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1-07-05 12:55      字数:2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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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想不到的是,魏无羡伤口受邪气侵染,昏睡中又发起烧来,而含光君入境三夜两日,竟未回转。

乱葬岗诸人只道魏公子为祟所伤,含光君这是要除鬼歼邪,荡平后山。
每日里人人焦躁难安,被琴声剑啸与厉鬼嘶鸣轮番敲打,只害怕要出大事。

到得第三日清晨,魏无羡烧退方定。四叔就当先熬不住了,只找着温情姐弟说:
“阿情,我看这含光君性子拗得很啊……后山阴煞恶鬼,不是一人能除尽的,万一有个好歹……呸!呸!我是说万一,怎么跟魏公子交待?”

温情刚给魏无羡切过脉,料想他晚间就能醒来,被四叔这么一说,只觉前景堪忧。
这时温宁也说:“公子醒来,知道了,要去拼命的……”
温情想,谁不知道含光君是魏公子的命,要是两个都折在里头……当下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
“还有姑苏蓝氏那边,可怎么交待?”四叔耐不住又搓了搓手说。

对啊,还有姑苏蓝氏啊……
温情从小带着幼弟在岐山那等地方长大,自不是遇事慌张之人。这上下心里拿了主意,抬眼就问:“四叔,我们这些人里,有谁能御剑的?我要马上去姑苏!”

这日午后,温宁在峰顶守望,听着琴声疏落,独自焦灼。直至申时将尽,才终于等来了姐姐和救兵。
只是……蓝曦臣收剑落下,身后还跟了个仙风道骨的蓝启仁。

正要上前见礼,蓝老先生不怒自威,一眼锁住这威名赫赫的“鬼将军”,把他吓得越发结巴。
“温宁见过……蓝……蓝……”
蓝曦臣心中着急,忙说:“温公子不必多礼,待我查看了再说。”
言罢衣袂一摆,御起朔月飞往谷中,堪堪悬在半空。

趁蓝氏家长们关注正事,温宁挪到家姐近前,只拿眼看她,又看蓝启仁。
温情压低嗓音说:“我只说含光君夜猎遇险,泽芜君正听着,老头进来了……”

说话间,凤箫声动,婉转温柔,乍听时,似不敌谷中杀意,然而山壁间渐渐回荡起泽芜君淳和中正的灵力,拟规劝,拟安抚,止杀戮,长叹息……

一时攻守杀伐俱静,只余洞箫一管,融雪裂冰。
忽听谷中弦响,“琮铮”两声,仿若答应。

姐弟俩欢呼一声冲前,欲向谷中张看,被蓝启仁横眼一扫,又秋风落叶般吹回去了。
只得扯扯衣襟,扮作矜持状。
这般杵了半个时辰,正摇摇欲坠,泽芜君终于把亲弟弟从谷中提掖了上来。
温情想,果然是亲生的,一般的力拔山兮,美颜盖世。

蓝忘机依旧是脸若冰霜,落地时微一踉跄,随即又撑着站直了。
叔侄三人,一脉相承的身形如松。只是蓝忘机已说不上仪表,发冠去了,唯剩抹额,长发用衣摆撕的布条束着。一袭白衣已全是血污,一眼去竟辨不清身上伤了几处,就连脸颊上,也刮了道不知深浅的血口子。

情宁二人迅速又对了一眼,各自心中惴惴——蓝忘机看似撑得住,但想起魏公子对含光君容貌的执着……只盼着泽芜君腾起一阵仙气速速将人摄走,把伤养好了再来,只当这三日之事没发生过!

“侄儿见过叔父。”
蓝忘机揖手成礼,身形晃了晃,似是牵到伤处,脸色白中又透出青来。
蓝启仁本皱着眉,见他如此,袍袖一动,差点要伸手去扶。看了看蓝曦臣怀中的古琴,七弦已去其四,琴身血痕斑斑,想着蓝忘机藏在袖中的十指……当下眼皮子一跳,只道:
“罢了,回去再说。”

蓝曦臣微叹一声,上前去扶。蓝忘机侧身一让,却不言语。
蓝启仁瞪眼。
蓝曦臣也瞪眼,同时看温情。
温宁第三个瞪眼,傻了呱叽只说:“对啊,含……含光君受伤了,快回……回去吧。”

温情扶额,一种春蚕到死,蜡炬成灰的疲累感涌上心头,又上眉头……
无奈只得说:
“蓝老先生,含光君似是伤得不轻,晚辈呢?也认真学过几年医,有些好伤药,莫若在此地歇息片刻,处理一下伤口,再回去不迟?”

“咳,有劳了。”蓝老先生自是雅量宽宏,当先往山下走去。
“不敢不敢,泽芜君也请吧……”

蓝曦臣拉着弟弟跟上,温情这时忙凑上前低声快语道:“魏公子很好晚间就能醒……”
蓝忘机心事一松,脚下错一步似要歪倒,蓝曦臣忙上前搀了,对温情歉然一笑说:“多谢温姑娘了……”
“没事,快去吧。”
这么说着,温情第四个瞪眼,把自家弟弟从头瞪到脚,低声斥道:“还不头前带路!”
温宁忙不迭向蓝启仁追去,只恐稍慢些就要抓不住仙风的尾巴。

“蓝老先生,这是……魏公子……的伏魔洞,您请……请进。”
“哼!他倒还记得降妖伏魔……”蓝启仁冷笑着大步走进,待要看这夷陵老祖要如何不可一世,却见洞中或站或坐,聚了好些“温氏余孽”,八十老妪有之,待哺小儿有之,俱都是老弱妇孺,粗布麻衣,数道目光怯怯的看他。

蓝老先生满腔浩然正气,一时没了着落处。
他皱着眉打量这伏魔洞,只见上下各处都灰扑扑的,石台石凳,草垫蒲席,一应粗糙。
当中一张阔大石桌,比一人张臂还长,胡乱堆了纸笔、符篆、朱砂等物,桌角一只白陶的胖肚酒壶插着五彩山花,算是洞里唯一亮色。那酒壶身上,“姑苏天子笑”字样赫然入目。

蓝启仁心中冷哼,抬眼又见洞里较深处有枝条扎制的一道门篱,权当屏风用的,内里似是躺着一人。正要上前细看,忽觉气氛有异,周围一圈怯怯目光变作警惕,众人簌簌抖着往屏风处挪动,挡着他探看,状有惧意却不退缩。

这时温宁小声说:“公子受……受伤了,要静……静养……”
温宁手里拿着不知从哪翻出的一个洁静的青布小包,层层打开,却是茶饼。
蓝启仁对这名闻遐迩的“魔窟”算是瞧了个半透,想起各大世家钟鸣鼎食的排场,又看看这珍而重之的饼茶子,只得说:“不必了。”

这时蓝曦臣已搀着弟弟随温情回转洞中,便见角落处奔出一四五岁的垂髫小儿,抱着蓝曦臣大腿叫道:“神仙哥哥!你回来啦!”
叫完嘴巴尚未合拢,已发现认错了人,正要往蓝忘机腿上再扑,即被温情一手抄走,捂着那走漏风声的口子低声说:“阿苑,闭嘴……”

只是这风声却捂不住了。
蓝忘机推开兄长,身形略定,径往屏风后走去。守着的老弱众人默默让开,便见心心念念那人静卧在石床上,脸色虽白些,神情却安宁。蓝忘机心下大定,一下跪坐在床前地上。

魏无羡气息微乱,似有所感……这时温情已进来,眼疾手快往他耳后睡穴一指戳下。
蓝忘机一惊,温情道:“含光君不会想让他看见您如今这副模样吧?”
“多谢……”
温情往外间撇一眼,方又压低了嗓子咬着牙说:“就别忙谢了,赶紧收拾了伤处,把您家老头弄回去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