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blue lock】对手
作者:台风接待室      更新:2023-01-04 20:39      字数:10019
1.
我弟弟发情了。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人人都要过这一关。如我所料,医生说他分化成omega,软弱、无能、碍眼又麻烦的omega。
毫无价值的我弟弟。

我弟弟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脸颊是不正常的红,浑身散发着高热。我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是杜松子酒,他的信息素,张扬地在空中散开,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初次忍受发情热折磨的小孩,而像一个快要腐烂的醉汉。
医生几小时前给他打过抑制剂,但如今好像又快失效了。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拿了针筒吸满药液,把他扶起来,让这瘫烂泥窝进我怀里,再用另一只手挽起他的袖口。
“不要,不要那个,”他一扬手打掉我的针筒,我以为他要把我推开,可他却抓着我的毛衣下摆,在我怀里蹭了蹭,“要哥哥,我要哥哥。”

不是哥,不是冴,更不是糸师冴,含在唇舌间黏糊糊的发音,软下来的撒娇的语气,是哥哥。
我弟弟费力地在我怀里拱了拱,睁开湿润的眼睛,透过他汗湿的刘海渴求地看我,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变回那个还不到我肩膀高的小男孩,费力地伸长手抓着我的短袖袖口,求我带他去吃冰。
他开口,确实是在求我。
他说:“哥哥,我想和你做爱。”

他的嘴唇吻上来之前被我及时握住了肩膀,而他鼓起来的勇气也像是小孩吹的肥皂泡一样,在我碰到他的那一刻就迅速破掉了。
我弟弟总是这样,一只慢吞吞的蜗牛,伸出触角后被拒绝就会很快缩回壳里。通常情况下我对他说不,他会用尖锐的话刺我、凌厉的眼神瞪我、厚厚的保护壳隔断我,但他此刻正在发情,整个人湿漉漉软绵绵,使不上任何力气,于是他就只能捂着眼睛哭,无助地蜷成一小团,在我的怀里。

他发着高热,像一团火,下身湿透了,甚至连外裤都洇着水迹。他流着眼泪,口齿不清地对我撒娇。他说让我不要又一次丢下他,像我把他一个人留在日本,又让他一个人去做前锋一样。我弟弟,天才中场的窝囊废弟弟,害怕地发抖,脆弱到透明。他也许也认为这样轻易示弱的自己丢脸,但他好像完全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硬挺的、秀气的下身隔着裤裆不住磨蹭我的大腿。对此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握住他的肩膀,看他流露出痛苦和迷茫的眼睛。
这样的人怎么能拿世界第一?他甚至连和自己搏斗都输得惨烈。他握紧我的胳膊,咬着我的衣角,在我的腿上把自己蹭射了,一边哭一边瘫软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我于是腾出手来,拿了新的针筒,把冰冷的液体注射进他静脉里。
我可怜的弟弟。
我看着他,轻轻叹一口气。



2.

“小凛还好吗?”
士道给我开门的时候非常刻意地打了个哈欠,但我清楚他其实根本没有睡。我脱了大衣,把初春的寒气和心里的烦躁一齐在门口的立式衣架上挂好,他凑过来,小狗一样伸头嗅了嗅。
“杜松子酒,"士道笑,“小凛竟然是这个味道,还真看不出来。"

士道是发育成熟的优质Alpha,但他闻到我身上残留的、属于Omega的浓烈气息却好像丝毫没有反应,神色如常,甚至要转身去给我热一杯牛奶。
我不让他走,从背后抱他,手滑下去,意料之中摸到他宽松运动裤里半勃的下体。他倒吸一口气,回头瞪我,眼睛里却含着笑。
“做吧。"他说,和球场上尖锐的前锋不同,不像一柄刀而更像一捧水,顺从又无奈的语气。
什么嘛。
明明他也想的。

“小凛要是知道,自己变成我们之间的催情剂,现在一定气得在家里砸东西。"
士道攀着我的肩膀,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和凛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不同,他对于凛却并没有多少厌恶的情绪,每次说到小凛,都像在说一只不太乖顺的小猫或是小狗。也难怪,在凛的视角看来,士道是和自己在球场上打架的人,是始终在和自己争夺的人,不管是哥哥还是前锋的位置;但在士道的视角看来,凛只是我的弟弟,渴望被关注的小凛,叛逆、倔强、容易炸毛的小孩子。
士道所不知道的是,今晚开始一切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弟弟夹着我的腿迎来他人生中第一个发情期高潮,而我握着我弟弟的肩膀佯装冷静,却不由自主地从那时勃起至今,下半身硬得发疼,抵在士道的大腿上。

士道赤裸着和我相拥,分开腿缠住我的腰,仰着脖子给我一个吻。
我突然觉得他未必不知道。

Alpha生来不是承受的那方,所以即使属于士道的郁金香气息已经细密地、丝丝缕缕地将我包围,他的后穴却还是干涩到我连一个指节都探不进去。床头柜常备着润滑液,士道特意选了无香款,因为觉得自己足够芬芳。我仔细地给他做着扩张,他皱着眉,咬住下唇,看起来并不舒服,却催促我快一些,握着我的手腕,要我多放一根、再多放一根手指进去。

和士道做爱是很愉悦的一件事。进入状态之后的他变得非常迷人,会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手指和我的手指扣在一起,会一遍一遍地轻声喊我的名字。他在球场上大言不惭,说进球就像射精,靠他那套歪理邪说左冲右突,拿下一分又一分;但他在床上的时候却总是雌伏在我身下,献祭一般,朝圣一般,任我把温热精液射进他的体内,好和我彻底融为一体。
要我说,射精就像进球。

士道喘着气,用小腿内侧懒懒蹭我的腿,嘴角勾起一抹轻快的笑意。
“虽然我是Alpha,但其实小凛的气味完全不能吸引我,"他轻声说,像用指尖在沙地画圈,把我圈进一个柔和的、精巧的、早早铺好的陷阱,“你知道让我勃起的是什么吗?"
他歪着头,笑眯眯看我,侧颈是我留给他的吻痕,让他看起来真像一朵盛极的郁金香:“即使是在杜松子酒铺天盖地的浓厚香气里,我依然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又苦又冷,但闻久了却觉得却很温柔的气味。"
新鲜苦艾草的气味。
我信息素的气味。



3.
我哥哥是个Beta。
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会是Beta,他从生下来起就立志要做金字塔尖上的人,平庸二字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侮辱。所以当爸妈说他在西班牙迎来分化期,和世界上95%的人一样成为最平庸也最无聊的Beta的时候,我抱着胳膊,发自内心地冷笑了一声。

全世界的人都在为他的性别分化震惊惋惜,只有我对此毫不意外,做不了世界第一前锋就轻巧地选择改踢中场,不选择我而选择被我打败的士道,这样的哥哥成为Beta一点都不奇怪。
在我的设想中,这对他应当是毁灭性的打击,但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蔑视全世界的鬼样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把他当神祇,他把我当垃圾。

或许并不是从小到大——在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变成冷冰冰又讨人厌的糸师冴,还是那个会带我去吃冰的我哥哥的时候,我时常能感觉到他温柔的目光。那时候的我觉得哥哥就像我嘴里的盐水冰,入口是咸的,融化后却有回甘,而我,我是写了再来一根的雪糕棍,是和糸师冴相伴相生的糸师凛,是心甘情愿的赠品。

不管怎么努力,我好像总是要比哥哥差一些。哥哥分化成虽然体力不如Alpha,但却更加稳定也更加不容易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我却分化成柔弱敏感、被大多数人判定为不适合做运动员的Omega。发情热涌上来的时候哥哥明明靠我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可我却觉得我和哥哥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都怪该死的发情期,我不受控地干了非常丢脸的事。我像个婊子一样求他操我,又在他拒绝我之后夹着他的腿淫荡地到了高潮。哥哥一直看不上我,即使我把体面和自尊全都丢掉,也只会让他更看不上我而已。我闻到空气里的苦艾草气息,也感觉到他因为我而起了反应,但他为什么不跟我做?明明会在球场外的角落看我踢球,明明会收藏我的比赛录像,明明会在以为我没有看到的时候,用和小时候一样的眼神看我,但他为什么不和我踢球?为什么总是站在我的对立面?为什么把我当做垃圾、当作废品、当作不值一提的坏掉的玩具?

冴仓皇离开,用力关上门,我在尚未散去的、杜松子酒和苦艾草缠绕交织的气息里独自起身去清洗脏污的内裤。冰冷的水流划过我的手背,像很多根针刺入我的皮肤。他给我打抑制剂的时候也是这样,又疼又冷,也不知道是因为疼才觉得冷,还是因为冷才觉得疼。

我知道他现在和士道住在一起。我很羡慕士道,甚至说是嫉妒也不为过。士道曾经是远不如我的人,我是球队的核心,万众瞩目的焦点,士道只是被放弃的第二名,棋差一招从而前功尽弃的替补。但我嫉妒他,嫉妒到夜不能寐。
士道比我坦诚、比我勇敢、比我幸运。士道是哥哥的队友,绿茵场上他们两个配合无间,是最默契的完美搭档。士道可以直接说出他对哥哥的欣赏,不害怕被嘲讽也不害怕被拒绝。明明是我赢了,但我始终高兴不起来,这场较量里我胜得可悲,他却败得轻描淡写。或者说其实根本是我输了,因为二选一的选择题里教练确实对我伸出了手,但我哥哥,用更强大也更为我所希冀的那双手,把士道很好地托住了。

哥哥是我的对手,士道也是我的对手,哥哥和士道变成盟友甚至伴侣,只剩下糸师凛,被当成不听话的弟弟,叛逆的小孩,孤独的前锋,孤独的第一名。



4.
Omega的发情期通常需要三至七天,初次发情则会更加持久,反应也更加剧烈。第四天的时候我撑不下去,终于拨通我哥哥的电话向他示弱,自动挂断的前一秒他恰好接起,不知道是没看手机的巧合还是想要晾着我的刻意。
但他接起来了,我的故事得以讲下去。

我不需要假装痛苦,我只需要把我真实的痛苦通过电话线释放出百分之一。我说我很难受,发了很久的烧,家里的抑制剂也用完了。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声音如同一片风中飘摇的落叶,哥哥沉默了一会,捂住听筒小声说了些什么,我猜士道在他身边,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要来我身边了。
“我马上过来。"哥哥对我说。
如我所愿,哥哥的手这次将我托起。

哥哥来的时候带了一大袋子东西。我挣扎着给他开了门,随即虚脱一般倒在他怀里。哥哥把我抱去床上躺好,先掏出一支抑制剂,想了想,又收回去。
“为什么不给我?"我问。
“你用太多了,"他拧着眉,“我怕用出问题。"
哥哥也会怕吗?我想,内心涌出隐秘的喜悦,因为筹码是我,因为后果由我承担,所以一直骄傲冷漠的哥哥也会犹疑和畏惧吗?

哥哥又从袋子里拿出酒精棉片,拆开其中一张,擦拭着我因为出汗而黏腻的身体。酒精蒸发带走皮肤上多余的高热,确实让我变得清醒一些。但似乎还是不够,我抓着哥哥的袖口,头又晕又疼,下身细密的汗水混着后穴分泌的体液,不仅是内裤,甚至连外裤也湿了,洇出一片深色的水迹。
我难以抑制地发出淫荡的呻吟,在自己的亲生哥哥面前丑态尽显。哥哥皱着眉头,医生关怀病人一样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皮肤比我更凉一些,于是像沙漠里跋涉许久终于遇到清泉的旅人,下意识抓着他的手去碰我的脸,旋即往下,试图让他碰碰我胀痛的阴茎和流水的后穴。意料之中地,他收回手,眉头皱得更紧。
“要冰敷才行……"他自言自语,从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了最后一样东西。我只看了一眼,被高热和情欲掩埋的耻感就十倍百倍地喷涌出来,我头一次觉得哥哥对我的厌恶并没有错,我确实是一堆正在腐烂的垃圾。
我难堪地闭上眼,任由他把盐水冰裹着毛巾放上我的额头。

作为一个接受过魔鬼训练的足球运动员,发情期的我并不是真的那么需要人照顾,他今天不来我也不会死在家里,会向他求助,其实夹杂着我龌龊的私心。
我蜷缩在我哥哥的怀里,几乎被他整个儿包围,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他明显升高的体温和他苦涩清冽的信息素一齐拥抱着我。按照我的计划,我会学聪明些,不再直白地求欢,而是委婉地勾引。用指尖挠掌心,用嘴唇碰侧颈,用吐息、用呻吟、用言语,用尽浑身解数,和我的亲哥哥上床。
但那根盐水冰隔着包装纸和湿毛巾逼迫我冷静。它在我的额上渐渐化成一滩水,如果撕开包装,液体立马会漏掉,只剩一根木质的雪糕棍。会是谢谢惠顾,还是再来一根?我睁开眼睛看我哥哥,其实我早知道他并不像我所指责的那样厌恶和痛恨我,但我无法面对我们长大后注定要面对的分歧和离别。哥哥就像一根写着谢谢惠顾的雪糕棍,我是满怀期待等待开奖的小孩,哥哥什么错也没有,他只是没中奖而已。
我的好运气大概全用在小时候的那个夏天了。

生活经验告诉我们有一些低级生物是很难死的,被剖开肚子的鱼还会抽搐挣扎,被割断喉咙的鸡能够拔足狂奔,但我哥哥不是。他是高级生命体,精密又复杂的仪器,任何一个轨迹外的失误都足以让他全面崩盘。他的心脏卧在我指尖之下,隔着皮肤脉脉跳动。我烧得神智不清,分不清出他眼里是恻隐还是动情,但我知道,只要我能攥住这颗心脏,那么在我收紧拳头的那一秒他就死了。
我会成为毁掉他的人,像我一直想要做到的那样。

但我咬着牙把他推开了。
说老实话,我非常想干一些趁人之危的事情,利用我脆弱而危险的发情期,抓住他难得的恍惚时刻,拥抱他、亲吻他、和他水乳交融,把他对弟弟的温柔制成一柄刺向他的利刃。可我无法这么做,并不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我其实并不在乎他是不是我的哥哥——而是因为,只有他一直高高在上,一直完美无瑕,一直待在我看得见却追不上的那个地方,我才会有一丝丝可能,从不可测的深水里冒出头吸一口气,从望不见终点的漫漫人生里找到一些存在的意义。如果他死了,死在我往前的必经之路上,我就再也无法路过他继续走下去了。我会停在原地,活成一株枯萎的植物。
我会活成他的墓碑。



5.
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这是我和他搬到一起之后,他第二次在这个时候回来。身上依旧裹着杜松子酒香,又甜又辣,馥郁浓重。从前觉得小凛会是橙汁或者蜂蜜之类小孩子气的甜香,但现在闻着这样的气味,又觉得其实也很适合。
小凛是很习惯于口是心非的小孩,但他其实并不擅长说谎。他只是嘴里不说,但是脸上、眼睛里、甚至连握紧的拳头都在替他吐露真心。
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小凛也是,冴也是,从来不肯好好讲话,做任何事情都要兜一大圈,像球场上我最讨厌的那种,把球传来传去的菜鸟运动员。冴在他弟弟那边的时候是克制冷静的哥哥,回到我这里之后才卸掉伪装的面具。我大概猜到小凛原本想要如何对他,也完全知晓小凛最后还是没有做出行动。毕竟他还是小孩子嘛,我想,小孩子就是容易有一些多余的仁慈,换作是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

对我来说,人生即是球场,球场亦是人生。我追求的永远是一脚射门的畅快感,是更高更荣耀的领奖台,只要能够得分,摔倒也可以,受伤也可以,怎样都可以。
而那个天才,他是能让我得更多分的人。

我必须得承认,我对冴的爱是不纯粹的,甚至是卑劣的。我并不能完全分清我爱的究竟是完完全全的他还是只有球场上的那一部分他,也正是因为如此,每次当我旁观小凛对他哥哥的那种赤诚而又热烈的爱的时候,我都会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愧疚感。我用我廉价的爱打败了小凛珍贵的爱,因为我比他更不顾后果,更不择手段。小凛长大后就会明白这个道理——这世界上总是坏人比较占便宜。

我时常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角色,兄友弟恭的和谐剧情里不和谐的第三者。冴一向果决干脆,却独独在他弟弟的事情上展现出微妙的摇摆和犹疑,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对小凛有着不同寻常的控制欲,或许并非爱情,但也绝不是纯粹的亲情,可以理解为荷叶对在他怀抱中长大的荷花,珍惜到有些手足无措的那种情感。但小凛是不会懂的,过量的爱意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几乎被淹死在盲目的自我感动里。

冴从小凛那里回来之后会和我做爱,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和冷冰冰的外表不同,尽管冴不愿意承认,但他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他给我做好充分的扩张,尽量轻地进入我,好避免让我感到一丝一毫的不适。但他忘记了我是一个疯子,球场上是,床上更是。对我这样的恶魔来说,痛苦和快乐是相辅相成的东西,我在痛苦之中才能感觉到爱,而爱正是我快乐的原因。
冴需要我,冴正在索取我,即使此刻生理上的痛楚远大于快感,但心理上的满足比起单纯的肉欲来说更能让我快乐得多。明明被发情期困扰的人是小凛,我却好像也生了一场热病。我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气,浓烈到让人头晕的郁金香,丝丝缕缕,钻进我和冴的鼻腔里。

冴比上一次更激烈、更贪婪、更不可控。在我的邀请之下他一遍遍凶狠地进入我,汗水聚成圆形,再沉沉地坠下来,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我望着他漂亮的眼睛,撕裂的痛楚、馥郁的芬芳、急促的喘息,我的五感全都揉杂在一起,变成一片混沌,而在这混沌之中,又有一种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聚集、升腾、轰然炸开。
我勾住他的脖子,故意喊他:“哥哥。"
高高在上的天才被一个词轻易打败,后背僵住,闷哼一声,射进我的身体里。



6.
踢球和做爱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都是用肉体上的疲惫痛苦换来精神上的快感和满足。唯一不同的是,在球场上冴是我的最佳拍档,而在床上,他却是我唯一的对手。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要和他争一个输赢——我是Alpha,他是Beta,这是刻进我们基因里改变不了的事实。哪怕他是再了不起的天才球员,只要我想,侵占他依旧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在做爱的时候,比起肉体上浅薄的快感,比起听从动物的生理本能,我更享受驯服的过程。表面上是我雌伏在他身下,但其实是他被我接纳和包容。冴像一头桀骜的雄狮,小凛只知道怒视着他,和他撕咬搏斗,但我知道如何挠他的下巴,让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里。

无论是爱还是伤害,是感情的连结还是身体的交缠,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会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对于冴来说,他的人生是开拓新的足迹;对于小凛来说,他的人生是沿着哥哥的脚印;而对于我来说,我的人生是铭刻于这个世界,我必然要留下点什么,不管是在绿茵场上,还是在某人的心里。
冴是最好的中场球员,有老天赏饭吃的跑位意识和长期训练锻造出的绝佳体力和耐力。甚至连看起来平庸的Beta体质也像是在帮他的忙,和柔弱的Omega或易怒的Alpha都不同,平庸的另一面是稳定,他不踢前锋,便只需要做刀鞘,做组织者和控制者,将比赛节奏和进攻速度牢牢把握,将刀刃一样的前锋——也就是我——托起来,往敌方阵营狠狠刺进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冴结合几乎让我感觉到灵魂的颤栗。我近乎贪婪地渴求和他亲近,收起全部锋芒生怕将他刺伤。我和他十指相扣,唇舌相接,下体相连。我完全融化在他身下,已经想尽了所有能让我们更加亲密的办法,但心里仍然有个大洞,吻填不满,眼泪也填不满,空落落的敞着。
冴低下头,用指腹擦掉我的眼泪,射精后缓缓从我的身体里退出来。空虚的感觉更甚,我长长吐出一口气,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我的身体,肩头、脖颈、腿根,或许还有后背,我的身上布满冴留下的痕迹。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害羞,耳朵尖泛红,别过脸去。冴其实是很可爱的人,我想,像他在我身体上留下痕迹一样,我是否也在他心里,稍微刻下一点点不一样的印痕呢?
我上前一步,将他的手放上我的腰:“还想再做一次。"
或许现在只是几分钟就会淡去的指甲印,所以我要一遍、一遍地加深,让它变成指纹、变成刺青、变成伤痕。



7.
我弟弟快结束发情期的时候,我又和他见了一面。
这次不是他卑微至极地向我求助,而是我鬼使神差,主动打开了他的家门。他仍在发烧,嘴唇泛白,似乎很虚弱,但比前几天看起来整洁一些,不再是那副湿润黏腻的烂泥样子。他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看书,见到我来,有些意外,但并不是非常意外。
“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死了没有。"
我下意识用更恶劣的语气顶了回去,他却不再和我吵架,继续低头看他的书。或许是烧得太久,没有体力也没有精力,这家伙不说话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有点萎靡,但倒是没以前那么讨人厌。
我瞟了一眼茶几上半开的铝制药箱,抑制剂剩得比我想象中多一些,看来他这几天没有像之前一样不知节制地给自己用药。我在他身边坐下,打开便当袋,将饭菜一样样摆出来——当然不是我做的,士道做的,我只是负责传递他对我弟弟莫名其妙的关心。

一切都准备妥当,我才第一次正眼看我的弟弟,眼眶湿润,脸颊泛粉,拿着书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先前那些都是表象,原来还是那个纸糊的弟弟,被发情期折磨的弟弟,碰一下就软倒,不堪一击的弟弟。
我叹一口气:“凛。"
他瞪着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准备和我同归于尽的幼兽。
我说:“不要逞强。"

我弟弟罕见地愣了一下,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我端起碗,舀一勺粥,笨拙地想要喂他。他下意识张嘴喝了,随即视线和我相交,从我们在球场分道扬镳之后的数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对我微笑的样子。
“真恶心。"我们同时说。

说来惭愧,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认识我弟弟,也真正认识了此前一直逃避的我自己,我不是那么优秀的哥哥,他也不是那么没用的弟弟。来之前士道对我说,小凛看起来厉害,但其实还是孩子,像是害怕被伤害所以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刺猬,只有让他感觉到安全与被爱,他才会放下戒备,露出柔软肚皮,袒露真实内心。
托士道的福,我第一次如此接近我的弟弟。他说得果然没错,虚弱而疲惫的我的弟弟,不是我的敌人,反而简直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根盐水冰就能骗走的小孩,一顿饭就能哄好的小孩。

我弟弟吃完饭,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他放下筷子要收拾空碗,被我拦住,让他去床上躺着。他嘟囔着“我也不是那么虚弱",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坐在沙发上看我动作。
“你要走了吗?"他问我。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他单独相处的关系,我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我决定离开日本前往西班牙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握紧拳头,仰着头看我,眼眶湿润,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这一句。

我放下手里的袋子,扶着膝盖,微微弯曲身体,好让自己和他平视。我好像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我弟弟,黑色的额发,黑色的眼睛,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到和我一般高,内心深处却依旧住着个脆弱小孩的我弟弟。我看着他,更像是透过他的眼睛,看着那个独自被留在绿茵场上,把头埋在膝盖里痛哭的小男孩。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可以晚点再走。"我说。
“因为凛对于哥哥,是最重要的家人。"



8.
士道正在熟睡。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尽量轻声地把门关好。他这些天缺觉缺得厉害,难得睡个黄昏觉,我不打算叫醒他。
我进了厨房,收拾我弟弟用过的碗筷。水龙头上士道装了小型的即热式热水器,洗碗的时候非常实用。虽然我和士道已经很多次地肌肤相亲,但严格意义上说士道并不算是我的男友——至多算是队友、室友加上固定炮友,我们对这段关系并没有明确定义,彼此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放百洁布的架子也是士道买的,镂空的白色上层做成足球场的形状,中间放入绿色的百洁布,就好像足球场上茂密的草皮。不知不觉间,士道像足球一样,已经在我的生活中留下很多无法抹除的痕迹,我和士道好像两株相邻的植物,随着时间增长渐渐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士道是我看不透的人。我把他从蓝色监狱挑过来,让他上场做我们队伍的前锋时以为我了解他,他是能被足球完全点燃的疯子,是目光里闪着病态渴望的最合适的利刃;把性器一下下锲进他身体的时候我以为我了解他,他是最包容最有默契的性伴侣,开得极盛、艳丽到晃人眼睛的赤色郁金香。但除此之外我并不了解他,就像人不能从一朵花里分辨出哪一瓣的养分汲取于那片绿茵场,又从一簇火苗中遴选出哪一缕的燃料来自这间出租屋。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爱我,又有几分是将他对足球的爱移情到我身上。

我从前对这些东西并不算太在意。无论从哪方面看,士道都是我命中难求的最佳拍档,这对我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我甚至更希望他不是真的爱我,因为这就意味着我不需要给出对应的回馈。但是今天,当我看见因为我难得的坦诚而受宠若惊,几乎掉下眼泪来的我弟弟,我意识到我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件自私又残忍的事情,对我身边的所有人。
我开始认真思考我和士道之间的关系,以及我对士道真正的感情。坦白说我毫无头绪,就像士道分不清他是爱我还是爱足球一样,我也分不清我是爱他还是爱他对我的付出。以前的糸师冴从来只看结果,并不在乎这些“无用的”细枝末节,但现在不一样。

士道这些天一直没能好好睡觉,倒不是因为有多忙,大多数时候凛能照顾好自己,并不需要我们多加操心,他只是失眠。
我知道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如果说凛是那种,把一分痛夸张成十分来博取关怀的小孩,那士道就是把十分痛轻描淡写成一分来掩饰平静的大人。我们上过床之后他偶尔会发一个短暂的呆,我曾经问过他,他立马若无其事地笑起来,用夸张的语气,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说这里很空需要被冴君填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低头吻他,扶着下身再一次进入他,我明白他要的或许不是这些,但这是我能给的全部了。

而现在,趁他终于沉入梦乡,我终于肯试着去面对自己的内心。我踢球时非常有比赛意识,换句话说就是非常擅长预判赛场上每个人的动作和意图,作为和我配合最默契的队友,士道抬腿之前我甚至就能知道他的跑动路线和传球轨迹。但赛场之下我却丝毫不擅长解读人心,在感情方面,糸师冴不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而是一无所知的笨蛋。

我把碗筷都收拾好,依旧理不出头绪。往常士道总会给我递来台阶,我和他吵架,犹豫要不要低头的时候总是他先过来道歉;我弟弟身体欠佳,我拉不下脸过去看望的时候也是他说让我帮忙送饭;甚至连我…从那边回来,他也用几乎没有底线的温柔包容着我,主动向我求欢,明明是帮我纾解发泄,却总说是自己想被我填满。赛场下的士道和我的角色颠倒过来,预判我的所有行为,并在每一个可能让我为难的节点之前替我扫除所有障碍。我已经被他宠坏了,所以当没有他,我需要独自做出判断的时候,我几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士道向来是这样的,这次也不例外。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无声地走过来,又无声地从背后抱住我。一年前的球场上他张扬又耀眼,勾着嘴角问我如果再进十球能不能和他一起住。此刻的厨房里他将将睡醒,眼神柔和似水,而他正是用这样的水波轻轻地、彻底地将我包围。
他最后给我递了一个台阶,与其说是台阶,不如说是赌博,筹码是他,赌注是我。
他问:“如果再进一球,能不能稍微爱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