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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由错误构成   作者:绿绿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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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由错误构成

  实在是烦。烦不知从何而来但又处处有踪影。烦从他踏进光影缭乱的迪厅、从他问该死的烂人方灿是在这里么、从他瞄准与小男生拥吻的方灿、从他坐下点了杯牛奶被穿铆钉皮裙的服务生嘲笑就已经织成一张蜘蛛网了。音乐震天响地炸耳朵,灯光明明暗暗地将方灿与人接吻的神色送到他眼前,他觉得好恶心。

  看见方灿不学无术就觉得烦,看见方灿与男生吻就觉得恶心。他们密不可分的唇像被胶水黏起来,李龙馥在中间不能横插一脚。男生看起来那么小,身上穿的露脐背心明明应该是校服才对。穿那么少仔细肚子肚子疼喔,李龙馥恶狠狠地想,最好拉一天、往后都不敢穿成这样来迪厅才对。他又想起来今天男同学问:龙馥,毕业聚餐来不来?他在电话里次次啦啦地说不了,我小叔回来了。电话那头叫得好夸张,说李龙馥,少扯谎了,你户口本上不就一个人么,哪里来的小叔。好啦,我们在金显大厦六楼哦,你跟前台说一声,有好多女孩在等你耶。

  小叔。小叔的意思是:小时候没有见过面,只活在家人口里不务正业却时髦的、到处投资说要开什么店好赚钱最后只能啃老要钱的、他爸妈离婚各自飞后忘记却想起来自己有个侄子于是隔三差五打钱的、打完钱仍旧如从前那样问他要钱投资的——小叔。种种意象合起来就是小叔。

  李龙馥在心底补充:还有听说他回家于是鸽掉白裙子的漂亮女生来迪厅找他却看见他正在和男生接吻的、讨人厌的小叔。

  小叔接吻也差劲,在男生吻得如痴如醉几乎要将自己进奉给他的时候还分心送眼波给旁边的漂亮男女生。小叔实在很像他篮球队里的队员,仗着自己有副好相貌或是好身材,就敢一边谈女友一边收其他人的情书,还要将情书拿起来仔细读,炫耀说:这个人写对我一见钟情耶。

  他把杯子里的牛奶一口喝尽了,生出点豪云壮志的勇气,在熙攘人群里劈开一条通道。他最想劈开的是他小叔,劈开一棵郁葱葱的小树那样把他小叔从中间劈开,看看他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个人或者根本一个就没有。

  他在其中左穿右行,觉得这实在是一场披荆斩棘的伟大旅途。等他好不容易挤到方灿身边,先被周遭冲天的酒气吓退了,徒然宣布失败。震天动地的鼓点将他叫方灿的声音都淹没,面前的这对只见过一面的爱侣还在接吻。李龙馥几乎在想不如把他俩从中间劈开好了。但良心驱使,他上前把黏在小叔身上的男生撕下来:方灿,这里是迪厅又不是给吧,你亲够了没有。

  李龙馥从来不叫小叔,他大逆不道地直呼其名,试图将血缘从他们之间斩断,斩个干干净净。方灿终于舍得把唇从男生嘴巴上取下来,斜他:你能不能不要总喊我大名。

  不行。李龙馥是个颇叛逆的小孩,他从第一次遗精,捧着微凉的内裤赤着腿在水龙头下冲洗开始、从上语文课的时候走神在课本上写下好几个方灿开始就将课本上的名字拓下来挂在嘴边,喊方灿。

  怎么有你这种小孩。方灿把男生推开,垂下头理皱掉的衬衫,掸走的不知道是褶皱还是青春男生的味道。李龙馥木着脸将男生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目光几乎要将对方的整个人都复制黏贴到自己身上:很漂亮……小尖脸大眼睛……腰很细……他和我到底有什么区别。

  不好意思。方灿说:我要回家了。男生又腻在方灿身上,点在方灿胸脯上画圈的指尖像只迷失方向的苍蝇:这就走了呀,不继续么,还这么早。喔喔,方灿不好意思地鞠躬道歉,把男生手里攥着的皮衣角拽回来:喏,我儿子,来叫我回家我要回去给他喂奶呢。

  李龙馥想:喂你妈的奶,又拿我挡刀,面上却笑盈盈地点头。他恶毒地看着男生的脸失掉血色,好像他和方灿是抽人血的血贩子,将人家抽得面色苍白,而后尖叫一声骂他们傻逼,甩完惯例的一巴掌后跑走。

  李龙馥看着方灿脸上浮起五指印的过程快活又满意,掌印按在方灿脸上像过敏后生出的皮藓。李龙馥比了比,发现这男生比方灿前任们的手都要小,力道也要小,好可惜。就应该有人来大力扇方灿,你看到他这张英俊的脸烙上掌印不会心疼,因为他一笑脸上浮出来的两个梨涡坏的要死,大摇大摆地挂在脸上对旁人发送爱。他眼珠转的角度你都能想到他前面爱上多少个人,你又是多少人之后多少人之前,你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也不会是他的第一个,你只能做万万千千个甩他巴掌的人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一个。人人都要因为两颗梨涡爱上方灿,吻他的脸颊,被他肌肤的冷白拿去爱。人人又因为他两颗贱得没边的梨涡恨他,想要将他千刀万剐。

  谁让你招惹他。李龙馥说完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拐了个弯折返,路途像一条对折的棉线。方灿还在原地,他的笑容像简讯,发送给在场的每个人。四散的霓虹灯在此刻眷顾他,从他高耸的鼻淌到他饱满的唇,于是觉得方灿如同流水淙淙,纳入所有颜色。词是什么也无所谓的乐曲经过方灿的黑色皮衣时都要缓两息。

  李龙馥叹了一口气,他每每把方灿打给他的生活费取出来又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到上学一部分留下来等好多时日后接到方灿的电话再打回去时也要叹气。方灿此人就是要惹人生气,然后再用那道声音念讨巧的话来让人原谅他,但明明他从惹人生气那一步就可以用深目高鼻的脸取得别人原谅了。

  回家么。这一句又建立在叹息的基础上摇摇欲坠。方灿却好似刚才懂得他的动作是要回家的意思,眯起眼睛冲他笑:准大学生,你的生活不要这么没滋没味好不好哇?

  神经病。李龙馥想:你的生活倒是多姿多彩,身边一天换一个人。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又坐回吧台点了一杯牛奶。他没有办法对方灿说出不这个字。第一次梦遗的时候他还和方灿住在一起,跳下床搓内裤的时候方灿探出一张艳光四射的脸求他:龙馥,给小叔煮碗面好不好哇。方灿讲话总爱用哇,俏皮得脱离世俗自成一派,让李龙馥甩甩手抛下没搓干净的内裤说好。毕竟他刚刚才让方灿在春梦里做完主人公。

  实际上,他在漫无天日的等待里想起来,他第一次喊方灿是看见方灿同他的男朋友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男朋友的脸已然被后来方灿的每个前任替代,但方灿的脸还是刻在脑子里刻在遗精完的内裤上。他看见那个男人挂在他身上,袒露的皮肤上全是吻痕,他和方灿好相爱。那个人眼泪却含在一双鹿眼里,说方灿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李龙馥听到他的声音沙哑而凄然,他升起的先不是同情而是嫉妒。他能想出这人是怎样被方灿干到嗓子哑掉,是怎么在方灿身下呻吟,是怎么与方灿相拥又下贱得如条狗。但他那时那刻却把人生目标从考上好大学换成拥有这样的嗓子,与此同时他小腹翻涌着燃烧,下体一片湿凉。

  他将眼光又放到舞池中间的方灿身上。方灿赶时兴,外头穿的黑色皮衣大敞开怀,金色的拉链环坠在底下映着霓虹灯一摇一晃射进李龙馥眼里。他冲李龙馥笑的表情如同一个预告,发散传单到在场的每个人身上宣讲我要开始耍帅了喔。只有李龙馥接收得全神贯注。他把墨镜从衬衫口袋里拎出来,李龙馥几乎以为他拎的是自己的心,只能一路被攥得死紧地看着他两只手将墨镜嵌到自己脸上,露出浅浅的两只梨涡在外面未收。方灿骚包地冲李龙馥顶腮,露出一口排得整齐的牙齿,他全然清楚自己是在勾引人,但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要别人都爱上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李龙馥后来把方灿从迪厅架出去的时候,方灿的黑色皮衣口袋已经放了无数条电话号码,好像他每天穿的衣服只是一个换取电话号码的器具。李龙馥叫了计程车,方灿的头沉沉枕在他肩上。车窗外的灯光一丛丛漾过方灿的脸庞,将他的脸照得通白,让人生出怜意,想要与他好好爱。方灿的那么多影子里他最喜欢喝醉掉的方灿,身影摇摇晃晃,扑到他身上却乖巧得可怜,听话地任他摆布,任他正大光明地说爱,任他透过呕人的酒气闻到方灿肌肤上好闻的味道。

  司机从后视镜盯着他们两个说:你看着点你男朋友哦,不要让他吐我车上。

  李龙馥将方灿的皮衣裹紧了,手臂越过这一寸方灿挽过去蹭方灿的脸。他忘了手底下叫的应该是小叔,只笑笑说好。

  你真的醉了。李龙馥凑近哄他。方灿醉醺醺的时候脸颊肉总鼓起来,婴儿一样可爱饱饱,需要人轻手轻脚地摇晃襁褓,拿最轻缓的声音喂他。

  我没有。方灿反驳:我知道你是谁,你休想骗我,你别太喜欢我了行不行。

  李龙馥的隐身衣叫他击破,他本来想趁着方灿醉掉讲一些不知所云的废话,在老旧房子里讲一些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话,但他现在像被掐了嗓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哑得可怖,如愿以偿有了那样一把嗓子,问:方灿,我是谁。

  方灿凝了他一秒,他的心跳在这一秒里惊天动地,在静默里都听得清楚。方灿眼睛清凌凌的,像春天到来融化的冰晶。他才发现自己的爱如此脆弱不堪,在方灿的眼前只想藏匿起来全盘否认。方灿叹了好长的一口气,祈求他:我们只是打了一炮我怎么知道你名字啊,你别再缠着我了,不是说一夜情么你怎么情未了啊?

  李龙馥窥见一个谎言迅速地构成,他的歉意真情实感: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太爱你了。他俯下身,终于吻到那两片海绵似的厚嘴唇,觉得当唇贴到一起的时候几乎要按压出来一汪水,这水咸湿如海。李龙馥哆哆嗦嗦地哭,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唇缝上,叫他开合间含下去了。这叫吻吗,这是吻吗,他们只是把嘴唇压到一起,贴的如胶似漆,甚至没有与舌头见过一面。李龙馥觉得他的爱如此渺小,在方灿面前缩成一粒,但每一粒都贪婪地叫嚣,想要摄取更多更真的爱。

  他知道这一刻有谁错了,因为有血缘关系的人两片嘴唇没有贴到一起的。但他何错之有,他只是在没有得到过爱的时间里肖想离他最近的爱。但方灿何错之有,他怎么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李龙馥的欲望越烧越燃,让人刻意曲解成乱伦之爱。

  李龙馥大喘着气从方灿唇上离开,他觉得才不是在接吻,是从这边跳到五米宽的另一边悬崖。方灿怔怔地看着他,一瞬不眨,好像终于找回李龙馥的身份。

  —龙馥?

  —嗯。

  —你刚刚在亲我吗。

  —没有,你醉了。

  哦。于是方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说法,调用脑细胞来处理这个无解的问题实在太过浪费。他不知道清醒还是不清醒,自得地沉醉在自己的梦里。他躺在沙发上笑得好快乐,眼底映着月光荧荧的余波说,我就知道我喝醉啦。李龙馥这时候真的想要给他认错。

  李龙馥摇摇他的手臂,将脸颊贴在上面,他能用脸颊皮肤临摹出方灿手臂上的肌肉走势和青筋。他说:方灿,你这次回来是来看我的吗?你想我了吗?

  方灿眯着眼睛冲他露一口牙齿,梨涡亮闪闪地:不是。他抚龙馥头发的动作像抚一只丧家之犬:我打算开家刺青店,现在人都很流行刺青的。我抓住这次准能赚大钱。

  靠在李龙馥脸旁的手臂不像温暖的避风之港,倒像只令人厌恶的脏骨头。他实在不知道方灿把钱给他有什么意义,隔段时间又要兜兜转转还回去一半,钱在他们中间像个莫比乌斯环,不知道从哪里终结。但他也只能在把钱给方灿的时候见到方灿。李龙馥这时候几乎要恨他,哪怕是谎言也行,就不能听一句,是为我而来的吗。

  他趴在沙发边掰着手指头数:影音店、服装店、花店,都亏掉倒闭了。你哪里会刺青,你连画画都不会。

  我会的呀。方灿一张脸都笑烂了,他的笑都好像成了一种标准,眼要怎么弯,嘴要怎么张,牙齿要露出来哪几颗。他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摇晃得厉害,从桌上抄起一支笔。李龙馥认识那只笔,穿白裙子的女孩送他的国外笔,据说很贵,虽然他觉得和方灿带回来的几块钱一大捧的圆珠笔没什么不同。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等在金显大厦,他放弃了一个进入金显大厦的机会,换来一个毫无结果的亲吻。

  方灿把他身子翻过去按在沙发上,李龙馥想他是不是真的和迪厅里的男孩很像,从头发到背影都泯然于方灿喜欢的数个男孩。他被方灿逮捕犯人那样按死在沙发上,面朝着粗糙的沙发布,几乎能将他的肌肤磨出血来。方灿的腿将他的腿岔开,用尽全力刺进去,分成一根开叉的枝桠。他的短袖被推上去,露出白净的一张背,好适合画画的材料。李龙馥觉得自己就是一张画纸,被方灿粗暴地展在沙发上拿腿压着。他感到后背一阵凉,清楚地感知到圆珠在肌肤上如何滚动,如何激起沿途的疼痛和鸡皮疙瘩。他怀疑方灿是不是换了刻刀,将他的一张背都划得稀烂。弯弯曲曲的笔触断了,方灿骤然倒在他身上压得他闷哼一声。酒气铺天盖地地将他鼻子堵住,闻不到一点属于方灿的味道。

  耳边呼吸沉重紊乱,方灿问:你是谁。

  李龙馥乱七八糟地哭了,觉得眼珠原来是受伤后的脓包,一碰就往外涌液体。他哭得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像一只死在母胎里的羊羔,而后竭力平稳地说,我是爱你的人。

  他其实想说,我是李龙馥,是你的亲人,是你的爱人。但他知晓这两者如同隔了一个春天的两个季节不能共存,不能交汇到一起。他只能回忆起那把沙哑的嗓子,期待刻刀划的是他的喉咙。

  方灿哦了一声,把他裤子剥下来。下体露在冰凉的空气里颤颤巍巍地勃起,贱的原来是他,不需要得到爱不需要得到结果,甚至看不到方灿的脸,他就预备着要牺牲了。

  方灿没有吻他,只摩挲着刚刚画过的地方狠狠捅他,把所有力气都送到李龙馥臀上,将他撞得肢体四散,撞得身体像浇过水的泥,全都滴滴答答地稀释掉了。

  射到沙发布上的时候李龙馥先想的是明天会不会停水,沙发布不洗的话会结在上面吧。他趴在沙发上不知道为什么要笑,笑意越来越大,觉得自己的爱都如流水淌满了整个沙发。方灿已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如同一块黏得死紧的OK绷,让李龙馥以为他们成了同一具尸体。

  他把方灿擦洗完放到床上已经是天将破晓。洗手间开了冷白的灯照到瓷砖上让整间屋子像一间干净到头皮发麻的手术室,而他的脸死白。他把那些东西从底下清理出来,觉得他从方灿身上得到的所有回报都在这里了。

  他把短袖脱了扔到地上,堆到一处像匹裹尸布。他裸着身体缓缓转过身,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整个上身。指尖够到肩胛骨,堪堪够到纹身最上边。他就说方灿不会画画,歪七扭八地画了只翅膀,要很尽力才能看得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是翅膀还是蝴蝶,毕竟左右两边各一个3抱在一起谁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趴在纹身店的床上,纹身师说您要纹什么。他鼻尖嗅着床单的酸臭味好像嗅到了沙发罩上的腥味,他说翅膀。纹得漂亮一点,能让我飞得离他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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