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件】【地狱电影院+原创男主】
作者:台风接待室      更新:2023-01-04 20:42      字数:12630
1.

虚掩的卧室门被推开,木岚从门外跌进来,神情有些狼狈。
“我还以为是猫呢,原来是你啊。”安月形笑了笑,招手让他进来,“别干站着了,过来坐。”

如果只看安月形的表情,一定想象不到卧室内如今是副怎样的场景。虽然木岚在接到对方的剧本信息时已经对形势有所预判,方才在门外,按照安月形的命令假装偷听而把全身重量压在门上的时候也隐约听到了里面暧昧的水声和低沉的喘息,但当他真正看到虞榭——像一条狗一样赤裸着跪在地上给安月形口交的虞榭,动作还是难以察觉地停滞了一秒。

他很快反应过来,依言坐到安月形身边去。这是徐彦的房间,面积很小,除了床、衣柜和一个小床头柜之外别无他物,故而安月形叫他坐过来,就真的是让他坐在徐彦的床上,以和安月形几乎相同的视角看着跪在地上的虞榭。虞榭脖子上戴着深棕色的皮质项圈,头低着,黑色的发尾扫着雪白的脖颈,上扬的眼尾也染上红痕,不知道是被情欲占据还是因为被强迫而感到痛苦。他的嘴大张着,水红的唇瓣含着一根粗硕的、深色的阳具,涎液顺着嘴角流下来,在下巴侧边形成一道亮亮的线。

安月形稍微动了动,好让自己的性器更深地锲入到虞榭的口腔里。虞榭被他顶得几乎要干呕,却强行忍住了,只麻木地张着嘴,像一只接受现实,不再挣扎着要往外飞,而只是安静待在笼子里的鸟。他从头到尾没有看木岚,视线垂下,宁愿去看安月形身下那根丑陋的阳具。而木岚却紧盯着他,明知道他并不想让这样的自己被看见,却依旧不把视线移开。

他知道的,安月形叫自己来观摩这场性爱,最大目的就是想要用他来摧毁虞榭的心理防线。戏内的林毓然是高高在上的少爷,戏外的安月形更是将他性命玩弄在掌心的人。所以他必须要来,要尽职尽责扮演第三人的角色,让虞榭知道自己在这部电影中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身体可以被任意摆弄,隐私可以被随意观察,即使是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他在这部电影中唯一信任的木岚,也不过是敌对阵营里一个会盯着他给人口交的淫靡场景移不开眼的普通男人而已。安月形从他的嘴里拔出性器,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用指腹轻柔地擦掉他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随即又偏偏头看向木岚——他仍然盯着虞榭漂亮的脸蛋,不知道是不敢往别处看还是不愿往别处看——轻声发出邀请:“要不要一起?他的后面我刚刚用过,很紧。”

这不是要求,只是一个邀请,安月形的表情很温和,像是哪怕立刻被拒绝也不会生气。但木岚知道他没办法拒绝,无论是因为要符合徐景对徐彦深藏在心的畸形爱恋,还是因为在电影之外安月形对他也是不可违抗的至高存在,又或者是作为木岚的他其实对虞榭……他不敢往下想,只是点点头,弯下身子要去搀扶虞榭。

在被木岚的手指触碰到胳膊的那一刻,一直只是被动承受的虞榭却突然有了动静。他避开木岚的碰触,手掌拄着地面,勉力撑住自己酸软的身躯。木岚拧眉,一脸担忧地看他,安月形则气定神闲,看上去对这一幕非常满意。
他当然很满意,木岚想,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虞榭站起身,背脊笔直,几乎让人无视掉他身上的淤青与伤痕。木岚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眼眶里蓄着一层薄薄的泪水,而在其之下,则是更为热烈的、燃烧着的火焰。虞榭始终没有分给木岚半点眼神,只是紧紧盯着安月形,好像这些天来积攒的痛苦和恨意都变成此刻目光中的燃料,而安月形不动如山,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角,木岚感到被灼伤的人其实是虞榭自己。

“你还没有回答我,”安月形盯着虞榭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又问木岚,“阿景,你要不要一起?”
他的语气很亲近,木岚却心知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略带警告意味的提醒,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虞榭按住了肩膀。虞榭分开腿坐在他的腿上,细白的双臂绕过他的脖颈。木岚被他吻住,放在床上的手紧握成拳,眼睛也闭起来。黑暗中他感觉到一道目光,柔软的、湿润的、痛苦的。是虞榭在看他。
而安月形微笑着在一旁欣赏,为他第一步的小小胜利。



2.

这是木岚第一次和男人做爱。虞榭的体格比他小了不少,但毕竟是个男人,即使背薄得像片纸,坐在他腿上还是有些分量。虞榭的嘴唇很软,尝起来带着淡淡的腥气——一部分是被咬破的唇瓣渗出的血,另一部分是安月形在他嘴里射的精,咸混着苦,味道并不好,但木岚舍不得松开。
虞榭也并不打算松开,他看起来像是想要把自己溺死在这个吻里。他的目光粼粼地落在木岚脸上,分不清其间的情绪是痛恨还是痛苦。他从脖颈上分出一只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动作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熟练。他白得也像片纸,只嘴唇和眼睛是红的,再往下或许还有淡粉的乳头,但木岚不敢看。

“裤子,小彦,”安月形在一旁笑,语气像在哄小孩,“不脱裤子,怎么让你哥哥操你?”
虞榭没有说话,只是跪起来,依安月形所言,伸手过去解木岚的裤链。木岚没有不配合的理由,任由他把自己扒光,重新坐在大腿上,赤裸的肌肤相贴,他才感觉到虞榭腿心湿滑的水痕。

“你和他一起长大居然不知道?他是个双性,”察觉到木岚眼里的惊愕,安月形好心提醒,“他有屄。”

与此同时虞榭把自己的嘴唇又一次咬破了,准确地说是嘴唇上好不容易不再渗血的伤口又被他咬出了血。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软弱甚至是求饶的表情,只是紧紧咬着嘴唇,直起身,一只手扶着木岚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木岚的阴茎,这才终于开口说了今晚以来的第一句话。

“前面还是后面?”

木岚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要使用他的前面还是后面,随即对自己竟然下意识用了“使用”这个词而感到惊愕和恶心。他看了一眼虞榭,而对方面无表情地回望向他,好像刚才只是在问他想要鸡肉饭还是牛肉饭。他又去看安月形,发现安月形甚至抱起了胳膊,正以观众的姿态欣赏他的反应和表情。
他伸手往下探,发现虞榭秀气的肉棒下确实隐藏着一个湿粉的小洞,正潺潺往外吐着黏稠的液体。被他的食指一勾,穴口下意识收缩,几乎像是在吮吸他的指尖。
这很可耻,但他的下体一下子硬得快要爆炸,仿佛被含着的不是他的指尖,而是他的性器一般。

“前面,”于是木岚轻声说,揽着虞榭的腰,给他一个向上支撑的力,让他不至于太辛苦,“你慢一点。”
“很聪明的选择,”安月形俯下身,凑近他们,明明是在对木岚说话,视线却蛇一样缠着虞榭,“今天我还没有用过他的前面。”

虞榭垂着眼,像是不想再听,也不忍再让木岚听,下定决心似的缓缓沉下腰去。而木岚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性器被他一点点吞掉了。进入地意外很顺利,虽然他发育不良的畸形前穴紧得有些过分,但好在润滑足够,虞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就完全坐在他腿上,充分和他亲密相贴了。

喜欢的人在他怀里,淫靡而亲密地裹着他的鸡巴,这刺激实在太过强烈,木岚并不是坐怀不乱的人,所以几乎是不受控地开始动作起来。他握着虞榭的腰,手往下压,腰胯往上顶,用紫黑的性器鞭笞对方脆弱的穴口。更上一点,虞榭的阴茎半软不硬地支在那里,随着他的动作频率在空气中一下一下可怜地晃,偶尔打到木岚的小腹上,瑟缩着吐出一股黏稠的液体。不像精液,也不只是前列腺液,他先前被安月形玩了太久,已经射不太出东西,下体乱七八糟的一滩,黏糊糊地混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虞榭勉力配合着木岚的动作,但没多久也脱了力,只能用手腕虚虚勾着木岚的脖子,身子塌下来,完全靠对方的力道支撑才不至于从他身上滑下去。木岚第一次这样搂着他,嘴里喊的是小彦,心里念的是小鱼。不只是电影剧情里徐景的弟弟,他的小鱼软倒在他怀里,下身吞吐着他的性器,即使他们都并非自愿,他仍然在罪恶感中生出许多的快感,又在快感中滋长更多的罪恶感。他感到自己像一个收到丰盛午餐的死刑犯,大快朵颐的同时也心知肚明处决的日子就在眼前。

虞榭伏在他身上,用嘴唇碰他的侧颈,汗湿的额发扫过他的肩窝,神情比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要放松得多。木岚想他或许并不像抗拒安月形一样抗拒自己,或许在他眼里,自己也有一点点的不一样?可下一秒,虞榭的神色就变得古怪无比,阴道突然无规律地绞紧,木岚被他夹的险些直接射出来,五感中先是触觉再是听觉,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刚听见了谁的声音,才想起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抬头去看安月形,恰好对上对方居高临下的眼神。他意识到安月形正是那位行刑官,他,虞榭,甚至在这部电影中出演的所有人,每个人的情感和命运,每一段纠缠的关系都被他当成玩具戏耍。所有人都在恨着安月形,但对方浴在这样激烈的火焰中,却也只是温和地笑着:“没有听清楚吗?那我再问一遍。”

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带着蛇信子的嘶哑。
“我可以加入吗?阿景?”

木岚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无论他的立场是徐景还是木岚。得他首肯,安月形的手就从虞榭的身后环绕过来,温柔地捏住虞榭淡粉色的乳头。从前的几次安月形单独进徐彦房间,木岚总是能听见激烈的肉体拍打声和虞榭隐忍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但他今天显然更换了战略。他用了最温柔的手法抚慰虞榭,配合木岚的动作一起,让对方很快尖叫着喷了一回,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其实是更让人痛苦的折磨,比强奸更冷酷的强奸。

安月形动作优雅地收回手,提醒木岚可以试着让虞榭换一个姿势:“后入式,他之前很喜欢,虽然每次看上去都一脸抗拒,但后入他的时候他是最容易高潮的,”他指挥着木岚在床上躺好,像在认真完成一道小组作业,“小彦可以骑在你的鸡巴上,然后我后入他。”
木岚留意到虞榭的表情,像是一朵在暴风雨中历经折磨也依旧苟延残喘的花,却在被热水浇灌后彻底地死了。

仅仅从生理角度,这也绝对不是一场舒适的三人性爱。虞榭太紧了,前后同时吞进两根性器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挑战,无论是后穴还是前面都被撑几乎得没有一丝褶皱,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撕裂。他的表情看上去也像是要被撕裂了,他趴在木岚身上,安月形的双手卡在他髋骨上方,动作缓慢地抽插着。
木岚没有动,只是躺着,因为安月形的动作,虞榭的屄有规律地往他阴茎上撞,头发黏在他胸口,汗湿的脸也贴上去。在这个情境下,木岚也有一种正在被强奸的感觉,不是被虞榭,甚至也不是被安月形,明明是共犯却并没有加害者的自觉,他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涌起的痛苦究竟因何而起,只好伸出手去和他的小鱼十指相扣,比起性交来说更像一种受害者的抱团取暖。

没有人能逃过生理本能,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在虞榭身体里射了。虞榭抬起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没有恨意,而是痛苦夹杂着一丝丝怜悯。他知道自己和安月形并不是同一类人,木岚想,落水者抓住浮木般抓住这个念头,但安月形的话像是一双有力的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从救命稻草上掰开。内射很爽吧?你是不是还想吻他?手握得真紧,好感人,他刚才和你一起高潮,夹得我都有点痛了。

木岚看着虞榭因为这些话而一点点凋谢,像什么落难的神,被钉上十字架似的钉在他和安月形之间。虞榭垂下头去的时候安月形流露出打胜仗的表情,加快了下身抽插的频率,声音也难得的有些不稳:“你们好像爱上对方了,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我是你们的红娘。”他很善于利用规则和掌控规则,这句话甚至双关到连赎死券都没有扣。连系统也辨认不出他意指何处,明知不该却依然心动的人,在强制的三人性爱中到达高潮的人,像小丑一样被扔到单人床之舞台,剥光衣服进行表演的人,究竟是徐彦和徐景,还是虞榭和木岚?
安月形闷哼一声射精的时候木岚的胸口传来濡湿的感觉,他猜到虞榭应该是偷偷哭了,但他甚至没法给对方擦一擦眼泪。他知道虞榭是多么骄傲的人,所以他只是更紧地握住虞榭的手,紧到彼此的骨节都在发痛。

安月形从虞榭身体里退出,慢条斯理地拉起裤链,一颗颗系好衬衣纽扣,随即离开了这个充满淫靡气息的房间。在他把门带上的那一刻,剧本信息铺天盖地地涌进木岚的脑子里。
最后一幕,开始了。



3.

这是第一次有演员需要扮演最终的反派角色,安月形饰演的林毓然被恶魔附体,陆续杀了家中不少佣人。徐彦和徐景是林家精心挑选,具有特殊体质可以克制林毓然体内恶魔的人选。木岚一进入电影的时候就知道徐景的特殊体质是阴阳眼,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电影结束后这对阴阳眼能不能被他带回电影院,但仅仅在这部电影里它就帮助他规避了很多风险,也减少了很多赎死券的消耗。至于徐彦,他一开始不知道,但现在也知道了,徐彦的特殊体质恐怕就是双性,除了让虞榭经受痛苦外毫无作用的一个体质,木岚把自己收拾停当,试图过去帮手脚发软的虞榭穿好衣服,却被他侧身避开了:“我自己可以。”

木岚没有勉强,而是背对着他开始再次整理自己早已穿戴整齐的衣物,尽量不让虞榭觉得尴尬。虞榭明白他的用意,通过剧本信息给他发了一句谢谢,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又收到对方的下一句:“我可以给他催眠。”

剧本里规定演员不能自相残杀,但最后一幕的剧本揭晓了林毓然是最终反派,意味着安月形可以不遵守这个规则,以被恶魔附体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杀掉其他人。按照剧本,徐景和徐彦最后都难逃被林毓然杀害的命运,而林毓然也被恶魔全然控制,失去神智,彻底沦为一具装载恶魔灵魂的空壳。木岚从接受到剧本信息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尽量想办法延缓林毓然被恶魔控制的速度,尽量让自己活到电影的最后一刻。

现在离杀青还有三个小时,意味着今夜就是最后一夜,这部地狱电影院有史以来时间跨度最长的电影,即将在这个夜晚落下帷幕了。

想到这里,木岚吐出一口长气。打开房门,按照剧本和虞榭一起往楼下走。今晚是每月一次的守夜日,也是恶魔出来的日子,在他们来到林家之前,每月的这一天都会有一名佣人被害,直到他们开始在客厅里守夜,恶魔被特殊体质压制,林家才得以保有几年安宁。
而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木岚一边走,一边用剧本消息问虞榭:“你刚刚催眠是怎么回事?”
虞榭脸上泪痕未干,表情却很是镇定冷静,回复信息的速度也很快:“无意间发现的,我和他有接触的时候就可以催眠他,简单的肢体触碰时间会短一些,接吻或者做爱的时候时间会长一些,不过通常只有五六秒,最长也就半分钟。之前被他发现过一次,后果很不好,从此我就没有再用过。”

他们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客厅,被金碧辉煌的水晶灯照着,在沙发上并肩坐下。木岚不用想也知道虞榭所说的“后果很不好”到底是什么样一副惨烈的情形,所以也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按照剧本关切地问道:“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虞榭说:“有一点饿,想吃馄饨,谢谢哥哥。”
即使徐景和徐彦并不是亲生兄弟,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他们彼此间还是以兄弟相称,所以现在二人之间床戏拍完之后的尴尬气氛倒是也符合角色设定。

木岚听他这么说,只好起身去厨房煮馄饨,他原本不想离开虞榭,但自己的赎死券在之前的几幕中消耗不少,现在只剩用以保命的八百赎死券,只够他使用一次诅咒之物。他没有本钱来消耗大量的赎死券陪在虞榭身边,进了厨房,点火做水,从冰箱里掏出馄饨下锅,耐心等着它浮起来。

煮馄饨的过程中倒是没有任何事发生,端着馄饨回客厅,虞榭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木岚猜想是剧本上要求徐彦在这个时候打盹,而虞榭在假寐的时候一不留神真的睡了过去。他想安月形故意安排这场激烈床戏的用意或许也在于此,连木岚都觉得体力被消耗不少,更遑论虞榭。还好这十几分钟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把后怕压下去,在虞榭身边坐下,轻声唤醒对方,要他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没说的话是,今晚注定有场恶战要打。

虞榭安静地吃着,徐彦本身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刚好也省了他俩为了不出戏强行编台词的功夫。他吃得很干净,速度也快,估计是真的饿了,连汤都喝了大半。此时离电影结束还剩两小时二十分钟,木岚没有再次离开虞榭去洗碗,而是把碗放在茶几上,嘴里说太困了实在懒得,明天趁少爷醒来之前再去洗就不会被发现,但还是被扣了二十赎死券。徐景是个严格遵守一切规定的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例外,所以木岚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不至于扣掉太多赎死券。他端坐在沙发上,集中全部精神守夜,这不仅是为了贴合人设,也是因为他需要观察任何可能会产生异变的地方。他知道恶魔一旦苏醒会有多恐怖,凭现在的他和虞榭根本无法对抗,他能做的只有尽量延迟恶魔复苏的时间,以及一旦恶魔真正苏醒,带着虞榭尽量躲得远一点,至少活到影片结束的那一刻。

剧本上显示徐彦这个时候又睡着了,虞榭闭着眼,双手却偷偷握着拳,指甲掐进掌心,用痛觉刺激自己不要再度睡过去。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灵敏,不知道过了多久,虞榭听见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身边的木岚也一下子绷紧了身体。他睁开眼,发现碗碎了,不是被摔碎在地上,是直接碎在茶几上,剩下的一点馄饨汤沿着台面流到地板上,先是一条细细的线,而后变成并不连续的水滴,最后彻底地断了。
现在离电影结束还有不到两小时,虞榭拼命压下心中的惊慌,努力放松身体,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问木岚发生了什么事,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握紧了他随身携带的诅咒之物——侯爵送给他的一只手表,并不能克制恶魔,但是能短暂冻结时间。
这个夜晚真正地开始了。



4.

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林毓然此时应该在楼上的房间里准备入睡。他一向生活习惯很好,早睡早起,坚持健身,加上优越的家境和容貌,除了性情有些阴沉古怪之外几乎是个完美的人。但今晚不一样,如果说之前依靠徐彦和徐景的特殊体质还可以暂时压制恶魔,但随着电影到了最后一幕,即使有他们两个的体质压制着,林毓然体内的恶魔也蠢蠢欲动,马上就要苏醒了。

林家是典型的西式装潢,天花板挑得很高,有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上面坠下来,暖黄的灯光被水晶散射,显得整间房子都金碧辉煌。二楼是储藏室、浴室、客卧和佣人房,三楼则是主人家的卧房和一间从不许任何人进入的书房。林家条件很好,房子买得很大,曾经也住满了人,不过随着一桩桩诡异事件的发生,这两年林家的主人只剩林毓然一个,佣人从昨天开始也只剩下徐景和徐彦了。
如今这幢别墅只有他们三个人,天一黑,就显得格外阴森冷清。此时那盏水晶吊灯突然无风自动,灯柱间彼此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虞榭立马抬头向上看,手却被木岚握住了:“没事,只是个小鬼。”

原来他已经打开了阴阳眼,正密切关注着周遭的动静。虞榭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抽走自己的手,转而去收拾茶几上的碎瓷片,木岚哽了一下,为他过于明显的闪躲,不过到底是没继续说话,而是坐回去,继续观察着四周。

林家别墅里死过很多人,被林毓然体内的恶魔杀害的佣人,还有林家之前内部斗争时被秘密清除的族人,以及各种影响到林家的利益,从而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的肉身被锁在地下室,灵魂就也逃不出这别墅,成为没有自主意识的怨灵,靠着怨气维持形体,在别墅内四处飘荡。其实木岚早有打算,要利用这些怨灵对抗即将觉醒的恶魔,但他携带的诅咒之物即便有驱鬼的功能,也不能同时驱动这么多怨灵去替他卖命,所以这个计划只能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尽力一试,要想保证万无一失,他还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小心——!”木岚这边正毫无头绪地盘算着,就听见虞榭惊骇的声音,随即,一双手用力将他从沙发上推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木质地板上,而虞榭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湿热的吐息离他很近,天花板上的巨型吊灯正正好砸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厚厚的沙发几乎被吊灯砸穿。没有吊灯之后室内的灯光变得格外昏暗,木岚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深坑,感到一阵后怕,要是再晚一秒,恐怕被砸穿的就是他的头顶了。

虞榭艰难地从他身上起来,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人,赎死券足足增加了一千五百张,但木岚发现他的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被灯柱砸了一下,没有大事,”虞榭说,但伤口却丝毫不像没事的样子,水晶灯柱应该是碎了,类似玻璃渣的碎片扎进他的伤口里,他想站起来,腿往上撑了一下,却又徒劳地跌坐在地上,“我好像没法走路了。”

这对虞榭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失去行动能力,意味着他同时也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林毓然体内的恶魔一旦苏醒,从房间里出来,第一个看到的就会是坐在客厅正中央地板上无路可逃的虞榭。这对木岚来讲不是坏事,卑劣一点说这样的虞榭或许还能给他争得更多逃跑的时间和存活到最后的机会。但木岚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紧紧握着虞榭的手,不让对方有机会挣脱。

“我会陪着你的,”他说,在心里把独自逃跑的方案彻底从备选中划掉,“我就在这里陪你。”

虞榭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近乎表白的话。而木岚也跟着抬头,没有去看虞榭,而是去看三楼的某间卧室门。原本就昏暗的灯光变得更加昏暗,空气中也渐渐弥漫出一股腐臭的气味,门把手动了动,然后整扇房门被缓缓向内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影。不是林毓然,甚至也不是安月形,是恶魔。

还有三十分钟。



木岚勉强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在打颤,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恶魔。低等种族面对高等种族时感受到的压抑感和恐惧感是与生俱来的,恶魔甚至只是站在那里,他就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想要跪下祈求对方的原谅。虞榭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白得像纸,背后满是冷汗,全靠一股劲撑着才勉强挺直背脊,没有瘫倒到地上去。
而眼前的恶魔甚至并没有完全占据安月形的躯体,他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的神智和意识,按照剧本,他只要在电影结束前杀了这两个特殊体质的人,恶魔就能真正地、彻底地在他体内觉醒,给予他几乎无限的权力和能力。所以安月形虽然不希望自己的意识被恶魔所替代,但他同时也并不排斥协助恶魔完成最后的小目标,即使木岚是他阵营内的得力干将,也没什么是在更强大的能力面前不能牺牲的。
他有信心,即使恶魔已经在他体内觉醒,他也能与其抗争,不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变成恶魔的附庸和傀儡。

不过他并不急着解决眼前这两只待宰羔羊,如果现在就轻易杀掉他们,那直到电影结束前的将近半小时,他都要陷入和恶魔的缠斗之中,倒不如最后再解决掉这两个麻烦,然后回到电影院,那里多的是人能给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安月形俯瞰着蝼蚁一般的二人。木岚,替他管理影院的很好用的一把刀;虞榭,他的老对头侯爵最看重的恋人,这两人此刻都低得不能再低,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像他们往常一样怯懦得可悲。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受到恶魔的影响,变得更冷漠也更刻薄,他只是发现自己看见虞榭时居然丝毫没有性欲,甚至没有施虐欲,他不再想要像之前一样反复地折磨和凌辱虞榭,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眼睛里却仍点燃着愤怒的火焰。他只想一把掐住虞榭的脖子,再用力扭断它,一秒钟结果一条性命,像他想对木岚做的一样。

但是美味要慢慢品尝,杀人也是一样。安月形缓步走下台阶,随着他的步伐,脚下的皮鞋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木岚听来却像是死神的催命符,他下意识挡在虞榭身前,却只换来安月形轻声的嗤笑。



5.

“好一对苦命鸳鸯,”安月形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怎么坐着不动?还想再三个人玩一次?”
虞榭一震,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怒目而视,他意识到安月形依旧保有自己的意识,也猜到安月形到底有怎样的打算,既然对方有意慢慢来,那他不介意陪着安月形再拖延一些时间,总归不是他们吃亏,多拖延一秒,他们就多一分胜算。

“是你觉得我们想,还是你自己想?”

虞榭此时浑身发软,说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但他强撑着,压抑住内心极大的恐惧,强迫自己和安月形深不见底的瞳孔对视:“你想要我,对吗?”
安月形笑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揣测我的想法?”
“这不是揣测,”虞榭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这是事实。”
只剩十分钟。

安月形明明看到他的动作,却并不急着拆穿,而是蹲下,伸手触碰他苍白的脸颊。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剧本了,他完全是以林毓然的视角在自行发挥,但在虞榭耳朵里听起来,分明是安月形本人在和他对话:“即使是事实又怎么样?我不在意你能不能看透我的心思,但你看透了又能做什么呢?就像你的好哥哥一样,”他回头,戏谑地看向木岚,“阿景,我很好奇,我就在这里,毫无防备地蹲下来整整一分钟,你随时可以杀掉我,但你没有,是你不想吗?”

没等木岚回答,他便又看向虞榭,甚至还低下头,轻轻吻了他一下:“我知道的,你们都一样,不是不想,是不敢。”

虞榭没话好说,唇瓣再度尝到咸腥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嘴唇咬出了血。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无能为力,在安月形面前他和木岚什么都不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其实他没那么怕死,但他不想认输,至少不是现在。

虞榭抬头,看见木岚冲他比了个手势,无声地退到楼梯口那边去,他明白他们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尽管他不知道木岚要做什么,要上楼,然后呢?抛下他,还是另有打算?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木岚,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然后为了拖延时间,向安月形服软。
八分钟。

“是的,我不敢。”虞榭平静地说,“您是林家的少爷,我们唯一的主人,我当然不敢。”
安月形愣了一下,为他第一次的低头而错愕了一秒。但很快,安月形意识到不对,回过头去看木岚,对方已经上了二楼,感应到安月形的目光,加快脚步往三楼跑。
虞榭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他的目的地是那间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进入过书房。

出人意料地,安月形没有试图阻拦,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打开那扇门。木岚看到他的反应,握住门把的手反而犹疑起来。安月形抱着胳膊,诚实地告诉他:“我也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你可以试试,反正我没那么容易死。”
在安月形的视角看来,这其实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因为这部电影古怪的角色设定和红线规则,他可以借着恶魔的身份尽情折磨甚至杀害虞榭和木岚,但他们却不能以任何形式夺走自己的生命。书房里的东西如果能使木岚变得更强大,他就饶了木岚一命,让他继续替自己做事,反正在极度的实力差距下,即使木岚对他心生怨气,也并不敢在私底下搞任何小动作;而那东西如果能要了木岚的命,也省得他背上一个为了利益杀死自己阵营演员的坏名声,至于虞榭,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不打算杀掉虞榭,而是要让虞榭遍体鳞伤地回到侯爵身边。一个魂不守舍的爱人可比一个死去的爱人有趣得多。

“你开门吧,”安月形说,“我也很好奇你能放出个什么东西。”
虞榭没有说话,只是颓然地坐在地上,双眼紧紧盯着木岚握着门把手的右手,而木岚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打开了那扇一直紧闭,却从不上锁的门。
五分钟。

打开门的一瞬间木岚就明白了这扇门为什么从不上锁,因为里面其实并没有关着任何东西,鬼魂、恶魔、或是野兽。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场,类似物理学上的磁场,没有实物,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氛围。厚重的门被推开,先前一直被阻隔在房间内的某种力量就蔓延开来,木岚只感觉到格外的压抑,身体倒没有什么反应,但他看见整栋别墅里的所有鬼魂都露出了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而后迅速膨胀、变大,甚至快要从半透明的灵体变成实体了。

那边,安月形的状况也不太好,他感受到体内的恶魔正以一种他难以遏制的趋势迅速苏醒,他强行稳住心神,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该在恐怖片里拿自己的结局冒险,这是他从没想到过的一种可能性:屋子里的东西对木岚和虞榭毫无影响,却让他体内的恶魔直接完全苏醒了。
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就变得很难办。他必须和木岚、虞榭站在同一阵营克制恶魔,不然等不到电影结束,他就会被恶魔吞噬掉全部的意识,彻底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他原本的计划完全泡汤,没有余力再管别的事情,只好掏出一件诅咒之物,试图将恶魔逼回封印之内。
四分钟。

与此同时,虞榭立刻明白了现状,但他腿伤了,有心无力,想要逃走而不能。好在木岚很快下了楼,抱起虞榭去了角落,同时也掏出自己的诅咒之物——一张驭鬼符。刚才在楼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诅咒之物的能量好像也受到场的影响而变大了,实验了一下果然如此,平时连普通小鬼都很难驱动的驭鬼符,如今却操控了几乎整个别墅的怨灵。怨灵们对林家人有着天然的恨意,所以只需木岚心念一动,它们就涌到安月形面前去,使尽浑身解数进行攻击。

安月形难得地有些狼狈,但这些怨灵某种程度上是在帮他的忙。如今这具身体已经是恶魔的意识占据上风,安月形的本体意识则逐渐开始落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消耗他主动让出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竭尽全力不让自己的意识消散,所以怨灵们的攻击其实是在转移恶魔的攻击目标,帮助他拖延时间。
但对于完全苏醒的恶魔来说,即使是攻击力被磁场加倍放大的怨灵也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开胃菜。即使深灰色、几乎化成实体的魂魄前仆后继地涌过去,也很轻易地就被林毓然逐个消灭,别墅里的怨灵数量毕竟有限,木岚搂着虞榭躲在角落,焦急地数着时间,但很快,林毓然就摆脱了所有怨灵的纠缠,转而向他们这边走来了。
一分钟。

木岚此时已经没有足够的赎死券再使用一次诅咒之物了,况且当他看见恶魔的眼睛,他就知道任何诅咒之物对眼前的恶魔来说应当都没有作用。在极度的恐惧中他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林毓然幽深的、黑洞一样的双眼和他对视,轻轻提起他的衣领,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十五秒。

此时,时间忽然冻结了。
准确地说不是时间冻结,是除了虞榭之外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虞榭掏出了那只手表,表盘上的秒针还在转,意味着时间仍在正常流动,但安月形和木岚则完全静止了,呼吸、心跳,所有的生理活动也暂停下来。
虞榭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他拖着伤腿,几乎是拼尽全力地手脚并用往前爬。诅咒之物的有效时间只有十秒,他要在这十秒钟之内,到达木岚身边,把他救下来,再尽可能地离已经几乎完全被恶魔操控的安月形远一点。
爬到木岚身边之后他试图抓着木岚的腿站起来,但他伤得实在太厉害,一用力腿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咬着牙站起来,一根根掰开安月形攥着木岚衣领的手指,掰最后一根时安月形的手忽然动了。虞榭意识到诅咒之物的效果已经到期,来不及带着尚未反应过来的木岚逃跑,只好奋力一推,将木岚推到稍远处,更安全一点的地方去。木岚目呲欲裂,眼睁睁看着虞榭飞蛾扑火般冲上去,而安月形反手掐住虞榭的喉咙,下一秒就要把他扼死的样子。
五秒。

然后,虞榭勾着安月形的脖子,又深又狠地吻了上去。
安月形纯黑的瞳孔猛得瑟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样子。木岚忽然想起虞榭曾经告诉过他的秘密。几小时前,虞榭刚刚从那场令人痛苦的三人性爱中挣脱出来,就立马给木岚发送的剧本信息。
“我可以给他催眠。”
只有五六秒,但是够了。



6.

木岚安然无恙地回了影院。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满脸担忧的李敏荷,其他人都围在安月形身边。安月形的情况确实很严重,这次误判对他而言几乎是致命的,但却阴错阳差救了木岚和虞榭的命。说到虞榭……他的腿伤应当问题不大,毕竟有侯爵在他身边。
不过,侯爵应当已经知道电影里发生的事了吧,木岚想,脑子里一直反复放映着虞榭和安月形最后那个鲜血淋漓的吻,以及他们荒诞不经的三人性爱。他知道侯爵和虞榭是固若金汤的恋人,不可能因为拍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产生多大的嫌隙,但他依然不可避免地担心虞榭。木岚知道虞榭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如果有一天,他和侯爵感情中的沙砾和杂质变成了他自己,他又该如何自处?
而木岚在虞榭心里,真的又只是杂质一般的存在吗?

“安月形没有生命危险,”李敏荷说,声音很甜美,把木岚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出水面,“你还好吗?阿岚,你看起来状态很差。”
“我没事,”他连忙道,“就是有点累了。”

李敏荷没有接话,动作轻柔地把他扶起来,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慢慢喝了。李敏荷垂着眼,看不清表情,而木岚抬起头,目光穿过女孩柔软的发顶,去看被人群簇拥着的、刚刚苏醒的安月形。
安月形恰巧睁开眼,准确地找到木岚的目光,蛇一样的视线游出去,冷冰冰缠绕在木岚身上。他笑了笑,用唇语无声地说了一句“干得不错”,木岚却只感觉到一阵冰冷,仿佛回到电影中,化作恶魔的林毓然面前,极度的恐惧和压迫感包围着他,他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发软,背上也立刻涌出涔涔的冷汗。他下意识抓住身边人的手,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将对方护在身后:“小鱼……”

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后木岚才终于意识回笼,扭头去看李敏荷美丽的脸,对方面容平静,使了点力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抬起来,轻轻碰了碰他满是冷汗的额头。
“我不是小鱼,”她说,“下次不要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