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信r】野心
作者:叶穿林      更新:2022-02-24 01:42      字数:5615
天光透亮犹如磨得锋利的银针刺进窗缝,刺得韩信眼皮子挣扎攒动了几下。


初醒脑袋晕沉,他却仍本能地抬手,小心翼翼往身侧枕被摸去。


如无数个往常早晨一般,韩信只触到软被上的一片冰凉,连余温都没留下一点。


在期待些什么呢。韩信埋头不住荒谬地自嘲一番,拾起昨夜被扯散在床沿的衣衫,重新平平整整穿回身上,缜密严实地遮住烙在肩膀胸口的红痕。


也如无数个往常早晨一般。


他从未想过,只一次军麾中无意的酒后失态乱赴巫山,就让刘邦默认了他们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本是被尊为兵神的大将,是疆场上叱咤九天的龙,在刘邦面前却只能伏下龙脊任其抚弄。


龙战于野,亦殒于野。韩信也曾经在刘邦面前逞勇,说出过“狡兔死,良狗烹”这样触人怒意的话,刘邦也果然没有饶过他,将他软禁于长安。


——并将他置在那帝宫旁侧。


被砍掉利爪的龙,就是一条无用的长虫罢了,能掀起什么大风浪。他能在对战里暗渡陈仓,可在反击中赢得垓下,却无论如何逃不出这剥落褪色却巍巍在上的深红宫墙。


刘邦再来时,韩信在练枪。烛光融在夜色里颤悠地摇摆,映出那寒光凛冽的枪尖,将军刚劲有力的手臂紧握长枪往前一挑,空气宛如被划穿一般发出凄厉的撕拉声。韩信正欲回首挽缨,却望见倚在门边的刘邦,犹豫片刻便把长枪往墙上一靠,卑谦垂头拱手作礼。


“陛下。”


刘邦眼色微沉,皱了皱眉。他不喜看到韩信那本如刀锋般锋利直挺的脊背,只一瞬便弓低如朝上那群大臣,唯唯诺诺失了脾性。


他偏偏心喜那个睥睨万人上将台的韩信,那个乖张不驯胆敢要旨封王的韩信,那个谈笑无度称用兵多多益善的韩信。


面君本应缴械,刘邦却特允韩信执枪。他就是想探探韩信这顽劣性子的底线,看看他何时才会压不下那一身傲骨拎枪朝他刺来。


“封你为淮阴侯,如何?”


淮阴吗?离长安有些远。这是韩信的第一个念头。


再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将不再是异姓王,而是远离皇城的封侯。


动乱之际才需要骁勇的将军,国泰民安只需要贤明的帝王。


韩信的头埋得更低,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应了一声诺。


却未料话音刚落,两颊就被刘邦一只手钳起,蛮横迫着他毫无遮掩地四目交对。


“看着我说。”


刘邦说这话的语气乃至神情平淡如水,韩信从中捕捉不到任何别样的情绪。


只是嵌在他脸上的力气重得他不禁咬紧了牙关,堪堪忍回一阵快要溢出眼眶的热感。


如此一逼问,韩信倒不知该说什么,迎着刘邦的目光愣愣失神了半天,直至腰间衣带一松被人压至床榻上褪去外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抽出手抵在刘邦肩上制住他的动作。


“不愿意?”刘邦微眯双眸声音极轻,语气沾了些轻佻根本不像是在诘问。


不愿意封侯,还是不愿意侍君,韩信在脑海中将这三个字反复过了一万遍。可惜无论哪一个问题的答复,他都没有愿意或不愿意的机会,他只有领旨与不领旨的选择。


韩信放下手,半垂下眼睫扭过头去。他不敢再看刘邦的眼睛,他不愿再重蹈覆辙地迷乱在那眸底深渊,噬人心魂万劫不复。


这是默许的意思。韩信的这种回应,刘邦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你不服于我吧。我们本来是同样的人。”这次刘邦没再问他,而是抛给了韩信直截了当的一句话。他没等韩信答复,兀自舐上他脖颈上跳动脉搏。唇舌触及薄嫰颈肉本是湿软的温柔,但韩信却仍感受到一丝藏匿着的威胁。


一个曾是市井小民,一个曾是江湖混混。同样的气盛无畏,同样的目中无人。韩信在前头斩碎无数反叛者的血肉,而刘邦便盛气凌人踩着那些血肉走上那巍巍高堂。韩信有烈魄,愿意以身筑河山。但韩信亦有忠骨,甘心崇刘邦为王。


他哪里有不服,哪里应该不服。要非说个理由,他最为怨恨最不死心的是刘邦为何从不肯信他。


“臣不敢。”脖子被一阵啃咬是又疼又痒,韩信轻嘶了口气不耐地侧了侧头。


他眼里分明蛰伏着无尽的桀骜,刘邦看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想把这晃眼的锐气逼出来,然后再亲手将其一点一点碾碎。


刘邦也当然知道韩信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神,更极其清楚对付硬骨头该用什么样的办法。


他拽住韩信衣领处将仅剩的里衣从后背拉下,入眼裸露的肌肤尽是昨夜暧昧留下的痕迹。刘邦倒觉得心安理得,俯身探了舌尖舔了舔他锁骨上的旧痕,又变本加厉轻咬着碾磨出新的似要沁出血来的红印。


将士常年操练,手臂都不免磨出老茧,但衣物蔽体的地方却仍是娇嫩。刘邦刻意勾着指尖从韩信侧腰划到脊线,光滑柔腻的触感着实引人留恋不已。


韩信仍在隐忍,但刘邦指尖过处留下的惊涛骇浪让他止不住微颤,呼吸竟不可控地急促了起来,燥得他极想抽手一巴掌把自己扇醒。


刘邦每次来这里的目的,两个人彼此都心照不宣。但韩信却始终做不到在与他坦然相对时稳住心神,泰然自若。面对刘邦的撩拨时他总是只落得个兵荒马乱丢盔弃甲的狼狈下场。他也曾被解押过敌营,也曾被飞箭擦过喉咙,但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无措感。


他知道这种难以自拔的情动源于什么。但这荒谬得令他难以接受,乃至试着欺瞒自己。但也只有他知道,每当他注视刘邦的眼睛时那震彻胸腔的心跳,已经毫不留情地将他出卖了。


甚至毋须太多的前戏,刘邦随意一个稍稍亲密些的接触都足够他擦起火星,直至把他燃烧殆尽。


韩信紧抿着嘴唇自认把心慌意乱掩饰得很好,殊不知他自耳根泛至颊边的绯红惹眼得很。


强忍欲望的淡然才最是勾人。这副表情落在刘邦眼里就像那毛绒绒的猫爪子似的,挠得他心尖直颤。他亦不满于韩信止于这种程度的反应,手掌抚过人紧实臀肉指尖便径直探向股缝间那紧闭一点,于上不轻不重地按压揉弄着。


一阵酥麻倏地沿着脊背窜上来,激得韩信下意识僵直了腰身。勾起的情动哪能轻易逼回,嚣张地在他两腿间愈点愈旺。他咬唇攥过被褪至半身的外袍衣角想要掩一掩身下悄然昂立的某处,手腕却猛地被人死死扣在一旁。


欲望不能适时得到缓解便无异于极刑。韩信难耐地扭了扭脖子,紧握着拳心试图缓下愈加急促的呼吸却适得其反,额心鬓角都因极力忍耐沁出了一层细汗。


刘邦可看不惯韩信这副模样。韩信越是忍耐,越是不敢看他,在他眼中越像是无声却不可撼动的反抗。越是反抗,他越想粗暴地征服,一如当年亡秦灭楚。


他微挑了挑嘴角,慢慢收回手,韩信紧绷的筋骨才稍稍放松些。但他还未来得及整理紊乱气息,脸一烧只觉两股间复又被更为滚烫的物什抵上。


刘邦压低了身子直至他的视线避无可避,不得不与之视线交汇。这近得不能再近的暧昧距离让韩信霎时失去任何退路与遮掩,他只能直直地望着刘邦含着笑意却难以揣测的眼眸,感受着他扑在脸颊上微痒却又灼热的鼻息。


但下身褶皱穴口忽被强行蛮横顶开让韩信彻底再也装不了淡然,身子承不住猛然一缩吃痛闷哼了一声。


虽说都不似初次那般晦涩得笨手笨脚,但未经开扩准备便侵进确是实打实的第一次。毫无征兆破开软肉的强烈异物感令韩信不断想要退缩,眼里满满当当的惊愕携着还未降温的情动一齐撞进了刘邦眼底。


他想让韩信记住的不止是疼。他玩味地慢下性子来,指尖缱绻轻触描摹着韩信侧脸的轮廓,身下却毫不含糊地慢慢推进至更深。韩信仍疼得咬牙,紧闭着眼死死扒着身侧被褥至指尖发白。他明明深觉不适,后穴内壁却由于异物侵入,本能地往里不断收缩吞吃着那人的硬挺,胀热的挤压感烫得韩信浑身难耐不已。


刘邦也急不得。先前欲火烧身靠着那点顶端稠液倒是勉强进了去,但内里软肉却是紧紧咬着他不肯放松,消磨着仅剩无多的耐心。


韩信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好不容易捱到完全容了进去,刘邦却连让他喘口气的时间都没给便小幅度动作起来。初初完全被撑开的甬道被反复的抽离和填满弄得又痛又痒,韩信再次下意识地抬手推着身上那人的肩膀。


“陛下,慢点……”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开了口,但刘邦却像没听见似的。


“陛下……?慢…呃!”韩信还欲央求,身下却忽地遭了一次更深的顶入,甬道不住骤然一缩激得他抓紧了刘邦的肩膀又急急唤了几声。刘邦仍是装聋作哑,动作却是一下比一下深,他喊出来的话被碾成细碎又急促的喘息堵在了喉咙里。


“刘季!”韩信忍不住脱口喝了一句。


他浑身说不清的难受,痛痒与逐渐起势的快感交织一起,把他磨噬得一时间只知粗暴地指名道姓,就像沙场上被他点名的士兵会乖乖从命一般。


岂不料这一声正中刘邦下怀。在他心里,韩信就该是那我行我素桀骜不羁的疾鹰。而令他最得意的无非是,这只传闻里的猛禽现却被折了羽翼,断了利爪,损了尖喙,被他牢牢驯服。


他没再在韩信眼里看见扎人的刺,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满含乞求泛着水光的清眸,眼尾晕出的一抹飞红藏不住情欲,勾人得紧。刘邦看得喉头一烧心火直窜,也并不打算克制。他拽下韩信抓在肩头上的手压在人头顶,回应给人的是耳畔轻飘飘一句“大逆不道”,和更大幅度的抽送。


湿热内壁被狠狠刮擦起一阵战栗的快感。韩信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种落俗肉欲带来的尽兴愉悦,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圈上了刘邦的腰际配合着人,紧咬着下唇遏回将要溢出喉间的轻哼。


刘邦也最是吃不得欲拒还迎这一套。身下胀热正被软肉绞得死紧,腰上又被忘情一缠,低头看到的却是韩信咬着嘴唇似是一派不屑的神情。他低笑一声吻上人的耳垂亲昵地吸吮,插入的动作却忽地深深顶了进去。


“嗯...!”韩信耳边发痒,内里深处软筋却被猛地一捣,一阵酥麻沿着脊背直窜头脑,韩信浑身一软霎时使不上劲来,但仍然攥着拳强撑着快被放逐的理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了排印子。他是真不知刘邦是如何寻着他的敏感处的,明明后来他已尽力隐去脸上的表情。况且第一次行事时两人分明大醉,碰了哪里他自己都记不得。


而刘邦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韩信脸上微乎其微的表情变化,他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异常并读出里面的情绪。这方面当然也不例外。


看似太过了解,实是太过在乎。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想要发泄那隐晦的感情,而这发泄口就在韩信身上。他指尖轻挑开韩信侧脸因浸了细汗粘腻的发丝,身下对准那一处弱点便深挺加快了攻势。


穴肉被连续地刺激不断收缩吞咽,咕啾的水声和撞击肉体的声音大张旗鼓地钻进韩信耳朵里尽是淫靡,羞得他耳根泛红攀至了眼眶。但同时最为敏感的那点被一下一下用力顶弄,刺激起的快感牵动着他身前昂立前端的神经,让人舒服得不住眯起眼,克制与隐忍早已被抛至九霄云外。


韩信自嘲地想,哪怕是褪了凡尘换一副仙骨,他也可能无法在刘邦面前忍住情欲的煎熬,况且自己本就是凡夫俗子。他也不再忍声吞下情动的呜咽,微张着唇任凭被顶得破碎的低吟断断续续漏了出来。


支离绵长的喘息游离在刘邦耳侧,宛如火舌般燎过他的自持防设将其瞬间焚没。他趁着韩信仰颈间隙,张嘴含上那因吞咽气息而滚动着的喉结挑逗吮吸,抽送的速度更是愈来愈快。


韩信只觉喉间被一片温热覆上,下身传来的快感又急不可耐地夺走了他的神志,眼角也不住沁了一片湿润。他自知身体已快被刺激到极限,前端亦不可遏制地吐出了一股白浊。


随后穴道也被冲入一股炙热填满,韩信才缓缓从失神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抬眸寻着刘邦的脸努力借着烛光描摹着,直至看清了才安下心。


每次坦诚相待后韩信的目光总是干净又纯粹,刘邦不止一次痴迷于此。这种吸引温柔而又致命,他每每情难自禁伸手想要留住这一片赤诚,为王的自持与孤桀便如利刃般砍下要断了他的腕。


“韩信啊,”


刘邦附在韩信耳边轻声喃喃,自言自语一般。


“你到底想要什么。”


话语裹着热气呵进了韩信耳朵,稳稳当当落进了他心里。


果然还是躲不掉那一层高傲又可怜的猜忌。他嗫嚅着想要开口,发现那些冠冕堂皇上得台面的理由他早已说尽了。


万户侯,玉貂裘,绸布玉锦,佳酒美人。十里风光他已一路尝遍,他在梦中却仍时时忆起刘邦站在遥遥城关上朝他笑的模样。


他贪恋那个笑容,那个眼里只有他的笑容。


韩信轻舒了口气,手有些发颤抚上刘邦左侧的胸膛。平稳有力的心跳隔着骨肉清晰地一声一声烙在韩信心里,他的手便在那处笃定紧紧地按着,再也不舍得放下。


想要什么?这就是他想要的。都说帝王血凉,他偏想把它捂热。他还想剖开刘邦的心,在里面用剑刃掺着浓墨尽数刻上自己的名字。


刘邦眼里掠过一丝惊诧,却很快又沉寂下去。


韩信眼里闪烁的答案,他看懂了。其实他早该懂,但他也清楚,这种念想最后的结局总会以惨烈的方式收场。


他不想让韩信死,但却也无法将他囚在身边。他只能选择用最最愚蠢笨拙的方式将韩信推开。远离朝政,也是远离成为争权牺牲品的宿命。


走吧,走吧。刘邦不停在心里想着,走得越远越好。


但另一个声音总在角落阴恻恻哀怨呢喃,


舍不得,舍不得。


舍不得啊。


韩信小心解读着刘邦定定看着他的眸光,里头似乎炽烈而又荒芜,像是藏了百种情绪,可偏偏他连一种都瞧不懂。他只知道,刘邦这个人,他见一次,便要心动一次,见一百次,便要心动一万次。


见刘邦迟迟没有回应,他似乎释然般勾了勾唇角放下了手。既是无法答上,想来心里早有答案,当下又何必两相为难。他噙笑弯了弯眉眼,双臂环上刘邦的脖子又拉近了些距离。


“要你吻我。”


刘邦曾吻过他的脖子,吻过他的胸膛。腰侧、肩膀、眼角,都被吻过一遍,可就唯独嘴唇,却是碰也没碰过。


既然已经大逆不道了一次,何妨再断一回脖子。反正他这条命,早该如那无名枪折在那茫茫几抔黄土里。就算下一刻便得夹着尾巴滚去做他的淮阴侯,他还是想亲口尝尝面前这人的唇是什么滋味。是苦是甜,刻薄或长情,他都甘之如饴。


出乎他意料的是,刘邦竟没有丝毫犹豫,指节勾起他下巴便侧头贴了上来。唇上温软的舔舐吸吮简直让韩信着魔,他笨拙又急切地探出舌尖以作回应,却被另一片柔软不由分说交缠上来,勾蹭着舌根挑逗缠绵。


刘邦从不敢吻他。他怕自己会上瘾,会痴醉,会深陷沼泥,再也不忍离开他。


但韩信这一开口,他又无可奈何地重蹈覆辙。之前多少次忍回亲吻的冲动,此刻全线崩盘。他不留余力地讨着情债,吻得狠戾又细致。


毫无章法,却又绵长至极。


直至两人都喘着气唇齿相离才作罢。


韩信失魂许久,兀自舔去唇角津液却尝到一股腥甜,抬手一抹只见划了几道殷红。


“疼。”他轻喃了一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刘邦没说话,给他掖好了被子便转过身躺着。韩信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拥上去。


终是自己贪了。韩信轻轻哼笑了一声不愿再想,也背过身去沉沉阖上了眼。


朦胧间他忽觉被谁圈进了臂弯,随后被拥入怀里的温度烫得他快要落下泪来。


“不会再让你疼了。”他好像在梦里恍惚听见了这么一句。


直到他于钟室内被铺天盖地的竹剑刺透骨肉,他跪穿了膝盖咬碎利齿和着腐肉污血一并吞进肚里,至死都没喊过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