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作者:NO.零伍玖玖玖伍      更新:2021-07-05 14:44      字数:28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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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各自安静。
魏无羡点起银缸,将那《忘羡》的琴谱用另纸誊了,顾自收好蓝忘机的原稿。又去摆弄几上的七弦琴,试着用陈情去和它,约摸是想另谱个合奏的出来。
这边蓝忘机心无旁骛的看经,只由他玩儿去。待他写写划划谱子扔一地时,路过一回取书,悄摸将他最初誊的一张也收了。
魏无羡心下暗笑,正要出言调戏一番,忽听院外有人叩门。蓝忘机出去一趟,身后却跟了几名仆从进来,各自捧着奁匣箱屉等物放下。

为首一人揖礼传话,不向含光君,却向魏无羡道:“泽芜君说,因魏公子不爱见人,等不及问您喜恶,一应物什,便只按含光君的品例去添置,不妥之处,还盼魏公子见谅。制衣一事,坊里曾欲请见魏公子,泽芜君也亲嘱了:不可擅扰,俱按衣匠所录含光君三年前身量尺码裁制,若有不适,再行另裁。”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见他神情自若,像是早知如此。
那人又说:“泽芜君特嘱了,魏公子在云深不知处可自在行事,不必多虑。”
“烦请回禀泽芜君,劳他费心了,魏某明日登门再谢。”

来人去后,魏无羡一一打开来瞧,只见都是衣履冠带、文房四宝等日常之物,拿眼略去并不奢华,取出看时尽皆上品。箱中常服也好,礼服也罢,蓝家常见的素白月白之外,还另置了几套深色的,或纯黑,或藏蓝藏青,以及团领窄袖的猎装数件。
又有一漆奁,与蓝忘机所用一般无二,随手翻开一侧子奁,却见几根鲜红发带卷在其中。
魏无羡心中感动,回身往蓝忘机膝上一趴:“怎么办?我想师姐了。”
“改日可往云梦。”
“长兄如父,长姊如母,何其幸哉……你大哥这是爱屋及乌。”魏无羡在他膝上支起头,眼风朝那堆东西飘了飘。
“也是你大哥……”
魏无羡却听岔了意思,只说:“泽芜君原是有此风范。”
蓝忘机也不说穿,眼下一屋子新家当,将人提起逼着收拾去了。

如此闲了数日。自魏无羡发作过一回,蓝忘机知他不喜,暂也不往各家去问道了,便又另寻他途,一头扎进古室去研习历代所炼之法器。魏无羡倒因此生出许多兴致来,把那法器只当玩器去耍,间或闹出些不大不小的动静,各种哐锵锵咚隆隆日日新奇……
蓝启仁居所就在古室左近,闭关闭得是一惊一乍,七上八下,恨不能立时得道飞升,好甩了这两个孽障。

一日,泽芜君议事回来途经古室墙外,忽觉园中气息波动,正自狐疑,一小物凭空乍现,直向他怀中扑来!蓝曦臣见事极快,五指一张挡在胸前,那东西悬停空中,毛绒绒抖作一团,赤红双目瞪着他,初时惊恐,转而宁定。

两两相望,一人美目流盼,一兔欲哭无泪。

这时魏无羡跳将出来,一手将那兔子捞了,才向蓝曦臣见礼:“泽芜君这么巧!话说这移形换影之器,初以为惊世骇俗,施展出来却无甚用处,移一小物,也只能及十步之地,弱!太弱!只能拿这兔子耍耍罢了。”
蓝曦臣听得这耍字,又瞧瞧他手中可怜巴巴的小东西,勉强一笑道:“魏公子好兴致……”
“那是!泽芜君要一起吗?”
“不了,尚有别事往前头去。这个……兔子就先放……放我屋里,耍耍?”
“哦?好吧,晚间让蓝湛去接回,这兔子可是蓝湛的宝贝。”
蓝曦臣心想,你倒是也知道呀……

到得晚间,含光君从寒室归来,除兔之外,还领回些别事。
“什么?让我讲吗?”
“是让你我一同讲。兄长的意思,先让我讲,你在旁听着,从后再补充。”
“哦……”魏无羡不情不愿的应了。泽芜君是受了谁的刺激,竟想起要在家学里讲什么暮溪山玄武洞!
“蓝湛,我不想去兰室……我都这么老了,还听什么学呀,好不容易才从你蓝氏家学逃出来了,又要自投罗网。”
“不老。讲学。”蓝忘机坐言起行,已翻出玄武神兽的相关记载,以及当日猎杀屠戮玄武的笔记来。
“蓝湛蓝湛……”
魏无羡索性爬过来抢他的书,滚在他膝上一味地拉扯。
蓝忘机被闹得不行,只得把未尽之言也说了:“三日,讲三堂,蓝氏子弟、外姓门生各一,最后一堂……是女修。”
“女修?!我去我去,什么时候讲?”
蓝忘机把书一放,扛起人往内室去了。

半月后,兰室讲学,第一日。
蓝忘机:“书载,四百年前,岐山曾有「假玄武」作乱,体型庞大,嗜食生人,有修士命名其为「屠戮玄武」……”
众子弟正襟危坐,莫敢稍动。

后排一人,发带如火,眼神如钩,一直看他,看他,看他……

魏无羡:“……那妖兽胃口大开,便要吃我!此番我命休矣,多少姑娘要伤心泪流……幸得含光君舍命救人,将我一掌推开,却被那妖兽一口咬住了右腿!当下鲜血直流,含光君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众子弟惊心动魄,对端坐一旁的含光君越发高山仰止,不敢直视。

蓝忘机很想离开兰室。

兰室讲学,第二日。
蓝忘机:“书载,屠戮玄武每番出现,所食生人少则二三百,多则整个城池村庄……”
众门生噤若寒蝉,莫敢稍动。

后排一人,衣袍如墨,眼神继续勾,看他,看他,看他……

魏无羡:“……白光一闪,含光君甩出弓弦便将它头颈紧紧缠住,一刻不松,含光君掌心滴血,妖兽也血流一池,足耗了三个时辰,那屠戮玄武终于身首分离,轰然倒下!本公子才从兽嘴中逃出……”
众门生心潮澎湃,看向含光君,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蓝忘机很想很想离开兰室。

兰室讲学,第三日。
蓝忘机:“书载,玄武亦称玄冥,乃北方之神。屠戮玄武却并非神兽,而是竞神失败的妖兽……”
众女修脸若春桃,想动莫敢动。

后排一人,笑颜如花,眼神勾着勾着,笑却悄悄敛了,看他看他看他……妒火中烧!

魏无羡:“……迟得一步,这小姑娘便要被抓来放血引兽,我急于救人将那温晁劫了,谁料脚下一抖,地动山摇,惊醒了妖兽!”
众女修掩唇吸气。
“……那妖兽壳中,全是人的残肢断体,这时手下摸到毛茸茸一物,却是人的头发……”
众女修掩唇惊呼。
“……妖兽垂死挣扎,我倾尽全力抓着铁剑,卡在它喉中,便是死了,也要与它同归于尽,救含光君出生天!”
众女修掩唇啜泣:“魏公子……”

蓝忘机很想很想,马上把带魏无羡带走,从此不来。
魏无羡觑着他铁青的脸色,心中得意:叫你长得美,叫你引桃花!今后但凡有丰神俊朗、侠骨柔情的魏公子在,任是生出一个桃花瘴,也只冲我来。

终于了结此案,二人方要离去。身后一姑娘却大胆叫道:“魏公子,我有疑!”
魏无羡愕然,猎个假玄武还能有什么疑?
蓝忘机见他竟停下,登时拂袖而去!
“蓝湛……”魏无羡一时抓不住,要追时,却被那女修拦了。小姑娘身量未足,看上去方才及笄,束着云纹抹额,应是蓝氏本家的孩子,却不知是含光君的哪一门贵亲。
“方才的故事,魏公子说扯了含光君抹额,这抹额……这抹额……难道是含光君默许你解下的不成?”
“啊?”魏无羡更是愕然,方才不过随口一提,有疑就是这个疑?他说:“这有什么许不许的?不是刚好有用吗?我扯下不知多少次了。”
一片吸气声,小姑娘以及她身后一众小姑娘,真成了粉红的桃花朵朵……

魏无羡脑海中灵机一触,盯着眼前的云纹抹额,邪魅一笑,伸出手去:“这抹额……又是你蓝家的什么规矩?这位女娃娃,我若是现在就摘了你抹额!又待怎样?”
“啊!”那孩子双手捂着抹额尖叫后跳一步,与众姐妹拥作一团。
魏无羡脸色一沉:
“说!”
“我我我……我蓝家抹额,意喻:规束自我!”
“继、续!”
“只有……只有在命定之人面前才不必立此规矩,抹额只有命定之人才碰得!”
“命定?”
“就是夫妻呀!道侣呀!”
“对对对!你解了含光君的抹额,怎么还能碰别人的!”姑娘们见他并无不轨,马上又七嘴八舌,没羞没臊起来。
魏无羡呆得一呆,转身就往静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