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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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衣服穿上。”
“不要。”felix一脚踏到门外和方灿隔着门框对视，拽着背包带理直气壮地喊。
门框的四边犹如画框将他圈住，呈出画布中央一个漂亮但气鼓鼓的小人。
他今天穿得很漂亮，白色夹克外套里搭了件钩针毛衣，衬得他皮肤尤其通透清亮。出门的时候跑方灿首饰抽屉里扒了几颗戒指串手上了，但他手小，指围不合，只能丧着脸往脖子上挂了条项链。
银闪闪的细链绕在纤细的颈上，将他欲飞的美降落到实处。
“很好看。”方灿当时倚在他旁边这么说。
“那和你看过的那么多模特比呢。”felix斜着飞他一眼：“我会有更漂亮吗。”
方灿丝毫没有怀疑他把felix带回家的初衷里掺杂了怎样的见色起意。他觉得那张脸天生就是适合放在大荧幕上面向所有人的，有人看不到这张脸是十足的损失。
felix眼睛瞪得极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方灿等待答复。他显然是想要做出些有威慑的表情但他可能不知道这样看起来只是会让人觉得脸很好捏。
“没有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了。”方灿把他的吊坠从颈后转到胸前来，摩挲着链子上坠着的红色樱桃夸了句很会挑。
这种鲜艳的颜色挂在他自己身上过为格格不入，但品牌方的热情难却，拿回来之后一直扔在抽屉底和些颜色鲜艳的首饰混在一起暗无天日。
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准备好欢迎lix的到来了。
felix笑着过去亲了他一下，然后兴高采烈地挎上包，催促他：“走吧。”
他一蹦三跳跑到门边方灿才反应过来：“你就穿这个？”
“不好看吗？”他拽拽衣摆，咕哝一句：“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呀，你刚刚不是也说好看吗？”
“不是。”方灿扯着背包带把他拎回来：“外面才几度，你穿这么少要生病的。”
“不要。”felix斩钉截铁，在他手上小动物一样挣扎着扑腾：“穿太厚了不好看。”
“你已经很漂亮了lix，穿什么都漂亮的。”
“哥不要给自己加上恋爱滤镜。”felix把自己从他手下解救出来，找准机会往外跑：“快点走啦要迟到了。”
方灿觉得他谈恋爱真是过来当爹的，一把年纪了还要督促小孩穿衣服。
“你不穿到时候冷了不要后悔。”
“我才不会呢。”felix嘴硬：“车里和工作室都开空调很暖和的。”
方灿在原地站着和他对视了两秒，还是没能再说点什么话凶他，只能叹一口气，把他的大衣搭在手上握住他的手一同走出去。

他们路过甜品店的时候打包了几份蛋糕放车后座上了，felix不时回头看看又叹气。
“看起来就没有我做的好吃。”他撇撇嘴：“如果有时间我就可以自己做给他们带过去了，金昇玟上次说很好吃呢。”
方灿正在开车，闻言稍稍侧脸看了他一眼：“你带什么他们都喜欢。”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上次你不是和我去了一次么，他们都很喜欢你。”方灿腾出手揉了一把小猫头，收回去握住方向盘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呀！哥不要动我呀。”felix把头顶上的化妆镜打开，仔细地把头上炸起来的头发理顺下去：“我头发都乱了。”
方灿哼了他一声：“去见他们干嘛要这么漂亮，见我都没有这样。”
“每天都能见到哥嘛。”他把镜子盖上去：“而且我上次只是哥的朋友，这次不一样诶这次是哥的男朋友，他们看我的标准也会不一样的。”
“而且。”他垂下头整理了一下背包带，“我总怕他们会觉得我和你谈恋爱会影响你的事业。”
他的指甲无意识在背包带上抠来抠去，方灿在一旁看得好笑，他不安时候的动作和chess挠猫抓板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的事业早就被我影响得差不多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性取向完全对我的工作没有影响。出门的时候我在群里跟他们说你要来，一群人还怪我怎么不早点把你带过来。”
“真的呀？”felix头扬起来，眼睛亮晶晶，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真的。”方灿点点头：“你不信自己看我手机。”

话虽然这样讲，但他们拎着蛋糕进到电梯里felix还是靠在电梯墙壁上一动不动当雕塑。
方灿两只手都拎着东西，没空去揉他头，只能凑过去轻撞他一下：“紧张什么。”
“啊？”felix回过神。电梯开门，他先一步走出去：“我没有紧脏呀。”
方灿在他身后张了张口，还是没告诉他他已经同手同脚了。

金昇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工作室一个性格很开朗的女孩子也站在他旁边不停戳他。
“灿哥真的和那个小孩在一起啦？”
“对啊。”金昇玟侧过身躲开她的手指攻击：“怎么了。”
“赌赢了呗。”
“什么赌赢……”金昇玟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们还打赌了？”
“对啊，承宪那天和瑞安姐快点吵起来，说他才不信灿哥会谈恋爱。然后就打了个赌。”她得意地眨眨眼睛：“我押的在一起，除了承宪都押的在一起，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灿哥对他不一般，就承宪哥傻。”
“灿哥知道你们拿他打赌吗？不是，”金昇玟不可置信：“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哼哼，谁不知道你知道了就是灿哥知道了。”

felix走出电梯就看到金昇玟和一旁笑着朝他高高招手的李娜英了。
金昇玟这次识趣地保持距离没有挂到方灿身上，进行一种方灿讨厌只有他自己喜欢的强行兄弟情行为。
他把他们手上的蛋糕接过来，透过塑料盒往里面看了一眼，怏怏地垂下眼：“怎么不是龙馥做的呀。”
李娜英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惊讶一声：“龙馥还会做蛋糕呀！”
“会的！今天没来得及做，下次给你们带我做的！”felix紧张的情绪还没缓过来，回答得又急又快，让李娜英多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她的视线便定在felix颈部的吊坠上。
实在是felix全身上下唯一鲜艳的颜色都聚在这里，和他姣好的脸一样鲜活生动。
她凑到felix身边朝他眨眨眼：“你们都开始共享衣橱啦？项链是上次拍杂志那边送的吧？”
felix被她说得面红耳赤，险些噗呲噗呲往外冒气，小蒸锅似的，磕磕巴巴回了句是。
方灿在他身后撑住玻璃门好让他们双手拎东西的先进去，他说：“别理她，她就这样。”
李娜英吐吐舌，先一步帮着金昇玟把蛋糕拿进去。

他们一进门就收获了一大捧目光，一部分紧盯着李娜英一部分黏在方灿和felix紧牵着的手上。
“怎么样娜英。”“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手都牵一起了。”“承宪真的要请吃饭了。”
他们叽叽喳喳，左一言右一语，收到方灿的目光又全都把声音收到喉咙底。
“你们这是？”还是江瑞安先出声的。她长方灿十岁，自他转行就一直带着，领着不善交际的方灿和磕磕绊绊的金昇玟靠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在荆棘遍布的模特圈里闯出一片天来，又和方灿合开了工作室，算是人群里唯一一个敢打趣方灿的，方灿把她当姐姐看对她十足敬重。
“姐。”方灿少见地不自在起来，他在亲近的人面前反而会暴露出不常有的属于正常人的情绪：“你明明都看出来了。”
他摸摸鼻子，耳尖早就泛红：“我和龙馥在一起了。”
“我就知道。”江瑞安捏捏他肩膀，呼出一口气：“在一起就好。”
felix从他背后探出小猫头，眼睛一眨一眨地打招呼：“瑞安姐！”
没有人会不喜欢乖巧的漂亮孩子，江瑞安一双眼笑得快要看不见缝隙，只是等felix从方灿身后跳出来，她的手悄悄移到方灿手臂上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今天这么冷你就让他穿这个来。”
方灿被掐得吃痛，碍于旁边这么多人围着只能把闷哼声咽下去。
“不是的。”felix在江瑞安面前手足无措。江瑞安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总是有种面对方灿家长“为什么要和我家孩子谈恋爱”的质问。他脸颊涨红得厉害像还未熟透的樱桃，为方灿开罪：“是我不想穿来着。”
“就是嘛。”方灿揉揉胳膊：“我哪里敢惹他。”
“你最好是。”江瑞安瞪他一眼，转头让人把空调升了几度：“龙馥交给我吧，你快去做造型，摄影师也快到了，不好让人家多等的。”

方灿一步三回头，但他担心的小男朋友早就被人群淹没了。
小姑娘一股脑围在了felix身边，把他圈在中间接受好奇的盘问。他长得漂亮，年纪又小，最受艺术工作者的喜爱，早就被他们归为一家人了，零食又如小山堆了一堆摆在他面前。
他来的路上总爱多想，担忧他们会不会因为他身份的改变而对他看法有所不同，但此刻被如潮水涌来的热情淹没，早就忘了方才的紧张。
“你真的和灿哥在一起啦！？”孙承宪挤过来坐到他旁边。
felix正在分蛋糕，闻言递给他一碟。他韩语和方灿学得进步了不少，日常说话已经不太成问题了：“是呀。”
“竟然是真的……天哪……”他喃喃自语：“灿哥真的谈恋爱了……”
“为什么这么讲？”
“不是啊，灿哥就不像是会谈恋爱的那种人啊……”他搡搡旁边的人：“你说是不是？”
李娜英叼着勺子颇为认真地想了两秒：“其实是这样，我听你和灿哥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还好，到现在缓过来想想可能觉得因为是你才正常，但要如果认真想想的话，他谈恋爱这个事本来就不可思议，更别提你们才认识这么久了。”
她挥着勺子指点方遒，颂歌般咏叹：“可能这就是爱情——好啦，承宪哥不要固执了，该请的饭你是一定要请的。”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想呀。”felix又铲了一块蛋糕放在李娜英的盘子上：“哥这种人一看就很多人追吧。”
“是这样的没错。”李娜英趁机揉了一把他头发，感叹年轻人发质就是好然后回他：“灿哥是有很多人追但也没和人谈过，怎么说呢，他不和人谈恋爱在我们看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可以和他在一起很长时间吧。你虽然看我们跟他关系都很好的样子但只是因为灿哥人好对谁都好，也只是对我们好，完全不和我们亲近。他亲近的好像就只有……”李娜英掰着手指头数：“昇珉和瑞安姐……好像就没有了。”
“就是你想要和他亲近吧他只会很客套地回应你，对你像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区别，在他身边也很压抑，比如有时候聚餐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开心你就看他虽然也在笑但是觉得他不怎么开心只是为了陪我们……反正我这种话多的和灿哥说几句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娜英坐在沙发背上嘟囔。
“所以你能和他在一起我们还挺惊讶的。”孙承宪的头挤过来强行插话：“可能你对于灿哥来说确实不一样哦。”
felix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都随着李娜英和孙承宪的声音一同失去了，他咽下的口水如同一道火顺着食管灼烧到胃。
他又一次通过别人的口拼凑出来一个不同于他认知，或者说只能窥探到一点的方灿。以他的认知他觉得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方灿是错误的，但他又不能堂而皇之地评判。
“所以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挺好的，灿哥和你在一起活泼了很多呢。你猜猜今天灿哥跟我说什么？”她激动地拍孙承宪大腿拍得啪啪作响：“他今天说别理她，她就这样。我的天他之前哪里会这样和我说话呀，只会说娜英，不要闹了。他竟然会用那种口吻说话，把我当朋友一样。”
“龙馥呀，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方灿被江瑞安推出来的时候看着felix有点恍惚，他们此时此刻像站在红毯两端的一对新人，felix站在尽头而他穿着这身衣服有些不安的腼腆。
这次的化妆师不是梁精寅了。一改梁精寅依靠他好底子的习惯，化妆师着重加深方灿面部的立体感，鼻侧眼窝处修容下手都很重，眼影也用的浅灰色打底再用深色加深双眼皮褶皱让他看起来更为混血。
衣服也将他的整个身体严丝合缝地包裹，只露出手腕脚腕，连脖子也被立领围起来将喉结掩藏在后面。腹部处的面料却是网纱的面料，隐约透露出里面的白皮肤，欲盖弥彰。
felix是最早看到方灿的，李娜英他们还在叽叽喳喳，他却只能听到自己喉咙咕咚一声响了。
太没出息了，他想。
可是真的很好看，他为自己开解。
方灿诚不欺他。
他有些吃醋，迟迟地站起身来往方灿那边走，挨到方灿身边才把手放到网纱那里盖住，扁扁嘴：“不是说好我第一个看吗！你应该把我叫过去的。”
所有人都在看着，方灿把他的爪子拎下去：“真是小疯子你，大庭广众在这里说什么呢。”
“哼，反正我不是第一个了。”
“但是。”方灿稍稍弯腰贴到他耳边：“衣服能拿回去，你可以是最后一个看到的。”
felix的脸腾地漫上红晕。

拍摄一直到下午五点，felix昨晚被他闹得没睡好，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有很大怨气强忍着没发作，下午拍摄进行到一半他从摄影棚溜出来直接瘫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被方灿捏着鼻子叫醒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家里，他黏黏糊糊地就往方灿脖子上挂：“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他闭着眼睛撒娇，直到听到李娜英憋不住的一声笑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见到了整个工作室的人。
他的手还环在方灿脖子上，这下往上凑了凑，他说：“哥，你说，我现在去世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方灿也把声音压得很小：“回家还来得及。”

这份尴尬在打开家门的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felix抱着冰激凌桶站在门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说你这时候吃什么凉的，本来就没穿多少还非要，是不是非要生病，你迟早要生病的felix……”方灿絮叨到一半发现他不动了，于是捅捅他的腰：“怎么不进去。”
他啪地把冰激凌桶塞到方灿手里：“哥，你不要生气。”而且把门在方灿面前甩上。
“哥你等一下！等一下再进来。”felix的声音和chess的喵喵声透过门板微弱地传过来，方灿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到底怎么……”方灿话没说完，站在felix方才站过的地方同样倒吸一口凉气。
chess来的时候还没学会定点上厕所，本来felix教它学会了，许是今天家里没人，它越发肆无忌惮觉得这个家是他的天下，回报给他们沙发一滩尿地板一堆屎的赫赫战绩。
方灿好险没被冲天的臭味熏晕过去。
felix已经把口罩和手套都戴上了，手足无措地企图挡着那一滩印迹，倒像是他做错了事，垂头丧气地站着。
“对不起。”felix拿手肘推着他往门外走：“你先出去嘛，等一会我清理干净了喊你。”
“哪有这样的。”方灿绕过他的手回来：“我和你一块清。”
“可是，”felix束着手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是我提出要养的小猫，我来弄就好了。”
“它是我们一起养的。”方灿叹了口气，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我扫就好了，沙发不要管了我一会把垫子和沙发罩都拿去除味，不然它下次还要往这儿尿。”
“你去教训那个崽子。”

felix抱着chess一起团在单人沙发上看方灿一边拖地一边骂。
“你哥哥早上出门饭也放了水也给你喂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前不是会上厕所吗非要今天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拉沙发上？”
“你是不是真以为是你的家啊臭小猫？”
felix默默把手底下的小猫耳朵捂住，他说：“chess不要听，是恶言。”
chess耀武扬威地喵一声。
“你不要再说它了哥，它一只小猫能知道什么呀。”felix心虚地替它辩解。
方灿刚把沙发罩放洗衣机里，闻言大步走过来：“你一只小猫替它说什么话。”
“它下次真的不会了。”felix咕哝，他好了伤疤忘了痛，把贴过来的方灿往外推：“哥不要过来，太近啦！”
又耸耸鼻子：“太臭了。”
好，两只小猫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方灿被他气得发笑，两只手一边捏住一只的后颈往浴室丢：“都去洗澡，也不闻闻自己还想说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家里好歹是恢复了早上出门时的模样。
felix替他的小猫担责，一直跑前跑后黏在方灿身边启动将功补过。
方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左手毛巾右手吹风机，在门口等着了。
“我来我来！我来帮哥吹。”他自告奋勇，颠颠跑过去。
方灿被他强行按到椅子上只好坦然受之。
“我要被你杀掉了。”方灿提高声音，竭力在吹风机的声音里让felix注意到自己：“是不是我今天说chess让你怀恨在心要烫死你哥。”
“啊？哦哦！”felix把吹风机拿得稍远些：“对不起嘛！”
“好啦！”他扒拉扒拉方灿的头发，大逆不道地把方灿的脸捧到自己面前：“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长得这么漂亮！”
“原来！”他故作惊讶，夸张地叫：“原来是我的男朋友呀！”
他捧着脸来回晃，指尖摩挲到方灿的脸颊：“小宝宝，你几岁？”
方灿好笑：“倒是你几岁，说话像我……”话溜到嘴边他滞了一秒：“像瑞安姐一样。”
“说，今天这么殷勤做什么。”他把手比作枪指到felix光洁的额头上。
“没有呀。”felix绕到方灿后面，讨好地为他捏肩膀：“我一直对哥这么好的！”
表完真心才说明他的真正来意：“你不要和chess生气哦，我会教他的。”
“我怎么可能会真的和一只小猫生气。”方灿捏住felix后颈下来接吻，他声音放得轻，吐出的气流若丝。
“lix，你还想不想成为最后一个看那套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