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2
作者:2063714702      更新:2021-09-18 08:12      字数:10606


100.
 斋香楼外,黄家的轿子明晃晃地立着,旁人一看就知道新晋的黄夫人肯定在里面用膳。
 才怀不过六个月,这位娇养的黄夫人便已挑嘴不已。补品流水一样地送进去,橱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依然没法让黄夫人胖上一些。
 楼内,黄少爷开心地摸着尤伶的肚子,笑的嘴都合不拢。
 “医师真的说这是双生胎?”
 尤伶点点头,顺便拍掉肚皮上的手,责道:“是是是,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还问!你不嫌烦?”
 黄少爷的手又伸过来:“不烦,不烦,我黄顷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一次得两!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哇!”
 尤伶实在没空去管黄少爷的厚脸皮,索性白眼一翻,拿起桂花糕吃了起来。
 然而她才轻轻咬了一点,扑鼻的桂花香竟让她喉间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呕——”
 两个丫鬟赶紧跑上来,端盆的拿湿巾的递水的,尽心尽力地伺候黄夫人。
 黄少爷看尤伶吐的难受,头一次当爹的他也是手足无措,慌的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怎的还能吐,吃的没有吐的多,唉,这什么破糕点。”
 黄少爷拿人家斋香楼的点心撒气,喷香精致的糕点被他扔了出去。
 尤伶瞪了一眼黄少爷:“我就是爱吐的体质,你怨人家的糕点做甚?”
 黄少爷:“就是桂花糕让你吐的,晨起好不容易喝进去的两口粥全出来了,我不怨它怨谁。”
 尤伶:“怨你!”
 黄少爷:“啊?怨我。”
 尤伶:“你不让我怀上,我能吐的这样凶。”
 黄少爷讨好地笑笑:“怨我,都怨我都是我的错。”
 尤伶擦了擦嘴角,仍旧惦念那一口桂花糕,便命丫鬟再去讨一碗来。
 黄少爷看不懂了:“不是闻着会吐吗?怎的还。。。”
 尤伶挺起个大肚子:“我怎么知道,明明闻着会吐,可你儿子闺女就是想吃呢。你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办,饿着肚子里的两个还是饿着我?”
 “哪敢,哪敢啊。不就桂花糕嘛,吃,夫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黄少爷可是一点都不敢违拗美人儿的意思。
 一旁的仆人丫鬟都在捂嘴偷偷笑,私下里说少爷大变样。从前凶巴巴的样子,自从新夫人进门后就变得百依百顺,尤其是新夫人有了身孕。外头相好的都不要了,屋里的也赶光了,就剩个夫人不要命地宠着。
 桂花糕端上来后,嘴馋的尤伶立马拈来一块。可还没沾上唇呢,扑鼻的桂花香让她再次剧烈地呕吐起来。
 早已准备好的丫鬟们立即围了上去。
 这反反复复的,一大堆人一天天的净围着一个人忙活了!




 云深,几个熬药的弟子在闲聊。
 柴火烧的旺盛,药罐子里乌黑的药水时不时扑腾出一些来。弟子撤了些柴火,又揭盖看了看药熬制的情况,盖回盖子重新扇起来。
 “你的还没好呢?”
 “没有呢,含光君嘱咐了得慢火熬制,火大了没药效。”
 “这样啊。不过我看你这药好像不是调息灵脉的呀?”
 “当然不是,这是补肾气的。”
 “补肾?咦,奇怪了。昨日两位公子不是闭关修炼么?怎的会耗损肾气。”
 “我哪知道呀,反正含光君是这样说的,我便这样听了。”
 “也对,我等修为低,如何知晓像含光君、魏公子这样的高人的修炼秘事。”
 “反正昨夜魏公子大概是练功过头,我看他最后都是被含光君扛回静室的。”
 “哇,练得这样辛苦?”
 “不然你以为魏公子通天的修为哪里来的,像你我一样整日吃喝等死?”
 “唉,人家什么资质,我什么资质。就算是给我铺好了修仙的路,我大概也只想原地睡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兄真会说笑。”
 聊完,两人又继续盯着咕噜响的药罐子了。
 静室内,魏无羡揉着后腰,吃着清粥,食不知味地呆呆望向窗外的远方。
 不用授课,暂时也不用考虑夜猎,于是含光君把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了他身上。玩了个昏天暗地,含光君是开心的不得了。从昨夜起就笑容满面的样子,仿佛实现了什么人生理想。
 今早起来,含光君依然笑吟吟的坐在对面看魏无羡用早膳。
 “粥不好喝?”
 蓝忘机看魏无羡一脸痛苦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魏无羡依然目视远方,摇头回答道:“我的魂已经留在昨天的树下,被钉死在了树上。此刻坐在二哥哥面前的,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蓝忘机没再问下去,而是坐到魏无羡旁边,掀开他的袖子。魏无羡的两个手腕被捆的太久,五指宽的印子又深又显眼。蓝忘机轻轻地揉着勒痕,却仍不能得道侣的七魂六魄。
 魏无羡还是看着远方,自语道:“要是有邪祟可除那该多好啊!何至于昨夜被玩到直不起腰。”
 蓝忘机依旧揉着手,沉默不语。
 魏无羡转过头来盯着蓝忘机看。
 “二哥哥啊二哥哥,看着一本正经的你,怎么总是干些吓死人的事呢?”
 说着说着,他就委屈上了,眼泪巴巴地蓄满眼眶。
 “瞧你干的好事!害的我一大清早得喝补药才能出门。”
 魏无羡捏了捏腰,越捏越酸。火气噌噌上来的他恨不得踹一脚蓝忘机。
 “我要下山,我要除祟,我要夜猎,我要去为民除害!”
 蓝忘机眼看着那人说的慷慨激昂,结果腰板一直,瞬间就疼得哎哟叫唤,立刻曲了身子猫在桌边。蓝忘机心疼道:“我与你同去。”
 魏无羡:“同去哪儿?同去做甚?我就是蹲在彩衣镇守着铺子等消息,含光君以为我要去哪里?”
 蓝忘机抿唇不答,他以为魏无羡又要云游四方,闲云野鹤。
 那样好的日子蓝忘机怎会放过呢。
 两人正闹着黏黏糊糊的别扭,外头有人敲门。
 是煎药的弟子送药来了。
 蓝忘机开门接过滚烫黑稠的药汁,才转了个身,桌子那头就已经不见道侣慵懒的身影了。
 魏无羡看到一大碗药,飞一样地窜到榻上,躲进尚有余温的被窝里不肯出来。
 腰哪里还疼,魂哪里没回。
 蓝忘机放下药,格外温柔又耐心地一遍遍催促被窝里的人出来喝补药。
 “药不苦。”
 “骗人,分明苦死人,不喝。”
 “蜜饯辅之。”
 “一样苦,苦的不行,不喝,就是不喝。”
 “我喂你。”
 “不。。。额——不喝!就是不喝!”
 不用授课、除祟、夜猎的日子,云深忽然就变得又粘又腻了。。。





 尤伶在斋香楼里闻了吐,吐了吃,吃了又闻。兜兜转转,一直等下太阳快落山了,才觉得腹中饱食。
 黄少爷千般小心万般仔细地把人扶出来,送上轿辇。还不忘对轿夫吩咐一番,若是伤了夫人动了胎气,别说月钱扣光,打一顿扔出黄府永不再用都有可能。
 下人们噤若寒蝉。
 尤伶撩开帘子戳了下黄少爷的脑门骂道:“就你事多,一走就半月不回,一回来逮着下人们骂。你不在时也没见谁颠着我呀,现在可倒好,我平时里善待下人们的功夫都叫你三言两语给抵了。谁要害我呀?我看是你要害我!”
 黄少爷挠头憨笑:“我这不是怕。。。”
 尤伶:“怕什么,轿夫都抬了我多少回了,一直顺顺利利的。你呀,少说两句,比什么都强。”
 “哎,好,好,我不说了。”
 黄少爷只能闭嘴了。不得不说尤伶的确把黄府打理的很好,当初迎她做正室,家中长辈都是很不高兴的,说发妻尸骨未寒,就另娶新妇,若是个名门闺秀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狐媚子妖精,这事在长辈眼里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奈何黄家掌事的是黄顷,若他不称心,掐断家里的财源,那些三叔六婶的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于是这门婚事拦着拦着就拦不下去了。
 黄家人多事杂,有些心思不正的还想着等新妇进门后再借机刁难。哪知尤伶还是有点手段的,进门后府内打理的好,生意也兴旺许多。反正黄顷每隔几日回来,府内一直和和气气,风平浪静的日子让大家都对尤伶刮目相看。
 至于她本是狐妖的事,也就再没人议论了。
 轿夫把轿子抬的四平八稳,莫说颠着人,哪怕是阵大风,估计也伤不到尤伶半分。
 黄顷跟在轿子旁喜滋滋地走着,尤伶却在轿辇里叹气。
 方才从斋香楼里出来,对面茶摊里坐着两个蓝氏弟子,轿子一动,那两人也跟着动了。
 尤伶知道,自己暴露了。两个贴心侍女已死,她暂时还未找到称心的小妖精帮着传话,若遇到急事,尤伶只能挺着大肚子亲自走一趟。
 其中辛劳自不必说。
 上回冒死传讯,腹中胎儿已受牵连,连日来的呕吐失眠便是征兆。
 再加之蓝氏已对她起疑,日日派人监视她的行踪举动,尤伶只能按兵不动。不敢随意与花神联系,更不敢耍心机打探蓝氏的消息。
 “伶儿?伶儿?”
 黄少爷掀开帘子喊了好几句。
 尤伶回过神来,轻轻地嗯了声。
 黄少爷:“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面色不佳。”
 尤伶揉着眉心:“没事,累了而已,想回去睡会儿。”
 黄少爷:“好,那就回去歇着。”
 他让轿夫加快步伐回府,以免累着尤伶的腰。




 华堂照彩,红玉珠帘,花神躺在小榻上玩弄指甲。两条长腿交叠在榻尾,昏黄的暮光抛下,将她裸露的玉腿映衬的璀如暖玉。
 “花神大人,我们实在忍无可忍了,仙门四处搜查,难道我们只能到处躲藏?”
 堂下的妖灵怒声喊道。
 花神没理会,依旧在玩弄葱白纤长的手指。
 妖灵又要发问,敛荷站出来对质道:“花神大人已经说了忍耐以待时机,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痴呆傻笨?”
 橙色衣裙的妖灵彻底愤怒了:“我等追随花神大人是为颠覆仙门,诛尽满口仁义道德的臭道士。多少年了,我们都忍了多少年了!我们难道。。。”
 花神抬起眸光,即便有珠帘遮挡,众人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
 她对橙色衣裙的妖灵说道:“朱槿,你要如何?”
 朱槿回道:“听闻花神大人与蓝氏交手,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叫姓蓝的打成重伤。我等辛辛苦苦供奉十多年,为花神大人带来那么多的丹药,却不想花神大人你!”
 花神微微一笑:“你想自立门户?”
 朱槿愣了一下:“我。。。我,花神大人。。。”
 花神:“你不过是觉得我无才无能,不配做众妖之主。你不必觉得愧疚,若想脱离我的掌控,你走便是,我不会阻拦。”
 朱槿的目光有些颤动:“当真?”
 花神:“当真。”
 朱槿当即对花神叩首一拜:“谢花神大人多年照佛,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她起身后,带着几个暗中商量好的同伴走了。
 堂内一下子少了六个妖灵。
 花神神情悠然地目送那些妖灵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字一句地对众人说道:“既从此以后不受我庇护,那她们的妖丹,谁得到了便是谁的。”
 此话一出,堂内众妖灵的眸中忽的齐齐透出一片狰狞的凶光。
















101.
 兰陵城内,添香楼从清早开始就坐满了客人,跑堂的小贵就在一群吵吵嚷嚷的宾客间来回穿梭。
 坐窗边的客人招了招手,示意小贵过去,他赔上一张笑脸问客人还要些什么。
 客人语气温柔地说道:“麻烦包一份肘子,韭饼,还有。。。”
 不等客人说完,机灵的小贵接上话:“还有点心枣泥糕是不是?”
 客人笑着点点头:“的确是。”
 小贵又笑道:“公子真是疼爱小娘子,每回来都不忘捎上一些回去。正好现儿天热了,店里有新制的酸梅汤,酸甜爽口很是开胃,我送您一些带回去给小娘子尝尝。”
 公子:“好,若是她喜欢,我下次便多带些回去。”
 小贵:“对了,公子时常来,我都不知您贵姓,说与我听我好让后厨留意着。”
 公子想了想,回道:“免贵姓阮。”
 小贵把汗巾一甩,朝后厨高声叫嚷道:“阮公子订肘子一份,韭饼、枣泥糕。。。”
 咣叽一声,二楼摔下个人来,他狼狈地掉在一楼地板上,滚了几圈后爬起来。指着二楼高声叫骂:“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除了拿门生撒气还能成什么气候。想当初我们投奔你来是指着跟你一道飞黄腾达,现在可倒好,腿断了,修为也被废了。还有什么脸面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
 他骂完不过瘾,还想冲上楼去打一架。
 几个荷剑修士站在楼梯尽头,怒目而视。
 被扔下二楼的人看了看,步子都停下来了。然而不甘心的他依旧指着二楼忿忿道:“你给我记着,今日之辱,我必定百倍奉还。”
 那人骂完就出了添香楼,一楼的宾客看了这一出好戏,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又是咣叽一声,楼上砸下个大茶壶,再是一人叫骂:“都给我滚出去!”
 于是,楼上的修士就都滚了下来,默默地退到楼梯上。
 窗边的阮公子且看,且听,就是不与旁人一道编排。因为他很清楚二楼摔茶壶的人的故事。
 那人是金蝉,断腿,废修为,成为无用之人。门生散光,荣耀褪去,终日沉溺于酒色,再无前程可言。
 “又是那个金蝉,成日发酒疯。”
 旁边的客人忍不住编排起来。
 “谁让他犯下那些子事,本事没有,胆子倒不小,还敢谋害金小宗主。”
 “岂止呢,他还总惦记虞家未来的主母,向家的大美人儿,到现在了还念念不忘人家。”
 “念再多又有什么用,虞氏的小公子长的俊,修为又好,我要是向家姑娘,我肯定也选虞氏。谁会要这个风流成性又废人一个的金蝉呐。”
 “你要是女子,就你这相貌,我不得把上辈子的饭给吐出来。”
 “滚滚滚。”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虞氏和向氏的婚期到底定在了哪一日呀?先前说美人还没出阁,现在出阁了,总能嫁了吧。”
 “人家姑娘什么时候出阁与你何干?”
 “诶,话不能这么说,喜酒总能喝上一杯吧。”
 “喝喜酒?我看你是借机看美人的吧?”
 “诶,就看看,看看而已。”
 小贵送来了包好的食物,阮公子收下后点头致谢。小贵殷勤地送阮公子到了门口,待人走远后还不忘赞扬阮公子的好相貌、好礼仪。他回头看向二楼,啧啧两声,低声说道:“金家的,我呸,也就生在一个好姓氏的家族里。要本事没本事,要前程没前程。成日耍赖犯浑,地痞一样,活该向家瞧不起你,活该所有人都瞧不起你!我呸!”
 他说完,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二楼厢房内,尽管金蝉关上了门窗,仍止不住声声议论飞进来,拼命地灌他耳朵。他抱着脑袋,一脸痛苦,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景仪和思追等人借来不少人,带着出去寻了几日,除了问来一堆农家杂事和鸡毛蒜皮,能探到的修士失踪信息寥寥无几。
 他俩在聂式属地荒郊处的茶摊碰头,一见面,看对方失望的表情,两人瞬间就猜到结果了。
 景仪捶着酸痛的肩膀:“所以,你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思追揉着腿:“当然没有!”
 景仪:“你揉腿做甚?”
 思追:“你捶肩膀又做甚?”
 景仪:“唉,干了一天农活,说什么地里总在夜里出现怪坑。我去看过,都是些野物刨食罢了。思追,你呢?”
 思追:“我更惨,一个村家家户户都有怪事,从白天跑到黑夜,结果都是些什么啊!”
 景仪肩膀也不捶了,伸长脖子问:“什么事?”
 思追哭道:“这家大爷在坟头看见鬼火,吓得一家咋咋呼呼。那家大娘走夜路瞧见个破败棺材,我过去一瞧,不过是个想修补自己棺材的走尸。还有村霸的女儿要嫁人,去年抢来的修士跑了不见人影,非拖着我们找。”
 后面跟着的弟子插了句话:“找不见就非要拉着思追不放,说他长的不错,可以替了先前那位。”
 景仪拍桌子哈哈大笑:“那思追是怎么逃出来的?”
 思追苦着脸,后面的弟子继续道:“我们连夜逃出来的!”
 另一个弟子喊道:“当时,师兄身上还穿着婚服。”
 景仪快要笑到桌子底下了。
 思追挠挠头:“哎呀,你别笑了,别再笑了。我可是好不容易从魔掌里逃出来的。”
 景仪:“哈哈哈哈哈,要是人家姑娘长的不错,思追,你还是可以考虑的嘛。”
 思追翻了个白眼:“长成那样,你去娶吧。”
 景仪问后边的师弟们:“长成哪样呀?”
 左边的画了个水桶腰:“脖子,这么粗!”
 右边的做了个鬼脸:“五官,长这样!”
 景仪直接趴桌子底下,险些笑断了气。





 彩衣镇上,蓝家用于搜集除祟请求的铺子前,坐着个大大咧咧的白衣小公子。他靠在椅子上,两条腿架桌子,大草帽遮挡了脸。
 而桌子的对面,正坐着个絮叨的妇人。
 “他走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莫说消息了,连一封书信都不曾与我寄来。婆婆想他想出了病,孩子也成日喊找父亲。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有办法。。。”
 “呼——”
 草帽下,传来一声彪悍的呼噜。
 妇人愣了愣,说道:“魏。。。魏公子,你?”
 “嗯,我在,在呢。”
 魏无羡猛地从椅子上翻起,咋咋呼呼地说了这么一句。
 妇人愁云满面:“魏公子啊,我是来求仙家做主的,可你怎么。。。”
 魏无羡赔笑道:“我听着呢,真听了。你丈夫原本运城人,在聂氏当了几年门生,后回家乡另谋出路。几年前他说外出修炼,却一去不复返。是这样没错吧?”
 妇人有些吃惊,明明眼前这人从头睡到尾,自己说了一个时辰,那人就梦里会周公一个时辰。醒来后,居然还能把事情经过说的分毫不差!
 她结巴道:“是。。。是这样的。”
 魏无羡拿出纸笔交给妇人,问道:“你丈夫姓名会写吗?”
妇人点头:“会的,只是我方才说了夫家的名字,这是。。。”
 魏无羡回道:“招魂用。”
 “这样啊。”妇人顺从地拿过笔,写下了夫君的名字。
 魏无羡拿过纸来,看着上头歪歪扭扭的字,低声念道:“哦——他叫曾毅。”
 妇人:“有什么问题吗?”
 魏无羡摇摇头:“没问题,请再写下家中住址。”
 妇人:“咦?我方才也说了的。”
 魏无羡又解释道:“我给纸人传消息用的,夫人还是写下为好。”
 妇人顺从地拿起笔写下了家中住址,问道:“魏公子,我夫君何时能有消息?”
 魏无羡:“这个,就要等我查过才知了。”
 妇人的脸色添上些许失望。
 魏无羡最看不得这副模样,何况对面的妇人才不过二十岁,正是容貌正佳的时候。他柔声劝道:“夫人放心,我们一有消息就会派人传去,定不叫夫人久等。”
 妇人苦笑了下,说道:“那就有劳魏公子了。若是能寻得我夫君的消息,我定奉金重谢。”
 魏无羡摆摆手:“这倒不必,钱留着好好养孩子吧。”
 妇人点点头,感激地对魏无羡嫣然一笑,然后离去了。
 魏无羡也回赠笑脸,目送人家直到身影消失。
 “很开心?”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里头有嫉妒,有失落,还有满满的醋味。
 魏无羡不用回头都知道后面站着的人必定满目郁光。
 “诶嘿嘿嘿嘿嘿嘿——”
 魏无羡讪笑地回过头,“含光君,我不过是以礼待人。。。”
 “以礼待人?”
 蓝忘机的腮帮子都咬的鼓起来了,“你还笑!”
 他抓住魏无羡的手腕,捏的魏无羡嗷嗷喊疼。
 “二哥哥,二哥哥,你轻点,轻点啊。这大街人来人往的,看见不好。”
 魏无羡压低了声音,还把草帽盖住自己揪在一起的脸,连连求饶。
 蓝忘机松了点手劲,闷着怒气站在魏无羡旁边。
 魏无羡立即缩回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不满道:“我不过是守在这里找些线索,孩儿们跑出去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消息。我兢兢业业,含光君可倒好,一上来就训人,还动手呢!”
 蓝忘机笔直地站在旁边,面无愧色地盯着魏无羡一字一句道:“坐姿不端。”
 魏无羡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自己高高翘起的腿,忽然就觉得脚底有针扎,赶忙放了下来。
 蓝忘机又道:“仪态!”
 魏无羡赶紧端正了身子,挺起了胸膛。他惊讶地望着自己的身子,仿佛那身体是蓝忘机的,人家说什么自己的身体就听什么。
 “你。。。”
 魏无羡委屈巴巴地看着蓝忘机。
 “哼!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要出去夜猎!”
 刚刚坐端正的白衣人瞬间弹出椅子,窜了老远。
 蓝忘机跟在后面追,边追边说:“我与你一道。”
 魏无羡扭过头喊道:“不!要!”
 蓝忘机没生气道侣的任性,却惊慌地伸手想拦住魏无羡继续窜向前方。
 他言简意赅地道:“河!”
 魏无羡:“嗯?什么?和什么和。。。”
 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开始往下掉。
 噗通一声,没看路的魏无羡直接窜河里去了。
 河岸上,一群人哈哈大笑。浑身湿透的魏无羡被蓝忘机一爪子捞上来后,再也没有了要叛逃的心思。
 “蓝湛,你不应该只说一个字的。”
 “那我当如何?”
 “你应该说——前面有河,小心掉下去。”
 “我才说一个字。”
 “嗯,对,就是说了一个字。”
 “你便落水了。”
 “嗯,就是。。。额。。。”
 蓝忘机说一个字都尚且落水了,说那么长一句,估计人已经在水里喝上几口了。
 魏无羡想了想,依旧不甘地说道:“蓝湛你放我下来。”
 蓝忘机:“不放。”
 魏无羡:“好多人看着呢。”
 蓝忘机坚持道:“你衣裳湿透,气血亏虚,少些操劳才好。”
 魏无羡:“操劳?我这几日操劳的还少吗?含光君夜里何时让我歇息过?”
 蓝忘机闷不做声,一掌拍到魏无羡背上,拍的他一口河水吐了出来,然后趴在蓝忘机的肩膀上扑腾。
 然而,不管魏无羡怎么扑腾,始终都是逃不出蓝忘机手掌心的。


















102.
 “蓝湛,我没事的,不过是落了水而已,哪里就娇弱啊——啊——阿嚏!”
 话还没说到两句,魏无羡就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他拢了拢身上的被褥,正好蓝忘机端一碗汤水过来,魏无羡更是索性往榻上一趟,装赖皮。
 “我不吃药!”
 蓝忘机:“不是药,是姜汤。”
 魏无羡瞅瞅外头的天,快到炎炎夏日了,因为一个喷嚏,蓝忘机让他喝姜汤!
 他把褥子卷的更夸张。
 “不喝!我堂堂夷陵老祖,威名远扬,怎就被养成了个柔弱男子了。。。”
 魏无羡说的义正言辞,却不妨碍他从褥子底下探出双贼眼。
 蓝忘机依旧在旁边坐着,手里端着汤,身子板直,目光柔和又温暖。
 他只是那样静静坐着,周身都会自动散发淡淡的光晕,恍如仙人之姿。
 魏无羡看的喉咙发干,眼睛发直,脑袋咕噜一下自己竖了起来。
 “蓝,蓝湛。。。”
 他吞了下唾沫,仍止不住口干舌燥。而且身子不知怎的突然热的厉害,就想扒光了跑哪处凉快的地方散散热。
 魏无羡看到静持的蓝忘机,两手止不住的想攀上人家脖子。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蓝忘机执着地递来姜汤,说道:“喝口热汤。”
 魏无羡扒拉着自己胸口,还蹭在蓝忘机颈窝间,额头生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狡辩道:“我哪里还要喝热汤呀,蓝湛你也不看看我都热成什么样了。不怕我热坏?二哥哥,我热,你身上凉,给我蹭蹭。”
 蓝忘机不得已放下汤,看一眼自己身上,里衣中衣外衣总共三层衣裳。而魏无羡才穿了件中衣,外衣自己扒了,里衣不肯穿,薄薄的一件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那人居然还喊热!
 “我去给你打水来擦身。”
 蓝忘机想把人摘下来,奈何魏无羡扒的紧,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不要,还打什么水,擦什么身呐。二哥哥,你脱两件衣裳抱着我,我就不热了。”
 魏无羡边说边蹭,一手触进蓝忘机衣内的后背,果然有些凉意。
 蓝忘机把姜汤推远了一些,看怀里的人主动成那样,自己又何必拘谨下去。
 他把褥子一掀,冒着热气的魏无羡就匍匐在自己怀中。蓝忘机把人按好,咬着人家的喉结威胁道:“你先撩拨我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魏无羡唔唔两声,长腿自动打开了。
 所以,这些天的夜晚到底是谁不肯歇息来着?



 天越来越闷热,妖精们都燥的厉害,偏偏仙门有所察觉,虽暗地里搜查,可还是让花神捕捉到了风声。
 敛荷担心地问道:“姐姐,妖灵不让冒头,一个个的,看到活人就两眼放光,这可怎么办呀?”
 花神没答话,兀自抚着腕上的镯子发呆。
 敛荷动手扯花神的裙子:“姐姐?姐姐?”
 花神眸光一动,果断道:“继续忍。”
 敛荷:“可是,可是忍久了,又会有朱槿那样的,怎么办呀?”
 花神:“怕什么,出来一个杀一个,杀干净了,正好我也不用再愁这帮妖精的营生。”
 她靠在藤椅上望着窗外。天空蔚蓝,绵云朵朵,这样好的天气里,她居然还在为属下躁动的事情头疼。
 “唉,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敛荷听到花神不开心的自语,歪头问道:“既然不中用,姐姐不如都杀了吧?”
 花神:“哪有那么容易。蓝家的到处打探消息,我若是现在闹出大动静,不惹来他们才怪。”
 敛荷:“那怎么办?朱槿一闹,虽说大家想另立门户的歪心思暂时压下去了,可保不齐哪一日她们又都喊出来了。”
 花神:“朱槿闹过了又怎样,大家不都看到她的下场了嘛。为今之计,唯有隐忍才能让保我们平安。谁敢跳谁就死。”
 敛荷:“可是。。。可是。。。”
 花神揉揉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敛荷:“小妖精们不要紧,公子的鬼道。。。”
 桐城战败,炼婴的原料再也拿不到了。洞穴炉鼎被扣,好不容易修来的阴邪之物拱手他人。现如今,哪里还炼的成鬼婴?
 花神垂下眸光:“是啊,公子的鬼道。没有吸取怨气的炉鼎,以公子的凡人之身,怕是根本抵挡不住尸鬼的邪气吧。”
 敛荷:“要不,让我去吧?”
 花神:“去做甚?”
 敛荷:“抓些婴孩来啊,鬼婴是炼不成了,魔胎总还是可以的吧。”
 花神听了,叹口气摇摇头。说道:“你这毛燥的性子除了帮我传话,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敛荷急了:“我能的,姐姐,我真的可以。”
 花神:“这事有人在做,你就别惦记了。”
 敛荷:“咦,谁呀?居然有妖精夺我的恩宠!居然可以和姐姐私下联络。”
 瞧她那一脸的不甘和气呼呼的样子,花神无奈笑道:“你呀。。。谁也夺不了你的恩宠。我不过是让玉桃操持老本行罢了,哪里成了人家夺你恩宠?小气鬼!”
 “玉桃?”
 敛荷想了会儿,终于记起来这么个人了。
 “我想起来了!皮佣妖玉桃!”




 街上人来人往,一个老婆子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拐进小巷子,最后进了一处无人的小院子。
 老婆子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出名的稳婆了,经她手的产妇无一例外都平安产子,因此总是有许多人家花钱请她去。老婆子神秘兮兮地关上门,朝房门紧闭的屋子看去。
 “姑娘,你来了吗?姑娘?”
 满脸褶皱的老婆子小声喊道。
 “别喊了,我在这。”
 一个冷脸的漂亮女子从角落里现身,对老婆子喊道。
 “姑娘,哎哟我说姑娘,你的焕容术好是好,就是不太持久呀。你看我这脸,才多久,就又生了皱纹。”
 老婆子边说边朝姑娘走去。
 女子面无表情地问道:“消息呢?”
 老婆子:“有!有不少呢,姑娘你看看我这脸,是不是该。。。”
 女子拿出一罐膏药在老婆子面前晃了晃,却怎么也送不到老婆子手里。
 老婆子急了,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说道:“哎呀,我给你,给你!这回我搜罗来不少怀孕的妇人,前前后后大约有几十个呢。”
 她同样把写满名字的纸张在女子面前晃了晃,不送到女子手中。
 女子又掏出一瓶膏药,果断往空中一抛。老婆子也把纸张一扔,迈着颤颤巍巍的腿去接空中的两个药罐。
 两人交易完成后,女子问道:“药还够用吗?”
 老婆子回道:“够用够用。只是姑娘,你为何一定要我把那药偷偷放在孕妇屋内呀?先前王喜家体弱的娘子怀胎,我放药后的第十日,她居然无端端落了胎。莫不是那药有什么问题?”
 女子回道:“不过是让妇人闻了气血亏虚的东西,不会伤身。你安心放便是,到时看诊的孕妇多了,我分你些好处便是。”
 老婆子一听有钱分,顿时眉开眼笑。
 “好好好,姑娘说什么我听什么。”
 说完这些,女子问道:“还有事吗?”
 老婆子:“没有了,这不家里头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嘛。那就多谢姑娘的药了。”
 女子点点头,示意老婆子可以走了。
 笑呵呵的老婆子一脚跨出门,突然停住,回过头来问句:“与姑娘打过几次照面,还不知姑娘芳名,敢问。。。”
 女子回道:“玉桃。”
 老婆子点点头:“哦,好的,玉桃姑娘。”
 说完,老婆子揣着膏药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玉桃展开纸张,上头果然密密麻麻写满了附近城村的许多孕妇的名字和地址。看完后的她露出个邪恶的笑容。
 一个名字一个婴儿,想来这次,她给的“药”又能吸食来不少婴儿精气,让她奉给主子了。




 魏无西羡趴在蓝忘机身上,用手绞着人家头发玩。
 尽管身上各处酸疼的厉害,却不妨碍他继续撩拨蓝忘机。
 “二哥哥,你看你玩也玩了,亲也亲了,该允我下山除祟去了吧?”
 蓝忘机一下一下地抚着魏无羡的裸背,看样子还在考虑。
 魏无羡趁机煽风点火:“含光君你看,孩儿们都出去了,没人听学,也不用盯着夜猎。可我这人就是闲不住,总想跑镇子去胡闹。”
 蓝忘机看着他,微微点头道:“今日的确是胡闹。”
 魏无羡愣了一瞬,心知蓝忘机依然醋妇人那事,便嬉笑道:“那不是人家求上门来了嘛,我就听一听。”
 蓝忘机:“你留了姓名与住处。”
 “啊?”魏无羡想起妇人写的那张纸,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二哥哥是气这个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含光君可真能吃醋。”
 蓝忘机恼了:“还笑。。。”
 魏无羡感知到腰上渐渐收拢的爪子,赶忙解释道:“我那是听人唠叨听到睡着了,忘了妇人所求何人,这才让她写了下来。”
 蓝忘机手劲一松:“果真?”
 魏无羡:“当然是真的啦,含光君尚且美如华玉,我又怎会多瞧旁人呢。”
 说完,他就箍着蓝忘机的脖子能亲人家的脸。一边亲还一边说着最甜蜜的威胁。
 “二哥哥,我们下山去吧。去除祟吧,我求求你啰。蓝湛,蓝二哥哥!”
 蓝忘机就这么让人在他身上亲来亲去,却始终不回答问题。
 就算心里已经答应了,也决不能说出来,让吻来的凶猛一些,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