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umble
作者:初霁      更新:2022-12-13 10:12      字数:3500
3k,病人雷×医生安



世界崩塌之前再接吻 别怕吻痕



雷狮是我这周要接待的最后一个病人。比起我平常的病人他太过正常——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治疗全程会像我希望的那样毫无波澜。他很有教养,很有风度,先敲门再进的房间。

他看上去毫无异常。我起身去给他接了一杯水,把水端给他后问他的病情。

“我叫雷狮。”他推开水杯自我介绍道,对自己工作的介绍也是言简意赅,“经商。我想喝咖啡,谢谢。”

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置于墙角落满灰尘的咖啡机和桌边的几盒咖啡粉。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台价值不菲的咖啡机了,但医生总会满足患者。于是我顺从地起身去拿咖啡杯。

“我最近总是会感受到恐慌。”他在我把咖啡粉放进咖啡机的那一刻开口。我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先往咖啡机倒入两杯量的水,附和着点头。

“有时候我在办公,有时候我在看书。我总感觉我忘记了一些东西。”雷狮用他的食指敲着办公桌,声音规律性地震动。他双腿交叠,身体前倾,姿势很有压迫感,像是警察在审讯犯人。

经商。紧张。我暗自揣度。

“有可能是压力太大,”我按下咖啡机的加热键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病人仍然保持着极具压迫感的姿势,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我从善如流地开口,“或许您需要充足的睡眠或者一场旅行。”

“不仅如此,我经常梦见我的爱人。”他还是皱着眉头,神经紧绷,像是没听我的话一样。

“您和您的爱人是异地恋?”我打量着这位正常的病人,他手腕处的表我在拍卖会上见过,也仅仅是见过——因为那块表拍出了五千万美元的高价——反正不是为了紧巴巴的钱包而分居的小情侣。我当即下了判断:“您和您的爱人有矛盾吗?”

“他人很好。(He is fine.)”雷狮答非所问。我敏锐地捕捉到了“he”,然后瞅着眼前这张多少小姑娘见了都会心动的好脸挑了挑眉头。他没有理会我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话出口却又像是在自我怀疑:“他一直都很好。”

“他一直都很好。”亲爱的病人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这让他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我敢笃定他是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止是背景家境,他或许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所以,您的爱人……”

“他死了。”

他倏地抬起头看向我,被揉皱的领带倔强地意图自我复原,他的睫毛很长,覆盖下的那双深紫却漆黑无边的眼睛此时放射不出一点光彩。他皮肤相对白皙,我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我的病患大概二十岁上下,放在平时是上大学的年纪,在他的脸上我甚至能看到属于学生的张扬与肆意。即使他绝不单纯。

我再次不得不承认我的病人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即使他现在吓人的要死的凶狠的眼神死咬着我。

“他死了。”这句话尽显颓态,似乎是在短暂爆发后的一句自我总结。

咖啡机响起地很适时,我仓促地起身去接咖啡。雷狮的情绪变化很快,我尽力分辨,暂时有些难以喘息。

“您叫安迷修是吗?”他问我。

“是的。”我接好两杯咖啡,把一杯推到他的面前,“请用吧。”

“您的情绪不太稳定。”我试探着开口。

“我知道。”他冷静地喝着咖啡,“以后的治疗过程中您还会遇到的。咖啡将会是我的镇定剂。”

看来他平复了。我舒了一口气:“所以可以请您再具体描述一下您最近的异常吗?”

哦。我听到他冷淡地回答。我的爱人死了,医生,我很难过。

是的。好的。先生,请继续。

我的爱人死了。医生。我的病人耷拉着脑袋很沮丧的样子。他是被车子撞死的。您知道吗,他也叫安迷修。他也是心理医生,他也会泡咖啡,他和您长得一模一样,医生。我认得出来的,你们端咖啡时的姿势都完全相同。这是我来找您进行心理咨询的主要原因。

咖啡要凉了。我友善地提醒他。病人不情不愿地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眼神始终黏着我。

“我大学时研究过幻想症。”

“您是指我有幻想症?”雷狮打断我的话,“我持相反的观点。至少我认为亲身经历过。”

“我们总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大脑皮层。”

“我相信我足够理智。”

和他对话永远在像交锋。一个矛盾而复杂的人。

“谈谈生活吧。”我尝试转换话题。

“不会有比生活更糟糕的东西了,”他对我的话题充满遗憾,“在我的爱人死后的第三天我就遇到了您。我敢笃定您就是他。”

“我不喜欢同性。”我深吸一口气。太棘手的病人。

“那可不一定,”病人耸耸肩膀,“在遇到我之前说不定您从未了解过您自己。”

“那就谈谈他和您吧。”我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我将是您最忠实的听众。”

“我和您。”他纠正道。

“行吧,我和您。”这时我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下了第一行字,“您开始吧。”



RAY先生的故事:

我和您相逢于五号公路。当时我孑然一身在公路上踱步,您摇下车窗,问我需不需要搭车。我才二十岁。那是我离家出走的第五十四分钟,刚刚迈出了在五号道路——这条名副其实的日落大道的第一百步。

您驾驶着房车(这时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字的安迷修明显地顿了一下,于是我们的叙事者不厌其烦地再次重复),是的,您驾驶的是一辆房车。当时日幕低垂,旷野四近无人。我欣然答应了这个提议。于是我和您在您的房车上度过了相当愉快的一夜。我享受到了棉毛毯,热可可以及干燥的衣物。

我想我的作用大概就是不让您完美但孤独的房车看上去不那么孤独。至少是看上去。您向我坦白,您一直单身,在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家人。我向您坦白我是富家子弟,因为不满苛刻的家政愤然出走——这当然是我编的。

我实际上在被追杀。我甚至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那些党派揪出来杀死,我将死在哪里。

但我对您很感兴趣。典型意义上的。

后来我了解到您早年父母双亡。命运悲惨;您是心理医生,喜欢喝咖啡,一年难得出来一次。您的路从洛杉矶驶向旧金山,我的路从洛杉矶驶向西雅图,我料想我们穿越美国西部。您会中途停下,而我会继续走。

到达旧金山后您恳求我在旧金山逗留三天。您保证我会爱上这个地方。我最终在爱上加州前先爱上了您。这个州的座右铭是“I have found it.”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我留在加州,在无数白昼与黄昏之间等待死亡的降临。

如您所见,我没死。(说这话时亲爱的病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因为您爱我。那时是在十字路口,一颗子弹迎面向我撞来。那一刻您推开了我。

后来您死了。没有人为您举办葬礼。于是我一把火烧了您的尸体。那天的风很大,您没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包括骨灰。您死后的第三天我再次在旧金山见到了您。但我无暇他顾——我的老爷子在不久后两腿一蹬去了西天,党派垮台,我顺利继位。现在如你所见(他抱着肩抬头向窗玻璃望去,此时天边已然泛起玫瑰色的晚霞),我经商。

我以为在我死后您一直都很好。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但您已经不喝咖啡了。您看,您的咖啡已经凉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咖啡了。”专心打字的医生回答他。

“您觉得这个故事什么样?”

“恕我直言,一言难尽。”医生依旧专心打字,“充满着早些年代的狗血的豪门气息。但我不否认您的经历。听完了您的故事我似乎也感觉我真的爱过您。”

“爱过。”病人嗤之以鼻。

“我今天刚认识您。典型意义上的。”

“还有半个小时。”病人突然看表,“您决定如何处理?”

“您知道的,我刚才给您倒的并不是咖啡。”安迷修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眼,“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Ray先生,如果现在您困了,那祝您好梦。”

“你真是个理性的人。”雷狮嘟囔,“信守承诺。”

紧接着医生就看到他的病人依赖着他的软凳睡着了。想必一通话说下来他已经很累了。又有人敲门,进门的是格瑞,心理科最近的新人。

“安哥。”

“给我留盏灯。”安迷修挥手示意,“这位病人在问诊要求中我给他泡热可可,并且希望我能在里面加适量安眠药,好让他度过最后平静的半个小时。”

“好。”门应声合上。安迷修看见医院最后一盏灯湮灭在黑暗里。他轻吐一口气,病人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Anmicius医生的故事

我大学研究过幻想症。我有一个叫做布伦达的朋友,他和您长得很像。也只是像而已——至少您和他的性格全然不同。

我和他关系一般。之所以讲到他是因为后来他成了我的病人。

因为他有幻想症。起先是上课时的发呆,然后是反复的噩梦,他开始紧张。之后他进入了自我休眠,被叫醒后他愤怒地嘶吼怒斥喊醒他的医生。他告诉我他的爱人前不久逝世。在睡梦中他构建了一个精神世界,梦中他再次遇见了他的爱人。他们重新相恋。被叫醒时他的世界崩塌。

这种幻想症太过特殊,我选取这个案例,将它命名为布伦达综合症,就在刚刚我完成了这篇论文。





“我知道您没睡着,Ray先生。”

“您现在可以醒了。”

雷狮仍然依赖着他的软凳,他闭着眼睛,不回答安迷修。

医生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他刚见过一面的爱人的面前。他一路走的步履维艰,他能感受到到这个世界正在晃动,濒临崩塌。

他俯身一吻。

世界在溃散,在分崩离析,土崩瓦解。抽象的或具体的任何东西灰飞烟灭,包括微观的粒子,流逝的时间。

“好梦。”



END.



解析一下?(没人想看)

大概就是雷在安死后陷入自己构建的精神世界。然后精神世界中的安把雷唤醒的故事。

因为雷总的精神世界已经崩塌不复存焉了,两边安哥都死了,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