,叫哥哥,上次来之前教过你的又忘了?”

百里守约乍然出声,把藏在自己身后的百里玄策拎出来,他短簇的红发与韩信很是相似,只不过里头挑染了一缕与百里守约一模一样的银发,性格也大相径庭,扭扭捏捏地不愿与生人交谈,全然不似韩信那样自信张扬。

百里玄策张了张嘴,礼貌地吐了一串意大利语,李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百里守约拍了一把他的屁股算作教训:“这里是中国,说中文。”

这次,百里玄策才正经地叫了李白一声:“哥哥。”

李白应了一声,教师的本性让他习惯性亲近孩子,寒暄起来:“他还是没改过来?”

“对,”一提起百里玄策,百里守约很显然多话起来,格外积极地答:“他在意大利被铠送去私校上学,学校都在说意大利语和英语,回到家才说中文,所以没有落下多少,但还是有点改不过来。”

“现在呢?打算在中国上学吗?”李白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孩子就已经学会了三国语言,连他也只是双语精通而已,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了。

百里守约迟疑着摇了摇头:“他在国外是黑户,现在要回中国很麻烦,还要涉及学籍迁动,玄策这些年一直是封闭式生活,很少和外人接触,自己也不愿意进入群体,不过……阿铠说会一直照顾他的学习,再待几天就要回意大利了。”

怕生的少年还躲在百里守约身后,只露出几簇翘翘的红发,李白看得入神,喃喃地赞许:“真好啊。”

所有人的生活都进入了正规,百里守约正式入驻了绝对零度酒吧,成为里面真实工作的员工,不再为了复仇而勾心斗角,铠有国外的生意要做,现在还和百里守约成了带娃的夫妻档,赵云的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体育队,在球场接受诸葛亮假公济私的应援。

只有李白,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食之无味地吃完了百里守约给他送来的爱心晚餐,临走前叫住他牵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守约。”

百里守约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给我送饭,”李白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叙说,“我没有恨你。”

百里守约微微愣怔了片刻,他又一次笑了,只不过这次没有先前小心翼翼的谨慎感,他同样用肯定的口吻回:“我只是在——在尽一个朋友因尽的本分而已。”

李白旷课回校后没多久,寂静到几乎长坟头草的论坛终于有了新的活跃贴,津津乐道地谈论嗜酒如命的李教授居然再也没去过学校门口的酒吧,原本偶遇机遇最高达100%的酒吧顿时骤降为0%,甚至还有人开了投票贴,赌李白再回酒吧的几率有多大。

诸葛亮背着李白在投票贴里匿名投了100%,押了高达1块钱的本金。

李白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挚友在背后这样损,他只知道这群家伙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旨,丝毫没有考虑过这背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原因。

失去了课后唯一的消遣,李白也就不赶着下班了,老教授们都赞许李白终于步入教书育人的最高境界,舍己忘我,诸葛亮偶尔会陪他逛几次球场,还都是挑赵云比赛的时候,拉他去给自己的小男友撑人气,丝毫不浪费李白的一点价值。

其余时候,李白都会在学校待到很晚,看几眼操场上散步的小情侣,自己慢慢踱回家,开始一晚上的裸睡。

这是李白目前为止仅剩的一个放松方式了,李白借着月光走到自己的住宅楼下,习惯性地跺了跺脚。

这次,声控灯没有如愿亮起。

李白暗叹一口气,这楼道里的声控灯也就坏过寥寥几次,每次都被他给赶上了,他打开了手里的手机,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上楼,摸索着进屋关门,放下手中的教案,脱衣洗澡上床睡觉。

今夜是李白罕见地没有梦回枪击的一晚,他失去了梦靥的缠绕,紧绷的神经得到松弦的机会,很快就陷入了近乎昏迷的睡眠,连钥匙入孔和床褥塌陷都没有惊醒他,直到一只滚烫宽厚的手掌贴在他光溜溜的屁股蛋上时,他才大梦初醒。

“我操!!!”

李白脱口而出,他瞬时感觉到背后温热的人体贴近触感,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声令下全部集合,汗毛孔都竖了起来,一声“有贼”还没喊出口,那只本来按在自己屁股上的手“啪”地按在了他的嘴上。

“有贼?”

捂住他嘴的家伙凑在他的耳畔戏谑地替他发问,熟悉的声音穿过耳廓直达大脑皮层,低沉又可靠。

李白刚刚由于惊恐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愈加剧烈地擂起了鼓,险些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幸亏他的嘴被捂住了。

感觉到李白防备而紧绷的身躯缓慢柔软下来,身后的男人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李白即刻出声的“韩信”被扑面而来的吻尽数堵了回去,灼热的气息从呼吸渡到喉管,熟悉又陌生的温度自舌尖咽回腹里,被窝里捂暖的热气挤得他刚洗完澡的身体密密地出了一层细汗。

一吻呢喃中,韩信询问他:“怎么,有没有想我?”

李白一时间哽住了,他剧烈地喘息着,又想痛骂又想痛哭,恶狠狠地凶他:“你还知道回来?”

韩信的口吻很是委屈:“我从铠那里听说了你的近况,紧赶慢赶回来见你,你怎么还凶我?”

李白问:“他说我什么?”

韩信答:“他说你像寡妇。”

黑暗之中李白看不见韩信的表情,但紧贴的胸膛让他知道韩信一定是在笑的,他伸手去摸索韩信的肩膀,急切地问:“你的伤好了?”

“没伤到骨头,好得很快。”韩信被李白摸来摸去摸得起了火,按住他的手给他一点提示:“你怎么不问我干什么去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白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干什么去了,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唔!”

他话音未落,韩信便一口咬上了他的下唇,唇齿厮磨到发肿才放过他。

他喘着气桩桩件件地数:“我把我爸搞了,国际刑警查了我家很多天,他到现在还在牢子里蹲着等待判决书呢,Absolute Zero被查封要牵扯出很多利益相关,没个一年半载是拔不干净的,韩家算是垮台了。”

李白听得心惊肉跳,韩信的口气很是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惊道:“那可是你家!”

“那才不是我家,早就不是了,”韩信严肃地申明,像是在婚礼上宣誓誓词,“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李白被他逗得“噗嗤”笑出了声,韩信还在喋喋不休:“现在我算是无依无靠净身出户了,只能来李教授家做贼,偷点东西养家糊口,不知道李教授会不会把我送进局子里啊?”

李白也学着他严肃的口吻回应:“扣押观察吧,看你表现。”

他们的笑声含着吻吞下,蒙入柔软的被窝里。

家里进了贼怎么办呢?李教授为你支招:

趁其不备,攻其心房,收入囊中,贼变新郎。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