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大雨可以掩盖哭声

1.
“权顺荣，你真要跟别人联姻了啊？”
被叫到的男生停下偷偷向桌子下倒酒的动作，抬起眼皮看向突然提起这件事的朋友，对方脸上明摆着的戏谑和好奇，权顺荣咬紧后槽牙，才没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下大骂特骂，他嘴上笑着，眼睛弯起来凶恶地瞪了一眼对面的人，好像在责怪他是故意的。
但是结局已定，他不承认有什么用？反正最后会被所有人知道，权顺荣“风光大嫁”，所以他干脆放下酒杯，依靠在沙发靠背上，翘起二郎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又怎样？”
得到他确定的答案，众人纷纷惊叹起来，时不时夹杂几句脏话，权顺荣揉了揉耳朵，怎么看都不像开心的样子，众人也不敢有探究下去的心思。权顺荣近期就因为这件事烦躁呢，酒吧的音乐声混着一些人八卦的低语，让他更加恼怒，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拍，玻璃杯底与大理石桌面巨大的撞击声让窃窃私语停滞
“他妈的都给老子滚，小声bb什么呢？散了散了”
众人一时哑语，纷纷带着酒伴离开了已经点着炸药的包间。最后只留下除权顺荣和另外两人，安安稳稳在沙发上坐着，甚至因为这些人被赶走，面上已经有了愉悦的神色。
“联姻对象是谁啊，不会真是李氏掌权人吧？”
权顺荣又瞪了对方一眼，翻翻眼皮不愿意回答，说实话，要不是对面坐着的是相处多年的真朋友，他真的会掀桌子走人。
“金珉奎你真活腻了。”
不回答也算是一种默认。
然而叫做金珉奎的人没有一点自觉，撑着下巴又往权顺荣面前凑，棉麻质感的衣服被鼓鼓囊囊的肌肉撑满，尤其是袖口部分，胳膊撑起来肌肉更甚，青筋顺着小臂蜿蜒向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色情的味道，但是现在正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调笑地看着权顺荣，气的对方想一巴掌拍在他故意露出来的胳膊上。不过权顺荣也确实这么做了，清脆响亮的声音证明，这一巴掌相当结实，金珉奎撇撇嘴又缩了回去。
“我们只是没想到现在这年头还有联姻。”
一直没有出声，微笑着看完全程的人终于开口，平淡低沉的声音似是要安抚权顺荣的情绪，权顺荣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卸下劲儿放了翘起来的腿，瘫在沙发上。
“谁不是呢…我没想到对方能答应这件破事，还是本人出面。”
“嗯？听起来另有隐情哦。”全圆佑打着不探白不探的注意，想引发权顺荣透露更多消息，然而对方只撇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全圆佑挑了下眉头，不再追问。他扯开衬衫的前两颗纽扣，露出来一点锁骨，来酒吧却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此刻终于把扣得完美的衬衫纽扣解开两颗，袖子挽上去露出小臂，顺着看去是单薄却宽广的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还真有点正儿八经禁欲的样子，不过权顺荣知道，他就是个衣冠楚楚的色情狂。
“顺荣，发情期要到了吗，味道有点溢出来了。”
全圆佑再次开口，是和之前的话题完全不一样的内容，权顺荣还没回应，反而是金珉奎冲他呲了呲牙。
“这样来酒吧是不是不太好？”
“我靠，你怎么跟那个家伙一个语气？！”权顺荣猛地转过头看向全圆佑，面上不悦，看起来是想到了不爽的事情
“哟，你见过他了啊，怎么样，肌肉有我的好看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得到这个回答，金珉奎明显不满意，看着他皱起的眉毛，权顺荣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自己说的实话而已。
“那有我帅吗？”
诧异地看向提出这种问题还在装可怜将眉头蹙起的全圆佑，权顺荣嘴角都有点抽搐了
“别了吧，你们帅得不一样。”
算是一个正向回答，包间里一时间没了声音，但是权顺荣闻到了空气里交缠碰撞的苦桃味和青橘味，后颈也逐渐发热，他骂了一句，手一伸，扯着旁边全圆佑的衬衫领子把他拉过来，全圆佑被扯的一阵踉跄，顺势翻身起来把权顺荣圈在怀里，权顺荣还拽着他的领子，眸子里已经带上了焦躁和愤怒
从全圆佑视角看去，权顺荣黑色丝绸衬衫领口开成v领，自上看去，能看到带着一层薄汗亮晶晶的锁骨和胸肌，动作再大点应该能看到乳头，全圆佑移开视线看着权顺荣的脸，脸颊肉上带着粉色，小巧而饱满的嘴唇一张一合，正在大骂他和金珉奎放信息素，好看的下颌随着说话一动一动的，全圆佑越看嘴角笑意越大，最后低头封住了权顺荣骂出口的脏话。
被推开了
“你他妈烦不烦，要做就走，酒店快点定！”
差点要被诱导发情的权顺荣发散出清凉凌厉的薄荷味，全圆佑乐呵呵地把人拉起来带走，随便向着生气的金珉奎挑起眉毛，说了句拜拜。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出门后会遇到这个人。
……
“顺荣？”
一个同样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全圆佑感觉手心里的手自己抽离了
“你怎么在这？”
全圆佑自觉地站到一边，抬眼看向来人，没想到直接对上了眼神，不过对方只稍稍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整齐的西装，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脸如同精雕细琢的雕塑般，确实和他们不是同一种帅，浑身上下散发出贵族精英人士的气息，举手投足都有魅力，如果这人没有过来拉权顺荣的手腕的话，全圆佑很乐意夸他帅。
“图书馆学习，嗯？顺荣不是这么说的吗？”
听着眼前的男人低声询问，语气平淡却让人心生畏惧的样子，让全圆佑有点惊讶，他看向全身都绷起来的权顺荣，对方梗着脖子抬头看着李洙赫，却一句话也不说，翻了个白眼，转身拉着全圆佑就要走。
“顺荣，你去做什么？”
“关你屁事！”这句话是权顺荣咬着牙说出来的，他好像认定对方对自己没办法，拉着全圆佑一个劲儿走，李洙赫却一把拽住全圆佑另一只胳膊，三个帅哥在酒店门口拉成一串的样子吸引了很多目光，全圆佑没停下来，扭头朝着李洙赫眨眨眼，意在告诉他，是顺荣自己要走的。
全圆佑觉得自己真要裂开了……权顺荣这时候也意识到有多丢人，他重重叹了口气，全圆佑知道，他这是在强忍怒意，逼着自己不当众喊出声，怒气值满满的小老虎放开全圆佑的手臂，气冲冲走回李洙赫面前，咬牙切齿地把字一个一个吐出来
“你有病啊？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尾音就彻底被李洙赫的手掌堵住，一个漂亮的擒拿就把权顺荣制裁，弯着腰背对着众人被持住手腕的权顺荣丝毫不服气，张口就要咬李洙赫的手，可惜有一层嘴唇的阻挡，牙齿只能刮蹭到手心，狠咬一下子变了味儿，李洙赫收回捂嘴的手，拦住上前阻挠的全圆佑，把权顺荣塞到了车里。
“抱歉，我是他未婚夫，应该对他负责。”
一句话，止住了全圆佑的脚步，看来对方是嗅到权顺荣泻出的信息素了，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全圆佑的怒火，心里一股醋意缠绕上来
“我是顺荣的朋友，他的发情期一直是我们负责。”
全圆佑狭长的狐狸眼里带着挑衅，李洙赫抓住了他故意透露的“我们”这个信息，却不为所动。甚至微笑着欠身，十分淡定地走到车的另一边，拉开门，钻入驾驶座前说
“谢谢照顾，以后不用了。”
车子发动，权顺荣也放弃拍车玻璃这种愚蠢的行为了，他双手环胸，显然愤怒到极点的样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无语。”
权顺荣也懒得质问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从他撒谎推掉今天的约会开始，就知道有露馅的可能，想做李洙赫的狗腿子的人多了去了，要他一个个排查，岂不是要累死，他并不准备说话，也不想解释。
“为什么出现在酒吧”
语气平淡，要不是前三个字的存在，权顺荣会以为这不是问句，他身体内顶上来的火气腾一下降温，如同一只手拿开了烧到热气沸腾的水壶壶盖，热气马上向外散去，关了火，腾起的水泡也渐渐平息。这种非质问的疏松语气，反而像自省，权顺荣愣住，还是决定不作答。
权顺荣抱着胳膊，装作毫不在意地看着前方的路，然后和后视镜显示的那双眼睛结实对视，对方只是抬了抬眼皮，却不怒自威，没有说话就让权顺荣心底发怵，他真的很讨厌被用这种目光看着……于是不自在地把视线移到旁边的车窗。
路途中间，李洙赫锁紧车下去了一趟，权顺荣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也无心挂念他做的事，他现在闭着眼睛，尽力控制自己，发情期要来了这件事是真的，晚上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让他心底火焰燃烧着，体温也缓缓上升，趁着李洙赫出去，他翻出随身带的抑制贴，重新贴了一个，但车上还是散了些薄荷味，他想拉下车窗散味，但车被锁，无疑又为他添了一把火气。现在蔫蔫地待在后座低下头，根本不在意李洙赫回来了。
权家恨不得把他赶紧送出去，还没结婚就下令要他和李洙赫住在一起，下车时权顺荣用力咬着腮侧的软肉，炽热的鼻息提醒他现在处境非常危险，但他不想跟旁边的人做，一把推开李洙赫来扶他的手，腮侧已经被咬破，嘴里一股铁锈味，他跌跌撞撞往屋里跑，没注意到面色阴沉的李洙赫，刚打开门，脚底无力被地毯绊了一下，大脑根本做不出临场反应就要直愣愣往下倒，权顺荣都准备好把胳膊垫在额头上了，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拉住，整个人被提到怀里。
异常敏感的腺体感受到喷上来的鼻息，权顺荣的信息素泄露得更加彻底，在鼻腔灌满清凉薄荷味之前，权顺荣用最后的力气挣扎起来，手肘抵到李洙赫小腹，听见身后一声沉闷地哼声，权顺荣也终于挣扎出来，眼睛迷离地看着李洙赫，举起手在空气中摆了两下，他想道歉，但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过这行为好像被误会，李洙赫耗光耐心，大手掐住权顺荣的后颈迫使他弯下腰低下头，然后拽着没有力气的权顺荣进入卧室。
直到整张脸被压到床上，屁股被迫抬起，权顺荣难耐地把脸转向一边，脸颊肉被挤变了型，他努力开口
“不，不要……求求你。”
裤子被强扒下的瞬间，权顺荣的泪也出来了，他听到身后人抽离皮带的声音，绝望地闭上眼睛，嗓子发出放弃的呻吟。
但，想象中的东西没来，在一阵划破空气的风声过后啪的一声，权顺荣屁股剧痛……自己，被皮带抽了屁股？这股疼痛让权顺荣暂时清醒，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脖子上的项链在被按下来时正好压在脸下，随着权顺荣的挣扎划破下颌，在洁白床单上留下一串血痕。但是没有用，他根本挣扎不掉，随着他动作越大，皮带也更大力地打下来，逼的他嗓子里发出尖叫
“滚！滚！好痛呜呜呜”
“不准说脏话。”
被这么一说，权顺荣又因为发情期没力气挣扎，他能感受到皮带抽上来时后穴的生理性液体也泄露出来，巨大地羞耻感让他一股脑放出很多脏话
“不准说脏话”
“呜……”明白自己要听话才能被放过，权顺荣把鼻涕眼泪埋在床里，咬着嘴唇不再说话，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
李洙赫也停了下来，看着权顺荣翘起来的圆润屁股上已经布了许多红痕，股缝周边有亮晶晶的水渍，臀尖一抖一抖地抽搐着，他顺着腰窝腰线往上看去，权顺荣脸朝下哭泣着，整个耳廓都是红的，视线定格到被单的血迹上，心一惊，把人捞了起来。
“嗯——呜呜呜”
一转过身，权顺荣跌坐下去想往后跑，但屁股接触床的瞬间又痛得跪起来，面前的权顺荣泪眼朦胧，眼线晕开反而像画了烟熏妆，黑色刘海湿哒哒黏在额头，一点血液顺着锋利的下颌一路流到脖颈和胸膛，哪还有刚刚在酒吧那股嚣张的气焰。权顺荣疯狂摇着头，裤子落到大腿弯牵绊住他的双腿，本来就已经很羞耻了，结果性器因为发情期还高高昂立着，权顺荣羞地全身泛起粉红，难耐地低下头大声哭泣。李洙赫没想到这个结果，他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可看见权顺荣圆润的屁股和吐着水的性器，他也硬了，西装裤被顶起一个可观的弧度，空气里的薄荷味让他上头。
“不要，不要看，别打我了”感受到床动了，权顺荣害怕地又把自己缩起来，但这次是被李洙赫轻柔地抬起脸，然后属于强大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清新的海洋调环绕在权顺荣身边，他一下子软了腰，倒在李洙赫的怀里，感觉屋里瞬间变冷，海盐和薄荷缠绕在一起爆发在卧室。李洙赫掏掏兜，把一管抑制剂放在权顺荣眼前，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自己选。”
和全圆佑不同的低音，听得权顺荣耳朵都麻了，他心里还念及刚刚被打的很丢脸很羞耻的事情，眼睛死死盯着抑制剂。
感受到手心里的抑制剂被权顺荣抢过，李洙赫叹一口气，刚想起身帮他注射，就看到权顺荣抬起胳膊恶狠狠把抑制剂丢了出去，甩到地板上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领子就被揪住，唇上贴上一双滚烫的唇。
但是送上来的优质人物，不要白不要。
2.
李洙赫实在没想到权顺荣在床上那么缠人……前半场因为发情热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被他操，李洙赫保持相当绅士的力度，尽力让他不痛快点爽，结果咬开腺体标记后，权顺荣终于有了力气，正面对他啃来啃去，故意把吻痕留在明显的地方，今早李洙赫刷牙看到镜子里喉结上结了血痂的牙印，和下颌一颗红艳艳的吻痕，脖子上其他吻痕就不必说了…他不怒反笑，想到昨晚惩罚打他屁股那么狠，竟然在做爱时返还回来，觉得权顺荣实在可爱。
所以他贴心地给权顺荣做了粥，把用于后穴和伤疤的药一并放在床头后才出门上班。权顺荣醒来后已经是中午，浑身酸痛也比不上屁股传来的痛，他骂了句，然后又左右看看确认李洙赫在不在，确定人不在后，看到了床头的药，气的他想大叫，但是现在喉咙哑了，发声很艰难。昨晚他啃咬李洙赫用了十足的力气，对方照单全收还特别温柔，床技好到让权顺荣更加生气，他终于有力气挑逗李洙赫时，用了最常对金珉奎的一招，他在主导位自己动腰吞吐性器，加紧放松很有技巧，让人很快想缴械投降，但是在马上要射的时候，他会突然停止，然后用手指堵住他的马眼，不让他射出，每次金珉奎都会憋地流泪，然后求求他放开，结果昨天腰都酸了，红肿的屁股也痛了，李洙赫就是不射，最后终于要射的时候，竟然直接抓住他的腰坐起来，进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带着他一起射了。也没料到李洙赫体力那么好，直到他累晕了，才停下。
吃了两次亏的权顺荣，看到饭桌上留的便签，说电饭煲里有保温着的粥，记得吃饭。心情这才堪堪平稳一点。
他现在非常想给自己两位好兄弟约出来，好好吐槽一下李洙赫的家暴属性，但他现在屁股痛，和布料摩擦会让他痛上加痛，而且坐姿很奇怪，绝对会被嘲笑，所以只能先在手机上说
“碰到家暴男了。”
“他怎么你了？需要我们过去吗？”
权顺荣如实把昨天晚上的情况说了，不过省去了细节和后续，讲完后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全圆佑问他一共抽了几下，权顺荣掰掰手指，发觉好像也就5下？说完后群里又没人说话了，气得他一连串发了好几个问号，金珉奎才出来小心翼翼地说
“顺荣啊，好像是sm不是家暴……”
放屁，这绝对不是sm，他相信李洙赫没有这个癖好，虽然长了一副当s的脸，但他知道，昨天就是李洙赫对他行为生气了的惩罚，是教育。太可恶了，权顺荣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挨过打，在大人面前演好孩子已经炉火纯青，结果这次被抓包，气得他一手摸着屁股被打的地方，另一只手握拳撑着桌子，慢慢把自己放到椅子上，马上要骂人了，手机来了电话。
“西…”
“起来了？”
欲骂又止，低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语调温柔轻快，但权顺荣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嘴一撇，又不作声了。
“抱歉，昨天没控制好，下次不会了。吃过午饭了吗？”
可权顺荣是真不想跟他说话，过了一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明明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权顺荣还是不可遏制地抖了一下，他莫名想到小时候自己不愿回答一些问题沉默时，迎面来的巴掌，他咬咬唇，就要说话时，却被对面开口拦下
“没事，昨天是我不对的地方更多，好好休息。晚上一起吃饭，商量一下把结婚证领了，嗯？”
没有威胁，也没有警告，权顺荣第一次犹豫了，半晌，他说“如果我说不想呢？”
“那就不想，你先在家休息，至少不要逃出去，好吗？”
“嗯。”他没想到对面那么好说话，自己也就答应了，毕竟以他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再想出去也不可能，还不如老实在家养养身体。
“乖孩子。”
“别这么叫我！”
嘟的一声挂断电话，李洙赫眉头一皱，看着电话黑下来的屏幕愣住，这是哪里又惹到他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和权顺荣接触不多，他不想妄下定论，决定还是从家庭入手小小调查一下，他认为搞懂另一半的心思，是一个合格配偶应当做的事情，结婚期间他的理想画面就是相敬如宾。昨天的事很意外……他想着婚姻期间两人做咬咬腺体的关系就好，没想到昨天差点完全标记成结，这太不负责任了。

李洙赫早早完成任务，发下可以提早下班的命令，拿上外套离开，他想回去好好谈谈，毕竟这件事不是他能控制的，那么不如谈好，免得落下一个让人难堪的局面。说到底强制结婚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太久忙于工作，易感期从来都是靠抑制剂，终于在某次易感期倒下送进医院了，才意识到有多么麻烦，下一次易感期如果没有omega的安抚，将会要他半条命。他这边在想，要不要放下工作找个对象，那边家里有人无声地用他的信息去匹配了契合度高的omega，没隔两天权家就把权顺荣推了出来。
他那时看着低着头在饭局上一言不发的权顺荣，心里也不舒服，又不是物品，怎么能说给就给？权家看上他公司的势力，眼里的贪婪就快溢出来了，李洙赫皱眉，婉拒的话在看到权顺荣抬头的眼神后，突然说不出来了。黑豆似的眼珠，灯光下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混了泪水，一张小脸上的难堪马上溢出来，像被抛弃在雨里呜呜叫的小动物……年糕条一样的手指扯了扯娃娃领花边的褐色衬衫，西装外套在身上也格外不适的样子，整个人被包装成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李洙赫竟然感觉很可爱。他和另一边的母亲对视一眼，看得出母亲眼里的不信任，但饭局结束后，母亲说这孩子很招人喜欢，大概是被软乎乎的脸颊肉彻底俘获。
于是李洙赫答应了下来，加了联系方式，后来吃过几次饭，权顺荣每次都是穿着板正精致的小西装，但怎么看都觉得他很不舒服，被束缚住一样，于是他让下次权顺荣自己找想去的地方，也不用穿家里准备的衣服，舒适就好。结果下一次见面就是酒吧门口，说实在的，黑色丝绸衬衫很适合他，但李洙赫不喜欢撒谎，当听到“我们负责”这几个字后更是火大，奇怪的占有欲作祟下直接把人带走。
路上李洙赫看见一家甜品店，犹豫一下还是找地方停车，上次吃饭的高级餐厅里，权顺荣对那些分量很小的精致菜品兴致恹恹，反而把最后那道甜品三两下解决，想着他是爱吃甜品的，所以买份甜品赔礼道歉吧。西装革履的李洙赫在充满甜味的蛋糕店驻足好一阵，最后挑了一款新品海盐柠檬薄荷蛋糕，红着耳尖回了家。
权顺荣已经放飞自我了，大咧咧地从搬来的衣柜里随意挑出一件粉色宽松短裤，配一个纯白宽大T恤，头发乖顺地趴在头顶，手指随意抓一下就是蓬松自在的中分，屁股底下堆了一堆软垫，打开空调调出暖温，抱一桶冰激凌看电视。他压根没想到李洙赫那么早回来，甚至说他以为李洙赫不回来。所以听到门口电子锁传来指纹解锁声，他着急忙慌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冰激凌，抱起超大的冰激凌桶想溜走藏起来，但门开的速度太快，他就这么狼狈地和门口的李洙赫大眼瞪小眼。
幸好李洙赫看了一会儿就低下头换鞋，权顺荣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明显是没憋住的轻笑传来，让他立刻红了脸颊，嘴里的冰淇淋化开冰得他牙龈发痛，赶快囫囵着咽下去跑去厨房把东西扔到冰箱，在里面待了好一阵子才磨蹭着出来。脸颊还是红的，用手背擦嘴的样子又让已经在沙发上坐好的李洙赫想笑，怕权顺荣尴尬还转过头去笑。
“……你别藏了！我都看见你笑了！”权顺荣气急败坏地吼到，然后听见低沉的笑声，格外好听醉人，他一边揉着又开始泛红的耳朵一边走过去，心里默念着“装什么装”，李洙赫骨节分明的手在帮他复原沙发上软垫的位置，绕成一圈后问他这样可以吗。权顺荣在这一刻特别想逃离……
“路上顺便带的蛋糕，当做赔罪……”李洙赫把包装可爱的盒子往权顺荣那边推推，看到他感到惊诧的神色，继续道“喜欢的话以后还会给你买的。”
赔罪？权顺荣头一次在受“教育”后听到这种话，以往只有挨揍的份，他想到金珉奎说的sm，难不成自己在遭那么多罪后终于变态发育成m了？不然为什么，看着李洙赫认真的神情竟然感觉到心脏怦怦加速跳动……

3.
“是个人看见李洙赫就会心脏加速跳……”金珉奎嘟嘟囔囔地说，要么吓得，要么被帅得。开玩笑，人家位高权重的，还长着一张雕塑一样完美的脸，身上散发着熟男的魅力，谁看着心脏不会加速跳？
“切”权顺荣白他一眼，转而问“怎么，你俩看他也心动？让给你们？”
“哪那么好让，我们是被他气的好吧”
“你真要跟他结婚了？”
“嗯”虽然不太想承认，权顺荣还是如实说了“明天下午。”
空气中的寂静因子一下子散开，谁也没说话，权顺荣嘴唇颤动，什么也没说出来，反而抱住头狠狠揉搓两下，连一声悲鸣也发不出来。
“所以这是自由的最后一天。”
于是现在，带着黑色毛绒帽，只露出面团一样的脸的权顺荣，不过几杯就喝了个醉，前一秒大声要喝着唱歌，站在沙发上恨不得热舞一场，被两个人小心扶着，下一秒忽然掩面哭起来，从沙发上滑下来瘫坐，一张脸皱在一起，憋得粉红。泪珠和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流露出来
“圆佑呀，珉奎呀，我对不起你们——”
金珉奎一听，眼眶立马红了，泪水恨不得夺眶而出，转过脸死死咬着牙不说话，然后权顺荣爬了过来，又烫又湿的手指覆上金珉奎的脸，拍了又揉，不断说着“珉奎呀你真的特别好”
这边拍完，又转到另一边，酒气喷洒全圆佑一脸，然后把脸颊贴上去，泪水全抹在全圆佑侧脸，反反复复说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全圆佑心想到底都是谁在照顾谁，扒开权顺荣的脸看到他哭得皱皱巴巴的脸，于心不忍的给他擦擦，心底泛起苦涩的涟漪，一层又一层，然后他捏着权顺荣脸颊吻上去。
“唔，别留下味道……”
听到这句话，全圆佑闭了闭眼，浅尝辄止地停下，抱着权顺荣放好在床上，又跟金珉奎回到客厅。
“哥，真要放弃吗……”
金珉奎破天荒的叫哥，换来的是全圆佑一声叹息“珉奎，我们给不了他健康的关系，也没能力帮他。”
权顺荣什么时候和他们突破关系搞到一起的？他们很早就认识，玩在一起闹在一起，彼时他们只是同一所学校里的两个少爷和一个穷孩子，突然有天权顺荣兴奋地跑过来说他找到爸爸了，竟然是权家，家里和权家有交流的全圆佑觉得很不安，结果没想到那日是权顺荣进入权家后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权家嫌弃这个私生子土，于是安排很多形体礼仪课，对他中上游的成绩相当不满意，于是课后被无数课外辅导占满。可只有全圆佑和金珉奎知道，权顺荣一点不土，他课余时间打工兼职赚的钱去学了舞，天赋高身姿好，摆脱肥肉后跳舞越来越有生命力。自此权顺荣身上经常旧伤添上新伤，在权家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只能做出他们想要的行为。
好在私下有全圆佑和金珉奎。他们俩每周都会帮权顺荣打掩护，让他去舞室继续跳舞，好在权顺荣鲜活的表情还能展露给他们。好景在十八岁这年结束，权顺荣自己在房间放了块蛋糕，蜡烛还没点上，就被不知道从哪得来消息的盛怒的权父推开门，把蛋糕掀掉踩在脚下。权顺荣第一次反抗，直视权父眼睛然后跑进了雨幕。全圆佑和金珉奎接到他时他就缩在角落，叫人看了心疼，带回家擦身上的水痕时，权顺荣揪着全圆佑的领子吻了上去，屋里瞬间爆发出两股信息素，香甜的桃子味与薄荷味交融缠绕，驱散了腻，等金珉奎回来空气里又注入青橘味，散入雨里，像一杯特调饮品。
自此，权顺荣打开了新的大门，他暗自就结了权父一小波势力为自己用，表面乖顺地上完成权父的任务后，会变成另一幅样子出现在酒吧，或者干脆去舞室跳一个晚上，大汗淋漓倒在地上。做爱也是，一定要感受到痛意，全圆佑和金珉奎不止一次把他从舞室地板捞走，也不止一次做爱时放慢速度温柔以待，但权顺荣说，他只是想感受到他在以自己的方式活着。
隔天领证前李洙赫才见到权顺荣，宽松的棕色夹克里搭了件黑t，配套的棕色工装裤塞进黑色马丁靴内，乖顺的深棕色头发盖住额头，与以往形象不同，感觉身上会散发出栗子蛋糕的味道。走进了李洙赫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另两位alpha的味道，于是默不作声靠近他身边稍微多释放了些信息素，等人慢慢浸染上自己的味道才满意地收敛。
直到看到小红本放在手心里了，权顺荣才有一些实感，照片里权顺荣嘴角有点僵硬，旁边正儿八经穿着深色西装，系了深红色领带的李洙赫笑得温和，权顺荣在心里哼了一声，想着他还挺会装。
“在想什么？”一回神，李洙赫的脸尽在咫尺，鼻息落在他脸上，身上淡淡的海洋味传来。
好近…权顺荣脸颊发烫，看着他高挺的鼻尖和薄唇，头脑有些发晕，他只是拿了安全带帮他系好，权顺荣上车后一动不动走神，他才出动。看到权顺荣微微撅嘴，瞪大眼睛的样子，李洙赫温和地笑起来，揉了一把权顺荣的头。
“有想吃的吗？带你去，还是我来订？”
哼，想吃的。要说去吃泡菜炒饭合适吗，他上下扫量李洙赫一身合体西服，想着结婚第一顿去小馆子也不合适，于是轻飘飘地说
“你订吧。”
李洙赫趁着红灯停下来看向权顺荣，目光温柔眼含笑意，直接把权顺荣看得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好，下次你定，我会换休闲的衣服的。”
被看穿想法的权顺荣有些惊讶，然后思索对方的体贴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然后消失。
4.
令权顺荣没想到的是，李洙赫这位外传的冷脸霸道总裁，好像是真想跟他好好过日子……没到易感期绝对不逾矩，连亲吻都要盯着他的眼睛问他同不同意，在那样暧昧到拉丝的氛围下，李洙赫清凉的眸子藏着深深的欲望，盯着他眼睛的样子让权顺荣心动不已，只好自己动嘴表同意。吃饭约会要询问他的同意罢了，就连需要应酬都会提前报备，让他别等太久，外卖点好让他吃饭，沾上其他omega的气味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让他放心。权顺荣易感期外达到了真正的清心寡欲，甚至上次易感期，他只是表现了欲拒迎欢的情趣，结果李洙赫一声低喘后真走了，温柔地咬完他后颈腺体，放出适量信息素安抚，自己进浴室解决……权顺荣脱光衣服追进去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性吸引力，结果被按着操到射不出来。
这婚后日子……讲实话特别非常，舒服。权顺荣已经大四，除了忙毕业论文就是在公司实习吸取经验，只要李洙赫有空，就会来接他回家。
权顺荣手里拎着今日份小蛋糕，陷入沉思。他犹豫着开口
“……以后别带蛋糕了。”
“为什么？你不是爱吃吗……”权顺荣竟从中琢磨出委屈的意思，转头看去，李洙赫竟然嘟着嘴一脸无辜，熟男撒娇更为致命，可权顺荣看着自己日渐模糊的腹肌，还是义正言辞地开口解释并拒绝
“真的吃太多了，要吃腻了，而且……腹肌就快没了。”
“顺荣很可爱。”
权顺荣无言，默默撇过头不看他含笑的眼角，只留下红红的耳朵。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此刻，一股强烈巨大的不安感顺着爬上来，蔓延到他全身心，嗅到旁边传来的信息素味道，权顺荣耳朵的红晕褪去，脸色有发白的迹象。车子停稳后逃似的跑回房子，没别的地方可逃，钻进厕所把自己锁了起来。李洙赫疑惑抬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挑逗过头，内心觉得权顺荣刚刚跑走时飞起来的头发特别可爱。
但是一直等到晚饭时间，权顺荣还没从亮着灯的厕所出来时，李洙赫才发觉不对劲……
蛋糕被扔在厕所地板上，权顺荣坐在马桶盖上，把脸埋入手掌，不知道保持这幅姿态过了多久，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肩膀在颤抖，脚尖也无意识地移动，不知道方向。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联姻吗，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他看不懂李洙赫。更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心动呢，刨去信息素缠绵的夜晚，为什么会因为对方一个表情一句话而感到心动。和全圆佑金珉奎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真正称得上心动的时刻也屈指可数，做爱时连说“喜欢”都是他们三个默契的禁区。那么为什么浸泡在属于李洙赫信息素，在他怀里浮沉，目光接触时，心脏会发软……这不是权顺荣想要的，他好像终于找到关键词，终于离开自己的手掌，露出汗淋淋的额头，和发红的眼睛。是因为信息素吗，因为信息素勾起的激素升高，传达到大脑给出当时认定的生理反应，而不是心理反应……可他在当初的雨夜里下定决心不要沦为被第二性征支配的人。
他终于听到外面李洙赫的声音，此时已经焦躁到开始砸门，权顺荣站起身，拖动发麻的腿洗了把脸，李洙赫马上要暴力开锁的时候，拉开了厕所的门。权顺荣已经看不到李洙赫眼里溢出的担忧了，嗅到对方给予的信息素的时候下意识想要排斥。李洙赫开门后薄荷味扑面而来，浓度高到呛人，他握住权顺荣肩膀时，对方再也坚持不住地晕倒在他怀里。

“他自己在憋气……”叫来的家庭医生撇了眼床上眉头紧锁的权顺荣，又撇了眼李洙赫“你在释放信息素吗？”
他点头，开门时权顺荣信息素浓度太高，都从门缝溢出来了，所以他到现在都在放出信息素为了安抚权顺荣。beta医生闻不到，只是点点头，笔尖在板子上发出嗒嗒的声音，然后对他说。
“收掉味道吧，他可能是…不想闻到你的信息素。”李洙赫一愣，看向床上的权顺荣，默默收掉信息素，还被喷了一身抑制剂，然后权顺荣的眉头终于舒开，呼吸也逐渐恢复。
“你俩怎么回事，为什么排斥反应那么强烈？”看李洙赫一直沉默，医生有些待不住了
“他身体健康，我建议让他看看心理医生。”
“排斥alpha信息素的omega并不少见。”
这是为什么……李洙赫看着躺在床上薄成一片的人，裹在羽绒被里长长一条，他看过视频里权顺荣跳舞的样子，简单的黑T灰裤罩住身形，但是飞扬的发丝和汗水，甩开的四肢踩着节奏点，空荡的舞室一下子变得有生机活力，权顺荣像一把烧着的火，风雨无阻地旺盛地燃烧着。这股火直接烧到他的心中，让他近年来了无波澜的的生活泛起涟漪。然而现在，这个人正唇色苍白躺在床上，呼吸的幅度都看不到，问题到底出在哪？
李洙赫联系了刚回国的心理医生朋友，对方对他前来的理由感到惊讶。“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用了就扔，规规矩矩打印几张易感期准则然后签字的类型。”他无奈一笑，边揉发痛的额角边回答“原来我在净汉眼里是这样的人？”
“至少没想到你结婚了，omega还嫌弃你。”
“行了，有时间带他来我这，别直接送进医院，你先约个饭让我和他接触一下，我也好奇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听对面的笑声李洙赫不免叹气“你应该听说过？权家小少爷权顺荣。”没想到此话一出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有些急促地又问他一遍
“谁？”
“顺荣，权顺荣。”
长时间的沉默让李洙赫以为挂了电话，然后听到尹净汉说“不用你了，我可以直接联系他。”
“你为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他结婚了，还是跟你……顺荣可把我当亲哥哥。”
一听对方比他更早认识权顺荣，甚至听起来关系很不错，李洙赫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怀着醋意说“结婚都不告诉你，看来也没有很亲。”
“哼哼，都不想告诉我，看来根本不信任你啊——”下一秒手机就响起被挂断的声音，尹净汉心情很不错。但立刻开始担心权顺荣，以对方经常事无巨细给他汇报的样子，竟然把结婚那么大的事瞒了下来，就趁着他不在国内。李洙赫在他印象中不是坏人，虽然长了一张能把别人玩得团团转的脸，但是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养生，连做他朋友都会被叮嘱几句多喝水，早睡觉……再看他着急找心理医生的样子，也不会是苛对顺荣的人。估计权顺荣又陷入到自己营造的泥团里去了，当初跟全圆佑和金珉奎一起胡闹就是。
看来他得赶快去看看自己的好弟弟了。
5.
“顺荣，没有什么想跟哥说的吗？”
对面权顺荣心情很好，嘴里塞满食物，非要把腮帮子吃得鼓鼓的，脸颊肉把眼睛挤成可爱的向下的眯眯眼。尹净汉看了心情就很好，笑着用手抹去他嘴角的饭粒，看对面听见他的话停了一瞬，也不咀嚼了，睁大眼睛看他，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摆手，眼神躲避着吃饭。
“我什么都跟哥说了呀。”
对上尹净汉笑意越来越深的眼神，权顺荣败下阵来，低头就着水把食物都吞咽掉，唯唯诺诺地开口“什么都瞒不住你…”
“刚开始还是瞒住了的，或者还有些东西哥也不知道，得等着顺荣告诉我。”
“能不在这说吗……”
“当然了，我们好好吃完饭，最后再去我的办公室坐坐，”看了眼权顺荣已经憋起来的嘴，他又改口“还是去我家吧，跟你那位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尹净汉，只需一眼就知道自己现在需要他做心理疏导，需要人给出主意。
不安，还是不安。梦里父亲看到他分化成omega时狠厉冰冷的神色又一次缠上了他。“把你从孤儿院捡回来想让你干什么你不清楚吗？真是不争气。”这段话像一根藤蔓死死缠绕上权顺荣的脖子，受到alpha强力压制的刚分化的权顺荣，被呛在烟草味里喘不过气，双腿打颤抑制不住跪下的冲动。额角的汗水越来越多，他死命抓着桌沿不让自己滑下去跪下。下意识开始屏住呼吸排斥混着alpha气味的空气进入鼻腔，在他视线模糊，身体自救开放呼吸道的时候，强烈信息素味道终于慢慢退散，他意识也逐渐恢复。权父嗤笑着留下一句“还算有点骨气”就大步离开了，留下权顺荣跌跌撞撞跑回自己房间，扶着马桶干呕。那是他十八岁生日。偷偷放起来的蛋糕奶油已经化开，水果颜色变得灰暗，但还是散发着甜甜的气味，他如视珍宝般把蛋糕放在阴凉处，看着轰隆隆打雷将要下雨的天空，转身进入浴室，放开凉水直冲脸面，让泪和水一起洒下。
等他好不容易偷偷关了灯，点上蜡烛，愿望还未许完，们就被暴力推开，他怔愣着看着勃然大怒的权父，走过来一巴掌把蛋糕打翻在地，蜡烛被奶油淹没熄火，权顺荣感觉自己也要熄火了。
“哪来的打火机，是不是偷偷学会抽烟了？你要不要脸，我供你吃供你穿让你学这个的，生日有什么必要过，给你约的课每周逃一次？外面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要不要送你回去重新流浪？”
絮絮叨叨的话灌进耳朵里，权顺荣眼神发直，像一句也没听，这幅样子无疑又在权父身上浇了一把火，伸手就是一巴掌，然而这次，却被权顺荣给拦住。
“你胆子肥了，敢反抗我？”
这些画面和话语在权顺荣的梦里出现无数次，每次结局都不一样，现实里他推开权父毅然决然走进雨幕，找到全圆佑和金珉奎开始了两面派的刺激人生。梦里他被人甩了无数巴掌，或者被掐着脖子呼吸暂止，梦里他没有走出那扇门，最后在八十八楼坠落跌进风里。
“顺荣做得很好，勇敢的反抗了啊。”
“可是我是一个坏孩子…”
白天在学校乖乖上课，老师提问也率先回答拯救全班不让别人提心吊胆。越来越瘦的身条，越来越明显的下颌线，又小又圆的头和积极的样子让他获得超高人气。那一次反抗让权父气了很久，对他管教没有以前那么严格，让他能背过身喘口气。权顺荣对谁都笑意吟吟的背后，夜晚穿上真空西装带着面具在酒吧热舞，alpha的气焰可以喷洒在他身上，塞给他的钱在最后一个节奏点撒向空中。不去酒吧的夜晚他就跟全圆佑或者金珉奎缠在一起，鼻息交换，肉体交缠，一遍又一遍到达快乐的彼岸。权顺荣更喜欢跟金珉奎做，因为他高潮时叼着他后颈的力气很大，做爱时笨手笨脚又偏急躁，总是弄得权顺荣很痛，可只有流出血，感受到疼痛，权顺荣才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怎么会，顺荣是优秀的孩子，课业高分的前提下还能把自己的爱好发挥的那么好，”尹净汉温柔地摸摸权顺荣的头发“是个人就需要发泄放纵，顺荣已经做的很好了。”
“放过自己吧，顺荣。”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还是会不安。
被像一个礼物一样“送”给李家，权顺荣这才知道无论自己多优秀，多听话，在权家始终就是一个商品货物，带他这个私生子回来就是要利用他。他心里对父爱仅剩的一点点期盼全部消失。可令他不可置信地是，李洙赫待他很好，好到让他感到害怕。权顺荣不敢全心全意浸泡在很不容易得来的爱里，他担忧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软弱的omega，也再思考李洙赫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失望。因为第一次抓到他就是在酒吧，他的形象在初期就崩塌，那么他在李洙赫眼里是什么呢，撒谎成性脏话连篇，表里不一的人吗？
“人类会撒谎，人类也有欲望。 除了你那个根本不在乎你，甚至不能称作你父亲的人，没人会对你失望。”
“不……”权顺荣的话又被打断
“你怎么看出李洙赫对你失望了呢？如果我告诉你他之前打电话给我想让我帮你呢。”
“没告诉过顺荣我其实和李洙赫认识——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结婚的事实……”看着权顺荣露出‘你竟然背叛我’的表情，尹净汉笑着添上一句，成功使对方低下头。
“放心吧，难道顺荣真以为，只要信息素匹配度足够就可以直接进李家。”
“什么意思……”
尹净汉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权顺荣的头，看着他像好奇小动物一样生动起来的眸子，决定不为李洙赫解释太多。
“你需要沟通，和你现在的伴侣。”
不要，他把脸重新埋到臂弯，用左右摇晃的后脑勺告诉尹净汉他的答案。对面没有说话，直到平静的空气充满整间房子，权顺荣在尹净汉的目光下又一次败下阵来。
“我只是……唉，哥难道不觉得由于信息素激起来的一切很假吗？”
6.
笼中的鸟兽囚禁久了是否还能够飞向那片天空。
后颈仍有点发烫，是过激反应的后果，权顺荣贴上一个新的抑制贴，以前贴下传导到腺体的清凉感如今只觉得刺痛，汗水顺着眼睫低落到舞室地板，薄薄的长袖体恤被汗水浸湿，暗下去不规则的形状。他在舞室泡了一整天。
这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有的情况，他只能在某个夜晚偷偷躲避眼线，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打开舞室的门，打开手电筒在一束独属于他的光线下挥洒汗水直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然后倒在全黑的舞室里大口汲取缺少的氧气。而现在呢，想来应该是父亲已经把他当作棋局上无用的一子抛弃，能让他重获自由，所以他可以大方的打开全部灯光，看着镜子里浴在光下自己。
权顺荣慢慢把自己瘫倒在地板上，久久盯着天花板，许久从嗓子里发出一阵笑。他突然想到自己跟圆佑和珉奎说的最多的一句是什么来着。
哦，他说那是他自由的最后一天。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情况，他反而有点不适，爬起来跑去把舞室的灯暗灭，结果在开关前停留片刻后，开着手机光，捡起随意扔在地上的外套和包，老实拉好卫衣拉链，离开了舞室。
推开门的一阵风叫他脖子瑟缩了一下，但是因为好好拉好了拉链，风并没有侵袭到他全身。今晚没有月亮，阴沉的天空似乎要压下来，权顺荣抬起头在门前站了许久，在他发现天空星星比之前亮时心情突然大好，蹦下台阶踩响了一片枯黄的落叶，清脆的响声又加大了他的笑意。
他决定去找李洙赫。
出现在李洙赫公司楼下踌躇不前，自动门开开合合，前台已经往这里看了好几眼，权顺荣手指紧紧抓着背包带，指尖用力到发白，明明来的路上已经下定决心，结果公司前门像是有一道结界，权顺荣心跳如擂鼓，紧张的情绪涨满心脏，最后看了眼时间，咬牙进去了。
“没关系，我们下次继续谈……”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同时非常微弱的海水味被精神紧绷的权顺荣捕捉到，其实他大可以大方迎上去，说今天一起回去，就想李洙赫平常做的一样，但他竟然飞速跑出去，隐到公司楼旁，把自己藏进黑暗里。
出来的果然是李洙赫，还有另一个人……他的角度看不清李洙赫的表情，只能看到对面那位表情十分愉悦，甚至用手拍了拍李洙赫的肩，权顺荣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知道不应该在事情没问清楚前产生这种吃味的感觉，但当他看到李洙赫温柔俯身握手，以恰到好处的弧度绅士地鞠躬后，权顺荣心底腾起的气焰淹没了他。各种混杂不清的情绪让他眼前有些模糊，在反应过来前，他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用力的奔跑，风从耳边刮过让他脑子里暂时只剩下风声，直到完全绕过他的公司，权顺荣才撑着腿大口大口喘气，然后猛烈地咳嗦起来，手指缠绕在脖子上企图停止自己窘迫的行为。
他现在面临的更多是恐慌，因为他在看到那样的画面后，他所升腾起的情感让他害怕。为什么会愤怒，为什么会不想让他这样对待别人，为什么……会觉得原来他对自己和对别人一样。比起被控制监视，这种陌生的情感爬满全身的滋味让他更加害怕，在这种情绪激素下，他手指颤抖着摸出手机，想要逃到一个地方。
进入酒吧的瞬间胸腔就被激烈的音乐声带动着震动，红红绿绿的光在这片黑暗空间里转来转去，主台上用来助酒的舞蹈让他看了难受，早就熟悉他的酒销第一时间快步走到他身边。
“Hoshi！”他上下打量他一下，要不是这张熟悉的脸，他是不会相信这一身休闲穿搭是每次穿着性感的Hoshi本人，嗓子里的好久不见自然被别的疑问代替“今天怎么穿的那么舒适，要定台吗，还是……呃”左右看看，始终没看到相伴的另外两个人的身影，酒销试着问“这次要三台吗？”
声音本来就大，权顺荣听得不舒服，皱着眉头说“老地方，别让任何人来。”
桌上摆的酒很多，但不需多少就足够让酒量不好的权顺荣兴奋到忘乎所以，面上爬起粉红色，他烦躁地脱掉拉紧的外套，看着躁动暂时停止的主台，和控制台的人交换个眼神爬上了台子。
一舞之间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权顺荣肆意张狂的笑足够性感，熟悉的人早就围了上来在底下随着音乐跳，甚至有人已经在往台上泼水或酒，权顺荣的T恤很快湿掉一块又一块，湿哒哒粘在皮肤上，隐约露出腹肌痕迹，水顺着牛仔裤的洞流入大腿，尖叫声在他跟着音乐扭动胯时达到顶点，直到他穿过人群顶部看见了站在不远不近处的李洙赫……
这一下让他清醒不少，匆匆结束没接下第二首歌就跑下台，期间还胡宽接下了别人塞上来的烟，正对上李洙赫的目光，他只觉得无处可逃，感觉呼吸又要停滞下来。
李洙赫穿得可谓是和这里格格不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穿着有线条暗纹的贴身马甲和衬衫，大臂上还该死的戴着衬衫夹，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解开了领带，衬衫解开好几颗扣子，乱糟糟地露出脖子和胸膛，不得不说这很性感，也很危险。权顺荣平复一下呼吸，也不管他听没听清楚自己说的“等一下”就跑回座位拿上了外套，压根没想过让李洙赫跟着一起过来的选择。所以他拿起外套转身差点把自己撞在李洙赫怀里时，他又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直视李洙赫的眼睛，说了句“走吧。”
一路上有很多目光，权顺荣能看出来很多人都看中了身边的人，未挥发完毕的酒精让他更加气愤，拉起李洙赫的手瞪回那些目光，加速向外走。
到了外面终于静下来的地方，李洙赫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权顺荣不敢直视，只是暗自认为他眼里装着的是鄙视、失望、厌恶等等这些他早就习惯的情绪。想到他公司楼下发生的事情，权顺荣更气不打一处来，更别说空气中飘散的更加浓郁的海洋味道，可能是借题发挥也是酒精加持，权顺荣不知道自己是缺了哪根筋，看他不说话索性放弃准备的辩驳，直接点火把烟塞在了嘴里，薄荷爆珠爆开的时候他其实有点想吐，但是辛辣的烟填满喉管，烟味爬到鼻腔冲淡海洋味时，他又自在了点，但空气还是太安静，他打算直接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干脆今晚过后撕破脸皮，落得一个最快离婚的下场好了。
“妈的，你为什么来，不是应该没功夫吗，真的扫兴啊操……”权顺荣越说越气，可惜掌握的脏话不够多，只是把那几句翻来覆去重复。
“你……”嘴里的烟被抢下来，李洙赫愠怒的模样让权顺荣止住了话，然后就感到自己的牛仔裤挨上了很烫的东西，他竟然把烟头按在他裤子上，布料快被烧完，权顺荣又记起那天，终于红了眼圈把声音放小。
“疼……会，会烫坏的。”
李洙赫看他一眼，对方眼里求饶的意思已经很足，红红的眼圈让他心底发酸发软，迅速拿起烟，掐灭扔在地上，叹了一口气，想用手摸摸权顺荣的头让他别害怕，结果手举起来的瞬间权顺荣竟然闭眼瑟缩起来，瞬间让李洙赫记起自己调查到的关于权顺荣的家庭问题。心里止不住的替他难过，动作又放轻柔了一些，揉了揉权顺荣的头，从呆愣住的权顺荣手里接过外套，把他裹了起来，拉好拉链还不满意，又把臂弯上的西装外套披在权顺荣肩上。
“不冷吗，衣服都湿了。”
权顺荣瞪大眼睛仔细看着李洙赫的脸，试图在他脸上找出演戏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无奈和纵容不是装出来的，担忧也不像装出来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瞪着眼睛掉下了泪水，直到被李洙赫揽进怀里，手指温柔的抚摸他的后脑。
“顺荣，我们回家吧。”
心脏加速跳动就快要顶破胸腔，没有信息素干扰也不处于发情期，一切都和尹净汉的话对的上，权顺荣回抱李洙赫。
“嗯。”
7.
回家，这个词对权顺荣来说其实已经有些陌生了。父亲曾对他说过，不要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他只是在提供法律上的义务，如果权顺荣不能为这个家做出什么贡献，那就会被抛弃。
那时候的权顺荣忘记了所有反应，大脑突然爆发一阵长长的耳鸣，像是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屏蔽了父亲接下来的话，他只是点头，点头。然后深夜因在梦中哭泣呼吸困难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